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世俗每月统记传》与《万国公报》比较研究

2017-02-24 02:19姚子健
关键词:万国传教士公报

姚子健

(洛阳理工学院 图书馆,河南 洛阳 471023)

【史海钩沉】

《察世俗每月统记传》与《万国公报》比较研究

姚子健

(洛阳理工学院 图书馆,河南 洛阳 471023)

19世纪传教士报刊是中国新闻史研究的重要内容,孕育了中国近代报刊。《察世俗每月统计传》是第一份中文刊物,首开近代新闻史先河。而清末影响最大、发行最广、时间最长的《万国公报》则是近代传教士报刊发展的最高峰。对这一首一高两份刊物进行对比,可以看出19世纪传教士报刊从纯宗教性刊物向现代报刊发展的世俗化趋势:传播者由洋人主办主笔到华人主编主笔;传播对象由底层逐步上移到中上阶层的士人、官僚;传播渠道由海外逐步发展到沿海和内地;传播内容由传教义到报新闻的世俗化转变,由介绍科学到引入社会学以传播思想;传播效果从默默无闻到朝野关注。近代传教士报刊既是西学东渐影响中国的重要媒介,其自身也为中国的传播环境所改变,进行了必要的调整。

新闻史;《察世俗每月统计传》;《万国公报》

传教士是最早进入中国的外国人群体,借报刊*19世纪萌芽期近代中文报业的特征之一是“报纸”与“杂志”尚未严格区分,中国新闻史学界泛称之为“报刊”。“不管是从版面形式或者内容的变化等方面来看,当时的月刊与后来的日报有前后相互影响与不易分割的关系。”(卓南生,《中国近代报业发展史:1815—1874》增订版,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年版,绪论第5页注释1)本文沿袭中国新闻史学界的传统,将这一时期的刊物泛称为“报刊”。为媒介传播其基督教义,最早将近代报刊的形式和制度引入中国,培养了第一批本土报刊人才,为国人第一次办报高潮提供了准备。同时其借报刊传播思想、影响舆论、协调社会、检查环境、开启民智等,发挥了巨大的社会作用。他们的办报实践是新闻史研究的重要内容。从1815年初创到19世纪末的鼎盛状态,传教士报刊在华逾百年,逐渐由纯粹宗教刊物发展为介绍西方文明、注重新闻报导以及最后渗入政治影响的综合报刊。《察世俗每月统记传》(以下简称《察世俗》)是中国第一份中文近代刊物,也是第一份传教士报刊,开启中国近代报刊历史;《万国公报》堪称影响最大的传教士报刊,推动了维新运动。将这两份报刊进行对比,能够理清当时传教士报刊的发展脉络和业务变化特点,从而对传教士报刊扮演的历史角色获得更深刻的认识。

一、传播者

传教士报刊的主要传播者当然是受遣传教士,他们经历了一个从独立办报到建立协会组织办报刊的过程。《察世俗》作为第一份中文近代刊物,于1815年8月由传教士马礼逊创办于马来西亚的马六甲州,米怜是具体负责人。他们虽受伦敦传教会的派遣筹办,却没有得到太多帮助,米怜几乎是独自开展业务。该刊每期5至7页,约2 000字,初印500册,后增至1 000册,免费在南洋华侨中散发,于1821年停刊,共出80多期[1]。《万国公报》于1869年由传教士林乐知在上海创办,并且依靠在华的教会团体——广学会,使报刊有稳定的经费支持。广学会是基督教许多宗派都参加的全国最大的教会出版机构,是一个自发松散机构。1891年,李提摩太接任总干事后,将工作重点放在广学会的机关刊物《万国公报》上,借此宣扬维新思想,以达到干预中国政治的目的。广学会不但是各宗派参加的出版机构,更是联系各国驻华使馆、商人的重要机构。李提摩太非常注意利用该协会的社会资源筹措经费,结交中国上层人士,并且确定了面向中国官绅知识分子进行文化传播的定位。《万国公报》隶属于广学会名下之后,其中涉及政治问题之文章如外交、政体、时事方面的评论等显著增加,李提摩太等传教士常以中国政府的局外“顾问”自居,热衷于刊载评论中国时局的政论。《万国公报》是其广学会影响中国政局目的的组织传播的一部分。

也有部分华人参与了报务由基础业务到编辑等的核心工作。《察世俗》创办期间,主编主笔是米怜,华人梁发作为最早受洗的帮工主要负责排字印刷等基础报务。到了《万国公报》创办时,华人知识分子已经参与编辑、翻译等核心工作中,并且大量投稿。其中最出色的中国编辑是蔡尔康、沈毓桂等人,他们大多是落榜或待考的秀才出身,精通国学,了解社会,在办报实践过程中又逐步了解西人和西方。在这些开眼看世界的先进知识分子和传教士们的通力合作之下,《万国公报》的文章更加贴近中国文风,更加 “雅驯”,越来越为中国士人和官僚所接受和订阅[2]。1894年,李提摩太和沈毓桂向林乐知举荐蔡尔康正式出任《万国公报》中文主笔,首开基督教报刊中文主笔先河。

二、传播对象

传播对象即受众社会阶层自下而上,由社会底层人民转为士人知识分子。《察世俗》的创办者米怜曾对其读者进行分析,认为他们绝大多数是文化水平较低的底层体力劳动者,工作占据了他们主要时间,所以不会阅读太长的文章。《察世俗》之每篇必不长,也必不可难明白。由此可见早期传教士报刊初入中国是以文化不高的底层民众为主要受众的,读者数量发展缓慢。李提摩太接手《万国公报》以后的第一项重大举措,就是进行了中国新闻史上第一次系统的受众分析。他对中国和地方的高级文武官员、府学以上的礼部官员、举人以上的在职在野的士大夫以及全国的秀才和应试书生都做了统计,一共得出四万四千名的数字[3]。广学会创始人韦廉臣说:“很早以来中国人最大的特征就是注重学问……和荣誉,他们的英雄人物不是武士,甚至不是政治家,而是学者……这般士大夫们……事实上乃是这个帝国的真正的灵魂,我们要影响整个中国,就必须从他们下手,只有当我们赢得士大夫的尊敬,我们在中国事业才能顺利进行。”[4]李提摩太接手广学会总干事后,改变了《万国公报》过去以中国基督教徒为主要受众的办报方针,转而以中国的上层社会的官僚和士人知识分子为传播对象,由他们再去影响基层民众。因此,传教士报刊的读者和受众阶层经历了由下而上发展的特点。

三、传播渠道

传教士报刊的传播共有以下几方面的特点。

一是办刊地点由境外到境内,由南向北,进入中国江浙经济富足地区。《察世俗》创建于马六甲,其时是鸦片战争之前,受雍正禁教政策的影响,宗教刊物只能于中国周边地区开办、发行,偶尔通过商船和民间私人来往传播至广东、福建等沿海地区。而《万国公报》则可以受中英北京条约和中法黄埔条约的保护,逐步深入到中国沿海和沿江的富足地区创办,影响日巨。

二是由无新闻、文学性强的宗教刊物到栏目细分的综合时政刊物。《察世俗》是月刊,农历月初出版,中国书本式样,木板雕印。为了便于文化层次较低的读者阅读,文句右旁有圈点。这是标点符号首次出现在近代印刷物中。刊物发行全年合订为一卷,并印有全年目录。封面模仿中国古代线装书,正中为报刊名称,右侧题“子曰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左下角署“博爱者纂”,最上端横排中国农历出版年月,这样的封面设计成为后世传教士报刊在一段时间内沿用的标准样式。栏目设置上分类很少,除了介绍教义的文章和对话寓言故事以外,第6卷开始增设“全国各地纪略”一栏,介绍外国概况。《察世俗》没有新闻栏目,只勉强登载过一条有关月食的消息,更谈不上新闻时效性,不过还出现了中国新闻史上第一幅新闻插图《事痘娘娘悬人环运图》。报刊文体上,传教士报刊开始学习中国对话体和章回体写作方法,采用讲故事的办法去写作,文章篇幅一般较短小,由于读者主要是下层劳动者,语言也较为通俗易懂。

《万国公报》也是月刊,其封面设计上延续《察世俗》的中国线装书风格,只是加上出版机构名称、出版日期和号数。但是栏目设置愈加丰富,包括教义、新闻、西学、广告等内容,已经具备了近代报纸的新闻、评论、副刊、广告四大要素,发展为一个完全以新闻和时评为主的时事政论综合性刊物。其栏目细分为政事近闻、教事近闻、中外近闻、杂事近闻、格致近闻,后来栏目有所调整,政事近闻和中外近闻合为中外政事近闻以强调时效性。从栏目设置上可以看出,宗教内容逐步失去了原有的崇高地位,内容大幅减少,而时评和介绍西学的文章逐步增多,占到绝大多数,宗教报刊性质丧失,中国士绅知识分子也纷纷投稿参与。

四、传播内容

传教士报刊的传播内容经历了由披着儒家外衣、传教为主到以时评影响中国、传教为辅的转变。西学传播也由引入自然科学转到与时政更相关的社会科学为主。

《察世俗》本来是以传教为根本目的的纯宗教报刊。米怜在其序中说道:“至本报宗旨,首在灌输知识,阐扬宗教,砥砺道德,本报虽以阐发基督教教义为唯一急务。”[5]可见,传教布道仍是他们最为根本的使命,在传教士最早期的报纸中这一特点尤为明显。为了便于中国人接受,该刊又通过“附会儒学”让中国先贤出来说话,用传统儒学的观点来阐释基督教义,披上儒家学说的外衣。为了提高趣味性,它还刊登非宗教的文章来为宗教服务。米怜认为:“知识和科学是宗教的婢女,中国本身的儒家传统对基督教文明产生巨大抵制作用,而刊登西方通俗易懂的非宗教的科学知识可以引起中国人的兴趣,拉近与他们的距离。”[6]“《察世俗每月统纪传》总共发表文章244篇,直接宣传教义206篇,关于科学文化的29篇,主要是关于天文学方面的知识。”[7]同时刊登一部分诗歌小说等文学内容即“彩色云”,提高阅读趣味性,利用科学知识为宗教服务。

《万国公报》则“于西洋科学知识,史事人物,国家现势,均有涉及”。该刊对西学的介绍系统化、学术化,刊载大量评论时政的文章,将西学东渐由早期的自然科学引入到社会政治科学等领域,如劝中国即时变法维新的文章最多,大量新闻和评论借经世之学之名,议论中国时局,鼓吹西方政治学说。特别是中日战争爆发后,林乐知撰述的《中日朝兵祸推本穷源说》《中东之战关系地球全局说》等一系列论文连续在《万国公报》上刊出,受到朝野上下广泛关注。《万国公报》还发表总税务司赫德的《局外旁观论》和署理英国驻华公使威妥玛的《新议论略》等,这两篇论文因为鼓吹仿效西方、全面变法,使《万国公报》一时声名大噪。《万国公报》让近代中国人开始接受到比较完整的西学[8]。

五、传播效果

传教士报刊最初由海外传教,影响较小,进入内地以后发行18个省,甚至影响到了中国朝政。《察世俗》从1815年创刊到1821年停刊共6年时间,年发行量平均在500册左右,主要在海外发行,依靠往来舟船贩运和读者来信索取,免费发放。由于清政府的禁教政策加之地处海外等原因,《察世俗》影响较小,只在广东福建一带传播,无法深入内地。《万国公报》(前身叫《教会新报》)创刊于1868年9月5日,停刊于1907年12月,前后凡40年[2]。《万国公报》自每期六、七千字不等发展到3万多字,深刻反映了近代中国的社会发展和变迁。《万国公报》发行地域广泛,以上海为发行中心,在中国18省省会和主要城市以及海外商业中心如横滨、香港、新加坡、巴达维亚等地设立代销机构。至1899年,全国代销机构达35个,发行遍布大江南北、边关沿海,覆盖东亚南洋等地,读者“观者千万人”[2]。《教会新报》时期,因其宗教色彩浓厚而销售寥寥。1894年开始,由于刊登甲午战争的新闻,《万国公报》受到关注,发行量大涨,从1897年到清朝新政后的1904年,年销售量在4万至5万册之间,1903年更是达到顶峰的5.44万册,上至光绪皇帝,下至士人官宦,《万国公报》一度成为中国精英普遍阅读的报刊,其传播的科学知识不仅成为洋务派的重要理论来源,更直接催生和孕育了维新派的治国理念和变法内容,对中国社会的思想进化产生了深远影响。《万国公报》因而成为“外国传教士所办的中文期刊中历史最长,发行最广,影响最大的一家”[9]。

六、结语

对19世纪传教士报刊的发展对比分析可以看出,在华传教士逐步组织化,传播行为系统化,华人知识分子参与编辑等报务,发展成本土人才。报刊由宗教性刊物发展为世俗化的近代世俗化刊物,为了提高传播效果,逐步建立遍布全国的发行体系,将读者受众从底层民众定位为具有社会影响力的士绅官僚知识分子,并以西学的内容,新闻和时评的形式来来吸引他们,达到参与政事、改造中国社会的目的。近代传教士刊物在努力利用新闻和西学改造中国的同时,也为中国社会所改变,逐步适应了中国社会的大众传播规律。

[1]百度百科.察世俗每月统记传 [EB/OL].(2002-02-11)[2017-03-12]. https://baike.baidu.com/item/ =aladdin.

[2]邓绍根.万国公报传播近代科技文化之研究[D].福州:福建师范大学,2001.

[3]顾长声.传教士与近代中国[M]. 第3版.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5.

[4]韦廉臣.同文书会章程、职员名单、发起书和司库报告(1887)[Z].出版史料:广学会年报:第10次.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2:77.

[5]米怜.察世俗每月统记传·序[J].察世俗每月统纪传,1815-08-05.

[6]米怜.新教在华传教前十年回顾[M].郑州:大象出版社,2008:72.

[7]许玲.传教士办报与中国近代民主观念的输入[D].武汉:武汉大学,2005.

[8]继成.试论19世纪在华传教士的报刊活动[J].华中师范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版),2006,41(6):28-31.

[9]方汉奇.中国近代报刊史:上册[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 1983:23.

AComparativeStudyofTheCensusofSecularStatisticsandMutinationalCommunique

YAO Zi-Jian

(LibraryofLuoyangInstituteofScienceandTechnology,Luoyang471023,China)

In nineteenth century, missionary newspapers and periodicals were an important part of Chinese journalism history, which gave birth to modern Chinese newspapers and periodicals.TheCensusofSecularStatisticsis the first Chinese publication in the face of Chinese people, which has been the first of its kind in modern news history. At the end of the Qing Dynasty, the most influential and most widely distributed and the longestMultinationalCommuniquewas the climax of the development of modern missionary newspapers. Comparing the mentioned two journals, we can see the secular trend of missionary newspapers from pure religious periodicals to modern newspapers in nineteenth century. From the communication by foreigners to Chinese report editors and chief editors, dissemination of the object from the bottom up to the upper middle class’ scholars and bureaucracy; development of communication channels gradually developed from overseas to coastal and inland, from spreading the doctrine to secular news, from the introduction of science to the introduction of sociology from unknown to the public, to the attention of the government and it depicts that modern missionary journal is not only the important medium of the western doctrine influencing the east, but also itself implements necessary adjustment for the change of Chinese communication environment.

news history;TheCensusofSecularStatistics;MultinationalCommunique

G210

A

10.15926/j.cnki.hkdsk.2017.05.004

1672-3910(2017)05-0018-04

2017-05-17

姚子健(1978— ),男,硕士,助教,主要从事新闻史、传播理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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