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看汉字的记号化

2017-02-10 16:20李瑞
北方文学·中旬 2016年10期
关键词:古义文字学小篆

李瑞

摘要:文字建立在语言的基础上,同时它也是最重要的一种交际工具。如今在要求高效率的社会里,汉字趋简化已经成为了不可逆的方向。在汉字简化的过程中出现的一批既不能表音,又不能表意的符号,我们称之为记号。本文将通过对现代汉字中的“?”记号的探讨与研究,来认识汉字的记号化。

关键词:汉;记号;记号化;“?”

汉字中的记号,一般包含两个含义,一是指与文字发生联系的记号,我们称之为原始记号;一是指伴随文字的发展和演变而产生的记号。裘锡圭先生也指出从结构上看,汉字形体主要发生了三项变化:一是形声字的比重逐渐上升;二是所使用的意符从以形符为主到以义符为主;三是记号字、半记号字逐渐增多。“?”是现代汉字中较普遍存在的一个符号,现也作为现代汉语词典中的一个部首。根据商务出版社出版的第六版《现代汉语词典》,“?”部首下总共有20个字,分别是“刍”“危”“负” “争”“色”“龟”“奂”“免”“兔”“負”“奐”“急”“象”“赖”“詹”“麁”“夐”“豫”“賴”“燄”,另外还有未包括在“?”部首下的“鱼”“角”等字。

一、何为记号、记号化

在20世纪40年代,唐兰先生首次提到了汉字的记号化,他在《中国文字学》中提到“图画文字和记号文字本是衔接起来的,图画演变的过于简单就是记号”。①裘锡圭先生在《文字学概要》一书中提出“各种文字的字符,大体上可以分为三类,即意符、音符和记号。跟文字所代表的词在意义上有联系的字符是意符,在语音上有联系的是音符,在语音和意义上都没有联系的是记号,拼音文字只是用音符,汉字则三种都使用”。②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我们现在所使用的汉字中,很多原来的音符和意符已经变成了符号,很多形声字、假借字以及表意字相应的变成了记号字。冯玉涛先生对记号以及记号化也做出过明确的定义,他:“所谓记号就是在字形结构中,既不说明意义,又不说明读音,也不区别词性,而只是指点、区分或美化结构的部件”。③

本文所要讨论的“?”是现代汉字中的一个既不表音又不表意的记号,但是在古文字阶段,“?”所相对的汉字却有不同的形体。简单的以小篆字形为例便可一眼得知,如“色”的小篆字形为“色”,可看出“?”所对应的古文字是“人”。又如“象”字的小篆字体为“象”,可明显看出,“象”是一个象形字,如今的“?”应为“象”字的某个部位的变化之形。现代汉字中这种情况还有很多,由于象形程度的降低,或者汉字的简化、讹变等原因造成的记号化。

二、对“?”的记号化的浅析

(一) 刍。甲骨文的刍为,金文为,象以手抓草之形,可见其本义是割草,采集嫩草喂食牲口。小篆字形演变为 ,是“又”的严重变形。《说文》对“刍”的解释为“刈草也,象包束草之形,叉愚切。”“刍”的繁体字形为“芻”,简化后的字是“芻”的一半的变形。“刍”的古义为“割草、采集嫩草喂食牲口”等,“刍”的今义为“喂牲口的草、割草、姓”三个义项,可见“刍”的古义今义并未发生变化,“?”是由形体的简化而造成的记号。

(二)危。甲骨文为危,籀文为,象人在高崖上,身处危险境地。小篆字形为“危”,《说文·危部》“危,在高而罹也,从厃,自卪止之,凡危之属皆从危,鱼为切。”“危”的本义已经只存在在古代文献中,如《荀子·解蔽》:“处一危之,其荣满侧。”楊倞注:“危,谓不自安,戒罹之谓也。”“危”现今较为通行的意义为“危险,不安全”,是本义的引申义,就现今通行的意义已经不能根据“危”字的构形理据来进行分析,就这方面来看,“危”字其实已经属于一个记号字。“危”字的小篆危。隶书为,可见是隶变造成“危”的字形的变化。

(三)负負)。“负”的金文为,篆文为,《说文·贝部》“负,恃也。从人守贝,有所恃也。一曰,受貸不偿。房久切。”即为自恃,有贝而有所恃。《周礼·夏官·大司马》:“負固不服,则侵之。”郑玄注:“負,犹恃也。” 其古义与“贝”有关,从其构形理据上就可以看出来,而后引申出诸如“依靠”“以背载物”等等的引申义。而“恃”“依靠”的词义在现代的词义中已经基本不存在,只存在在成语之中,如“负隅顽抗”,其他如“遭受”“亏欠”“属性词”的词义已经不能从其字形上直接分析得出。如果提到该词的本义,下半部分的“贝”还具有表意的功能,而上半部分的“?”已经完全成为一个记号。一般的人不能够从这个记号上联想到它在古文字中表示的是一个“人”的形体。

(四)争。“争”的篆文为。《说文解字》解释为“争,引也。”段玉裁注“凡言争者,皆谓之使之归于己。”徐灏笺:“争之本义为两手争一物。”“争”中的“?”为“”的简化。“争”字由本义“争夺、夺取”引申出“争斗、较量”的引申义。虽然其本义在如今仍有运用,但是从其本身已经不能看出两手争一物的构词理据。很显然,“争”字在简化之后已经成为一个记号字。

(五)色。其甲骨文为,金文,小篆色,均是象两个人的形状,只是甲骨文为左右结构,金文及小篆为上下结构。其本义该是表现两性关系。但是《说文》的解释为“色,颜气也。从人,从卪。”段玉裁注:“颜者,两眉之间也。心达于气,气达于眉间,是谓之色。”可见,“色”的意义已经发生了转变。其本义已退居后位,而“脸上的神情,气色”演化为其基本义。该字最初的造字理据已经不能看出来。其后的引申义更为常见,所以“色”已经成为了一个记号字。“?”是一个十足的记号,完全不能看出是由“人”的形体演变而来。

(六)龟。“龟”是一个象形字。其甲骨文、金文、小篆的字体依次为:、、。可明显看出,这三种古文字字体均是象龟之形体。《说文》对其的解释为:“龟,旧也,外骨内肉者也。从它,龟头与它头同,天地之性,广肩无雄。龟鳖之类,以它为雄。象足、甲。尾之形。”其甲骨文、金文的象形程度极高,可一眼看出是龟之形,但是小篆字体中用它代替了龟的首尾,其足甲之形依然可见。待“龜”字隶定之后,将其首尾以平直的笔画代替,龟首演变为“?”,而将带有花纹的龟甲以“田”代替,简化成为如今的简体“龟”。“?”已经成为一个记号。很难让人联想到它所代表的是龟头。与“龟”同类的还有“兔”“鱼”“象”。它们本都是象动物之形的象形字。由于字形的变化,“?”由它们身体上的某一个部位变化而来。

(七)急。小篆字体为急。《说文》的解释为:“急,褊也。从心,及声。”邵英群经正字:“今经典作急,隶变。”小篆字形中的人变为“?”又变为“彐”,笔画变得简单平直,然而象形程度降低。不能直接从字形看出其造字意图。其本义为“感觉被逼迫,心态很紧张”,从如今简化过的字形看,只能看出是与心有关的词义,上面的及所表示的被人追赶,逼迫的意义已经不能表达。所以如今的常用义是与内心有关的如“急躁”“焦急”等词。从这方面来看,“急”已经变成一个半记号字。“?”是一个记号。

(八)免。《说文》无“免”字。“免”的甲骨文为、,象人戴帽之形,金文为,同样是象人带帽之形。可见“免”字的本义为“人戴帽”,即“冕”的初文。其小篆字形为,将上部分的帽子的形状变为人形。到隶书时索性帽子的形状完全消失,用“?”代替。后开专门造“冕”字表示“人戴帽”的意义,“免”的本义消失。《广雅·释诂四》:“免,脱也。”即脱落、脱掉之义。现在的常用义为“避免、免除”。由于字形的演变以及该字本义的消失,现在的“免”字已经变成一个完全的记号字。

除了上文分析的字形之外,还包括诸如现在已经不再通行的异体字,如“麁”为“粗”的异体字,“燄”为“焰”的异体字,还有一些省形、省声字和以这些部首字为声旁或形旁的大量的字,“?”在这些字形中是一个明显的记号。虽然现在的形体相同,但是却从不同的形体演化而来,如从人演化而来,从爪演化而来,又或者是其形体的一部分演化而来。总之,“?”是个既不能表音又不能表意的记号,从“?”的或为半记号字,或为记号字。

三、记号字的成因浅析

从上文第二部分可以看出,“?”现在是一个完全的记号,从它的字或为半记号字,或为记号字。随着汉字的不断简化,现代的汉字中出现越来越多的记号字。通过上文的分析,大致可以看出有以下的原因造成了汉字的记号化。

首先是汉字的简化造成的。自新中国建立以来,我国总共进行了两次汉字简化工作,第二次的汉字简化出台后又被废止。但是汉字的简化并没有第二次简化工作的失败而就此不前。现在网络新语大多向着简单化的方向发展,如现在出现的网络缩略语符合现在人们要求的方便简单高效率,所以很快被大众所接受,并且在短时间内广泛的流传。但是,汉字在简化的过程中,应当注意既要满足人们要求的方便和快捷,又要注意保持汉字丰富的文化内涵,是源远流长的汉字文化不致于因为汉字的简化而消失。其次,是由于汉字词义的变化。汉字本是形音义相结合的结合体。由于词义的变化,古义和今义之间没有联系,人们难以根据今形去联想到古义,导致形义脱节。也是造成汉字记号化的重要原因。再次,隶变也是造成字的记号化的一个原因。隶书的出现是古文字和今文字的分水岭。隶书之后,通过转写汉字的部件以及将其以平直的线条代替,使其笔画化。

通过上文的分析以及对汉字记号化的原因的总结,可以看出,汉字的形义演变、隶变以及汉字的简化是造成“?”记号化的主要原因。由此可看出,汉字的大量的记号化也逃不开这方面的原因。所以,假若我们要对汉字的古义进行考证,必须从该字的古文字的形体入手,切忌犯了望文生义的错误。

注释:

①唐兰.中国文字学[M].上海:上海世纪出版社,2005:109.

②裘锡圭.文字学概要[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11

③冯玉涛. 记号、记号的使用与汉字的记号化[J]. 宁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4,03:22-32.

参考文献:

[1]冯玉涛. 记号、记号的使用与汉字的记号化[J]. 宁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4,03:22–32.

[2]马君花. 会意字记号化成因研究[J]. 北方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06:118–121.

[3]张倩. 近年来有关记号及记号字理论的研究综述[J]. 牡丹江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02:107–110.

[4]唐兰.中国文字学[M].上海:上海世纪出版社,2005:09.

[5]裘锡圭.文字学概要[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11.

[6]许慎.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2013: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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