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威尼斯商人》人物形象研究述评

2017-02-23 04:04
湖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威尼斯商人论者安东尼奥

邓 楠

(湖南广播电视大学,湖南长沙 410004

国内《威尼斯商人》人物形象研究述评

邓 楠

(湖南广播电视大学,湖南长沙 410004

莎士比亚的喜剧《威尼斯商人》不仅深受中国读者喜爱,而且还在国内引发了广泛的热评。尤其在夏洛克、安东尼奥和鲍西娅等主要人物形象的评价上,可谓众说纷纭。批评者从不同的角度将夏洛克、安东尼奥和鲍西娅评价为“狠毒的复仇者”“吝啬鬼”“伪君子”“正面人物”“反面人物”“人文主义者”“非人文主义者”“悲剧人物”等各种类型。对学界所产生的这些成果进行梳理和评述,将有助于推动《威尼斯商人》研究的深入开展。

人物;研究述评;夏洛克;安东尼奥;鲍西娅

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最早在1903 年由上海达文社出版的《澥外奇谭》介绍来到中国。该剧不仅是莎士比亚喜剧中被研究得最多的, 而且也是他喜剧中在中国舞台上搬演得最早和最为频繁的一部。国内对《威尼斯商人》的研究,首先聚焦在人物形象的研究上。学术界集中探析安东尼奥、夏洛克和鲍西娅等人的性格特征,并围绕着这三个人物展开了广泛而持久的争议:夏洛克、安东尼奥、鲍西娅是正面人物还是反面人物?夏洛克仅仅只是一个吝啬鬼或狠毒的复仇者吗?安东尼奥和鲍西娅是真正的人文主义者吗?他们是单一性格的人物还是复杂性格的人物?弄清楚这些热议的问题,对《威尼斯商人》研究来说,意义非同凡响。

一、夏洛克形象研究述评

20世纪初期,《威尼斯商人》在上海演出,立即引起了中国观众的高度关注。随后国内一些译者陆续开始翻译介绍莎士比亚的戏剧作品。30年代,梁实秋写了一篇论《〈威尼斯商人〉的意义》的短文,对夏洛克形象与戏剧的主题作了简评。梁实秋认为这部戏剧包藏着人道精神,夏洛克是个并不怎样完好无缺的人,是一个可怜的人,他代表一个被压迫民族的心理,他值得我们同情。①虽然梁的观点不乏德国作家海涅评价夏洛克“是最值得尊敬的人物”的痕迹和影子(海涅的评论见其《莎士比亚笔下的女角》,上海译文出版社1981年版,第80页),但他的简短评价却揭开了我国学者对《威尼斯商人》人道主义主题思想和夏洛克形象两面性研究的序幕,后来的国内学者,几乎都在这一框架下来展开研究。

1964年,卞之琳先生撰写了《莎士比亚戏剧创作发展》(《文学评论》1964年第4期)一文,指出夏洛克是一个高利贷者,爱钱如命,而且性格狠毒,十足具有道地的资产阶级精神,但夏洛克又受到种族歧视的不公平待遇而有令人同情的地方。这一观点明显沿袭了梁实秋的看法。此后“批判同情说”成为国内学者评价夏洛克形象的一种主要观点。

十年“文革”,外国文学研究中断。“文革”结束后,莎士比亚研究走上前台。1978年,文飚发表了《莎士比亚的喜剧〈威尼斯商人〉》(《徐州师范学院学报》1978年第1期)。他在文中这样论述:“夏洛克纵然是个十足可恶的家伙,但作为一个处处被人奚落咒骂的犹太人,又有可同情之处。”之后,刘玉麟在《莎士比亚和他的〈威尼斯商人〉》(《外国语》1978年第2期)中指出,“作者谴责夏洛克是一个冷酷无情的高利贷者,对他的贪婪、嫉妒、阴险、残酷进行了无情鞭挞,但是作者又对犹太民族不平等的处境作了现实主义的描述。”同年,陈惇发表《〈威尼斯商人〉选场分析》(《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78年第2期),专门就第四幕法庭一场中的矛盾冲突进行了分析,特别对夏洛克的性格特征作了具体的推论。他认为“夏洛克形象的本质是他嗜财如命的拜金狂”,夏洛克与安东尼奥的矛盾除了经济利益的冲突,还“包含着一个种族矛盾的问题。在这个意义上,夏洛克是一个受歧视、受压迫的人物。”这些在同一年发表的论文,其主张明显与梁实秋、卞之琳的说法保持了高度一致。他们采用社会学批评方法,批判和同情夏洛克的地方均是相似的。同时,这些学者对夏洛克形象的认识还存在着单一性、片面性的问题,只认同他受歧视性的一面,而对夏洛克性格的其他方面一概否定。1985年,方石对这一观点作了一定的修正。在《〈谈威尼斯商人〉中的悲剧因素》(《宁夏大学学报》1985年第3期)中,他赞同莎士比亚对犹太高利贷者的谴责批判、同情其遭受的种族歧视,但作家并没有把夏洛克作为具有复仇精神的民族英雄来写,而是作为吝啬凶狠、贪婪的恶汉来写。不能因为夏洛克遭受了种族歧视,就论定他是悲剧人物。夏洛克的邪恶性与反面性,绝对是不能配作悲剧人物的。而承担悲剧命运的是安东尼奥,他遭受磨难后,绝路逢生。论者既肯定了喜剧中的悲剧因素,又把安东尼奥这一人物作为了悲剧因素的承载者。这就意味着他反对将夏洛克作为具有正面因素的人物来评价。方石从保守的角度提醒评论者同情夏洛克应有底线,不能因为同情而一笔勾销了他的恶的本质。方石的观点并不为学界所看重,后来大量的文章远远超过了他的这种保守底线。舜立的《评夏洛克》(《商洛师专学报》1988年第1期)一文作了与他完全对立并相反的结论。舜立写道:我们应该认识到夏洛克形象的双重性。作为一个高利贷剥削者,他是贪婪的;作为要割一磅人肉的报复者,他是残忍的。然而作为一个人权的捍卫者,他是坚强的;作为一个受迫害的抗争者,他是正义的。在20世纪80年代“批判同情说”中,这算得上语惊四座,明显地表明了对夏洛克既批判又肯定的感情色彩。在评夏洛克上,他的提法是跨进了一大步,对后学有所启迪。

到了21世纪,这种观点继续一寸不变的上演。沈昱、沈昊合写的《试论〈威尼斯商人〉的主题》(《艺术百家》2002年第4期)就如此分析道:“夏洛克是一个惟利是图的高利贷剥削者”,他的性格的主要特征就是爱钱财,“但是作者没有把他写成一个简单的恶棍,他又是一个在基督教社会里受歧视的犹太人,……既谴责了他的残酷无情、贪婪狠毒,又同情他遭受的种族歧视。”论者谴责了夏洛克性格的邪恶性,并对他低下的社会处境表示了同情。张世红则从接受美学角度探讨了对夏洛克形象的认知。文章写道:“莎士比亚笔下的夏洛克并非一个简单的吝啬鬼、守财奴、复仇者形象,同时也是一个受凌辱、遭排挤、值得同情的人物。他身上的负面形象,是由于犹太人长期被歧视、受到社会不公正对待所造成的。”②虽然考察的方法发生了变化,论述了夏洛克性格的复杂性,但依然没有跳出其性格本恶的圈子,认定外部社会环境是令人同情夏洛克的地方。宋宗伟、李世荣在《可恨的受害者》(《吉林省教育学院学报》2014年第3期)里述说道:夏洛克首先是一个惟利是图的贪婪者,对金钱的占有是他的本质特征;其次,他又是一个残酷、冷血的复仇者,没有怜悯之心,执意置人于死地;再次,他还是一个令人怜悯的受害者,他受到当时宗教种族的歧视。论者从性格对立的角度揭示了夏洛克负面性格大于其正面性格。另一位论者苏伟民完全照搬宋宗伟的思路写作了《悲剧命运中的喜剧角色》(《科教导刊》2014年第6期)一文,从三个方面论述了夏洛克的性格。一是“野狗”夏洛克,主要阐述其吝啬鬼、守财奴和刻薄鬼形象特征。二是“恶狗”夏洛克,重在叙述刻毒残酷的复仇者形象特点。三是“落水狗”夏洛克,则从其受种族宗教歧视的层面描述了夏洛克令人同情之处。当然,他明显得出了与方石不一样的结论,即夏洛克是一个具有悲剧命运的角色。“批评同情说”,在这个时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批判的色调开始弱化,逐步走向了对夏洛克同情大于鞭挞与批评这样一种境地。但是,如果将夏洛克形象仅仅定位在这样的层面,可以肯定地说,学界的研究还相当的粗糙和肤浅。因而学界根本需要深究的是,夏洛克性格中有没有令人肯定的地方?是否还存在着值得肯定的人性?学界对这种占主导地位的“批判同情说”开始了大胆的质疑。于是,许多新枝在这棵大树中间长出了。其中“复杂形象说”是新枝中的俏丽者。

20世纪90年代至今,有多篇文章探讨夏洛克的性格复杂性问题。杨烨写的《也谈夏洛克》(《零陵师专学报》1990年第1期),从犹太人备受屈辱、复仇的根由、父女之人情、法庭上揭露不人道的可耻现象等角度,说明夏洛克并非一个恶贯满盈的恶棍,他是一个矛盾集合体,正面性与反面性都在他身上并存着。论者更多地偏重于夏洛克其正面性性格特征的挖掘。王述文发表的《也谈夏洛克——兼论莎士比亚人物性格的多面性》(《荆州师专学报》1990年第4期,后他又改写为《论夏洛克形象的多重性》,刊登在《外国文学研究》1999年第3期上),在其引述了海涅对夏洛克“是值得尊敬人物”和“正义的报复”的评价之后,论者对夏洛克在法庭上的表现给予了高度赞扬。他辩解说夏洛克力排众议,舌战群雄,蔑视权贵,显示出不畏强权的无畏精神。他这样概括夏洛克的多样性:作为一个犹太人,在种族上受到歧视;作为一个异教徒,在宗教上受到迫害;作为一个放债人,在经济上受到打击与排斥。所以,他要生存就得抗争。在抗争中,夏洛克虽然弱小,但不卑微,虽然力单,但不屈服,显示了他令人钦佩的骨气。作为放债人,夏洛克又是一个老道精通、锱铢必较的奸商形象。在这段文字里,论者着重阐述和总结了夏洛克正面性的一面,尽管也指出了夏洛克的缺陷,但更多的是充满溢美之词。主观上存在着拔高的嫌疑。夏洛克作为性格复杂的人物,一时成为论者热议的话题。1995年,郑晓琴写下《试论夏洛克》(《乐山师专学报》1995年第3期)一文,从犹太人夏洛克、放债人夏洛克、父亲夏洛克和复仇者夏洛克等四个方面,论述了夏洛克性格的复杂性。犹太人夏洛克揭示了他受屈辱的处境;放债人夏洛克刻画了其贪婪的本性;父亲夏洛克表现了对女儿的爱;复仇者夏洛克既体现了其残忍的一面,又揭示了其敢于抗争的一面。在夏洛克身上,双面性极为突出。郑晓琴的论文成为揭示夏洛克复杂性的重要篇章。后学谈夏洛克性格复杂性基本以此文作为基础。赵迪生的《论夏洛克形象构成的复杂性及其思想意义》(《职大学刊》1995年第4期),重点分析了夏洛克性格复杂性构成的三个层面。首先,夏洛克是一个损人利己的高利贷者形象,其主要特征是贪婪。其次,他还是一个十分吝啬的守财奴,为了追求金钱,不断积累财富,他拒绝一切应有的享受。再次,除了贪婪吝啬之外,狠毒和强烈的复仇意识是夏洛克另一个重要的特征。夏洛克的复仇并非单一的个人行为,包含了犹太人对身受屈辱歧视的反抗。论者总结夏洛克性格构成的三个层面应该说很有意义,避免了泛泛而谈,抓住了夏洛克性格的主要特性,但是并不全面,也不能体现夏洛克性格的全部和多样性。如夏洛克的父爱问题,夏洛克的机智与狡黠问题,都是十分突出的特征。麦冬雯在与杨烨同名文章《也谈夏洛克》(《海南师范学院学报》1996年第4期)里,指出夏洛克既是一个背负民族积怨的犹太商人,同时也是一个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复仇者。夏洛克的正面因素表现不充分,完全是作者带着民族宗教偏见的狭隘眼光去刻画犹太人夏洛克的。所以,夏洛克形象不能带着作者的偏见去评价。但如何正确评价,论者却未能详细地解读,留下了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让读者思考。之后,李林撰写的《夏洛克形象新论》(《固原师专学报》1997年第5期),从金融商贸、民族自尊感、法律意识等方面,对夏洛克形象的多样性进行了重新定位。他认为“夏洛克是一个精明干练,经营有方的商人”,“夏洛克也有儿女之情”,“而更为可贵的是,夏洛克作为一个犹太人,他有着很强的民族自尊感”,“法庭一场,尽管夏洛克遭致惨败,但仍反映了他的机敏才智和法律意识”。从这些方面足可看出,夏洛克并不是一个坏人。但论者最后得出的结论却令人存疑:“总之,夏洛克的形象是复杂的,他既不是单一的恶棍,也谈不上纯粹的好人。”论者虽然也点到了夏洛克邪恶性,但文章大部分篇幅都是论述夏洛克的优点与可贵之处,而推断出的结论并不完全符合全文的内容。这种结论就不能完全成立。人的性格复杂性更多的应体现为人的性格的多面性,而不是仅仅局限于道德范畴的“好”与“坏”。为此,金玉、郭力宇讨论了夏洛克作为一个性格复杂的典型形象的多种表现:“他小气吝啬,为适应特殊的社会环境而以独特的方式生存着;他小心谨慎、固执、偏狭,时刻防范着来自各方对他的打击;他冷酷、不近人情,为‘报仇’而不放过任何一个‘复仇’的机会;他悲哀、沮丧、心事重重、毫无尊严,为真的‘复仇’害得凄惨不堪。他是一个既令人痛恨又令人同情的悲剧人物。”③论者指出夏洛克这些复杂性格的形成与当时社会环境密不可分。文章整体论述的逻辑是严谨的。但对夏洛克“复仇”特征的论述缺少深度,基本沿用前人的观点。朱晓灵则力求全面完整阐释夏洛克这个多面性格的典型人物,在《一个双重人格的高利贷者——〈威尼斯商人〉中夏洛克形象》(《固原师专学报》社会科学版2002年第2期)中,从五个方面分析了夏洛克的特征。首先,夏洛克是一个在种族歧视和复杂环境中形成的一个高利贷者。其次,他又是一个坚韧沉着有着很深城府的种族复仇主义者。第三,夏洛克是一个狠毒、奸诈而谙熟威尼斯法律的人。第四,夏洛克是一个贪婪、自私、毫无人情味的吝啬鬼。第五,夏洛克是一个被歧视被迫害的形象。由此可以看出,夏洛克的确是一个具有多面性格的人。问题是标题“双重人格”应该说的是正面与反面对立的因素,而文章这样罗列,恰恰割裂了夏洛克多种性格的对立性。如第一种性格特征与第三种性格特征应该组成双重对立,既有正面性,又有反面性,这样强行分开阐述,反而拆散了它们之间的逻辑关联性,没有将问题讲清讲透,游离于主题之外,显得很凌乱和零碎。为此,欧华恩专门发文来探讨夏洛克性格的多样性。论者从“贪婪成性、吝啬凶狠”“工于心计、巧设陷阱”“忍辱含垢、伺机报复”“能言善辩、硬骨铮铮”“维护权益、民族尊严”五个方面进行论述(《论夏洛克性格的多元组合》,《邵阳学院学报》2005年第2期)。这些复杂的特征集中融合在夏洛克身上,不是孤立存在的。评价夏洛克必须综合其身上的全部特征,这才能避免以偏概全的错误。欧华恩的观点是鲜明的,也是很中肯的,值得借鉴和重视。当然,在这种性格多元组合中,哪一种性格占主导地位,并为莎士比亚所强调和放大,这是需要特别指出与研究的。否则,夏洛克形象就会陷入到一种纷繁杂呈的“无可知论”中。在欧华恩的文章刊发之后,梁艳利又发表了《简析夏洛克性格的多面性》(《新乡教育学院学报》2007年第2期)。论者从夏洛克性格中的消极因素和积极因素两方面进行了分析,所述观点,基本来自于前人的成果。列举的消极与积极因素有一半对一半的意味。同年,苏清俊、陈永瑛合写了《论夏洛克形象的多面性》(《陇东学院学报》2007年第3期)。在他们看来,夏洛克在莎士比亚笔下至少具有三重性:一方面他凶狠残暴、贪婪吝啬;一方面他又敏捷机智,只要瞅准机会,他就会对安东尼奥予以报复和复仇;另一方面,他还具有伸张正义、刚直不阿的特点。这些多面性集中在夏洛克一身。所以,对这一典型人物,不能随意地进行简单否定。论者由此推断,夏洛克是一个“不好不坏”的中间人物。苏清俊、陈永瑛的阐述同样存在忽视夏洛克主导性格的问题。莎士比亚刻画夏洛克的复杂性格不可能平均用力,他实际是有所侧重的。而研究者在这一方面大多失语。这对理解夏洛克形象、甚至喜剧的主题也是不利的。高春倩试图解决这一问题,她在《试论夏洛克性格的复杂性》(《北华大学学报》哲社版2008年第4期)中,一方面沿着前人的研究思路指出:“在夏洛克身上,他既有作为犹太人而受到歧视,性格扭曲的一面,又有作为一个高利贷者的贪婪与吝啬的一面;他既让人同情又令人痛恨,深层次地体现了文学创作典型人物的复杂性与矛盾性的特点。”另一方面,她又认为在夏洛克贪财吝啬和冷酷性格中,“复仇”起着主宰的作用。“准确地讲,夏洛克是一个失败了的复仇者的典型。他比王子哈姆莱特更具决心,更加坚定不移。这样的典型,说不上正面,也说不上反面;称不上英雄,也不能说是败类。他的复仇不仅仅具有个人的性质,还有着群体性质——他是代表着一个长久受压抑、受歧视、受欺凌的民族发出决不妥协的抗议与施行坚决的报复。”她反复强调夏洛克是一个“不好不坏”的人物,提出“复仇”代表着夏洛克复杂性格中的主导性格,应该说有其可取之处。“复仇”是否为夏洛克的主导性格,既带有个体性,又代表群体性,这同样值得商榷。何小颖也坚持“复仇说”。在其论文《夏洛克的命运 犹太人的悲剧——威尼斯商人重读》(《重庆科技学院学报》2009年第9期)中,她尽力探析夏洛克的“复仇”特点,她从夏洛克所受到的民族宗教歧视,从事高利贷职业所受到的歧视,从法庭斗争中的种种表现,都可以看出“复仇”是夏洛克的突出特征。夏洛克民族意识表现是强烈的,但反抗态度并不坚决,最终是以妥协结局。这一结局带有一定的悲剧的成份。

在“批评同情说”“性格复杂说”喧嚣的同时,一种“赞美肯定说”在学术界或明或暗地涌动着。这虽然代表不了学界的主要潮流,但也是令人不可忽视的一条支流。最早为夏洛克翻案唱赞歌的是年轻学人唐浩老师。他在撰写的《夏洛克形象之我见》(《信阳师范学院学报》社科版1986年第2期)里,就特别肯定夏洛克的复仇与反抗精神,夏洛克一旦跳出利己主义圈子,置身于民族行列之中,他的胸中就燃烧着纯洁炽热的火;他用喉咙为整个受苦受难的民族呐喊——如狮子一般。“夏洛克身在异邦,受人凌辱。却始终不轻易放弃自己的信仰,这足以证明他从不自觉到自觉地为捍卫本阶级利益而不懈斗争的牺牲精神。”前一句的表述是严谨的,而后一句说出“自觉地为捍卫本阶级利益而不懈斗争的牺牲精神”的赞美话语,这显然有些夸大其词,其“牺牲精神”也不知从何谈起,具体指向哪一细节和哪一具体行动。夏洛克根本没有意识到或达到自觉为本民族斗争的境界。不过,话说回来,不论论者的这种见解是否具有科学性和准确性,然而在20世纪80年代学术界大多否定夏洛克形象的时代,自然是很具有开拓性和勇气精神的。章子仁从悲剧命运的角度,专门论述了夏洛克的悲剧性,他的悲剧并非个人的悲剧,而是社会环境造成的,因而他的悲剧是社会悲剧。论者从悲剧人物所承担历史使命的角度给予夏洛克正面形象的定性。周定宁、蒋扬帆合写的《夏洛克形象新论》(《零陵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1年第2期),就旗帜鲜明地提出:夏洛克是一个单枪匹马同反犹主义者相对抗而又注定失败的孤独者,一个使人油然而生敬意的悲剧英雄。论者在借鉴唐浩“呐喊者”的“牺牲精神”的基础上,更读出了夏洛克作为一个反犹主义悲剧英雄的特征。这完全颠覆了国内学界有关“吝啬鬼”形象的论断。把反面人物的角色定位翻转为正面人物的定位。如果我们睁眼不承认夏洛克身上的恶的特征,这显然是不符合文本实际的。夏洛克虽然具有一定的反抗精神,但决不是什么悲剧英雄。无论从思想和行动看,他都达不到悲剧英雄的高度。莎士比亚也无意将他作为悲剧英雄来塑造。周定宁、蒋扬帆却如此肯定夏洛克,完全是矫枉过正,走了极端。党小玲在《夏洛克形象的悲剧性探析》(《延安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5期)中,继续回应夏洛克是正面典型的观点,充分肯定夏洛克“既是宗教歧视的牺牲品,同时又是捍卫他的‘神圣的种族’的悲剧英雄”。把夏洛克定位为“悲剧英雄”这肯定不合适。李灏则从“善于经营、吃苦耐劳的商人”,“仁慈守信、爱女如痴的父亲”,“敢于反抗、以弱抗战的英雄”三个方面,高度赞美了夏洛克的品行,论者同样把夏洛克作为喜剧的正面人物来颂扬。④这的确存在着拔高的毛病。王加贵写的《夏洛克性格的积极面探析》(《读与写杂志》2014年第4期),从“意志坚韧、敢于捍卫人格和民族尊严”,“热爱女儿”,“机智与能言善辩”三个方面,对夏洛克予以了称赞。论者将夏洛克视为喜剧的正面形象。

在国内,夏洛克形象以“批判同情说”占据主流地位,但“否定说”也有很大的市场。我国学者朱维之从社会批评及阶级论的角度,评价夏洛克是个高利贷者,是一毛不拔的守财奴,而且带有狭窄、报复、狠毒的性格特征。夏洛克是反面角色,没有任何值得肯定的因素。⑤陈周方写作的《〈威尼斯商人〉的主题及其它》(《辽宁师院学报》1980年第5期),也是坚持认定“夏洛克是一个贪婪、吝啬、奸诈而狠毒的高利贷商人”,他从社会历史发展的角度,将夏洛克归入到落后的封建阶级阵营,不代表新兴的资产阶级,因而是值得批判的反面人物。我国著名的翻译家、评论家方平先生在他的文章《返朴归真——〈威尼斯商人〉的演出设想》(《外国文学研究》1981年第1期)里,开宗明义地指出:“首先,夏洛克不是莎士比亚所喜爱的人物,甚至也不能说是他同情的人物。夏洛克不应该是剧中的正面人物。”那么,有什么理由令方先生这么说呢?方平认为“夏洛克敌视艺术,崇拜的是金钱。”“夏洛克对于金钱的崇拜和强烈的占有欲,把人和人之间的正常的感情都排挤掉了。”理由还有很多,光凭这一点就足以看出夏洛克不是什么好人,不让作者所同情。阮珅同样认同朱维之、方平的观点,他在《夏洛克的性格及其他》(《武汉大学学报》社科版1981年第3期)中,这样评价道:“夏洛克是莎士比亚着力刻划的一个反面人物,贪婪残暴是他的性格的主要特征”,“夏洛克身上根本不存在正面的特征,他是恶的典型”。王忠祥在《论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华中师院学报》1983年第4期)里,对夏洛克作了这样的批评:“夏洛克是原始积累时期贪财的‘钱魔’、旧的封建法律的维护者、高利贷资本的代表。这个老吸血鬼拼命积累货币,财迷心窍,悭吝成癖。他重利盘剥,也包括对犹太民族的盘剥。”把夏洛克评为反面角色,并作为否定性的人物形象,在国内学者中,可以列出一大串。如陈辉的《试论〈威尼斯商人〉中的典型人物夏洛克》(《张掖师专学报》1989年第2期)一文,就如此叙述道:“莎士比亚始终把夏洛克刻划为一个狠毒的高利贷者,犹太人中的恶汉,人道主义原则的对立面。而不是把他描绘成一个受歧视的犹太人。”再如,方达写的《夏洛克复仇辨》(《安庆师院社会科学学报》1990年第2期),也对夏洛克的行为予以严厉的批判。他说:“夏洛克始终是一个贪婪的高利贷者,他不是当时处在社会底层、身受多种压迫的欧洲千百万犹太人民的代表,更不是什么为犹太民族复仇的‘英雄’人物。”夏洛克所要求的人权并不是广大犹太人民的人权,而是他作为高利贷者的特权。否定的声音到了21世纪,依然没有停止。张欲晓发表的《浅谈〈威尼斯商人〉中的夏洛克》(《沈阳师范学院学报》2001年第1期),基本上是重复了前人的观点:“作家没有把夏洛克作为具有复仇精神的民族英雄来写,而是作为吝啬凶狠的高利贷者,作为贪婪、邪恶势力的代表来刻画的。他生活的唯一目的就是拼命地积累财富,强烈的金钱欲使夏洛克失去了人的正常感情,成为一个爱财如命的吝啬鬼,一个残酷无情的家长。”纵观“否定说”,恐怕难以服众。首先,在夏洛克身上,并没有完全泯灭人性,如对亡妻的思念、对女儿的牵挂,这难道不是夏洛克的正常人性?其次,夏洛克的残酷“复仇”,不考虑当时反犹种族宗教歧视的具体语境,把责任全部推到他身上,这也是不合理和不恰当的。再次,不考虑莎士比亚有美化安东尼奥等对立面的因素,而一味谴责批判夏洛克,这同样是不合适的。所以,综合上述多重因素,夏洛克并非一个简单的恶的典型,无论从作者的立场,还是喜剧文本的具体描写,他都是一个复杂的人物,批判、同情、赞美等多种情感融合交汇在一起。若批评者只取其一端,都是残缺和不完整的。那么,既然有如此多的因素未能考虑,为什么批评者还是坚定不移对夏洛克予以彻底否定呢?我们以为主要源于这样几个原因。第一,与批评者所采用的社会历史批评方法密切相关。坚持“否定说”的学者,主要从阶级论、社会历史发展观等方面考察。如有人把夏洛克定位为旧式高利贷者,属于落后的封建阶级,而他的对立面安东尼奥属于新兴的工商业资本家,是新兴的资产阶级,新兴的阶级代表新的生产力,是进步的因素,夏洛克代表旧的势力,理所当然就受到否定。采用这种批评方法,主观臆断与猜测的成份就十分的浓厚。第二,与夏洛克主导性格的偏重相关。贪婪与复仇是争议的焦点。把贪婪吝啬作为贯穿夏洛克一生的特征,那就受到谴责和批判。如果把复仇作为主导性格,那就有同情和值得肯定的地方。上述学者都认可夏洛克对金钱的贪婪,而忽略其复仇的特征,即或涉及复仇,也是从残酷的角度着眼。第三,与强调夏洛克的对立面有关。评论者认为莎士比亚刻画了一系列资产阶级正面人物形象,夏洛克就不配有好的声誉,更不可能是作者肯定和褒扬的人物。

“批判同情说”“复杂说”“赞美说”“否定说”等,都在夏洛克身上闪烁过。有的理由阐述充分,有的却经不住推敲。这恰恰足以表明,夏洛克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而是一个充满复杂性格、饱受种族宗教歧视的高利贷者形象。所以,对这一人物作简单式的肯定或否定,都不是科学的、实事求是的评价,需要研究者从作品的实际表现来作认真仔细的甄别。

二、安东尼奥形象研究述评

安东尼奥多为国内学者解读成“正直”“慷慨”“仁慈”的新兴资产阶级代表,是喜剧中的正面人物,是资产阶级人文主义者的典型代表。阮珅在《〈威尼斯商人〉简论》(《外国文学研究》1978年第2期)中,评价安东尼奥是喜剧的正面人物,是人道主义思想的体现者。朱维之写作的《莎士比亚和他的〈威尼斯商人〉》(《天津师院学报》1978年第1期),就认可莎士比亚将安东尼奥写成宽宏大量、多情善感、具有古罗马英雄那样临危不惧、视死如归的气概。虽有美化的成分,但仍是喜剧的正面人物。陈惇的《〈威尼斯商人〉选场分析》(《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78年第2期)认为莎士比亚把安东尼奥描写成善良、正直、宽厚、慷慨的商业资本家,特别表现了他的“古罗马仁侠精神”,这显然具有美化商业资本家安东尼奥的成分,同时论者充分肯定了安东尼奥的正面性。这一观点,到了1995年他再次发表《莎士比亚与基督教——从〈威尼斯商人〉说开去》(《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95年第5期)的时候仍然坚持。在文中,他语气肯定地说道:“安东尼奥既是一个符合人文主义原则的理想人物,也是一个理想的基督教徒的形象。在莎士比亚的心目中,古代罗马的侠义精神和基督教提倡的美德结合在一起,都体现了人文主义理想,而安东尼奥这一人物则更多是以理想基督教为模型而创造出来的。”论者将安东尼奥的积极意义由人文主义者的“善良、慷慨”,拓展到基督教美德的形象上。王忠祥在他的《论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华中师院学报》1983年第4期)里,把安东尼奥看成是夏洛克的对立面,莎士比亚塑造的这个形象凝聚了深厚的仁慈、无私的友爱、慷慨的情谊、崇高的德性。几乎人类身上美好的一面,均在安东尼奥的身上汇聚着。这明显是一种过度的阐释。安东尼奥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形象吗?读者只要仔细留意作品的具体描写,就一定能发现他身上存在的各种毛病与缺陷性。王忠祥先生运用安东尼奥美好的品质实际来凸显夏洛克的邪恶性。表面上看,批评者否定夏洛克的目的达到了,但安东尼奥形象的把握与解读却走样了。尹岳斌的《人道主义道德原则胜利的赞歌——也〈谈威尼斯商人〉的主题》(《益阳师专学报》哲社版1983年第3期),对安东尼奥唱了一曲完美的赞歌。文章这样叙述道:“安东尼奥是一个仁慈有爱、胸襟开阔的人文主义者的形象。他不仅把这种仁爱精神加之于他的朋友,而且广施于世人,放债从不收利息。就是对仇敌也报之以仁慈和宽恕,把法庭已经断给他的财产又归还给讼败了的夏洛克。剧本通过安东尼奥这个形象,唱出的并非是一支商人资本对高利贷资本的战胜曲,而是谱写了一首友情、仁爱的赞美歌,表达了人文主义者博爱、仁慈的人生哲学。”在论者看来,安东尼奥太完美了。论者赞美安东尼奥,否定夏洛克,实际是为了论述剧本的人文主义思想主题的。歌颂人文主义的主题,就必须刻画人文主义者形象,而能承担这一重任的只能是安东尼奥。这样的逻辑,就有先入为主之嫌了。朱富扬在《〈威尼斯商人〉三题》(《广西大学学报》1987年第2期)里,不仅提出喜剧的主人公是安东尼奥,而且更把他视为“正直、仁慈、侠义、勇敢”的正义者,他“面对凶恶的夏洛克的进攻,毫不退让,视死如归。”他是善的化身,他的形象体现着《威尼斯商人》的主题思想。同年,潘峻松在《浅析安东尼奥的“忧郁”》(《抚州师专学报》1987年第3期)一文中,从夏洛克与安东尼奥对立的角度,高度赞美了安东尼奥的美好品行,通过推论,他得出了“安东尼奥是剧中一个具有现实感的人文主义正面典型”的结论。“忧郁”是安东尼奥性格的显著特征。他忧郁的是恶德败行在威尼斯的横行,而他没有能力来阻止,而且反遭夏洛克的陷拘。所以,他“无疑又是一个悲剧性人物”。潘峻松的观点在学界还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很多人都认同这一观点。如克冰写作的《人文主义与莎士比亚戏剧创作》(《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07年第3期)就认为“安东尼奥慷慨大方,乐于助人,珍重友情,而且最后能宽容地对待夏洛克,被塑造成一个善良人性的代表”。可见,学界的确是以“褒”的情感意义来看待安东尼奥这个人物的。但是这种崇高形象并不是永存的,盖棺论定的,善的代表安东尼奥与恶的代表夏洛克一样,随着时代的发展以及批评者所采用的批评方法的差异,他也受到了学者们的较多质疑。

国内最早对安东尼奥形象大胆提出质疑的学者是文飙。他在《莎士比亚的喜剧〈威尼斯商人〉》(《徐州师范学院学报》1978年第1期)中,就对安东尼奥的正面性提出了与众不同的见解。他说:“在莎士比亚看来,安东尼奥纵然有一百个好,但他从种族观念出发、歧视、侮辱犹太人夏洛克,这一点是不仁慈的,作为一个人文主义的理想人物就不该打满分。”他对安东尼奥存在的问题是看清楚了的。这可是本质性的问题。把握了这一本质,就能对这一人物有正确的解读。但囿于当时的批评语境,他还是有所保留的没有敢提出反传统的“人文主义者”的主张。农方团先生对莎士比亚用一褒一贬的人物形象来体现当时时代的潮流与人们的愿望给予了肯定,是一种积极进步的表现,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对作为资产阶级的安东尼奥所体现出来的剥削性与掠夺性却不能视而不见。在《〈威尼斯商人〉安东尼奥形象的意义》(《广西师院学报》1980年第1期)一文中,他言辞激烈地说道:“安东尼奥是商业资本家,他和其他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历史初期的资产者一样,占统治地位的绝对欲望是致富欲和贪欲。这是和高利贷者夏洛克是一致的。他拥有巨大的财富,完全是从国内与殖民地人民那里剥削和掠夺来的。”应该说,论者锁定了安东尼奥的本质特征,是特别具有慧眼的创见。但农方团先生却用新兴资产阶级的进步性抹平了安东尼奥的剥削性,还是将安东尼奥送回到新兴资产阶级队伍的行列,并没有从根本上否定安东尼奥。只是提醒我们不能忘了这个人物是有缺点和不足的,也并非完美无缺。方平先生也认清了安东尼奥的本质特征,他说出的这一段话相当发人深省:安东尼奥口口声声反对不义的高利贷者,他在威尼斯市场上的行为却说明了他是十足的种族歧视者(《归朴返真——〈威尼斯商人〉的演出设想》,《外国文学研究》1981年第4期)。一句斩钉截铁的“十足的种族歧视者”,可谓对安东尼奥定了性。言下之意,安东尼奥同夏洛克一样,好不到哪儿去。在此,安东尼奥至高无上的形象不仅大打折扣,而且令人大跌眼镜。不过,学界真正专门撰文提出反传统观点的学者是陆永庭老师。他在《卑劣的安东尼奥——评〈威尼斯商人〉》(《河北师范大学学报》1987年第4期)里,语气坚决地否定了安东尼奥不仅不是一个新兴的资产阶级代表的人物,而且是一位拜倒在贵族阶级脚下、散发着没落阶级腐败气息的、怯弱的反犹太主义者。他并不比夏洛克好多少,他与巴萨尼奥的友谊也不值得提倡。论者的观点新颖,可谓抓住了安东尼奥的要害。但具体的证据和理论阐述还不充分,也没有进行扩展,尤其是论者对莎士比亚为什么要将安东尼奥塑造成一个貌似正面的形象,未能予以阐释,使其论证的过程显得力量不够。麦冬雯也对安东尼奥持否定批评的态度。她说多数人都把安东尼奥奉为新兴资产阶级的人文主义者,其实“他不过是一个豢养着一群浪荡食客的富有的资产者兼一个有着宗教狂热情绪的宗教迫害狂”(《也谈夏洛克》,《海南师院学报》1996年第4期)。对安东尼奥下“宗教迫害狂”的结论,这也是相当致命的一击。论者重点论述夏洛克的性格特征,而顺带提及安东尼奥,以此来与夏洛克进行对比,对安东尼奥的性格分析是不完整的,因而仅仅只摆出了自己的观点,并没有作深入的剖析。此后,廉运杰同样把安东尼奥看成是与夏洛克一样的人物,都是正面与反面性格并存的形象。他说安东尼奥慷慨大方,为朋友两肋插刀,安东尼奥代表了基督教的博爱精神。但是,透过表面现象,“安东尼奥实际上有着反面人物的特征。他无偿借钱给别人,是因为他要收买人心,以提高他的社会地位。……安东尼奥极其虚伪,他非常爱钱,但都装作对钱毫不在乎。他所谓的‘干净钱’是从海外殖民地搜刮来的,沾满了殖民地人民的血汗。安东尼奥只是打着基督教博爱的幌子,扮演着压迫犹太人的角色。这是一个不能作到表里如一的伪君子。”这既指出了人物性格的双重性、复杂性,同时又有力地否定了安东尼奥作为人文主义者的形象。他是犹太人的压迫者,是爱钱的伪君子。⑥所以,他并不比夏洛克伟大。问题是为什么莎士比亚在他的喜剧中要塑造这样一些带有正反因素的人物,这的确需要给予回答。否则,就不能看出莎士比亚超出同时代戏剧家的地方。年轻学人蒋磊骏从安东尼奥在喜剧中所扮演的角色、地位、身份、性格等多个方面,完全否定了安东尼奥这一人物形象。他发表的《不相称、不协调、不真实——浅析〈威尼斯商人〉中安东尼奥角色形象》(《陇东学院学报》2010年第4期)一文,大胆地提出安东尼奥在莎翁创造的众多戏剧人物中实属异类。他的地位与戏份不相称、性格与环境不协调,形象则既缺乏典型性又缺乏真实可信性。因为除了莫名的忧郁和沉默寡言外,其他方面表现的就是盲目、轻信,一筹莫展。所以,论者总结道:“不得不承认,安东尼奥在《威尼斯商人》一剧中几乎是所有人物形象最为平面化和脸谱化的一个,几百年来,他除了重友情、重承诺的‘义商’形象之外再无可挖掘之处。”论者对这一形象的典型性、深刻性和复杂性,全部予以了否定,将安东尼奥说得一无是处。这一观点也是走极端和带有偏见的。也有学人借助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对安东尼奥的“忧郁”特征进行了分析,说他甘愿把钱财和生命都奉献给巴萨尼奥,根本不合常理,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暗恋巴萨尼奥,实实在在地具有同性恋的倾向。这种阴暗的心理特征,是其不健康的心理表现。他的同性恋观不能见容于基督教的信仰,这如同夏洛克的犹太教观不能见容于基督教观一样。所以,安东尼奥的慷慨谈不上伟大。⑦这种看法有一定道理,但如果撇开当时具体的社会环境,也是难以服众的。

我们必须承认,安东尼奥这一人物形象的设置是与夏洛克形象的塑造来形成对立性的,并构成矛盾冲突的双方。但他是否一定比夏洛克高大完美,这当然值得存疑。从作者的角度看,莎士比亚有美化前者的意图。而安东尼奥在剧本中的实际表现,却并不尽如人意。若将其作为人文主义者的代表,他就应该尊重他人,平等待人,而实际上他没有做到,因而他并非真正的人文主义者;他蔑视钱财,但却想尽办法捞钱,并为自己脸上涂脂抹粉,把自己打扮成一副仗义疏财的模样;他“忧郁”不已,“忧郁”在他身上十分突出,问题是他究竟为什么而“忧郁”?他“忧郁”人文主义的理想难以在威尼斯实现,这恐怕是过高的评价了他。如果是暗恋巴萨尼奥,处处担心怕失去巴萨尼奥,他为此而忧郁,那当然是卑劣的。显而易见,安东尼奥也不是一个简单化的人物。对此,王文在其《〈威尼斯商人〉中的人物形象分析》(《湖南医科大学学报》社科版2010年第2期)里所提出的观点,是颇为中肯的:安东尼奥,是一个具有鲜明时代特征的资产阶级人物,他为人宽厚,重视友情,却也为人虚伪,懦弱无能更兼具了恃强凌弱的特点。这就指明了安东尼奥的两面性。作为新兴资产阶级工商业的代表,安东尼奥既具有正面性的特征,同时也带有这个阶级的致命弱点,他的的确确是一个复杂的资产者形象,而缺少人文主义者的积极性与进步性。所以,一味地唱赞歌,一味地加以否定,都不是公允的评判。

三、鲍西娅形象研究述评

长期以来,国内学者对鲍西娅这一人物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这中间包括许多有名的评论家。朱维之在《莎士比亚和他的〈威尼斯商人〉》(《天津师院学报》1978年第1期)中,称赞鲍西娅和夏洛克是该剧中“最生动、最鲜明的人物”。他评价鲍西娅“是个有学问、有修养的新时代的女性,她的谈吐文雅,又机智勇敢,她为了援救丈夫的朋友,女扮男装,作为出庭的律师,判决夏洛克这样的案件,大快人心。她的形象和夏洛克适成对比。”朱维之先生用了许多褒义词来夸赞这位非同凡响的女性。贺祥麟先生发表的《〈威尼斯商人〉浅论》(《广西师院学报》1979年第2期),对鲍西娅的赞扬与朱维之先生的赞誉基本一致。贺先生是这样评价的:鲍西娅是《威尼斯商人》里的一个理想人物,也是莎士比亚所写几十个剧本里妇女正面人物中最精明干练、有处理实际事务才能的人;“鲍西娅心地纯洁质朴,勇敢机敏,见识深邃,思虑周密,办事练达,充满自信,待人接物,落落大方,在她身上确实体现了人文主义者理想的新式女性的各种品质。”贺先生的评价比朱维之的评价更全面,尤为强调鲍西娅作为新式女性的各种品质。20世纪80年代初期,方平先生创作的《归朴返真——〈威尼斯商人〉演出设想》(《外国文学研究》1981年第4期),其中对鲍西娅的赞语也不在上述这两位先生之下:“夏洛克和波希霞是《威尼斯商人》的两个最主要的角色,在这两个主角中,波希霞应该站得更高、站在更前面。人文主义者把自己的理想寄托在这位聪明美丽的女主人身上。波希霞是整个剧本的灵魂。她应该在观众的心目中留下一个光彩夺目的形象。”方平先生不仅有总的评价,而且还从四个阶段分析了波希霞性格展露的过程。波希霞第一次出场,是“感伤的波希霞”,她要遵守父命;第二次出场是“热情的波希霞”,因为她通过三匣选中了意中人,定了终身;第三次出场是“机智的波希霞”,在威尼斯法庭上,她凭借机智斗败了夏洛克;第四次出场是“俏皮的波希霞”,逼迫巴萨尼奥交出订婚指环。这个过程揭示了波希霞多方面的性格特征,聪明美丽勇敢,追求自己的个性解放与爱情婚姻的自主。所以,她是一个最富于光彩、最为鲜明的女性形象。杨周翰先生等主编的《欧洲文学史》对鲍西娅作了这样的评价:“鲍西娅是莎士比亚创造的理想化的女性形象。她淳朴,富于同情,有才智,自信,体现了莎士比亚理想中的资产阶级新女性。”⑧这同样将鲍西娅划定在资产阶级新女性的范畴。同时代的四位评论家都采用了社会历史批评的方法,从阶级的角度评价了鲍西娅的进步性。他们的高度首肯,在国内学界的影响是十分巨大的,从而奠定了鲍西娅这位文艺复兴时期的新女性在中国读者心目中的崇高地位。之后,不少学者就按照大师的这种定位予以阐释。或者说,基本框架模型不变,仅做一些修修补补的工作。年青学人晓岚写作的《才女——鲍西娅形象谈》(《广西师范大学学报》哲社版1991年第4期)就是模仿借鉴的最直接的成果。她对鲍西娅唱了无尽的赞歌。在论者的赞美中,表现出了过度的阐释。她通过喜剧细节概括说:莎士比亚成功地塑造了鲍西娅这个美丽、勇敢、足智多谋、充满青春活力的新女性形象,“鲍西娅的聪明才智,不仅表现在为个人的爱情斗争方面,而且还表现在她勇敢地参与了社会斗争,解决了堂堂男子汉们解决不了的大难题。”乍看之下,论者阐述的观点不无道理,但如果仔细推敲还是有漏铜的。首先,鲍西娅女扮男装出庭辩护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返还安东尼奥一个人情,毕竟安东尼奥向夏洛克借钱作担保是为身无分文的巴萨尼奥求婚而签下契约,若鲍西娅袖手旁观,恐遭人耻笑。其次,鲍西娅没有自觉意识到她要参与社会的斗争,她去威尼斯主要还是解决巴萨尼奥、安东尼奥与夏洛克之间的债务关系和巴、安这两个男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以免两个男人的亲密关系而影响了他们夫妻日后的家庭关系与家庭生活。再次,鲍西娅去威尼斯解决法庭纠纷胜算的把握到底有多大,她并非一清二楚,她只能见机行事。事实上,鲍西娅法庭斗败夏洛克完全依靠的是她的诡辩。她的诡辩术超出了夏洛克诡辩的水平。论者硬要上纲上线评价鲍西娅的政治意义,多少显得有些离谱。20世纪90年代末期,陈少辉创作的《论〈威尼斯商人〉的艺术特色》(《江苏教育学院学报》社科版1998年第1期)一文,高度地赞美了鲍西娅,说她代表了富有正义感、追求真挚爱情的新型青年,“她是新兴资产阶级人文主义思想的代表,其世界观是破旧立新、争取个性解放。”论者运用汉语“破旧立新”一词来解读她的世界观,不仅将鲍西娅“中国化”,而且以中国人的政治观作出了高规格的评价,这显然有些词不达意。

到了21世纪,依然有评论者在举起这面赞美的旗帜。曲政、俞东明合写的《也谈夏洛克对安东尼奥的报复》(《天津外国语学院学报》2002年第2期),在归纳概述《威尼斯商人》的主题时,就特别提及喜剧“塑造了一位文艺复兴时期的理想女性鲍西亚——年轻、聪明能干、庄严冷峻,不仅能摆脱各种封建羁绊,而且具有临危不惧、应付裕如的才干。”姜梅芳的《鲍西娅并非男权社会的传声筒》(《戏剧文学》2007年第6期),运用多个细节来高度赞扬鲍西娅对当时男权社会的反叛行为,充分赞赏她是一个具有新思想的叛逆者形象。郑智慧发表的《人文主义视角下鲍西亚性格分析》(《边疆经济与文化》2012年第2期)重点阐述了鲍西娅性格方面三个突出的特征。第一是“勇敢顽强”,鲍西娅面对强势的男权社会,表现得英勇顽强。第二是“智慧聪颖”,当安东尼奥坐等被夏洛克割一磅肉的时候,鲍西娅力挽狂澜,将夏洛克挫败。第三是“坚定执着”,鲍西娅对个人幸福生活大胆追求,遇到困难,毫不退让。胡克红撰写的《〈威尼斯商人〉中机智勇敢的新女性鲍西亚》(《环球纵横》2013年第12期),从鲍西亚“敢于追求自己理想的爱情与婚姻”,“法庭斗争这一幕,淋漓尽致地展现了鲍西亚的机智勇敢”两个方面,礼赞了女主人公的美好品行。这种赞美之声,难见新意,基本在复述前人的话语。鲍西娅作为文艺复兴时期资产阶级“理想的女性”,或者说资产阶级人文主义者,她真的就那么完美无缺吗?

国内最早对鲍西娅形象给予否定的学者是陆永庭先生。他在《论鲍西娅——〈威尼斯商人〉评论之三》(《山西大学师范学院学报》1980年第1期)中,大胆提出鲍西娅根本不是什么“文艺复兴时期的新女性”,她身上闪烁的决不是人文主义理想的光辉,而是基督教道德的光辉。鲍西娅的思想观念,她在剧中的言行,处处体现的不是新时代的女性意识,而是封建专制的思想和基督教的精神,她排斥异己,始终认同的是男性文化,竭力向巴萨尼奥讨好。陆永庭在大家纷纷赞美鲍西娅的声浪中,泼了一瓢冷水,值得珍视,但他的主张并未引起研究界的响应和重视。他对鲍西娅身上的正面性视而不见,并彻底否定莎士比亚理想化的人物,这也是站不住脚的。直到20世纪90年代末至21世纪初,才有两位年轻的学人重拾陆永庭否定鲍西娅的话题。一位是吴景惠,另一位是谢建辉。吴景惠的《艳如桃李 毒如蛇蝎——论〈威尼斯商人〉中鲍西娅的性格》(《戏剧文学》1998年第2期),对鲍西娅的表层和深层形象进行了具体的分析。从表面看,鲍西娅温柔贤惠,漂亮大方,博学多才,善于言辞。但从深层看,鲍西娅完全是个“两面人”。她置夏洛克于死地还大谈特谈基督教的“慈悲”,她心狠手辣,不仅剥夺了夏洛克的财产,而且还令他改信基督教。对此,论者怒批道:这是“多么巧妙的欺压迫害,多么卑鄙的巧取豪夺,多么彻底的种族同化。”鲍西娅对于同类是友好恭顺的,而对于“异类”则是狡诈狠毒的。她以基督教价值观作为判断是非的标准,凡是符合基督教价值观的,她就支持,出手大方,一旦面对“异教徒”,她就变了嘴脸。所以,论者评价鲍西娅是“艳如桃李,毒如蛇蝎”的人物。这个结论比陆永庭否定得彻底。谢建辉的《鲍西娅形象的再解读》(《赤峰学院学报》2013年第4期),分三部分来阐述鲍西娅的险恶和歹毒。首先,狂热卫道,仇视异教。特别是法庭审判那一幕,鲍西娅展现了残忍、狡诈的性格,为制服异教徒而挖空心思,为维护宗教利益而不遗余力。她站在自己所崇奉的宗教的立场,带着强烈的民族优越感,绞尽脑汁欲置异教徒夏洛克于死地。所以,“鲍西娅是宗教文化冲突的急先锋,是种族迫害的刽子手。”其次,她貌似公允,实怀奸宄。在法庭上,鲍西娅把自己打扮成公正无私的律师,处处维护法律的公正,实际上她另有算盘,故意让夏洛克放松警惕,而落入她的圈套,即欲擒故纵法。她是一个险恶的女人。再次,她强词夺理,翻云覆雨。她准许夏洛克割安东尼奥身上的一磅肉,但不准多割和少割,更不准流一滴血。她说契约上没有规定流血。既然契约上没有明确规定流血的问题,那流血不流血应该都是允许的。有一个普通的常识,是显而易见的,割肉就必流血。但鲍西娅却可以违背常识,欺负没有文化的夏洛克。谢建辉用事实否定鲍西娅是新兴的资产阶级人文主义者,他把鲍西娅视为狂热的宗教主义者和种族主义者。应该说,他比陆永庭和吴景惠走得更远,否定得更彻底。鲍西娅在其笔下已变得面目全非。

鲍西娅同夏洛克、安东尼奥一样,是一个性格复杂的形象。如果只是彻底的否定和一味地唱赞歌,恐怕都不是正确的批评和估价。这一点也为国内学者所察觉。颜学军在《莎士比亚笔下的鲍西娅艺术形象的另一面》(《解放军外语学院学报》1994年第4期)中,他首先肯定鲍西娅是一个美丽、机智、勇敢的资产阶级女性。但是,她的身上也有明显的缺陷,性格偏狭是其突出特点。她在基督教世界里长大,耳濡墨染了这种宗教文化,于是,在她的骨子里就存在着基督教文化对异教徒犹太人的偏见。她出庭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主持公道,而是为了分担丈夫的忧愁,解救丈夫的朋友免受夏洛克歹毒的报复。论者结尾总结道:“在鲍西娅身上既闪烁着以爱情和友谊为基础的人文主义思想,又反映出文艺复兴时期一代新人身上所带有的时代赋予他们的局限:他们尚未彻底摆脱旧的观念,如封建的伦理观和偏狭的宗教观。”颜学军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他既看到鲍西娅的正面性,又指出了她的缺陷,还找出了这种局限形成的原因。不过,“偏狭”不能代表鲍西娅缺陷的全部。其实,她身上还有相当浓厚的女性依附意识,从而认同男性文化;还有与基督教博爱观相违背的不平等观念,等等。颜学军的研究虽然借助了文化学的研究方法,但主体仍然是社会历史批评观。他认可鲍西娅是一个资产阶级的人文主义者。杨碧雅的《女性主义视角下的鲍西娅性格的双重性解读》(《法制与社会》2009年第8期),从“光辉的鲍西娅——具有自我意识的新女性”“不完美的鲍西娅——不彻底的觉醒者”两个方面论述了她的优点和不足。“光辉的鲍西娅”主要从选匣择婿、法庭救人两件事来揭示她的勇敢聪慧、头脑灵活,塑造了一个反对封建、反对传统的新女性形象。“不完美的鲍西娅”,重在分析她对父权的妥协、在巴萨尼奥面前的自我贬低。这两个细节表明鲍西娅其实并不反对封建制度,她更认同男权文化。因此,她不是一个自觉的清醒者。论者改变了研究视角,运用了西方女性主义文化批评,找到了鲍西娅缺陷产生的历史根源,拓展了鲍西娅形象研究的视域。论者指出鲍西娅的这种局限性,成为后学必谈的内容。郭亚丽写的《〈威尼斯商人〉中鲍西亚的女性视角解读》(《时代文学》2012年第10期),首先肯定鲍西亚是一个光彩照人的形象,她美丽、富有、聪慧、高尚。其次,她也有不足之处。她迷失于男权社会规范之中,处处掣肘,只能小心翼翼地在男权社会中寻找生存的机会。她虽具有一定的叛逆性,但实际是不彻底的。郭亚丽的解读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是对前人成果的借鉴。王怡菲在《〈威尼斯商人〉中的鲍西娅形象解读》(《文学教育》2014年第3期)中,写作思路与郭亚丽相似,一方面肯定鲍西娅是一位美丽聪慧的人文主义理想的女性形象,另一方面指出她存在着许多缺点。她无法摆脱父权和夫权的思想枷锁,无法自由的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无法去追求女性主义的平等和自由,她只能认同当时的男权文化。鲍西娅身上充斥着基督教的偏见和种族歧视。王怡菲的观点当然是准确的,但基本是援用前人的学术研究成果,非自己独立的思考。这种情况也在李琪的文章里得到反映。她写作的《女权主义视角下的鲍西娅的双重性格解读》(《戏剧之家》2014年第3期),则标题、内容都与杨碧雅基本一致。纵观鲍西娅研究,具有创见性观点的文章并不多见,人物形象评价在“赞美说”“优缺并存说”“否定说”之间游走徘徊。

此外,国内《威尼斯商人》的形象研究还涉及到巴萨尼奥、杰西卡和鲍西娅父亲等人物的研究,但数量不多,这里不再一一赘述。总的来看,国内对该剧的人物研究以夏洛克为重点,以安东尼奥和鲍西娅为两翼,搭建了人物研究的“一点两面”。对夏洛克的研究卓有成效,对安东尼奥和鲍西娅的研究还有拓展的空间。在批评方法上,以社会历史批评中的阶级批评见长,成果丰硕。而在宗教文化批评、女性主义批评、伦理道德批评、后殖民批评等方面,虽有涉及,但仍可期待有新的突破。人物正面性、消极性的问题,封建阶级、资产阶级的政治批评问题等,依然占据着很大的市场,需要学术界继续努力拓展新的研究空间。

注释:

①梁实秋:《梁实秋文集》第一卷,鹭江出版社,2002年版,第660-670页。

②张世红:《接受美学视野下的威尼斯商人》,《国际关系学院学报》2011年第2期。

③金玉、郭力宇:《夏洛克形象之我见》,《辽宁师专学报》(社科版)1999年第3期。

④李灏:《种族歧视阴翳下夏洛克的真实形象》,《周口师范学院学报》(社科版)2012年第6期。

⑤朱维之:《论〈威尼斯商人〉》,《外国文学研究》1978年第1期。

⑥廉运杰:《威尼斯商人中人物形象的双重性》,《辽宁大学学报》(哲社版)2000年第1期。

⑦徐震:《孤独的双生子——〈威尼斯商人〉中安东尼奥和夏洛克的镜像关系》,《国外文学》2014年第1期。

⑧杨周翰等:《欧洲文学史》,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171页。

A Research Review of the Figures in The Merchant of Venice in China

DENG Nan

The Merchant of Venice, written by Shakespeare, not only attracts lots of Chinese readers but also triggers extensive comments. The opinions vary on the main figures such as Shylock, Antonio and Portia, etc. Some critics commented them as “vicious avenger”, “niggard”, “hypocrite”, “positive character”, “negative character”, “humanist”, “non-humanist”, and “tragic character”, etc. the tease and review of the studies will boost the research of The Merchant of Venice.

figure; research review; Shylock, Antonio, Portia

2016—12—19

邓楠(1962— ),男,湖南广播电视大学副校长,教授,文学博士。

I561.073

A

1009-5152(2017)01-002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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