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无声到有声
——从女性主义解读《接骨师之女》

2016-11-26 06:39
唐山文学 2016年8期
关键词:露丝言说华裔

杜 佳

从无声到有声
——从女性主义解读《接骨师之女》

杜 佳

本文从女性主义角度解读谭恩美的《接骨师之女》,试图说明华裔女性在美国遭受的双重边缘困境以及处于压迫中的她们如何努力“发声”来定位自我身份,同时指出作者叙事的女性言说特色。

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美国华裔文学在创作上逐渐走向成熟,影响力不断扩大,其中的几位女性作家尤为受人们关注。她们的性别身份以及血液里的中国基因使她们在西方主流文化环境中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只能在归依和抵抗中苦苦挣扎。这种特殊的体验成为她们创作的滋养因子。谭恩美便是其中一位代表作家。她的作品聚焦几代人由于中西不同的生活习惯、文化背景、价值观念而导致的冲突与碰撞。2001年问世的《接骨师之女》刻画一家三代人,宝姨、茹灵和露丝三个人所面临的相似而又不同的生存困境,探寻了处于边缘中的、“无声沉默”的她们如何主动“发声”,来寻求主体意识、定位自我身份。同时,作者试图建立女性自己的话语,以女性独特的情绪体验辐射外部世界,达到个体心灵对生活的溶解。可以说,无论是作品的主题还是作者的叙事,都具有鲜明的女性主义特征。

一、边缘上的“失语者”

谭恩美作为第二代华裔,在美国文化环境、社会环境包裹、浸染下长大,仍然不可能割断与中国千丝万缕的联系。白人社会的种族偏见充斥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将她无情地拒之门外,而性别压迫更是一个难以逃避的问题。所以,她处在一个双重边缘的困境中,在美国这片土地上困惑、寻觅、踽踽独行。

《接骨师之女》作为谭恩美自传性最强的一部作品,作者的很多体验都可以在露丝这个形象上得到体现。作品在第一部开头就说到了露丝的失语状态“八年以来,每年八月十二日起,露丝·杨就开始失声,说不出话来……实际上,她很喜欢这样子。整整一周,她不用安抚客户,也不用提醒亚特该做什么,跟他女儿叨念小心这个,小心那个,也无须因为没打电话给妈妈而感到愧疚。” 说不出来话似乎可以成为一个借口,使她能够短暂逃离家庭和社会施加的种种压力。妻子和母亲的身份,使她要日夜操劳,相夫教子;而身为女儿,她还要体贴顺从,无微不至地照顾长辈;工作上也是各种琐碎的任务不断袭来。多重的倾轧让她在这样一个逼仄的空间里有些缓不过来。露丝的“失语”某种程度上是对男权文化和殖民压迫这两种无形压迫的生理上的反应。

露丝接受的是西方教育,在她身上可以看到西方人特有的生活习惯、思维方式等,但她又受到母亲和她所出生的家庭的影响,兼备了中国女性的谦卑、柔和、内敛,她将家庭视作生活的核心,默默付出,任劳任怨。男权文化充斥着她所在的环境,将她自然地置于附属地位,在丈夫面前,她逐渐丧失了主动权,自觉服从于社会规定的性别角色。她在这个家庭里始终是一个“他”者,一个边缘者。同时,白人相对于华人的优越性时时刻刻笼罩着这个家庭,这种优越性将华裔不断边缘化。露丝即使从小被灌输着西方的思维方式和价值理念,依然很难跻身于白人主流社会,难与他们平起平坐。同样的“失语”状态也可以在茹灵、宝姨身上看到,不过是以不同的形态。“失语”是作品中的女性一种本能上的逃避,她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生活环境抛给她们的种种压力,无法作出抉择。精神上的居无定所让她们困惑、迷惘,找寻不到出路。

二、自我身份的探寻

露丝、茹灵和宝姨的人生被谭恩美置放于三个截然不同的大背景中,她们都在现实的漩涡中苦苦挣扎,但这种挣扎某种程度上也意味着一种觉醒。她们困惑是因为她们在思考,思考着反抗与改变。压迫纵然强大,但她们并没有一开始就被环境的强势话语所吞没,而是在逐渐摸索,试图凝聚自我的力量。《接骨师之女》这部作品的价值不仅在于对三代女性生活经验的还原,更在于突破了我们对华裔女性形象的刻板认知,证明了边缘化的处境并没有完全剥夺掉她们确立的自我意志,挖掘出她们精神深处的不甘于沉默的声音。

“见年前,露丝曾经梦想通过小说创作来逃离自己的生活。她可以在小说中重新塑造全新的生活,改头换面,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在虚构的世界里,她可以改变一切,她本人,她的母亲,她的过去。但是改变一切的念头又让她感到害怕,就仿佛她这么想象一番,就等于是在谴责和否定自己现在的生活”。如今,露丝对母亲,对宝姨对自己的过去都达成了和解与认同,文稿背后的那个故事,让一直没有一个理由为自己写作只是为他人做嫁衣的她找到了为自己写作的理由。而对茹灵而言,她是在发现自己记忆力减退时创作这部文稿来记录家族历史的,她对过去的描写打破了华裔女性的沉默。对家族、民族的追忆正是她寻找自我身份的过程,所以她用别人不熟悉的自己民族的文字重构了自己的文化身份。这段记录里响彻着她坚强而坦率的声音,甚至让从未见过她的唐先生先发爱上了她。这表明茹灵不仅接纳了自己,也得到了他人的认同。在宝姨的人生里,我们也可以看到类似的主体性的光芒,尽管自杀只是她无奈的选择,但对于一个饱受父权社会压迫的女性弱者来说,她是在用自己的全部力量反抗悲惨的命运。女性不应该只有社会位置而没有社会地位,缺席不意味着不存在,沉默也不意味着没有思想。只有达到对自己的理性认知,寻找到自己的独特性,才能让自我从殖民压迫、性别压迫中剥离开来。没有身份就没有话语,找寻到自我的位置才会有发声的权力。在这部作品中,作者并没有回避露丝、茹灵和宝姨的缺点与脆弱,而选择直白的表现,同时也在她们的脆弱中发现了潜在的反抗。不同于男性身上的强势、暴戾,她们的反抗更加细腻、缓和一些,但我们仍然可以看到她们为寻求“发声”所作出的努力。

三、女性言说

读谭恩美的小说,最直接的感受便是风格的凄美动人。作品中似乎具有一种摆脱不掉的中国情结和中国文化意识, 具有东方女性独特的细腻情感和审美趋向。《接骨师之女》作为作者自传性最强的一部作品,以女性感知为基点,传达了女性特有的情绪和体验。“被西方女性主义文学批评者看作最恰切的女性书写方式,是女性日记体、自传体、书信体这类自我表述形式,它所具有的非理智分析的、非单一线性的、难以定义规则化的、叨叨不休的特点,是女性直接表达内在世界的最适宜的形式”。但自传作为一种文类, 无论在东方或西方原本都是一种男性叙事。自传写作的前提是自传的主人翁有用文字表达经历和思想的能力、并且拥有独立或完整的个性,这样才能用文字清晰地回顾人生、陈述思想, 把自己置于事件的中心进行描述。而就古代男权社会而言,女性受教育与独立人格的形成是难以企及的。纵观早前中外的传记文学, 女性的踪影无法看到。所以《接骨师之女》的文体形式构建了女性言说的第一步。其次,谭恩美突破了主流社会、男性社会对自己设下的重重限制, 在叙事时通过借用、改写等一些传统意义上为男性所独有的叙事形式, 构建了一种自我言说方式。“言说”即打破沉默、表明立场, 通过借用、改写男性叙事形式来服务于女性题材, 从而可以为自己的写作赋予力量。女性言说是一个具有张力的写作空间,它旨在从叙事上逐步瓦解华裔女性写作的弱势地位。虽然在意识形态上它并不像女权主义者那样持有再现女性经验、颠覆父权象征体系的激烈主张,但这种写作方式尝试无疑让我们听到了被忽略了的女性的声音。

谭恩美的作品中,女性是写作的中心,她用独特的女性经验书写女性丰富的内心世界,把女性推上了文学舞台的中心,努力去改变传统女性形象从属和“边缘化”的地位。谭恩美不仅从写作内容上创造了具有女性主义特征的女性文学形象,在建构女性主义写作主体上也发挥了巨大作用。

作者单位:西京学院外语系 710000

杜佳(1987—),女,河南洛阳人,西京学院外语系教师。西安外国语大学2010级硕士,研究方向:翻译与翻译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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