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月又棹歌

芳 邻

为邻已很久。一男一女

也许各自都很忙，彼此没说过一句话

说来也巧，每天在同一时间

双方打开自家门的时候

都会碰面。大约出于什么原因

都给对方投来一个微笑

忽一连几日，不见对方

遂产生一点不安，一点牵挂

自此再不见踪影

少了一种感觉啊，曾是那样美妙过

虞美人

拿扇子的美人，挑珠帘的美人

带一路清风，如星碎步越过多少君王额头

回眸一笑江山多情千年

月儿不变，美乳如狡兔

联手一片夜来香

朱门外，原野上，谁家牧童泪眼婆娑

今夜偷约，心儿半是兴奋半是不安

没成想，迈出那一小步

从此流传于说书人的惊堂木中

自由也许只有一次，相见欢，莫错过

虽自古焚情多伤感，意已决

扭动香肩，轻柔提裙

轻轻道一声：去了

等你

我在长满苔藓的台阶等你

天空失去夕阳的温暖

暮色中隐去了故乡

多少春花秋月都在风雨中

堆成远山

等，是无声的乐曲

我是那吹奏人

不停地渴望，不停地吹奏

今夕何朝

终于吹空了我的身体

后来到处都是我

你喊我时，我会立即答应

你却看不见我

乌鸦在天空睡着了

远看山，是不动的

它可能深陷在遥远的梦里

近瞧湖，像明镜

它决定固执地走向静止

树叶在阳光下绿油油的低垂

就是不滴

太阳好像许多年没有转身

红袈裟的背影

定格在一次与出家人的谈话中

我发现，几只乌鸦

被谁钉在天空上，一动不动

又似几粒黑米，最后我认定

因长途跋涉困顿，睡着了

无忧无虑，是此刻的薄欢

天空几枚小小的果实

不久必然带来诱人的事情

错觉是美丽的

我保持这种痴迷

只要我作为一种诗人的符号

独享试刃有什么不好

复 活

复活每天都存在。如果你今天的心

被最柔软的音乐覆盖

说这话的时候，第一次感觉夜色有响动

我的后花园，我看到一棵菩提树下

凸起的小土包，渐渐裂开

爬出一位光脚丫的少女

似一团白雾，舞随歌声飘来荡去

有些忧伤，看不见泪水

但一定纯洁，一定有故事

让我不知所以

我的呼吸有了蝴蝶

而勿忘我草因蝴蝶的忠诚

想起故乡弯弯的炊烟

情之所至，刚饮一杯烈酒下肚

少女却不见了，身体像被一颗子弹进入

朦胧的冰凉

是被我压抑很久的另一个我

博尔赫斯的雨

我走进博尔赫斯的雨

孤独的庭院，缺少陌生者的气味

但并不影响

明亮的线条不停缝补

我的旧衣裳

我接过一根放在耳畔

隐约听见一个膛音很重的老者

用西班牙语

向我讲述他的庭院

他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女人桥下

蓝眼睛汇起的河

他说已经好久没写诗

说着说着，他宽大衣服袖口

突然飞出一群鸽子

我的眼睛有些湿润

雨是永远不会衰老的，不分国界

现在我的窗玻璃，我看见雨点依然年轻

像我们各自的亲人

望一眼我们又匆匆离去

当我老了

当我老了，忽然觉得

我年轻时做过不少错事

赎罪是我最后的想法

要抓紧时间去做，不然来不及了

我不想把遗憾带进坟墓

我的第一站，坐上飞快的火车

穿过寂静的白桦林

走进呼兰河猎人勇敢的民谣

来到大豆散发一片片

幸福的知青点

敲响老队长的门，是天意吗

他还活着。时间一下子倒回去

谁也没说话，相互眯眼瞅着对方

老半天才认出来

两只爆满青筋的大手

使劲摇着对方的肩膀，相互喊着

就要被岁月遗忘的

那土得掉渣的外号

作者简介：陈美明，笔名啸吟天。《中国诗人》名誉社长，现为大连融仕担保有限公司董事长。荣获“中国当代诗歌奖（2011-2012）新锐奖”及其他数种诗歌创作奖项。作品散见《十月》《诗刊》《星星》《诗歌月刊》《诗选刊》《中国铁路文艺》《中国诗人》《鸭绿江》《诗潮》《诗林》《特区文学》等国内外百余家报刊及选本。著有《商心诗魂》《中年的山岗》《马蹄忧郁的酒杯》《九月的歇马山庄》等诗集及合集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