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选》“游览”类诗歌中的山水因素

2017-02-11 02:16秦慧芳
山西青年 2017年4期
关键词:京口谢灵运山水诗

秦慧芳

四川大学,四川 成都 610065

《文选》“游览”类诗歌中的山水因素

秦慧芳*

四川大学,四川 成都 610065

魏晋南北朝是文学发展的重要阶段,此阶段孕育了多种文学样态。山水诗的产生就是最重要的文学现象之一。《文选》作为此时期具有代表性的诗文总集,在其诗歌分类中,未立“山水”一类,被后世视为山水诗先导的谢灵运、谢眺等诗人的诗作被选录在“公宴”、“祖践”、“游览”与“行旅”等类目中。其中“游览”类一些诗作已初具山水诗的模型,为后世山水诗奠定了重要基础。

《文选》;诗类;游览;山水;谢灵运

《文选》中的诗歌共二十三类,在这些诗类中,山水诗并未独立成为一类,但其入选的诗作中已出现了以描写山水景物为主体的诗歌,如“游览类”诗歌多数是以呈现山水景物为主而进行的创作。本文试对此类诗作进行剖析,并探讨诗歌中的山水因素。

《文选》中“游览”类诗歌,选录十一位诗人共二十三篇作品。具体诗作如下表所示:

诗作诗人篇目《于南山往北山经湖中瞻眺》魏文帝《芙蓉池作》《从斤竹涧越岭溪行》殷仲文《南州桓公九井作》颜延年《应诏观北湖田收》谢叔源《游西池》《车驾幸京口侍游蒜山作》谢惠连《泛湖归出楼中翫月》《车驾幸京口三月三日侍游[曲阿后湖作》谢灵运《从游京口北固应诏》鲍明远《行药至城东桥》《晚出西射堂》谢玄晖《游东田》《登池上楼》江文通《从冠军建平王登庐山香炉峰》《游南亭》沈休文《钟山诗应西阳王教》《游赤石进帆海》《宿东园》《石壁精舍还湖中作》《游沈道士馆》《登石门最高顶》徐敬业《古意酬到长史溉登琅琊城》

一、诗题

首先从上述诗歌的题目看,标明了所游之景或所览之地,如“芙蓉池”、“九井”、“西池”、“湖”、“京口北固”、“西射堂”、“池上楼”、“南亭”、“赤石”、“石壁精舍”、“石门”、“南山北山”、“斤竹涧”、“北湖”、“京口蒜山”、“曲阿后湖”、“城东桥”、“东田”、“庐山香炉峰”、“钟山”、“东园”、“沈道士馆”、“琅琊城”。这些地点多为史籍、方志中有确切记载的地名或胜景。在题目中明确游览之地并非这些诗人的独创,如曹操的《观沧海》。但《文选》“游览”类诗作较为集中地表明游览活动的空间载体,即便只是以类相从而选取此类诗歌,依旧可以看出当时,诗人有意或无意地在题目中突显山水地名的意识。只有题目中具备了游览的空间地理概念,诗歌内容中游览山水景物的意识才有可能得以显现。

在题目中除了表明游览之地与游览之景之外,还有表明游览活动的方式,如“游”、“泛湖”、“登”、“瞻”、“眺”、“行”、“观”、“宿”,这些行为方式主要以游历和观赏为主,即游览山水景物不仅仅从属于其他的行为活动如宴游、游仙等,且以《公宴诗》、《游仙诗》等为题目,而是逐渐成为诗歌题目中独立的表述对象;进而在诗歌的具体表现中,游览行为也不仅仅作为其他活动的附属而略加描述,如在宴会之后的游乐与玩赏,游仙过程中的载体与媒介等,其自身逐渐脱离其他活动方式,成为诗歌表现的重要部分。游览者从事的游览活动,其本身可以成为一个客观的表现对象,因此游览者开始有意识地将这种活动的经历与体验表现在诗歌中,尽管不是纯粹地对山水景物进行细致描摹,但从题目到内容逐渐形成一个较为统一的表现模式,对于山水诗的形成也是极为重要的。

有些诗作在题目中表明游览的缘由,如“应诏”、“应教”、“侍游”、“从游”等,这些诗作是应最高统治者或者诸王之命而创作的,此类诗歌在创作上或许并没有描写山水景物的意识,只是如实将统治者的政治活动或者娱乐活动阐述记载,但同时也客观记录了创作者所观之景。这些诗作对山水诗也并非没有意义。

二、诗作内容

此二十三首游览诗作,内容较为驳杂,很难归纳出一个集中的主题。有以宴游园林景物而引发悲慨;如《芙蓉池作》、《游西池》、《泛湖归出楼中翫月》;有以游览登临而抒写一己之怀,如《晚出西射堂》、《登池上楼》、《游南亭》、《游赤石进帆海》、《石壁精舍还湖中作》等;有以应诏、侍游为题而歌功颂德,如《从游京口北固应诏》、《应诏观北湖田收》、《车驾幸京口侍游蒜山作》、《车驾幸京口三月三日侍游曲阿后湖作》;有以阐释玄理和游仙主题为主,如《游沈道士馆》、《从冠军建平王登庐山香炉峰》。还有以怀古抒写抱负之作,如《古意酬到长史溉登琅琊城》。每首诗歌的主题倾向并不一致,宴游、应制、游仙、览物、摹景、感怀等相互渗透,但基本上还是以游览为切入点,由对景物的直观感受进一步激发创作者抒情写志或体物玄理。

游览诗作中所表现的山水景物也不尽相同,如果按照游览之地与所览之景的景观形态的不同来划分,则又有以园林池苑、亭台楼阁为载体的,如《芙蓉池作》、《游西池》、《泛湖归出楼中翫月》、《晚出西射堂》、《登池上楼》、《游南亭》等,这些景观大多为人工建造的可供游赏之地,在人为的空间布局范围之内;此外就是以原始的自然山水景观为主体构建的游览胜地,如《游赤石进帆海》、《石壁精舍还湖中作》、《登石门最高顶》、《于南山往北山经湖中瞻眺》、《从斤竹涧越岭溪行》、《行药至城东桥》、《游东田》等。诗人们将目光由较为狭窄的园林投向更为广阔的自然山水,在原生态的自然山水中更能刺激游乐观赏的审美感受以及参禅悟道的心理体验。空间范围的扩大使诗歌的表现范围随之扩展,从而得以表现更为丰富的自然世界。

山水景观的游览在诗中由附属成分逐渐成为表现主体,二十三首诗歌中山水景观所占比重较大的诗作有《游西池》、《泛湖归出楼中翫月》、《晚出西射堂》、《登池上楼》、《游南亭》、《游赤石进帆海》、《石壁精舍还湖中作》、《登门最高顶》《于南山往北山经湖中瞻眺》、《从斤竹涧越岭溪行》、《游东田》、《行药至城东桥》;同一诗人的不同诗作表现内容也有所不同,如沈休文的《宿东园》描绘荒芜的东郊秋天日落前后景象,《钟山诗应西阳王教》、《游沈道士馆》则分别以应教、游仙为主。因此,诗歌表现内容的差异与诗作中山水景物所占比重有一定关联,以应制、游仙、宴游为表现主体的诗作写景成分较少,以游历、观赏为主的诗歌写景成分较多,从而诗歌所呈现的情感基调也不尽一致了。

三、诗人比较

十一位诗人的诗作在内容上不尽相同,在具体表逹方式上也展现了不同的风貌。以山水景物在各自诗作中的所占篇幅及对其描摹的程度上来看,谢混、谢惠连、谢灵运、鲍照、谢眺等诗歌中描写山水景物在诗中的比重较大,且倾向于直接摹写山水景物本身及其情态,如谢惠连“斐斐气幕岫,泫泫露盈条”描写山中轻盈的雾气及晶莹的露珠。谢灵运“林壑敛暝色,云霞收夕霏”呈现了极尽变幻的暮色;鲍照“鸡鸣关吏起,伐鼓早通晨”描写了繁忙的早晨;谢眺“鱼戏新荷动,鸟散余花落”则将大自然的细微动静给予真切的描绘。曹丕在游宴的欢愉和悦的氛围中描写了芙蓉池的相关景物;殷仲文、颜延年、江淹、沈约、徐悱等诗作中山水景物的描写是作为整个活动的陪衬而存在的,并且在具有政治性话语的视野中将目光投向广阔的高山、河海、江湖、仙境、京都等宏伟、壮丽的景物范畴中,对景物多为一般的概括性描写,或者引用某些历史典故中出现的意象,如“黄屋”、“望仙宫”、“祈年观”、“霸陵”、“金谷”、“甘泉”等。而这些富丽堂皇的景观与诗歌的应诏、侍游等内容相呼应,构成典雅庄严的意象群。

以诗人通过山水表达的情感层次看,谢混、谢惠连、谢灵运、鲍照、谢眺等在观景摹景之余,渗透着个人的怀抱情思与玄理体悟,而这种情感的表达以谢灵运最为突出。如《晚出西射堂》中“羁雌恋旧侣,迷鸟怀故林”的羁旅落寞之感;《登池上楼》中“索居易永久,离群难处心”的独处孤寂之情;《游赤石进帆海》中“矜名道不足,适己物可忽”的超脱自适;《石壁精舍还湖中作》中“虑澹物自轻,意惬理无为”的玄理意味;以及《登石门最高顶》中“惜无同怀客,共登青云梯”的孤芳自赏;《于南山往北山经湖中瞻眺》中“不惜去人远,但恨莫与同”的哀叹惋惜等。诗作中的个人主体意识较为强烈,很大程度上反映了诗人创作背景与创作心境,是个人化情绪的不自觉流露,是诗歌自我表现功能的凸显,这一点在以后的山水诗的表现重更为常见。

其他诗人如殷仲文、颜延年、沈约等人的应诏之作多为统治者歌功颂德,是群体意识的再现,虽然也展现了个人的政治抱负与理想,但多数为奉命宣扬政教、民风而作,多从属于政治权利话语,较难真实反映创作者的情感状况,如颜延年《应诏观北湖田收》中“帝晖膺顺动,清跸巡广廛”对皇帝巡视民风状况的渲染;《车驾幸京口三月三日侍游曲阿后湖作》中“春芳动辰驾,望幸倾五州”皇帝驾临的夸耀。此类诗作较少由景物直接引申为个人情怀抒发,多数为由应诏而引发的夸饰宣言及集体歌唱。

由上述分析可知,谢灵运、谢眺等诗作山水因素以及个人抒怀的成分大大增加,成为后世山水诗歌的典范,尽管诗作不乏弊病,但整体上看,他们有意识地将山水内容与其他题材加以区分,并进行了大量创作实践,历来研究者将他们视为山水诗的先导是不为过的。因此《文选》中“游览”类诗歌在诗题上对山水景物地名的确认、内容上以表现山水景物为主以及以谢灵运为代表的诗人对山水美的欣赏以及自我意识的凸显,都是诗歌中山水因素的基本构成,为山水诗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1]梁萧统编.唐李善注《文选》[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2]胡大雷著.《文选》诗研究[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

[3]傅刚著.《昭明文选研究》[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

[4]骆鸿凯.《文选学》[M].中华书局,1989.

秦慧芳,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古代文学专业硕士在读。

I207.22;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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