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自由教育视野下的职业教育

张玉改

摘要：自由教育思想在教育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自由教育不仅让人获得知识与技能，更让人发展人生的智慧。自由教育产生于亚里士多德的学术思想，从其产生之日起就有争论，其中争议最大的就是自由教育与职业教育的关系。本文从自由教育的发展脉络、自由教育与职业教育的关系、我国职业教育中自由教育的缺失三个方面展开论述。

关键词：自由教育；职业教育；启示

中图分类号：G7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5727（2017）01-0022-05

一、自由教育发展概况

学者们对自由教育有不同的定义。这里我们把它归结为：自由教育是通过有益于人身心发展的基础性课程，促进个人一般发展的教育理念。它以个体自由为前提，以达到个性自由或解放为目的。自由教育的发展经历了七个阶段，最早的自由教育产生于古希腊雅典时期，现在通常称当时的“自由教育”为“博雅教育”。“自由教育”这一命题最早由古希腊思想家亚里士多德提出来。他认为，工作是自由的，没有贵贱之分，那么对于教育来说同样如此，因此教育也应该是自由的，应该倡导“自由教育”。当时践行“自由教育”的科目主要是“七艺”，即文法学、修辞学、辩证法（逻辑学）、算术、几何学、天文学和音乐。在亚里士多德看来。自由教育就是在闲暇的时候能够发展人的理性、智慧、审美等情操，即自由教育是个体不受奴役、个性不被压抑、运用理性达到至高目的的一种教育理念。

中世纪的欧洲宗教盛行，教育的各个方面都受到教会的影响，教育因而沦为教会控制社会的工具，当时传授的“自由教育”就是传统的“自由七艺”，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专业教育。14至16世纪，经过文艺复兴运动，思想得到解放，自由教育思想得到进一步发展。意大利人文教育家韦杰里乌斯（P P Vergerrius）说，所谓自由教育是一种符合于自由人价值的教育，是一种能唤起、训练与发展那些使人趋于高贵的身心的最高才能的教育。当时，自由教育跟随着文艺复兴的脚步强调在教育中人性的重要性，主张培养全面发展的自由人。在17、18世纪启蒙运动的影响下，自由教育主张与卢梭的自然教育思想天然契合，强调在教育过程中应该遵循受教育者的身体和心理发展的规律，即在教育上要符合“自然人”的发展，这里的自然人强调的是人要有自己的思想，是为自己而生活，而不是为了其他任何人而存在。

19世纪以来，工业革命风起云涌的浪潮影响到了教育领域，当时出现了不少学者认同的“通识教育”，通识教育注重培养受教育者的思维能力，尤其强调受教育者具有批判与独立思考、能够在不同学科之间融会贯通的思维。进而培养在思维和知识与技能方面都优秀的完整人。20世纪以来，随着思想解放，社会对“自由教育”的理解呈现多样化特点。如杜威强调“自由教育”就是使人自由的教育。皮斯特认为“自由教育”就是没有“枷锁”的教育。赫斯特认为“自由教育”就是建立在知识本身基础上并与心智发展相关的教育。

二、自由教育与职业教育

自由教育自古希腊时期产生，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产生了不同的影响。当然，作为教育思想，不同学者对其有不同的观点。学术界关于自由教育争论比较大的是自由教育与职业教育的关系。自由教育是建立在人身自由、学术自由、思想自由的基础上以人的全面发展为目标的一种教育形式，人的全面发展包括德、智、体、美、劳，其中“智”即智慧教育尤为重要。18世纪末的欧洲第一次工业革命，大机器生产代替人力劳动，社会分工更加细化，随之产生精通某一生产环节的工人，进而产生“给与学生从事某种职业或生产劳动所需要的知识和技能的教育”，即职业教育。

（一）自由教育对职业教育的批判

职业教育受到社会分工的影响，产生于工业革命时期，虽然从经济的角度来看职业教育顺应经济发展，能够促进社会进步，但是从精神和文化的角度来看，职业教育在某些方面阻碍了人的全面发展。因为职业教育与自由教育相斥，因此受到许多自由教育学者的批判。首先，亚里士多德认为：“工匠贱业的种种技艺都败坏公民的身体。而领取酬金的活计会劳瘁公民并贬抑其思想。”由此可知，亚里士多德不仅认为工匠的技能和技艺是在损害人的身体，因为当时的技艺主要是出卖劳动力。勞动者通过技艺获得相应的酬金，让人获得似乎公平的东西，其实却抑制着人思想的发展。其次，恩格斯早已认识到了分工所带来的严重后果，他提出分工会使工人畸形发展。因为职业教育的分工就等于让工人置身于一个精神和肉体都被剥削的狭小的空间之内。工人一天之内只是重复一个动作。必然会导致工人的身体和心智畸形发展。因而恩格斯提出工人应当定时从一个部门转到另一个部门的想法。这样才能够让人得到全面发展。最后，赫钦思认为职业教育对大学发展产生严重的阻碍。赫钦思认为。“真正的大学精神。也就是纯粹为了研究对象而研究的精神”。“大学统一的原则是为真理而追求真理”。而职业教育主要是帮助社会培养能够在生产部门进行劳作的人，并没有对人的精神进行教育。因而职业教育是不符合人性的。此外。赫钦思认为“将大学职业教育化对大学而言显然是有害的”，那样，“纯粹追求知识的目标在大学迅速变得模糊，并且不久就可能消失。”高等教育培养的是有思想、有批判能力、有智慧的人才，如果将职业教育和高等教育结合起来，那么高等教育与培训机构又有什么不同呢？因此，赫钦思主张职业教育应该和高等教育分开。他在思想上强调，在做一个事情或者工作的时候，不应该只是简单地去重复动作，而应该考虑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不这么做会怎么样，怎么做会做得更好，由此可以看出赫钦思在自由教育上强调培养具有理解力和思考问题能力的人，而不是简单地重复动作的机器人。

（二）自由教育与职业教育的融合

哲学认为，两种事物之间是既相互独立。又相辅相成，一方的存在以另一方为基础。用这句话形容职业教育与自由教育的关系是非常恰当的。职业教育与自由教育在某方面是互不相容、相互独立的，同时在另一方面又是相辅相成的。虽然自由教育强调人的智慧发展和人的全面发展。职业教育强调人的社会分工，但是两者并不是水火不相容的关系，职业教育与自由教育在某些方面能够并且必须融合。二战以后，“职业教育普通化”与“普通教育职业化”现象越来越明显，证明了职业教育与自由教育可以融合。

1.自由教育是一种特殊的职业教育

自由教育与职业教育的关系对立主要源自于大机器生产时的社会分工以及当时的阶级性，剥削者压迫被剥削者，使职业本身失去了自由。亚里士多德虽然反对职业教育，但是亚里士多德同样认为，如果职业的目的“是为自己或朋友或为事业之完美”，这种职业自然是自由的，如果是“为他人而工作，则同样的行动（职业），将被认为是下贱和奴役的。”因此，可以看出亚里士多德并不反对职业教育，只是反对职业教育的目的是为他人工作而不是为自己工作，并且亚里士多德提出如果职业教育的目的是为了自己，那么职业教育也是自由的，也就是自由教育。也就是说，职业分为自由职业与非自由职业，如果职业教育是为自己而做的，那么这个职业就是自由职业，那么进行的教育就是自由教育，自由教育也就是职业教育的一种。此外，自由教育可以为职业教育提供基础准备，包括知识和心智上面的准备，在职业教育里不单单是技术教育，还应该包括智力教育、道德教育等能够促进职业教育进一步发展的因素。通过自由教育的方式，受教育者在学习过程中不仅学会了字母与算数，更重要的是获得与发展了在学习知识过程中怎样学习的思维能力、理解力和观察力，这些能力能够很好地应用到职业教育中，进一步促进职业教育的发展。在职业过程中技术与技能必不可少，可是在职业教育过程中，更重要的是使学生选择适合自己的职业，以及在从事职业时运用自己的各方面的能力，尤其是道德能力与思维能力，发挥学生各方面的资源为职业服务。进一步实现自己的价值。就像贝利宣称的那样：“它（自由教育）并不排斥功利和实用。其寻求的是一种更加广阔和高雅的用处，而非临时和专门的教育。”

2.职业教育是一种特殊的自由教育

自由教育与职业教育的分离主要源自于阶级社会中“奴隶”和“自由民”的划分，自由民享有自由教育的权利，能够具有高尚的情操。但奴隶作为社会最底层，不能享有任何的自由教育，只有劳动才属于他们。随着社会发展，民主观念的产生，使职业教育与自由教育的间隙越来越小，职业教育也可以是自由教育。

在职业教育过程中就蕴含着自由教育的思想。因为在职业教育过程中虽然教授较多的技能与技术，但在技能与技术里面含有非常重要的自由教育的因素。考潘等人经过实证研究发现，固定的职业教育可以培养学生的“建构能力”“技巧学习能力”“思考问题能力”以及“学会一起工作”，因此职业教育对于“提升学生的通识（自由）教育具有重要的意义，其应当成为高等教育不可分割的一个部分”。因为人作为一个有思想的个体，受教育者在学习过程中不是简单地在头脑中复制粘贴来学习某种知识，而是运用自己的思维考虑是什么、为什么和怎么做的问题，关键是在学习上能否怀有激情，是否能够在学习过程中积极地去思考，是否能够在学习之后举一反三从而拓展所学知识的广度与深度，这样，学习也就在自然而然的过程中形成与发展了受教育者的思维能力。这样的学习就不仅仅是职业教育，而更多的是自由教育。因此，职业教育作为教育的一种特殊形式，如果能够在教育过程中不仅教授知识与技能，而且能够给予受教育者更多的学习思维方法，那么这样的职业教育不仅能够适应经济的发展，更重要的是可让受教育者获得更多的自我。让受教育者在学习过程中成为一个真正完整的人。

3.自由教育与职业教育不能简单地融合

从传统看来。自由教育与职业教育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但实际上职业教育与自由教育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自由教育并非不实用的教育，自由教育的实用性还涉及人格完善、文明延续和社会和谐等方面。此外。职业与自由之间其实是一个不断转换的变化过程。曾经是自由教育的知识可能经过一段时间变成职业教育的知识。比如数学，在最开始时就是自由教育，为了培养人的智力。但到了后来数学就变成了一门实用学科，在工程、建筑等方面都会得到应用。同理，职业教育的知识在经过一段时间后也有可能变为自由教育的知识。因此，职业教育与自由教育之间存在着联系，但这并不意味着职业教育与自由教育之间可以任意地联系与转换。首先，职业教育与自由教育科目之間还是存在着较大的差距，两者之间不能任意转换。比如说化学和历史这两门学科有着完全相异的逻辑，化学主要是研究各种实验的，而历史则完全是理论知识，这两者之间存在较大的差距，因此不能简单地把两者联系。其次，在职业教育中可能存在着职业与自由两种教育，在评价职业教育时主要评价的是受教育者获得的技能或者技术的程度，但这并不意味着在评价职业教育时只是简单评价技能或者技术。而应该考虑到在职业教育过程中的受到的自由教育情况，如在职业教育中最应该获得的职业道德、智力和思维发展情况，这样的评价才能够使受教育者获得全面的发展。再次，在职业教育和自由教育融合过程中不仅要注重两者的统一，还要注重两者之间的相互检验。在实践过程中我们不难发现，如果只是注重职业教育与自由教育两者的统一，那么在教育评价过程中就会注重两者统一的方面，而忽视教育评价的最终目的，因此在教育中应该利用职业教育和自由教育两者的差异相互检验。用自由教育检验在职业教育中是否忽视学生思维与智力的培养，用职业教育来检验自由教育中是否忽视学生学到的知识在实践中的应用。因此，职业教育与自由教育不仅要统一，还要相互检验，才能获得的真正的效果。

三、自由教育在我国职业教育中的缺失

自由教育思想的最高理想就是使受教育者获得相应的知识，并发展人的智慧，因此，自由教育思想对教育目的和课程设置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自由教育产生于古希腊时期，随着自由民主思想发展，自由教育经过长期的发展逐渐获得一些效果。但我国社会长期以来受到封建传统思想的影响，自由教育思想在我国发展得并不好，甚至自由教育思想并没有很好地应用于我们的教育实践。尤其是职业教育过程中。虽然职业教育作为教育的重要一部分，相对于普通教育来说更注重技能与技术。但这并不意味着职业教育就要训练没有思想的“机器人”。在职业教育中同样要注意自由教育缺失的现象。

（一）人性角度下自由教育的缺失

就像卢梭所说：“人生而自由，自由是人性的产物。”自由构成人类生存的条件之一，离开自由的人如同会说话的动物而被异化为奴隶，从而在社会性与精神状态上失去人的本质特征而只能盲从地受他人或外在自然力量的压制。在现实的职业教育过程中，自由教育的缺失表现为学生自由的缺失和教师自由的缺失。学生在教育过程中自由的缺失主要是因为缺乏正确的指导。长期以来，职业学校学生并没有以实践为主，而是按照传统教育的模式，接受以“理论为主”的教育。在这种教育环境中学生一直处于被操纵、控制中。学生拥有的不是自己的心灵。职业院校学生本来就觉得自己是一个失败者，在学业上没有自信心，没有自己的目标。只是盲从地前进。现在倡导的素质教育、生命教育等都体现了人们对自由教育的期盼与向往。

教师自由的缺失同样表现为其思想的缺失。现在教师在教学过程中缺乏教育相应的权利，教师只是盲目地跟从教育大纲来教学，教师在思想上就会处于一种懒惰的状态，不是根据国家、社会、学校和学生具体情况运用自己的知识，发挥自己的才智，创新自己的思维来教授学生有用的知识与技能。而是根据“模式化”的教材，运用单调呆板的教学方法，利用陈旧的讲义向学生传授知识。

（二）思维角度下自由教育的缺失

我国传统的教育思想重视理论知识，忽视技能知识。现在职业学校的教育并没有自己的实践特色。现代社会需要的不仅仅是具有知识和具有操作能力的个人。更需要拥有思想与思维能力的人才。我们不否认知识是智力的一部分。但仅仅像传统教育中的学生拥有知识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在教育过程中发展智力。其实我国历史上也出现过几次思想大解放时期，最著名的就是先秦时期的“百家争鸣”，儒家、墨家、道家各家都有自己的思想。学生接受教育就是根据教师所讲畅所欲言，这样，学生的智力得到了真实的发展，学生拥有自己真正的思想与思维。英国因为重视思维能力培养才出现了许多拥有独特思想的思想家和哲学家。因此，职业教育必须同时重视学生实践操作能力的培养和学生自由思想的发展，两者并不冲突。学生实践操作能力能够促进学生自由思想的发展。同时自由思想能够反过来进一步促进学生操作能力的提高，两者可以同时并进，这样才能促进学生全面发展。

（三）知识角度下自由教育的缺失

当然，在现实生活中只是追求知识本身而不带有任何目的的教育几乎是不存在的。自由教育产生时只是为“自由民”所准备，是为了提升已经满足物质需求的上层社会成员的文化素养，并没有真实的用途，只是为了追求知识本身。但在目前，许多人都在急功近利地追求知识对自身的價值，而忽视了教育本身应该拥有的价值，这就造成了重学术而轻实践的普遍现象。对于职业教育来说，本来应该是重视实践技能的教育，现在与普通教育一样，重视理论知识的目的并不是真正追求知识本身的价值，却忽视了学术中应获得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思维能力的培养，因而社会中出现的高技能人才缺失、创造力低下和就业难的普遍现象也就不足为奇了。

什么是自由教育？就如赫钦斯所说：“自由教育的目的在于发展理解和判断能力，教育的目的是改善人，这就是适用于自由人的教育。所谓改善人，意味着他们理性、道德和精神力量的最充分的发展。自由教育从产生到发展，逐渐与现代社会相适应，无论是对自由教育发展概况的认识，还是对自由教育与职业教育的关系认识，我们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现代自由教育不仅仅是面对上层阶级，更主要面对的是大众：现代自由教育不仅仅是让学生获得知识，更重要的是获得思维与智力的发展；现代自由教育不仅仅让学生发展思维，更重要的是让学生运用思维来促进发展。因此，现代自由教育不仅是面向大众的能够促进学生思维能力发展的教育，还是能够促进职业教育发展的一种教育，不仅让人们快乐地获得知识，更要让人们快乐地在社会中生活。

（责任编辑：杨在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