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义项平行式多义复合词研究综述

李 聪



现代汉语义项平行式多义复合词研究综述

李 聪

【摘 要】平行式多义复合词是现代汉语中一种特殊的复合词，学者们针对该问题主要围绕着以下几方面进行了研究：（1）平行式多义词的构成条件。（2）平行式多义复合词与同音词如何进行区别。（3）平行式多义复合词各义项之间的关系（4）平行式多义复合的形成原因。赞同现代汉语中存在着平行式多义复合词的学者一般都认为其是由于多义词内部的多义词素的不同义项参与构词而形成的，各义项之间的关系并不存在这引申与派生关系，它们平行排布。而对平行式多义复合词持反对意见的学者则认为，多义词个义项之间的关系必须具有渊源联系，只能是链条式或者辐射式的关系。所谓的平行式多义复合词只是一种特殊的同形同音词。本文对这些问题论进行了综观研究，对各理论假设作了分析和述评。

【关键词】平行式多义复合词 同音同形词 多义词

现在汉语中存在着“义项平行的多义复合词”这一观点，是朱景松先生于1992年首次提出的，朱氏认为这一类的多义词“各个义项在词义平面没有联系，不同的义项来自相同语素的意义或词组的意义。这一类词义产生形式可以总称为并列式。”①。朱文中对这种义项平行式的复合词进行了分类，将其概括为 4 种情况：

（1）因对构成合成词的语素的意义不同选择而形成的义项平行的多义词。

（2）对构成合成词的语素意义的相同选择形成的义项平行的多义词。

（3）在词组意义的基础上，通过引申或比喻形成互相平行的词汇意义。

（4）几个不同意义的全称形成用。相同语素表示的简称，这样的简称作为特殊的复合词，也就有了几个平行的义项。

根据朱氏的叙述，可以将其观点归纳为以下两点：

（1）现代汉语多义词的义项之间的关系，不仅仅只是传统上所认为的只有派生关系，同时还具有平行关系，处于此关系中的各义项彼此之间没有源流的关系。

（2）义项平行的多义复合词是由构成这词中的语素的多义性造成的。

在朱氏提出“义项平行的多义复合词”这一观点后，引起了学界广泛的讨论。

沈孟缨女士和王树锋先生着重讨论了构成平行式多义复合词的条件与范围。二人认为这类多义词的义项联系根植于构成语素的多义性②。二人还认为复合词中各义项必须符合以下5个原则，该词才能被确认为义项平行的多义复合词。

（1）必须具有共时性，这一原则实际是为了排除词义历史演变的影响，将平行式多义复合词中各义项的研究限制在共时平面。

（2）属于同一个语言系统，这是为了排除方言这一因素的影响。即平行式多义复合词各词素的义项必须是属于普通话这一系统中的。

（3）在语素层面同构，这里的同构指的是其具有相同的构词法，例如像“燃点”这一个复合词其两个义项分别是加热使燃烧、着火点即某种物质着火燃烧所需要的最低温度。其构词法分别为联合式与偏正式。这是相同的语素按不同的语法结构组合的结果，其语法结构性质相同、义项间没有派生关系，应将其视作是不同的词。这实际上是排除了同形同音词素的影响。

（4）义项间没有派生关系。

（5）平行式多义词和其构成成分的语素必须具有多义性。

第四与第五这两个原则实际上牵涉到复合多义的产生途径这一问题。有的学者认为多义词是在单义词的基础上产生的，其途径主要是引申和派生。因而，多义词中各个义项之间也是存在渊源关系，各义项的意义是彼此联系的。而支持平行式多义复合词的学者则认为，复合多义词的产生途径除了引申以及派生之外，同时还存在着平行发生的状态，这是由于多义语素的原因造成的，复合多义词的各个词素都具有多个义项，这些义项彼此组合，因而形成了平行式的多义复合词。平行式多义复合词的几个义项在词汇层面上没有什么联系。他们之间不存在着渊源关系。沈、王的文中以“发电”一词为例，对该问题予以了说明，先将其摘录如下，再作分析。

“发电”有两个义项：（1）发出电力；（2）打电报。“发”这一语素（以A表示）有两个义项：A1产生，A2送出；“电”（以B表示）有两个义项：B1电力，B2电报。A1 与B1组合是“发电”的第一个义项，A2与B2组合即“发电”的第二个义项。图示如下：

A1产生——B1电力→A1B1发电1

A2送出——B2电报→A2B2发电2

真情、班次、开票等都属这种平行式多义复合词。它们的几个义项互相平行是因为每个构成语素都是多义的。构成语素必须具有多义性，可以是全部构成语素多义，如“发电”。③

比较发电的两个义项，可以发现“发”这一词素在其中都有［+发出］的义素。将其离析成产生、送出这两个义项显然是没有必要的。问题的关键在于对“电”这一词素的理解。依沈、王二人的叙述，显然是认为B1电力与B2电报同属于一个词素的不同义项的，这是不妥当的。电力与电报之间是没有明显必然的意义联系的，他们实际上只是一组同形同音义素而已。

其实类似的例子尚有很多，比如：

炒面：1、（煮熟后再加油和作料）炒过的面条。2、炒熟的面粉。

“炒”在两个义项中实际上都具有［烹饪］［煮熟］这两个义项，问题的关键还在于对“面”这一词素的理解，其实面条与面粉之间并无意义上的渊源联系的。他们也只是一组同音词而已。不过因为其作为词素构成复合词时简称的形式相同，才被错认为所谓的平行义项复合词。

张博先生则从区分多义词与同音词的角度，对该问题进行了分析。张氏认为区分二者的原则即在于抓住词源与现时语感这两个关键性的限定因素。张氏首先从复合多义词内部各义项之间的关系入手，将其关系分为三类，分别是完全无关、部分无关、相关。张氏将平行式多义复合词各义项之间的关系定义为相关，认为“复合词的词义若不是在原有词义或词组义的基础上发展而来，而是在语素义组合的基础上产生，那么，词义就与语素义相关。在构词语素之一或全部具有多义性的情况下，多义语素可在不同意义上分别与另一语素组合，使复合词产生多个义项。”④

刘中富先生则在《浅谈由多义词素造成的多义复合词》一文中指出，“对多义复合词来说，有不少词多义化的原因跟构词词素的多义性直接相关，多义化的原因不一定是词义运动的结果，多义化过程也不见得是词义派生的过程。”⑤明确地将词素的多义性作为平行式复合词的产生原因。为我们研究这一问题指明了方向。

刘氏还认为平行式复合词产生的原因主要可概括为以下几点：

一、在词语的使用过程中，多义词素的另外义项渗入到了该词的深层结构中。

二、合词在使用过程中，使用者不顾原本的造词理据，即该词的最初意义，根据其构成词素的意义，进行了二次造词，通过望词生意的方式，产生了平行式复合词。

三、不同的造词者在不同的时间，利用共用词素的多义性，以不同造词理据创制的。

此外，刘氏还颇有新意地对由多义词素造成的多义复合词其内部的意义联系进行了分类与叙述。刘氏认为其可分为以下几种情况：

一、平行式多义词的平行义项部分相关，即两者利用了同一词素的同一义项进行构词，例如“初婚”一词有两个义项，分别是第一次结婚、刚结婚不久。两个义项里的“婚”都是结婚之义。

二、完全无关，即平行式多义词的平行义项其构词词素彼此无联系。

例如⑥：

仪：人的外表。

仪：仪器。

表：外表；外面。

表：测量某种量的器具。

仪表：人的外表（包括容貌、姿态、风度等，指好的）：仪表堂堂。

仪表：测定温度、气压、电量、血压等的仪器，形状或作用像计时的表。

这些构成复合词的词义的各义项之间没有渊源关系，实际是只是一组同形同音词而已。

贾宝书先生则对“平行式多义复合词”持反对意见，贾氏认为所谓的平行式多义复合词其实是“多义词素+多义词素而形成的同形同音词”。⑦贾氏首先对同音词和多义词的形成条件和特点进行了说明，并旗帜鲜明地指出多义词的意义之间必须有联系，这种联系只能是意义来源上的联系，如果多义词义项之间缺乏因袭派生的关系，就不是多义词。贾文中实际上暗含了这一种观点，即多义词与同音词都具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以某个相同的语音形式负载了多个不同的意义。所谓的平行式多义复合词正式正是这一特点所造成的“错觉”，其本质上就是一种同形同音词。实际上，贾氏是对多义词内部个义项之间的关系持传统的观点，即认为其各义项之间的关系只能是链条式或者是辐射式这种渊源关系。也就是说平行式多义复合词的各个义项其实是在多一个义项产生后才发现了个词素意义之间的联系的，这种联系的是偶然的，它们并不是同一个词。如果承认这种联系为必然的话，就可以利用合成词的各个义素进行排列组合，创制出众多“平行式复合词”。贾先生认为这种观点是不符合语言事实的。

我们是同意现在汉语中存在者平行式多义复合词这一现象的。但是，我们认为在讨论这一问题时，必须要注意这类复合词的范围和数量，它们其实在现代汉语词汇中仅仅占有很少的一部分。确定平行式多义词复合词还应注意以下几点： 一、将平行式多义复合词与同形同音词相区别，绝不能因其表层义项之间的平列关系，而忽视该词内部各词素之间是否具有渊源关系。例如：

【草本】（1）

有草质茎的（植物）。（草1高等植物中栽培植物以外的草本植物的统称。本1草木的茎或根。）

【草本】（2）

文稿的底本。（草2初步的；非正式的（文稿）。本2版本。）

草本（1）和草本（2）之间看似可以构成平行式复合词，但实际上其词素的个义素之间并无联系，草1与草2仅仅是同形同音关系，本1和本2之间也是这种关系。

二、排除由两个缩略成分构成的缩合式的复合词。例如：

【山水】（1）

山上流下的水（山1地面形成的高耸的部分。水1一种无色、无臭、透明的液体）

【山水】（2）

指以风景为题材的中国画。

山水（2）实际上是山水画的缩略形式，与山水（1）绝非一个词。

平行式多义复合词实际上为我们探索多义复合词内部各义项之间关系，提供了一个新的途径和新的思路，但其中仍存在着许多问题，值得我们深入探讨。

注释：

①朱景松.现代汉语中义项平行的多义复合词 ［J］.语文建设，1992（01）.

②沈孟缨，王树锋.“平行式”复合词的构成条件和范围［J］.语文建设，1997（03）.

③沈孟缨，王树锋.“平行式”复合词的构成条件和范围［J］.语文建设，1997（03）.

④张博.现代汉语复音词义项关系及多义词与同音形词的分野［J］.2008（01）.

⑤刘中富.浅谈由多义词素造成的多义复合词［J］.东岳论丛，1996（05）.

⑥刘中富.浅谈由多义词素造成的多义复合词［J］.东岳论丛，1996（05）.

⑦贾宝书：关于同音词和多义问题的再思考—兼评“义项平行”的多义词［C］.葛本仪主编：汉语词汇论，1997.

作者简介：李聪（1990-），男，汉族，山东青岛人，文学硕士在读，中国海洋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汉语言文字学专业，研究方向：广义文字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