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五气说的起源与五气主时❋

颜 隆，贺 娟

(北京中医药大学基础医学院,北京 100029)



【理论探讨】

论五气说的起源与五气主时❋

颜 隆，贺 娟△

(北京中医药大学基础医学院,北京 100029)

通过对古代文献的梳理，古代存在五气、六气、四气3种不同的说法。《尚书·洪范》的五气说是首次系统地对天气的论述。医和的六气说是六气学说的雏形，但实际上是四气说。早期的五气、四气、六气所指的内容大体相同但并不固定，现行的五气说为《素问》所确立。《管子》最早探讨了五气主时，五气主时在历史上存在7种说法。《素问》确立了春为风、夏为暑、季夏为湿、秋为燥、冬为寒的五气主时方式，相比于其他相配方式更符合中原地区的季节气候特征。

五气；六气；四时;五行

寒暑燥湿风五气是中医的基本概念。五气由五行所生、五气顺布、分主四季，导致生长化收藏的四时变化。本文通过梳理古代文献，探讨五气学说和五气主时的源起和形成。

1 五气说的起源和形成

1.1 《尚书·洪范》五气说

人类生活在天地之间，天气变化对人类的生活生产等有着重要影响，因此古人很早就留心观察天气的变化。远在三千年前我国殷代甲骨文中，已有风、云、虹、雨、雪、雨夹雪、霾、霞、龙卷、雷暴、雷雨、雹暴等字词[1]，说明古人对天气已有相当的观察。

古代典籍中有大量关于天气的记载，大多数比较零散，最早系统论述天气的文献是《尚书·洪范》： “八、庶征：曰雨，曰旸，曰燠，曰寒，曰风。曰时五者来备，各以其叙，庶草蕃庑。一极备，凶；一极无，凶。曰休征：曰肃，时雨若；曰乂，时旸若；曰晰，时燠若；曰谋，时寒若；曰圣，时风若。曰咎征：曰狂，恒雨若；曰僭，恒旸若；曰豫，恒燠若；曰急，恒寒若；曰蒙，恒风若。[2]”文中把日常的天气归纳为雨、旸、燠、寒、风5种，5种天气对于万物有着不同的功能。《说卦》：“雨以润之”，故雨主润泽万物。旸，《说文》：“日出也。”引申为明亮、干燥之意，旸主干燥万物。燠，《说文》：“热在中也。”夏季天气热，万物生长旺盛，燠主长万物。冬季严寒，万物闭藏，故寒主成万物。《系辞》：“挠万物者莫疾乎风”，故风主动万物。湿燥暑寒风五气与雨旸燠寒风五气有着明显的继承关系。如果这5种天气都具备，且能按时而至称为“时”，草木就能生长茂盛，有美好的证验，称为“休征”。如果不能按时而至就会有恶的证验，称为“咎征”。不能按时而至又分为两种，一种是“极备”，即某一种天气来而不去，如久雨不止；另一种是“极无”，即某一种天气去而不来，如久不下雨，这两种情况都会导致灾凶。《尚书·洪范》中的雨旸燠寒风五气说，实是五运学说的源头，而“时”“极备”“极无”的观念已经蕴含了五运的正化、太过、不及的思想。除了《洪范》的五气说之外，《管子》中有2种略有不同的五气说。

1.2 六气说和四气说

公元前541年，晋侯生病向秦国求医，秦伯派医和去诊视晋侯的疾病，提出著名的六气致病说：“天有六气，降生五味，发为五色，征为五声,淫生六疾。六气曰阴阳风雨晦明也，分为四时，序为五节，过则为菑。阴淫寒疾，阳淫热疾，风淫末疾，雨淫腹疾，晦淫惑疾，明淫心疾。[3]”天有六气，太过则为六淫，会导致疾病。阴气太过生寒病，阳气太过生喘渴等热病，风气太过会导致四肢拘急，雨气太过导致腹肠泄泻。“晦”指晚上，夜间房室过度导致心神散乱。“明”指白天，白天操劳用心过度，思虑繁多，导致心神过度劳累。医和的六气致病理论是中医学极为重要的创见，把人体疾病和外界天气的异常联系起来，创立了中医独有的六淫致病学说。此处六气中的阴阳指的是寒热，即《洪范》中的寒和燠，而晦明指的是白天和晚上。晦明虽然也是天地变化引起的，但是晦明的致病原因却是由于人的不正常生活。故医和的六气其实只有阴阳风雨四气，比《尚书·洪范》少了燥气。郑子产提出了人的情志也是由六气所生的观点：“天地之经而民实则之，则天之明，因地之性，生其六气，用其五行，气为五味，发为五色，章为五声，淫则昏乱，民失其性，是故为礼以奉之……民有好恶喜怒哀乐生于六气，是故审则宜类以制六志。[3]”《国语》载有“所以宣养六气九徳也。”可见，六气是春秋战国时期通行的一种说法，六气实际指的是四气。

除了《尚书·洪范》的五气说和医和的六气说之外，古代典籍对天气的论述多有零散的论述，其中以四气说最为多见，主要有2种不同说法。其一指寒暑风雨四气： “时有寒暑风雨饥疾”(《逸周书·大明武解》)；“能以一治天下者，寒暑适，风雨时”(《吕氏春秋》)；“天地之道，寒暑不时则疾，风雨不节则饥”(《礼记·乐记》)。其一指寒暑燥湿四气，“为宫室台榭，足以避燥湿寒暑，不求其大”(《管子》)。“四时复相辅也，是以成沧热。沧热复相辅也，是以成湿燥。湿燥复相辅也，成岁而止”(《太一生水》)。四气所指并不完全固定，但是大体内容相同，在《洪范》五气的范围之内。

1.3 五气说的形成

《黄帝内经》存在着四气、五气、六气3种说法。四气说指寒暑风湿四气：“冬伤于寒，春生瘅热；春伤于风，夏生后泄肠澼；夏伤于暑，秋生痎疟；秋伤于湿，冬生咳嗽。是谓四时之序也(《灵枢·论疾诊尺》)。”这一观点亦见于《素问·生气通天论》等篇章中。五气说指寒暑燥湿风，“天有四时五行，以生长收藏，以生寒暑燥湿风(《素问·阴阳应象大论》)。”医家通行的五气的说法即来源于此。六气说《灵枢》中记载有两种，一是《灵枢·顺气一日分为四时》：“夫百病之所始生者，必起于燥湿寒暑风雨，阴阳喜怒，饮食居处”，以燥湿寒暑风雨为六气；一是《灵枢·百病始生》：“夫百病之始生也，皆生于风雨寒暑，清湿喜怒”，以风雨寒暑清湿为六气。但这2种说法后世很少用，后世通行的六气说是《素问》七篇运气大论所说的“寒暑燥湿风火”，是在五气的基础上增加了火而形成。

对古代文献的梳理过程我们发现，古代文献中存在着五气、六气、四气3种不同的学说。《尚书·洪范》的五气说是首次系统地对天气的论述，是五气说的源头。医和的六气学说是医家六气学说的雏形。早期的五气、四气、六气所指的内容大体相同但并不固定，现行的五气说为《素问》所确立。

2 五气主时的确立

五气的主时是五气学说的重要内容。《尚书·洪范》中的五气说指的是5种不同的天气，但没有明确把五气相配四时。虽然医和认为“六气曰阴阳风雨晦明也，分为四时，序为五节”，提出天生六气，化生四时和五行，但也没有讲明六气与四时五行之间的具体相配关系。五气主时在历史上存在多种不同的说法。

《管子》最早把五气与四时相配，管子中四时与五气的相配方式有三种。第一种相配方式见《管子·幼宫》：“五和时节，君服黄色，味甘味，听宫声，治和气……八举时节，君服青色，味酸味，听角声，治燥气……七举时节，君服赤色，味苦味，听羽声，治阳气……九和时节，君服白色，味辛味，听商声，治湿气……六行时节，君服黑色，味咸味，听征声，治阴气。[4]”此处将四时、五色、五味、五声、五气相配。春对应燥气，夏对应阳气，秋对应湿气，冬对应阴气，中央为和气。第二种相配方式见《管子·度地》：“春三月，天地干燥，水纠列之时也，山川涸落……当夏三月，天地气壮，大暑至，万物荣华……当秋三月，山川百泉踊，雨下降，山水出，海路距，雨露属，天地凑汐……濡湿日生……当冬三月，天地闭藏，暑雨止，大寒起，万物实熟。[4]”春燥夏暑秋湿冬寒，给出4个季节对应的气候。第三种见《管子·四时》：“东方曰星，其时曰春，其气曰风……南方曰日，其时曰夏，其气曰阳……中央曰土，土德实辅四时入出，以风雨节土益力……岁掌和，和为雨……西方曰辰，其时曰秋，其气曰阴……北方曰月，其时曰冬，其气曰寒。[4]”春风、夏阳、秋阴、冬寒，中央季夏为雨。

《尚书·洪范》中的五气，汉儒将其与四时五行相配。郑玄认为：“雨，木气也，春始施生，故木气为雨。旸，金气也，秋物成而坚，故金气为旸。燠，火气也。寒，水气也。风，土气也。凡气非风不行，犹金木水火非土不处，故土气为风。[2]”故郑玄五气主时为春为雨，秋为旸，夏为燠，冬为寒，季夏为风。

《黄帝内经》中关于五气与四时五行的关系有三种。通用的五气配五行的方案源于《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东方生风，南方生热，中央生湿，西方生燥，北方生寒。《素问·生气通天论》给出了第二种配法：“是以春伤于风，邪气留连，乃为洞泄。夏伤于暑，秋为痎疟。秋伤于湿，上逆而咳，发为痿厥。冬伤于寒，春必温病。”此处以风配春，暑配夏，湿配秋，寒配冬。此种配法亦见于《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素问·水热穴论》《灵枢·论疾诊尺》中。《灵枢·九宫八风》中给出了第三种配法：南风气热，西南风气弱，西风气燥，北风气寒，东风气湿。故《内经》中关于五气与四时的相配也有3种不同配法。

历代关于五气主时的观点一共有7种，其中《尚书》中有1种，《管子》中有3种，《黄帝内经》中有3种。对比7种观点可以发现，由于冬寒夏热是一个普遍的规律，所以寒暑二气配冬夏是固定，而其余三气的相配方式则有多种。《素问·生气通天论》的四气主时与《管子·幼宫》《管子·度地》相近，文章中将秋配为湿气，喻嘉言作《秋燥论》指出《内经》的错误，但《管子》也将秋配湿气，可见湿为秋气的说法由来已久，并非《内经》错配。中国的黄河流域属于温带季风气候，特点是冬季寒冷而干燥，夏季温暖湿润，降雨多集中于夏季。季夏降雨多，天气潮热，古人称之为“土润溽暑，大雨时行。(《礼记·月令》)”故湿气配土。秋初雨水尚多，湿气尚盛，之后天气变凉，降雨减少，天气干燥，故燥气配金。最后剩下风配春。《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的五气主时与我国黄河流域季风气候特点更为相近。

3 结语

五气学说来源于古人对于天气的观察，甲骨文中已有多种对天气的记载。《尚书·洪范》首次系统地将天气概括为雨旸燠寒风五气，其后医和将人体疾病与天气联系起来创立外感六淫致病说。但实际上医和的六气只有四气。除了《洪范》和医和两家的学说之外，还有存在多种五气、四气说，所指内容大同小异，医家通用的五气说是《素问》确立下来的。五气主时的探讨和形成较晚，最早在《管子》中记载了3种不同五气主时观点，汉·郑玄也将《洪范》的五气分配五行，《内经》中也记载了3种五气主时的观点。除了寒暑配冬夏诸家无异议外，其他三气的主时各家互不相同。风配春、暑配夏、湿配季夏、燥配秋、寒配冬的五气主时方式来源于《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这种方式比较贴近中国的温带季风气候特点。

[1] 王鹏飞.中国古代气象上的主要成就[J].南京气象学院学报，1978(1)：141-151.

[2] 孔颖达.尚书正义[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377-383.

[3] 孔颖达.春秋左传正义(四)[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

[4] 黎翔凤，梁运华.管子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4.

Discussion of the Origin of Wu Qi Theory and Wu Qi Corresponding the Time

YAN Long, HE Juan△

(SchoolofPreclinicalMedicine，BeijingUniversityofChineseMedicine,Beijing100029,China)

Based on sorting out ancient literature, five climatic factors，six climatic factors and four climatic factors three different arguments existed in ancient times. The five climatic factors doctrine inHongfanofShangshudiscoursed on weather systematically for the first time. Yi He’s six climatic factors theory was the prototype of six climatic factors theory, but it was four climatic factors theory in fact. In the early stage, the contents of five climatic factors, six climatic factors and four climatic factors were roughly the same, but not fixed. The current five climatic factors theory was established bySuwen.Guanzidiscussed the host time of five climatic factors for the first time, and there was a variety of views about the problem when was the host time of five climatic factors in the history.Suwenfirstly established the model that spring corresponds wind, summer corresponds heat, last summer corresponds wet, autumn corresponds dry and winter corresponds cold. This model was more consistent with seasonal climate characteristics of central plain area in China than other models.

Five climatic factors; Six climatic factors; Four season; Five elements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81273874)

颜 隆(1985-)，男，博士后，从事中医基础理论研究。

△通讯作者：贺 娟，女，教授，医学博士，博士研究生导师，从事中医基础理论和五运六气学说的临床与研究，Tel:13811705169，E-mail：hejuan6428@sina．com。

R222.15

A

1006-3250(2017)06-0748-02

2016-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