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哈贝马斯的市民社会思想

2017-02-23 05:45于欣宜李玉珂
关键词:哈贝马斯市民理性

于欣宜,李玉珂

(辽宁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9)

论哈贝马斯的市民社会思想

于欣宜,李玉珂

(辽宁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9)

哈贝马斯通过考察市民社会理念的历史变迁,创造性地将交往行为中的主体间性原则应用于市民社会,获得生活世界的出场;利用主体间交往行为规范,对理性标准进行合法性规制,拯救出“陷入绝境”的传统批判理论,成功地解决“公共领域如何由私人构成”这一历史性难题。哈贝马斯的这一发现,是具有开创性意义历史壮举。虽然其市民社会思想中的历史唯物主义重建环节,存在诸多有失公允的见解,但其理性批判精神可以使人们跨越私域自律褊狭视界的藩篱,实现生活世界与公共领域具有严格边界意义的当代市民社会思想伟大转向,这为后世的市民社会思想乃至政治哲学的发展提供了重要的思想借鉴。

哈贝马斯;市民社会;公共领域;生活世界

市民社会问题作为现代政治哲学的核心问题得到人们的广泛关注。长期以来,人们习惯于对哈贝马斯交往行为理论进行解读,其政治哲学被遮蔽在角落。20世纪80年代之后,在市民社会思潮的历史牵引下,驱使着人们密切关注公共领域和市民社会,哈贝马斯的市民社会思想才逐渐“浮出水面”,并日益彰显其学术价值和实践意义。因此,我们有必要客观地认识哈贝马斯这一重要的哲学视角,正视其理论内容,读出其中政治哲学的思想真谛。

一、公共领域之转向:市民社会理念嬗变

从古典市民社会与原始野蛮社会的分野到现代市民社会私人领域的公共政治诉求直至当代市民社会中“公共领域如何由私人构成”问题的探析,最终,在哈贝马斯这里得到理性规制,实现宏大视域的转向。这种以历史流变的视角观照市民社会理念的嬗变,可以较为准确地反映出市民社会理念的发展图景,帮助人们深刻地领会哈贝马斯市民社会思想产生之必然。

(一)古典市民社会理念

“市民社会”最早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时期,亚里士多德首先对市民社会做出概念界定,在他看来,“市民社会”可以代指城邦国家、政治共同体。与之相互联系的公民权,使“市民社会”具有与“公民社会”相同的内蕴。在古希腊市民社会中,政治与经济尚未分离,因此,古希腊城邦就是政治的城邦,“人类在本性上,也正是一个政治动物”[1](P113)。除此之外,亚里士多德所界定的市民社会还具有“道德”“伦理”“文明”等内涵,旨在说明市民社会与原始野蛮社会的分野。在其看来,城邦是人类在道德上最高的价值指向,他将表征为善和美好意义的城邦视为最高的价值企盼,并认为城邦建立“其目的总是完成某种善业”[1](P138)。亚里士多德作为市民社会概念的奠基人,后世的理论家们都不约而同地沿袭着古典市民社会理念理论传统,在其理论框架内探求新市民社会理念转向的依据。哈贝马斯市民社会思想同样是以古典市民社会理念为思想根基逐步建立和发展起来的。

(二)现代市民社会理念

现代市民社会在重商主义盛行的时代背景下产生,经济与政治在这一时期逐渐分离。私人在占有经济地位的同时,想要通过公共领域权力的获得,谋求某种政治地位的实现。在学理上,我们将市民社会与政治国家的分野作为现代市民社会出现的主要标志。黑格尔对现代市民社会这一概念范式的转向做出积极的贡献,但是他利用的是“劳动”满足“需要”的褊狭视域,将市民社会归结为经济领域的活动,旨在说明市民社会是独立于国家的一个自足的领域;其国家观,是将国家视为普遍利益的代表,以伦理道德为基础准则对市民社会进行调节和维系,提出“国家高于市民社会,国家统摄市民社会”[2](P4)的论断,以此阐明市民社会与国家政治是既彼此独立又相互联系的辩证统一体。马克思对其进行批判性继承,将现代市民社会观提升到前所未有的新高度,他深刻批驳黑格尔压抑着市民社会存在“头尾倒置”式的市民国家观,创造性地提出“政治解放本身还不是人类解放”[3](P435),只有实现人类的全面解放,人们才能在社会行为中实现具体的、现实的人的“落地”的系统化的市民社会理论。这既成为马克思后来走进唯物史观的“新世纪大门”的重要通路,也为后续厘清公共领域与私人视界纷繁交织的关系提供有效的逻辑疏通。基于对黑格尔与马克思关于市民社会理念的阐发,市民社会与公共领域的分界在现代市民社会中得到逐渐的明晰。

(三)当代市民社会理念

到了晚期资本主义时期,市民社会的现实问题发生诸多的新变化,这必然会引起人们对市民社会理念的再思考。葛兰西和哈贝马斯作为当代市民理念转型时期重要的代表人物,对当代市民社会理念的发展做出突出的贡献。

葛兰西将国家划分为以强制性手段实施的政治社会和以文化意识形态为统治的市民社会,充分反映出20世纪资本主义进入垄断时期的历史性沉思。尤其是其对于市民社会文化意识形态领导权地位的先验性阐释,在20世纪40年代“文化工业”的态势下得到充分确证,其理论在西方社会大放异彩。哈贝马斯沿袭着亚里士多德为代表的古典市民社会思想传统,兼以葛兰西全新意义“公域”与“私域”相关联的理念作为参考,实现了当代市民社会理念转型。依据哈贝马斯的当代市民社会思想的形成过程,大致可以将其划分为两个发展阶段:首先,是生活世界的出场,通过对市民社会中私人财产所代表的经济领域和政治领域革除,建立以理性规范和交往式话语场域为核心的生活世界,抵消工具理性对生活世界的侵占;其次,通过生活世界与公共领域的严格规制,引人进入传统批判理论和当代市民社会理念转型价值与取向的沉思[4](P115)。葛兰西与哈贝马斯以文化充盈的意义诠释当代市民社会理念转型,在哈贝马斯这里,进一步跨越私域自律狭隘视界的藩篱,实现理性批判意义的重构。这不仅迎合特定历史时期的政治诉求,还为批判理论构筑出全新的生存空间。

二、生活世界之出场:批判中介的逻辑联通

哈贝马斯通过对市民社会发展的历史理路,探寻出:普遍语言哲学之于公共领域革新的重要意义。这一创造性的应用,拯救出“陷入绝境”的传统批判理论,获得生活世界的出场,成功地解决“公共领域如何由私人构成”这一历史性难题。

(一)公共领域的革新

康德曾提出“人的理性必须从其私人领域的局限中摆脱出来,才能参与到公共事务中”[5](P123)。但实际上,能够运用纯粹的理性进入公共领域的人是极少数的,这有悖于公共领域普遍准入的规则。哈贝马斯独辟蹊径,尝试将普遍语用哲学的规则引入市民社会中:赋予每一名参与主体说话的权利,规定参与主体要对其话语有效性负责,从而实现私人参与公共领域的目的。这一创造性的应用,从学理上成功地解决了“公共领域如何由私人构成”的难题,生活世界也因此获得出场。人们开始对公共领域进行重新规制,不再褊狭地只关注私人生活领域内的公用事务;主体间的对话也回归到生活的本真,充盈文化意蕴,迎合晚期资本主义文化主导的现实诉求。公共领域跨越资产阶级主体性原则的屏障,在主体间性哲学范式指导下实现公共领域的革新。

(二)理性标准的规制

想要实现当代市民社会的成功转型,还需要具备针对当代市民社会定性意义的理性划分标准。因此,对传统批判理论的改造成为必然趋势。哈贝马斯继续利用交往行为理论的主体间性原则,探寻传统批判理论朝着理性批判转向的现实出路。他首先将社会行为划分为目的、规范、戏剧和交往等四大类别,并一一对其进行合法性论证。在哈贝马斯看来,前三种社会行为作为划分公共领域与生活世界的依据,都不同程度地存在评价标准完整性的缺失,运用其中的某项行为作为评价标准都是有悖于理性的。经过对各类社会行为之于评价标准合理性的论证后,哈贝马斯认为唯有交往行为,能够完整地渗透到人类存在的三个层级世界。最终,将交往行为确立为最具合理性的划分依据。哈贝马斯关于市民社会交往行为的理性标准规定,拯救出“陷入绝境”的传统批判理论,并予以其全新的生存空间,这为厘清当代市民社会与传统市民社会区别、探求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之边界提供了必要的理论依据。

(三)历史唯物主义的重建

作为一项具有完整意义的理论建构,哈贝马斯的市民社会思想在对公共领域革新和理性标准规制的基础上,最终还需进行一项具有视域转向意义的根本变革,即“历史唯物主义的重建”。他通过对马克思主义一系列关于历史唯物主义的论述的重新解读,加之以“交往”“理性标准”“多元主体的主体性地位”等交往行为规范的引入,渴望通过视域融合的方式达到历史唯物主义重建的目的。但这种旨在达到视域转向意义的变革,却因其主观臆断的解读方式得到有失公允的结局,哈贝马斯关于当代市民社会理念转型的构建最终成为乌托邦式美好的幻影。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偏误不能彻底否认哈贝马斯市民社会构想的价值,在其关于以语言为中介、交往为场域、互动为向度、道德实践为内容的理论召唤,可以弥补马克思微观领域研究上的不足;关于尝试以非教条式解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论说的方式,为日后文本研究提供了重要的经验启示。

三、市民社会之旨归:取向与价值再审视

哈贝马斯的市民社会理念,通过交往行为理论的介入实现公共领域的转向;在主体间性交往原则的规制下,形成理性批判标准;最终借助批判中介达到生活世界与公共领域的逻辑联通。哈贝马斯的思想之于当今社会发展意义的再审视,虽然在历史唯物主义重构上存在有失公允的见解,但从总体上看,他的市民社会思想能够跨越私域自律的褊狭视域、迎合特定历史时期的政治诉求,除此之外,通过理性标准的规制,成功拯救出“陷入绝境”的传统批判理论,并予以其全新的生存空间。从这个意义上讲,哈贝马斯的市民社会思想具有深远而博大的价值旨归。

(一)反映特定历史时期的政治诉求

关于市民社会理念,哈贝马斯旨在揭示出资本主义社会深层变化的运行机理,准确、及时地阐发出能够迎合晚期资本主义时期市民社会的政治诉求的论说[6](P88-92)。他通过对市民社会理念流变的纵向梳理,力求全面地将资本主义社会:从古希腊、中世纪时期的文明开化——重商主义和资本主义萌芽的发展;从两次工业革命时期资本主义发展至鼎盛——垄断资本主义和文化工业盛行的资本主义发展历程进行全景式的描绘。同时,他也对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进行横向划分:真实地描绘出公共领域的转向与生活世界的出场的过程。这种立体的视界能够较为准确地展示出资本主义社会的内在结构及其未来发展的大致方向。同时,哈贝马斯还针对晚期资本主义市民社会存在的“资本主义进入到垄断阶段,国家对于政治经济的干预力度大大增强”[7](P211-219)国家社会化的现象;以及私人在经济领域获得较大的发展,在政治领域也需谋求一席之地,国家社会化与私人经济领域政治化纠葛[8](P780-785)等问题进行关注,独具创新地运用交往行为理论原则,论证私人参与公共领域的合理性,使得生活世界得以出场,联通着批判中介对公共领域的沉思,蜕变出宽广视域下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的严格规制,准确解决了困惑人们已久的难题,反映出特定历史时期的政治诉求,还为维系政府的统治提供合法性论证[7](P211-219)。哈贝马斯审时度势地对市民社会存在的现实生存与生活问题等密切关注,不断地丰富其市民社会的相关议题,这也为当代中国市民社会的建构与发展提供宝贵的经验借鉴。

(二)跨越私域自律褊狭视界的藩篱

关于哈贝马斯市民社会思想研究的创新之处,可以通过与理查德·罗蒂的观点比较分析中获得求解。罗蒂关于哲学研究的看法,最为突出的表现是将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完全隔绝开来,他认为哲学研究是以私人领域为主要研究对象,不能阐释任何政治活动的合法性。而哈贝马斯则尝试着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通过批判中介达到逻辑上的联通,无论是在生活世界出场前,抑或是在对市民社会重构的过程中,哈贝马斯都努力地将私域自律与公域自律的平衡作为价值目标[9](P51-59),他能够跨越私人狭隘的视域,最终实现二者的联通。具体而言,在早期公共领域中,哈贝马斯是以私域内的经济活动为存在基础的,人们在实际的中却勇于跨越私人自律的藩篱,为公共领域内的问题进行发声;在生活世界出场后,私域内的实践活动,似乎可以通过交往实践拓展到更为宽广的公共领域内,尤其是当涉及一些政治性问题时,民主平等的合法性成为人们迫切的渴求。哈贝马斯通过私域自律的跨越成为一名真正拥有公共领域生命品格的理论家,他以特定历史时期的政治诉求为先导,始终保持私人领域与公共领域所规制的内在张力。正是在这种严格的理性批判的规制下,才使得人们关于哈贝马斯的市民社会讨论历久弥新。

(三)构筑全新的理性批判生存空间

除此之外,哈贝马斯还对传统批判主义理论家的论说进行批判反思。他认为,过去人们为获得理性,常常利用工具理性压抑人性的方式获得某种目的性的胜利。而哈贝马斯却独树一帜,使早期批判理论经过普遍语用学原则的介入得到历史性的和解,从主体间的倾听、诉说、理解的方式获得理性实现的可能。这不仅是命题形式转换的表征,还是哲学范式的深层次变革,主体间性哲学范式的指导下根本性地革除主体性所带来的弊端,使生活世界出场获得意识哲学的胜利[10](P1-4)。从实质上讲,正是因为哈贝马斯创造性地将交往理论应用于市民社会,才打破原本处于“真空隔离”的状态主体间关系,市民社会的矛盾问题在交往中得以解决。如果我们将过去批判理论家运用主体与客体关系,解决市民社会理性抗争问题视为一次次令人惊异的涉险。那么,哈贝马斯独辟蹊径的再创造,不仅能够转换传统批判理论获得理性途径,还能够继承传统批判理性的知识脉络扩充其新的内涵。这种利用辩证法的张力对批判理论之启蒙遗产进行公正合理的扬弃传统批判理论获得新生。哈贝马斯沿袭着早期法兰克福学派批判理论的传统,秉承着人本主义的价值追求,在对工具理性批判的过程中,尝试绘制出乌托邦式交往关系的终极理想追求,使得陷入危机的早期批判理论获得重生,并由此走上异于普通批判理论的发展之路。他所构建的全新的理性批判理论日后成为多学科发展可借鉴的全新视角,在现代西方社会思潮,如女权主义、大众文化、后马克思主义等研究中,无不渗透着这种全新的理性批判思维。

[1][古希腊]亚里士多德.政治学[M].吴寿彭,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2][德]黑格尔.法哲学原理[M].范扬,张企泰,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

[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

[4][德]哈贝马斯.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M].曹卫东,译.上海:学林出版社,1999.

[5]杨祖陶.康德三大批判精粹[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

[6]卢德友.晚期资本主义与哈贝马斯市民社会理论的突围[J].南京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4).

[7]李佃来.历史逻辑的指认与批判性政治哲学的创构:哈贝马斯市民社会理论的取向与价值[J].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2008(1).

[8]史云贵.论哈贝马斯的公共领域理论及其对我国政治现代化的启示[J].武汉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6).

[9]李佃来.葛兰西与当代市民社会理论传统[J].学术月刊,2004(1).

[10]李辉.马克思市民社会理论的中国发展与实践[J].理论界,2014(2).

AnAnalysisofHabermas’CivilSocietyThought

YU Xin-yi, LI Yu-ke

(College of Marxism, Liaoning Normal University, Dalian 116029, China)

Habermas, through examining the historical changes of the concept of civil society, creatively applies the principle of inter-subjectivity in the intercourse behavior to the civil society and obtain the appearance of the living world. The use of inter-subjective behavioral norms and the development of rational standards Legitimacy regulation, to save the “fall into despair”, the traditional critical theory, successfully resolved “how the public domain by private” this historic problem. Habermas’s discovery is a groundbreaking historical feat. Although there are many unfair views on the reconstruction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in the civil society thought, the rational spirit of criticism can make people realize the strict boundary significance of the living world and the public domain through the barriers of self-discipline and self- The great turning of contemporary civil society thought, which provides important ideas for the future development of civil society and political philosophy.

Habermas; civil society; public sphere; life world

B15

A

2095-0292(2017)04-0011-04

2017-04-19

大连市社科联重点项目“学习习近平系列重要讲话,提升高校思想政治教育水平”(2015dlskzd073)

于欣宜,辽宁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哲学;李玉珂,辽宁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哲学、思想政治教育。

[责任编辑孙兰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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