校园贷臭名昭著的背后……

文-莫弦

校园贷臭名昭著的背后……

文-莫弦

“正规的校园贷款本身利息并不高，但是中介扣得太狠了，导致利息被人为地抬高到无法想象的地步。”

先领工资后做兼职的陷阱

2016年7月，在南京读大二的小乔及其两位舍友想通过兼职赚点生活费，经学姐介绍，找到了位于江宁某写字楼的“兼职中介”。

这个兼职模式很新颖独特，据中介负责人介绍，是“先领工资后做兼职”，即预支一部分工资给需要钱的人，再给这个人提供兼职机会让他还款。

“你做兼职不就是为了赚钱嘛，现在好了，只要你跟我签协议，我先把钱给你，然后我这边给你安排兼职。”中介负责人说。

“当然这笔钱不是白给的，如果你以后不想做兼职，那么你得每个月还利息。”

小乔和舍友觉得很不错，可以先拿到钱，就同意了签协议。中介负责人又说，这笔钱是来自于手机套现，所以协议其实就是手机分期合同。

小乔涉世未深，不太懂，当时便糊里糊涂地拿出银行卡和中介签了手机分期合同，他们每人各分期一部价格为3500元的手机，时间为一年。合同过审后，中介通过支付宝分别转账给她们各2000元。

然后中介把小乔她们拉进一个兼职QQ群。群很大，里面有400多人。

“我们会在这个群里面每天发布一些兼职信息，你们报名去做。”中介说，“当然，如果你觉得这个钱挣得慢或者少，可以给我们带单子。”

按照中介的意思，如果小乔她们再带个同学过来做这个兼职协议，每个月只要一个单子就不用小乔还钱了。

小乔总觉得哪里不对，而她并没有得到什么兼职机会。直到一个月后收到一条某银行的还款短信，再仔细思考，才发觉自己被坑了。

“我实际上只拿到了2000块钱，但是需要每个月还300多，这样算下来一年要还4000呢。这是诈骗啊。”

传销：病毒式扩散，熟人坑熟人

“其实，像小乔遇到的这个‘先领工资后做兼职’就是变现的校园贷款。”

曾经在校园分期市场做过两年，如今金盆洗手的陈化（化名）接受了《中国青年》的采访。

“这是比较高级的套路，里面有好几个。一是传销发展下线，二是手机套现。”陈化说。

陈化之前是十多家校园贷平台的中介，两年间赚得盆满钵满。

陈化说，很明显，介绍小乔去这家中介的那位学姐也是受害者。“只不过入坑得早，然后想把本钱赚回来，就坑自己学弟学妹。”

时下校园贷行业涉及到贷款这块，大都是熟人介绍单子过来，学长学姐坑学弟学妹，舍友坑舍友。

“还有一种玩法，是招募校园大使。”陈化说，“有同学过来应聘这个岗位，中介会先美其名曰送一台iphone6s，再让同学签个手机分期合同。”

每个月还款五百多元，迫于还款压力，校园大使会首先从身边人入手，介绍他们去办手机分期。他们再变成校园大使下面的代理。

“说病毒式扩散不为过。”陈化感慨。

套现：两部iphone6s，到手仅得3000元

套现这块，同样是灰色地带。

“正规的消费金融平台是禁止套现的。”陈化说，“人家把钱下给你是让你买东西的，你直接换成钱是非法的。”

但是，套现在这个行业极其普遍，“就像信用卡套现一样”。尤其是对于那些“老客户”来讲，只要能换成钱，都是“口子”。

套现的不合法化，从而使得佣金收取也不规范。有的黑心代理扣得特别多。

陈化举了个例子，小K是江宁大学城的小姑娘，因为缺钱想做个校园贷款。她找到了一位代理，代理再把小K带到陈化面前做了两单iPhone6s的套现。

“当时6s报价5000，两部手机套现卖的低于市场价，应该是给她9000块。”陈化说，“钱是直接打到她账号上的，可能小姑娘不懂，加上代理能说，就被骗了。”

代理要求小K转账6000元到他的支付宝上。小K听话做了，最后实际上套现仅得3000元。

当然，手机套现仅是小额的，大额的多集中在培训套现上。中介更喜欢培训套现。

与手机套现等相比，培训套现被客户骂的风险低。因为培训套现金额数目巨大，往往10000元起，扣个一两千客户不觉得肉疼。

“大部分培训机构也愿意合作，因为他们也能挣到钱。银行都会把钱打给培训机构作为学员的学费，但是很多人并不是真的培训，只是走个流程要钱。”

18000元的计算机培训，贷款平台如实打18000元给培训机构。机构扣2000元，中介再扣2000元，到学生手中只有14000元。

信息泄露：利用信任，骗女友做分期

“他家里很穷，父亲就是农民，低保户，但在外面装阔说家里有一排车。”谈到去年被电视台曝光诈骗人李某，陈化道出实情。

陈化隔壁店也是做校园贷款的，李某是隔壁店的员工。据陈化介绍，李某实际只有初中学历，但形象颇好，通过微信摇一摇谈了不少女朋友。李某花钱大手大脚，每次签单子赚的钱几天就挥霍完了。

“这个人信誉很差，常问我借钱。累计借了九千块给他。”陈化说。

大学的女生比较单纯，涉世经验不足，很容易被骗。李某的套路往往是，先微信聊天，然后见面，请吃饭看电影，时间久了就带去开房，成为“男女朋友”。

“他跟他女朋友们说，他要做生意，需要帮做贷款。”

这些钱不用他女朋友还，他自己来。只是需要用她们的身份证信息和银行卡号，把套来的钱支付宝转给他。

李某一共骗了十多个姑娘，其中小唐不仅被骗了身体，还被骗做了十多万的贷款。

陈化仍清楚地记得，事发之后，小唐在他的店里哭得很惨。

至今，李某欠陈化的九千元仍然未还。而小唐也不知所踪。

“或许，永远还不了了。”

素质：代理没文化，嗜赌如命

回忆起往事，陈化反复提到几个校园贷行业很典型的代理。其中一个就是“胜哥”。

“胜哥是这个行业人员素质较低的表现之一。”

据他的描述，胜哥长得比较邋遢，不修边幅，头发“一个月才洗一次”。陈化比胜哥小一岁，初中还没毕业便独自一人从内地跑到南京来打工，先是干快递，后来接触到校园贷款这个行业，就做了代理，没有固定的上家，看谁给的提成多就把单子带给谁。有次认识了陈化，机缘巧合于是跟陈化做单子，一直跟了一年。吃住都在一起，当时陈化租的500元的集体宿舍，陈化睡上铺，胜哥睡下铺。

“他一开始就喜欢玩老虎机。”陈化说，“就整天去公司附近一家网吧的小屋子里玩老虎机。别人都是一块两块硬币往里塞的，他是找到老板直接上分，每次就八九百。”结果越玩越大，胜哥把所有的积蓄全都输光了，并且为了再去玩老虎机，做了不少家网贷平台，累积欠贷70000多元。

胜哥后来的口头禅就是：“欠那么多钱该怎么办呢？”

他家里不富裕，与沿海地区家庭相比，显得有些贫寒。

“胜哥当时跟我说他后悔了，所以我还给他机会，让他多努力些，七万多不吓人，两个月能赚回来。还能攒点回家过个年。”

但是，胜哥带来两单后，陈化把钱打给他，他又忍不住去玩老虎机了。晚上胜哥没有回来。

陈化知道，胜哥没救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陈化叹息了一声，怕胜哥没钱吃早饭，就在胜哥枕头下塞了五十元。

“他最后还是偷偷走了，就当他死了吧。”

业内人士：钱都被中介和代理挣去了

据某财团校园分期风控部经理称：“大部分钱都给P2P和中介代理商赚去了，我们赚的不多。我们的钱是通过P2P来的，本来利息就12个点，放给学生多4个点，也就是学生一年的利息是16%。打个比方，假如一个学生借五千元，如果不逾期，按时还贷，那么一年可以挣200元。但是如果他违约了，那么我们就损失5000元，这需要放款给25个学生才能赚回来，所以坏账率得控制在5%以下，超过了就完了。”

“但是实际坏账率达到惊人的20%。”该经理继续补充道，“都想停掉这个业务了。”

而陈化坦言，平台的确只挣了利息钱。“大多数平台月息1%，一年12%，比较正常的利息。与之相比，我们中介挣得手续费代理费多得多。”

陈化最后说：“正规的校园贷款本身的利息并不高，但是中介扣得太狠了，导致利息被人为地抬高到无法想象的地步。”

责任编辑：董铁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