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琴书泰斗关学曾的传奇人生

2016-12-13 06:17王新同
火花 2016年12期
关键词:琴书大鼓张艺谋

王新同

北京琴书泰斗关学曾的传奇人生

王新同

19岁美女“戏骨”关晓彤越来越火,很多人却不知道她爷爷就是北京琴书泰斗关学曾。他独创的北京琴书,已列入北京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他曾两次奔赴抗美援朝前线慰问演出,荣获中国曲艺终身成就奖。老爷子的一生,更是充满传奇色彩。在电影《有话好好说》中,三段琴书和情节配合得天衣无缝,效果出人意料。张艺谋曾惊叹:“关老的琴书为我的电影添了不少彩儿!”

为讨生活,12岁拜师学琴书

关学曾1922年出生于北京,是地地道道的满族人,他的姓氏在满语里,就是大家常在清宫戏里听到的那个“瓜尔佳氏”,翻译过来就是姓“关”了。

关学曾家境贫寒,自他记事起,父亲就推着租来的独轮车走街串巷卖菜,母亲带着包袱皮和针线蹲在崇文门外的一家五金店门旁给人做点缝补,姐姐留在家里看火、烧饭。一年到头,四口人只盖两床被子,屋里除了一个破旧的小炉子再也没有别的带腿的家具了。

关学曾小时候特别喜欢听故事。那时,只要听说有人在哪儿摆摊开讲《济公传》《封神榜》,他会立刻寻过去听上半天。有好多次,讲故事的人散场了,还不过瘾的关学曾就跑回来缠着父母要继续听“下一回”。离关家不远处住着一位叫“麻叔”的街坊,是一个讲故事的行家里手,《三国演义》《水浒传》《聊斋志异》《太平天国》,都能信手拈来绘声绘色地讲上半天,常常把关学曾吸引得忘记了回家吃饭。关学曾记下了故事内容,慢慢也能有鼻子有眼地讲给别人听了。

转眼之间,就到了读书的年龄。关学曾的父亲想方设法凑了一点儿钱把儿子送进了私塾。在这里,关学曾很快学会了识文断字,并显露出了过人的才华和聪颖。然而,仅仅读了二年级就因交不起学费被“轰”了出来。值得庆幸的是,关学曾的记性特别好,因此辍学之后还能自己摸索着读书,这样也就多多少少地学到了一些东西。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眼看着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年少懂事的关学曾做起了小买卖——把山里红果穿成串串,挂在脖子上和胳膊上沿街叫卖,也能赚点儿钱。

11岁的时候,关学曾的父亲寻思着让儿子学习一门手艺,就把他送进了前门外湿井胡同专营洋货批发的宝成堂当童工,学做拉锁,一个月一块现大洋。这时的他日子过得很清苦,但也会自己找乐子——听书:在距离宝成堂不远的地方,有一家名叫“忆盛鑫”的茶馆,一天到晚有人开场说书。关学曾付不起钱就变着法儿地听“蹭儿”,一来二去就和茶馆的老板混熟了。也就是在这里,他记下了许多艺人的名字和他们的唱段,尤其对翟青山先生和他唱的单琴大鼓崇拜有加,常常暗想:要是有一天能跟着翟青山先生唱单琴大鼓那该多好啊……

巧的是有一天关学曾下班回家,无意间听到街坊李大妈说翟青山是她家的亲戚,他顿时高兴得跳了起来,缠着问道:“李大妈,我想跟着翟先生学唱单琴大鼓,麻烦您老给引荐一下,好吗?”李大妈点头同意了。过了些日子,李大妈兴冲冲地找到了关家对他说:“孩子,翟先生来不了了,但我请来了常德山先生。常先生和我是老乡,也是唱单琴大鼓的,一点儿也不比青山唱得差,你看拜常先生为师行不行?”关学曾点头说:“行!”

就这样,12岁的他拜在了常德山的门下。不料刚学了半年多,常德山因病在身就歉意地对关学曾说:“孩子呀,我没法教你了。赶明儿我请唱乐亭大鼓的石金荣先生当你的师傅吧,别误了你的前程。”

在常德山的引荐下,关学曾改拜在石金荣先生门下学唱了。一年后就愈来愈“入道”了。一天学唱结束后,师傅把他叫到一边儿说:“明天是隆福寺庙会,你先上,给我垫个唱。”关学曾立刻就蒙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怯怯地问:“我唱常师傅教的《小姐俩拾棉花》咋样?”石金荣爽朗地笑开了:“成啊!”

在隆福寺庙会上,14岁的关学曾携一曲《小姐俩拾棉花》登台了。少年时代,关学曾个子高高的,眉清目秀,嗓音清脆,颇有明星气质。再加上字正腔圆的唱腔、娴熟老练的动作征服了台下的一干观众,热烈的掌声和忘情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一炮打响,关学曾就开始在石金荣的指点下频频地出场了。先是在天桥“大老魏”茶馆附近“练场”。在这里,关学曾天天和各种艺人混在一起,大大地见了世面、开了眼界。

成北京琴书创始人,两次赴朝慰问演出

接着,关学曾又到商场“站摊”。20岁那年,他在西单临时商场说书说红了。那个场子地方大、板凳多,没点道行,就没法拴住观众。他说的是《回龙传》,还没开场呢,观众就坐得满满当当的,连外围都站满了人。进场的时候说着“劳驾、借光”才能挤过去。紧挨着这块地儿的是说相声的和跤场,都没这儿人多。

旧时的北平,西单商场是一个“中产阶层”消遣的地方。有意思的是,每逢关学曾演唱的时候,旁边紧挨着听相声和看摔跤的人都一窝蜂地往这边跑,最后还把很多广告商也“吸”了过来。

再后来是上电台“公演”。旧时的北平,拥有“话匣子”(收音机)的多半是一些高官和富贾之类的“上层人士”,在收听电台节目的时候少不了会“鸡蛋里挑骨头”。但即便是这样,关学曾还是凭着扎实老到的演唱功夫使他们欲罢不能,为之倾倒。因此,在艰苦的磨炼和演唱中,关学曾的书艺渐进,形成了“说似唱、唱似说”的自然质朴的风格,从而在各个地方都拥有了一大批忠实的书迷。为了表示对他的尊崇和爱戴,30多位各个行业的热心观众合伙凑钱做了一块很大的匾额送了过来,上面刻着四个斗大的字:琴书泰斗!

关学曾成了“大腕”之后,来找他做广告的商家就多了起来,以至于在电台说书的当间儿得多次停顿下来插念广告,最多的时候演唱一段35分钟的琴书竟然要插念12次广告。这还不算,关学曾还靠着琴书“说”来了一个漂亮媳妇。

23岁那年,关学曾跟夫人赵秀芳结了婚,说起这段姻缘挺有趣。原来,赵秀芳是个书迷,老去听关学曾说书。介绍人刘老太太也是书摊儿上的熟主儿,有一天忽然请他到家里坐坐,到了才知道要给他说门亲事。领来一看,俩人挺投缘的,老太太问同意不同意,关学曾憋了半天才低声说了句:“同意!”老太太笑道:“台上嗓门那么大,怎么私底下这声儿跟蚊子似的!”

婚后为了让妻子过得好一点儿,关学曾一边努力说书,一边有事没事就琢磨,把常德山的唱法,石金荣抓词儿、抖包袱的技巧,还有翟青山的吐字发声,刘宝全的“唱似说、说似唱”,张歧山的鼓技全都糅到一块儿。还听京剧、看评戏,学习表演人物。他跟妻子说:“艺无止境,老抱着师父那些玩艺儿,还不得喝西北风去!”

关学曾回忆说,“琴书”的前身称“五音大鼓”,清代道光年间兴起于北京东南部及河北省安次县(今廊坊市)农村,因以三弦、扬琴、四胡、鼓板伴奏,再加上演员的唱腔,合为五音,故名。起初“五音大鼓”在乡下流行,特别是办喜事或逢年过节,爱唱的庄稼人就聚到一块儿自娱自乐,“现编词”就唱起来。有一年农村闹了灾,农民进城沿街乞讨,会唱的便卖唱,北京城到处都是唱五音大鼓的。后来电台也邀请一些有名的演员去说唱、做广告等。

当时翟青山的长篇大书《黄凤配》特受欢迎。有一回他上电台,弹三弦的和拉四胡的没去,只好用一架扬琴伴奏,没想到广播出去以后,听众反映特别好,于是他只留下扬琴,改名为“单琴大鼓”。

新中国成立后,关学曾两次参加赴朝慰问志愿军,又到全国宣传抗美援朝。这段经历让他大开眼界,见识了不少曲艺形式,尤其是琴书数不胜数,如山东琴书、徐州琴书、四川琴书、冀州琴书等,都有地方色彩,可他的节目只有“琴书”俩字。于是关学曾就琢磨上了,本来它就是北京的土特产,自己又是北京人,又是用北京话唱的,怎么就不能把它叫成“北京琴书”呢?一回北京,他就在原先单琴大鼓的基础上,在唱腔、板式、表演上大胆改革和创新,正式创立“北京琴书”,并得到曲艺界同行和广大观众的普遍认可。

与张艺谋合作,三写《有话好好说》

关学曾唱过上千个段子,特别是解放后,由他自己创作并经常演唱的段子至少有220多段。他创作或改编的《鞭打芦花》《杨八姐游春》《东坡与小妹》《传家宝》《长寿村》《一锅粥》《慈母心》等均成为北京琴书中的经典,成为北京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用他自己的话说:“我是写了一辈子、唱了一辈子,对北京琴书改造了一辈子。”

1979年关老到广西前线慰问,部队点名要听北京琴书唱段,可见影响之大。

1984年,关学曾从北京曲艺团退休,把主要精力放在培养接班人上。从1986年起,他在家里办起了学习班,“您只要愿意学,我就义务教,每周六上午都跟我们家聚齐,我讲,这些学生听、练、唱,这些学生挺认真的,有的还挺有出息……”这个班一直办了17年。

1997年,被讽为“不会拍城市题材”的张艺谋憋着股劲儿,与老搭档姜文合作拍了一部《有话好好说》。当时电影基本已经拍完,进入后期制作,张艺谋认为片子里音乐还不够,希望再加点唱,但唱什么好呢?他迟迟没有拿定主意。影片的音乐负责人臧天朔是个曲艺迷,他向张艺谋提议加上北京琴书,但张艺谋对琴书不熟,有点拿不准。

很快臧天朔找到76岁高龄的关学曾,请他给写两句词唱一唱。关学曾说:“这个《有话好好说》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写呢?”臧天朔就把影片的整个资料拿过来请他看。关学曾看了几遍,刚心里有数,臧天朔传话过来,说导演指定要写“买了个电脑……看打架”这事,规定两天内交稿。关学曾一天就给写好了,就是那段脍炙人口的“我从小在北京土生土长……”张艺谋一看稿子,点头说:“行,就是它了!”

臧天朔就准备让关学曾录音。音还没录,导演传过话来,要求再写一段,关于“赔电脑……发现这人怎么好……挺义气……发现有刀……怕他犯错误……解除武装”的事。

关学曾与孙女关晓彤

写好了,没等录音,导演又让加一段,这次是写“年纪轻轻……找不到媳妇儿”的事。关学曾的感觉非常好,紧接着写出“……论模样,不数第一也数第二,谈了六个吹了三对儿……”那段。

张艺谋看了这三段词,马上请关学曾来录音。录音时张艺谋和臧天朔都站在隔音室外听,关学曾开口一唱,张艺谋就说:“可以,可以!”录音顺利通过,一次成功。录完音后,关学曾就没跟剧组再联系过,后来还是从电影里听到自己的唱腔,有的是整段出现的,有的被截开,一句两句地插在电影中。

《有话好好说》上映后,三段琴书和情节配合得天衣无缝,韵味十足,效果出人意料。张艺谋高兴地说:“关老的琴书为我的电影添了不少彩儿!”

与张艺谋合作绝非偶然,为何一提北京琴书,臧天朔就想到关学曾?因为“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北京琴书与关学曾融为一体,不可分割。曲艺杂家崔琦说:“聆听关学曾的北京琴书,不论大段、小段、老段、新段,无一不是在歌颂真善美,抨击假恶丑,每个段子,都能给我们或多或少、这样那样的教育和启迪。”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有话好好说》中的张秋生、赵小帅,也算是北京琴书的两位知音了。

2005年,中国唱片深圳公司为关老出版了CD专辑,共收录15个经典作品。相对于关老从艺60多年近两万场演出中演唱过的上千个段子,让人不免有遗珠之憾。关老却表示自己很满意。原来,几年前,天津一家出版社曾经推出过21位曲艺名家的系列专辑,可是不单卖,整套买又很贵,很多“关迷”只好割爱。“现在好了,我估摸着新专辑卖得准错不了!”

北京曲艺家协会主席、著名相声演员李金斗说:“关大爷是最与时俱进的曲艺人。”关学曾不但创立了“北京琴书”这门曲艺形式,而且几十年来创作演出了大量与时代同步的新节目,“托着”北京琴书成长、发展。

令人惊讶的是,关学曾83岁高龄时还登台演唱,仍然是声如洪钟、思维清晰、神采奕奕,使人不禁感叹:这就是艺术的魅力!

2000年,中国曲艺家协会授予关学曾“新中国曲艺50年特别贡献曲艺家”称号。2003年获第四届中国金唱片奖。2006年9月荣获中国曲艺终身成就奖。

最早的时候,老先生是想把自己的这个绝活儿在家里代代相传的,可北京琴书对演唱者的嗓子要求极高,儿子的嗓音达不到,后来做了演员。老人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从小就聪明机灵的孙女关晓彤身上。

小时候,爷爷抚琴时,孙女关晓彤喜欢在旁边“凑热闹”,引得老人开心地教她弹琴。有趣的是,关晓彤从5岁开始跟父亲到片场玩偶然“触电”,关老虽已于2006年去世,但如今19岁的关晓彤已经在娱乐圈里闯荡了14年,从出道至今已经演过近80部戏,同她演对手戏的有孙红雷、舒淇、葛优等众多大腕,被称为美女“戏骨”。2016年,还以专业课第一名、文化课第一名的成绩被北京电影学院录取。这足以让关学曾这位北京琴书泰斗,在天堂感到欣慰!

(本文图片来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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