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 疆（三章）

马端刚（内蒙古）

北 疆（三章）

马端刚（内蒙古）

乌鲁木齐以北

天空是漂浮不定的流云，风随着我抵达了天山……

我在乌鲁木齐以北，听到你盛开的声音在山谷里、河流旁，思念如路途遥远。我爱的人在喀纳斯，那里落叶如雪。当夜与昼在身体里周而复始，额尔齐斯河还在，胡杨树下徘徊影子还在，达坂城的姑娘去了江南小镇，天慢慢变凉。

在遗忘已久的青春里，醉意和黄昏黯淡下来，褪去了青翠。因为相爱，你带来了童话般的五彩滩，树叶和细雨，在最后的告别，把禾木隐藏在一幅略带忧伤的画里。迷雾给白哈巴系上初恋的围脖。清凉但是洁白。

在阿勒泰每一个汉字，都饱含着你的温度，而我在一张空荡的白纸上，沉默不语，等待你的大雪覆盖曾经的爱恋，然后合着风的节拍，喊醒你的名字……

在喀纳斯

将残留的果实存储起来，没有叶子的时候，用它们填饱肚子。我们情深似海，我们想念如潮。由浅至深，秋的情绪渐渐凝重，起早贪黑的各种色彩，站在喀纳斯湖边。细雨沙沙响，是离人与离人的缠绵。曾经的月色清凉，铺满了白哈巴的木屋。树木深处，别人的春天和忧伤，端坐在阿尔泰山的对面，盛开枯萎在鹰的翅膀上，一往情深的风，一次又一次拉开危险的帷幕。

白雾升腾，在陈旧的人间，是远去的细节。

遗忘的，残缺的，重新组合为孤独无数个相同的梦，穿过草长莺飞的回忆，顺着潮湿的额尔齐斯河，打马远去的我，伴着雁字朦胧的诗行，奔向云端。阴冷的浪花低声呜咽，被禾木珍惜的流水，相互拥抱，一声声长调，一曲曲呼麦，拨动着图瓦人的心弦，沉入了寂寞的梦乡。

多少年过去了，多少地方淡忘了，多少人陌生了，时间里居住的你隐没在灯火里，隐没在美好中放慢的季节，在现实和虚无之间，唯有堆砌的白色，对抗着更长的冬。明天我将离开，天涯或宿命都在远眺里，这时有毡帐，有炉火，温暖北疆的寒冷，你会在风的形状里，看到我翱翔的影子。

禾木之夜

快落光叶子的白桦，面容消瘦。风收割着变幻不定的云朵，在梦里听到你，听到流水的声音又宽又长，陷入蓝色的悲伤。大雪还没有来临，死亡似乎还很遥远，想到了离别，在十月的午夜，悬挂在树梢的半个月亮，鸦雀无声，渐渐清冷，渐渐荒芜，而你飘落的细节，赴死之后又重生。

失落的想念，停留在失落的北疆，停留在断壁残垣。

雪山之下，夏天的喀纳斯，秋天的白哈巴，在一遍遍的潮尔里找寻故事。色彩缤纷的人，浓郁了山冈的孤独，泛黄的寂静不断消失在远方。荒凉的眼睛，不再挽留，不再表白，没来得及想起吻你的样子，草场亲密无间的两匹马就不见了踪影……

你抱琴呜咽，我不敢再举目远眺，夺眶而出的雾，遮盖了鸟鸣。一座虚空的阿尔泰山，秘密稀薄，光影黯淡。花红柳绿的回忆，杀死了逃之夭夭的夜色，点燃炉火，飘摇的炊烟里，关闭一座毡帐的忧伤，打开另一座的毡帐的忧伤。在叹息中云游四野，耗尽芬芳，一点一点把留恋的尘世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