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改造中批判地域主义异化现象的探讨
——以“上海新天地”和“重庆天地”的比较为例

2016-12-19 09:50缪剑峰
关键词:新天地异化天地

肖 祝,缪剑峰

(后勤工程学院国防建筑规划与环境工程系,重庆 401311)



旧城改造中批判地域主义异化现象的探讨
——以“上海新天地”和“重庆天地”的比较为例

肖 祝,缪剑峰

(后勤工程学院国防建筑规划与环境工程系,重庆 401311)

为探讨旧城改造中批判地域主义异化现象的内在机制及其批判意义,以“上海新天地”与“重庆天地”为标本,比较其在空间形态与建筑风貌上的营造特点并挖掘背后消费文化的全面渗透,分析批判地域主义逐渐异化的现象及其动因,揭示这种现象在我国当代旧城改造中的普遍性,启示往后的相关实践。

城市设计与规划;批判地域主义;重庆天地;上海新天地;异化

随着我国改革发展的不断深化,原有城市系统逐渐暴露出一系列矛盾问题,面临着与经济、文化、社会、生态等诸方面协调发展的迫切任务,亟需进行相应的更新与改造。城市旧区作为一种特殊的文化载体,记录了城市发展变迁的轨迹,其改造往往要求既要保护历史,取得文化与社会效应,又要在城市化中推动经济发展,取得良好的经济效应[1],是一项系统性工程,因而成为了城市改造的重点与难点。

“上海新天地”项目占地30 000m2,位于上海市中心地带(近黄浦区太仓路),以具有上海近代标志性意义的石库门建筑旧区为基础,修旧如旧并中西结合地进行了改建,变居住功能为商业休闲功能,为旧城区注入了新的活力。“重庆天地”项目规模接近“上海新天地”,达32 000m2,位于渝中区化龙桥地区。作为后者改造模式的延续,“重庆天地”意在将重庆古老的山地村落、过去的工业建筑及如玻璃和钢结构表现的现代元素巧妙融合以打造有重庆地域特色的休闲、时尚、娱乐新地标。两者均由香港瑞安集团打造,规模接近、功能定位相似且均试图以带有批判地域主义的方式激活乃至复兴所在旧城区,其作为旧城改造的新尝试,具有一定的标本意义。在比较的基础上分析两者与批判地域主义的关系,不仅其自身与批判地域主义的初衷有所背离,两者间也存在着异化现象并由此引发了一系列问题。探讨这种现象的内在机制及其批判意义对今后改进我国的旧城改造实践具有一定的启示作用。

1 批判地域主义下项目的比较

亚历山大·佐尼斯(Alexander Tzonis)提出批判地域主义的初衷,旨在反思现代主义对地域特色及历史的忽视,同时反对用浪漫地域主义那种陈词滥调的符号语言来新建与保护“地域”建筑,并制造带有怀旧意味的折衷主义“博物馆”。他认为这种批判既是针对现代主义的标准化,又是对浪漫的地域主义的反思,并进一步提出了“陌生化”的概念,即批判通过带给观者一种特殊的认知上的、陌生的美学影响,来区别于其他地域主义的返祖现象[2]。

1.1 空间形态

“上海新天地”将过去作为居住区的两个石库门街坊改造成以商业活动为主的公共活动空间,不仅就其整体与周边地区的关系而言形成了典型的空间嵌入关系,而且在内部也形成了显著的嵌入特征。“上海新天地”项目公共空间的嵌入式变迁,没有将旧建筑保留为不具有再生能力的“博物馆”,而是以商业休闲功能替换居住生活功能。但在嵌入新空间的过程中保留了许多既存旧建筑,并对外观“修旧如旧”,故空间内涵呈现出“陌生化”的特点。反观“重庆天地”,虽然业态与“上海新天地”相似,且改造前也主要是旧居住区,同时还包含一些工业企业的旧厂房,但改造过程中均没有保留,因而空间内涵更为“陌生化”。

具体到项目内部,则差异更为显著。“上海新天地”保留了原基地内大部分历史建筑,但完全置换了其内部功能,这使得场地内部空间组织重构:项目在保留联系内部空间的支弄系统的基础上,形成了一条贯通南北,局部扩大的步行街道作为空间主干,由此塑造了呈现线性辐射特征的主干式空间体系(见图1)。设计者将“类街市”空间嵌入街坊内部,并围绕这条步行街道组织其周围建筑内的人流活动,使人流向这条主干积聚,形成“主干——边缘”的空间架构格局。相比过去领域性非常强的“主弄——支弄”封闭式街坊,现在的空间格局变化显然是颠覆性的,这进一步强化了“陌生化”。作为一个基本不受既有建筑制约的旧城改造项目,“重庆天地”的空间营造更为灵活丰富:内部空间组织围绕几个扩大的广场/中庭空间,呈现出了多中心辐射式的特点,并在不同标高上相互渗透联系,形成了“立体多中心”式的空间架构格局(见图2)。这样的格局使人流在几个中心空间之间聚散,可充分释放空间共享潜力,促进交流互动。

图1 “上海新天地”手绘俯视图

图2 “重庆天地”内部格局

1.2 建筑风貌

上海在多年的大规模城市建设之后,整体结构与肌理已经被重塑。在城市底色逐渐消融的大背景下,里弄住宅被公认为是上海唯一尚存的城市形态的原有肌理特征。这种特征根植在几代上海人关于生活的点滴回忆之中。经过重生式的改造,“上海新天地”以怀旧的方式重新运用旧元素,并以低调的方式有机融入现代因素,穿插如玻璃幕墙、玻璃拱顶等大量富于创新意识的新肌体,实现了新旧元素的“陌生化”拼接。由此,地域性的形式符号充分调动起怀旧的情绪,历史的记忆自然地被激活并触发了对于观赏者而言存在“距离”的特殊美感。这种新旧对比,不仅强化了旧元素的历史感,还丰富了项目的时空内涵,告诉人们这里不仅属于过去,还代表着现在甚至未来(见图3~图4)。

图3 “上海新天地”内部夜景

图4 “上海新天地”一隅

“重庆天地”作为单纯针对旧城区而非典型历史文化街区的改造项目,运用了具有重庆地域特色,如堡坎、青瓦、灰砖、坡屋顶的符号,手法类似于“上海新天地”但更为含蓄而抽象,同时还融入了新的风貌内核,即具有旧工业区味道又富于现代性的建筑元素,如工字钢梁、大面积显框玻璃窗等。这种工业建筑风貌,源自项目所在的化龙桥片区作为老工业区的历史(项目基地中先前就存在几栋原重庆通用机械厂的旧厂房)。另外,较之“上海新天地”,“重庆天地”基地地形起伏较大。设计者在较少破坏了原有高差关系的前提下,创造了层次丰富的建筑空间关系。重庆地域特色与基地历史线索的拼接构成了此项目建筑风貌构建的基础(见图5~图7)。

图5 “重庆天地”入口广场

图6 “重庆天地”一隅

图7 “重庆天地”实景俯视

1.3 消费文化的全方位渗透

阿摩斯·拉普卜特(Amos Rapoport)将社会文化看作城市空间最基本的决定因素之一[3]。在当下中国大规模快速城市化的大背景下,旧城改造实践在向后看,即恰当把握地域人文历史脉络并妥善延续的同时,也需要向前看,即面向未来以寻求可持续发展,否则城市的更新将逐步走向僵化,无法保持其生命力。如前面探讨的内容,地域文脉作为代表过去和当下的社会文化因素,成为了不同城市旧区差异性改造的基础。那么这种基于批判地域主义的差异性背后的一致性又集中体现在什么方面?

表1 项目特点对比

建筑空间作为人的活动场所,归根结底是为人服务的,建筑空间功能应指向服务对象差异的活动目的。针对本文所集中探讨的两个城市改造项目,我们可以找到诸多差异,但两者存在一个根本性的共同点,即其中绝大多数建筑是商业目的,是为消费活动服务的,是当下某种主流社会文化的延伸。这种为在物质资料极大丰富的资本市场竞争中取胜,企业和商家借助现代媒体的宣传途径,通过对所生产商品的文化包装,试图凭借意义符号的联想诱发消费者的购买欲望,由此形成的脱离了商品的物质属性,崇尚意义、符号、精神消费的主流文化即为消费文化。

社会学家迈克·费瑟斯通(Mike Featherstone)归纳了其特点:“首先,消费文化以资本主义商品生产的扩张为前提预设;其次,人们以商品之间的差别来区分自己与别人的社会地位和等级;再者,人们通过消费文化影像以获得情感快乐梦想和欲望”[4]。

将上述总结与本文探讨的对象进行比较,不难发现消费文化的全方位渗透的事实。首先,两个改造项目均由香港瑞安集团投资打造,属于典型的商业地产项目,开发的主要动因是追求商业回报。其次,两个项目均呈现出一种相似的现象:在这一地区赏玩、游览的人要大大多于进入餐厅、商店等场所直接购买服务与商品的人。这表明消费不仅指向其中各类商品或服务,更是对项目区域及其内部建筑空间的整体消费,而这类抽象形式的消费无需耗费资金。这种消费的分异现象,主要动因在于两个项目均定位着眼“国际性”,致力于打造高端商业区,商品或服务的价格远高于社会平均水平,故大多数人无法进行实质性的消费活动。再者,两个项目所营造的地域性消费空间,本质上是以符号化的方式传达特定文化氛围。这种既有效呼应文脉,又融入了现代文化因素的建筑氛围,一方面因其地域特色而增加了空间的趣味性,并唤起各自的城市记忆,进而促进多数人驻足停留,欣赏玩味,抽象消费空间整体;另一方面这种氛围对特定人群的怀旧意义,夹杂他们关于时尚与品味的认知,共同构成了一种特殊的小资情调(见图8)。特定感受和体验成为促进这一小部分人(中产阶级)实质消费的主导因素之一。在这样的消费空间中,少数阶层才是目标人群,而进行抽象消费活动的大多数人只不过是烘托消费氛围的布景式符号。

图8 “上海新天地”外部消费空间

2 批判地域主义的逐步异化

佐尼斯当初对熟悉的符号语言的批判,并不完全针对美学,还针对出于商业目的而运用这些地域元素的商业的浪漫主义。他将后者阐述为为了更多商业利润而制造的“拟像”场景[2]。他的批判实质上是一种以自下而上的方式反映边缘对中心的反抗,这与最早提出“地域”思想的刘易斯·芒福德(Lewis Mumford)所主张的社会公平及各个文化群体可持续共同发展[5]的思想是一脉相承的。肯尼斯·弗兰姆普顿(Kenneth Frampton)对建构文化的研究则深化了批判地域主义理论,他认为对于材料,特别是地域性材料以及场所真实性的诉求是地域主义的核心[6]。

2.1 “上海新天地”的异化

从上文的探讨中我们可以发现,虽然从建筑风貌与空间形态上“上海新天地”具有诸多批判地域主义的特点,但在社会学以及对场所真实性的诉求层面上看,已经背离了批判地域主义的初衷,呈现出异化的倾向。

首先,空间形态的颠覆式改造,一方面剥夺了原住民此前赖以为生的社会结构:尽管他们在离开前得到了拆迁补偿,但承载此地区历史文化的社会结构却不可逆地消失了;另一方面,对这一地区的改造呈现出一次性且自上而下的特征:改造项目由外国建筑师本杰明·伍德领衔的设计团队统一规划设计,一开始就将原住民完全排除在外,缺乏以自下而上的方式反思、修正场所与使用人群对话的互动过程。其次,为收尽快收回对旧弄堂建筑“修旧如旧”的巨额建筑成本,开发商引入了以高档消费为营销主体的商家,因而如前面关于消费文化全面渗透的论述,空间中的实质消费活动被限定在了少数特定人群——中产阶级身上,于是精心建构的“陌生化”的建筑符号与少数消费阶层联系在了一起,成为他们确立自己社会地位的标签。批判地域主义所追求的各群体共同发展的空间营造转化为少数人对城市的扩张行为。再次,项目运用的建筑符号所营造的怀旧氛围其实并不属于这片土地,而是一种集体意识的舶来品——兴起于港台地区的“旧上海风潮”。解放后由于种种原因离开上海迁往港台的人们,几乎一夜之间与上海这片土地断了联系。异乡生活的种种不如意,使得他们在曾经繁华一时的旧上海的那段还算安逸的生活成为了某种精神寄托,而石库门住宅就是这种寄托的集中物化。这种移情于物的情绪显然是选择性的,他们选择性地忘记了居住在里弄的局促与不适,但对于仍居住在里弄内,对其有切身感受的原住民,对石库门的记忆显然不会太美好。当这种舶来的怀旧情绪与当下流行的时尚标签——“民国风”结合起来,如上文所述,就会产生一种奇异而精致的小资情调,这种情调不仅迎合了少数人,特别是没有经历那段历史的年轻人的幻想,进一步促进了消费目的的“拟象”场景营造。值得一提的是,本杰明·伍德曾声称希望新天地在中国人的眼中是新鲜的,但在外国人的眼中又是很有上海特色的。

2.2 批判地域主义的再异化

作为香港瑞安集团“上海新天地”项目的某种延续,“重庆天地”与之虽有一定模式性的共通之处,但仍呈现出在前者对批判地域主义异化基础上的再异化现象。如果说“上海新天地”在剥夺原有社会结构基础上“修旧如旧”式的改造活动至少保留了大部分作为地域历史文化物质载体的既有建筑,即石库门里弄住宅,那么“重庆天地”就是完全意义上的推倒重建式的旧城改造项目。诚然,“重庆天地”所在的化龙桥片区原本是工业企业的住宅区,同时若干工厂坐落其中,历史文化厚度远不及作为历史街区改造项目的“上海新天地”,不存在石库门住宅片区那种标签式的文化含义,并呈现亟待改造的衰败景象,故推倒重建无可非议。相较而言,“上海新天地”营造的怀旧氛围虽然并不源于上海,但仍以“睹物思人”的方式依附在石库门住宅上,反观“重庆天地”,作为具有批判地域主义色彩的旧城改造实践,其所试图营造的氛围却似乎与这一地区少有联系。其实化龙桥地区建国前原本是与朝天门、磁器口齐名的商业码头区,计划经济时期成为了老工业区,可供发掘的文脉价值很丰富。但从上文的探讨可知,工业建筑风貌以及原有地形状况是仅有关于此地历史的呼应,而堆砌的众多所谓重庆特色的元素其实都不属于这里。至此,“上海新天地”那包含怀旧情绪的此地的“陌生感”异化为“重庆天地”非此地的移植的“陌生感”,拼贴着“重庆”的符号,却没有恰当反映“化龙桥”的文脉。再次,虽然两个项目打造的都是供少数人实质消费服务的消费空间,但内涵仍有差异。“重庆天地”实际上是香港瑞安集团在化龙桥地区一个大型城市综合体项目的配套部分,这个项目还包括国际甲级写字楼、购物中心、五星级酒店、绿色生态景观、滨江高档住宅等[7],而盈利主体是坐落其中的几片高档住宅区(见图9)。实际上,“重庆天地”内各商家的经营状况远不如“上海新天地”,甚至还有不少处于关门歇业的状态。原因或在于“重庆天地”相比“上海新天地”而言,显然难以积聚对于商业综合体来说最为关键消费人流:从两个项目的商业区位及周边状况分析我们不难发现,“重庆天地”不仅远离几个主要的核心商圈的服务范围,且南北均为城市机动车道,附近也没有轨道交通经过,故无法组织有效的步行消费人流,主要服务范围主要覆盖周边几个由瑞安集团开发的高档小区,如雍江苑、雍江艺庭、雍江悦庭;反观“上海新天地”,不仅接近南京西路、南京东路、淮海路三大核心商圈,而且交通十分便利,区域通达性极佳——1、8、10号地铁线经过,区域周边地铁站点多有分布(见图10~图13)。那么“重庆天地”精心打造的消费空间又是为何?作为一个大型项目的从属部分,其消费空间的营造目的已经从如“上海新天地”一般自身提高盈利能力转化为提高整个大项目的商业价值,体现出间接性的特征:通过设置作为这一地区标签的商业休闲区,瑞安集团可提升此城市综合体项目的吸引力以间接拉动作为盈利主体的住宅销售,进而抬高地产整体价值。从“上海新天地”起直接作用的“拟像”商业空间,到“重庆天地”起间接作用的“拟像”商业空间,批判地域主义的旧城改造进一步异化。

图9 “上海新天地”商业区位分析

图10 “重庆天地”商业区位分析

图11 龙桥地区城市综合体项目模型

图12 “上海新天地天地”周边格局

图13 “重庆天地”周边格局

2.3 异化动因探讨

从前面的阐述可知,从“上海新天地”到“重庆天地”,批判地域主义在旧城改造中的实践在社会学以及对场所真实性的诉求两方面逐步走向异化,两者的差异性是这种异化现象的外在表现。从社会学角度来看,两个项目均背离了批判地域主义对社会公平以及共同发展的追求,越来越倾向于为少数人服务。从对场所真实性的的诉求角度来看,两个改造项目均意图营造消费目的“拟象”场景,不同的是“上海新天地”在“修旧如旧”地保留石库门住宅区历史外衣的基础上,摧毁了地区社会结构,进而颠覆了原有空间的内涵;“重庆天地”作为一个彻底地新建项目,其意图表达的地域性特色只有很少一部分来自化龙桥地区的文脉,而大多是移植不具此地特色的所谓“重庆特色”。此外,对比“上海新天地”,“重庆天地”营造的“拟像”消费空间也从直接转变为间接起作用。两个项目众多差异背后的一致性,作为消费文化的全面渗透的体现,实质是市场经济条件下资本追求利润最大化的本性在城市发展领域的延伸,是异化现象的内在动因。开发商以批判地域主义的方式推进改造有利于与政府相关部门的沟通以合理化商业开发行为,更顺利地拿地进而启动项目,盘活资本;在表观上延续城市文脉,并体现了城市特色,且作为一种标签,促进如上海的“海派文化”,重庆的“抗战文化”、“陪都文化“的城市特色文化的推广,从而在表面上有效提升城市整体品味。

表2 异化特点及动因分析表

3 应对策略初探

3.1 现象反思

旧城改造背景下批判主义的异化或将加剧城市文化特色的消逝,使“千城一面”在更深层次上蔓延。“上海新天地”虽针对所在石库门旧区进行了“修旧如旧”式的改造,但其目的却指向消费“拟像”场景的营造。这种旧区改造模式本质上并没有妥善继承城市旧区的文化特色,原因在于这种特色的传承不能仅依靠历史文化符号的运用、历史建筑的保留,更要关注这些形式表象背后作为文化传承主要载体的人的存在状态。石库门里弄以往的市井生活气息已荡然无存,彻底转变为了弥漫着舶来的小资情调的商业消费氛围,同时以居住为主体的社会形态彻底颠覆为商业经营活动。“重庆天地”对批判地域主义的实践表现出了异化加深的特点:采取“推倒重建”的方式改造化龙桥旧城区,并在原有社会形态消失殆尽,地区文脉在表面上都没有妥善延续的前提下,即引入原本不属于此地的所谓重庆特色的历史文化符号,显露出用单一话语统摄城市文化特色多样性的倾向。

从“上海新天地”到“重庆天地”仅仅是一个缩影,更多应用这一改造思路,我们姑且称之为“新天地模式”的旧城改造项目已如雨后春笋一般在全国各地铺开:成都“宽窄巷子”、佛山“岭南天地”、“武汉天地”、杭州“西湖天地”、宁波“老外滩”、南京1912……。这一系列的类“新天地”项目表面上十分切合地域文化特色,但实际上均不同程度存在类似如前面着重论述的异化现象及由此引发的一系列问题。从某种程度上说,“上海新天地”取得成功有其特殊性与局限性:关于老上海的怀旧迷梦、石库门强烈的符号意义、国际化的城市定位、地段得天独厚的商业价值、白领人群的来往集聚等一系列特殊因素支撑起此地极低容积率条件下丰富的商业空间的“拟像”营造,并使得中西合璧、传统与现代、商业与文化的有机结合成为可能。这种特殊性与局限性内化进了“新天地模式”之中,因此这种旧城改造模式不仅可推广性存疑,而且没有在策略层面有效对接地域特点,流于“器”之形式而缺乏“道”之内涵。各地层出不穷的类似项目似乎没有妥善考虑上述问题,均具有一定程度的盲目性,改造实践呈现出静态、自上而下、一次性而又孤立、缺乏对话等特点。每个城市的旧区改造应当根据被改造地区的实际状况,因地制宜地研究改造模式,其他地区的成功经验只能作为参考,盲目照搬只会加剧城市特色文化的消逝,纵然表面上富于特色、热闹非凡,但如果改造模式趋同,“千城一面”现象或将愈演愈烈。

3.2 应对策略

既然我们需要因地制宜地研究城市特定旧区的改造模式,那么如何让此模式切合该地区历史、当下甚至未来的具体情况,实现城市有机、可持续地更新?

实践批判地域主义的旧城改造运用具有批判性的地域符号及空间建构以寻求去除对资本表层和商业的模拟,却往往进一步走向更深层次的模拟,即如“上海新天地”等项目一般的消费“拟像”场景,背离了其初衷。这种表现为批判工具渐渐失去批判意义的悖论,产生于在现代主义之后,特别是全球化深入发展、符号拼贴和媒体力量渗透社会各领域的大背景下。社会环境的变换,使得原有国家、地区概念不断消解,原有批判工具的在信息、娱乐、消费的大潮中变得平淡无奇,渐渐失去了其固定的批判意义,呈现转瞬即逝的特点。

面对这种状况,我们则必须在动态条件下不断反思、调节自身视角,在具体地区的具体地域语境中阐释符号的意义,做到不仅有效应答过去和当下,更能主动适应地域文脉未来的发展趋势,形成自适应的地域主义旧城改造策略。这种策略的关注点不仅在于符号自身的撷取与运用,更多是将旧城看作是一种地域生态平衡体,关注符号表层下这一地域环境内的社会共同体及其社会网络的利益的权衡和对话过程,在符号、社会共同体的社会网络以及空间三者之间建立动态联系,渐进而非一次性地完成旧城改造过程。在此进程中,社会共同体不会被排除在外,而将与环境处于不断互动的状态。这种状态将自适应地设计空间环境,使得旧城更新得以可持续发展。如此可较好克服前文所述的持续异化的批判地域主义在旧城改造实践过程中逐渐暴露的种种问题。但可以预见,这种若应用这种策略,相比既有思路,可能效率较低,并或将呈现一定程度的无序状态,可否容忍,需要各相关方面用更长远的眼光,更耐心的态度深入思考、研究。

[1] 李雄飞.城市规划与古建筑保护[M〗.北京:天津科学技术出版社,1989:40-41.

[2] LEFAIVIRE L,TZONIS A. Critical Regionalism:Architecture and Identity in a Globalized World[J].Architectural Record,2003,193(2):63-63.

[3] 毕凌岚.城市生态系统空间形态与规划[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5:125.

[4] 方创琳,鲍超,乔标.城市化过程与生态环境效应[M].北京:科学出版社,2008:86-87.

[5] 亚历山大·楚尼斯.批判性地域主义:全球化世界中的建筑及其特性[M].王丙辰,译. 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7:141.

[6] 肯尼斯·弗兰姆普顿.建构文化研究——论19世纪和20世纪建筑中的建造诗学[M].王骏阳,译.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7:254.

[7] 陈与.重庆天地:面向世界新地标[J].重庆与世界,2012(9):24.

(责任编辑:李 丽,编辑:丁 寒)

Discussion about the Alienation Phenomenon of Critical Regionalism in Urban Renewal :Taking the Comparison of ‘ShangHai XinTianDi’ and ‘ChongQin XinTianDi’ as an Example

XIAO Zhu, MIAO Jian-feng

(Architecture Planning and Environmental Engineering, Logistical Engineering University, ChongQing 401311, China)

This paper selects the constructional characteristics of space pattern and architectural scape of two urban renewal projects,‘ShangHai XinTianDi ’and‘ChongQing XinTianDi’, and excavates the overall permeation of consumption culture behind them, and then analyses the phenomena of gradual alienation of Critical Regionalism and its motivation. At the same time, it reveals the universality of the phenomena in contemporary Chinese urban renewal practice. Finally it proposes some coping strategies for enlightening the urban renewal to some degree in the future.

urban planning and design; critical Regionalism; ShangHai XinTianDi; ChongQing TianDi; alienation

2016-08-25

肖祝(1991-),男,湖南长沙人,在读硕士,研究方向:建筑设计及其理论。

TU984.2

A

1672-1098(2016)05-007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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