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衍庸篆刻艺术初探

2017-03-13 13:50毛春海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210013
大众文艺 2017年2期
关键词:八大山人金文印章

毛春海 (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 210013)

丁衍庸篆刻艺术初探

毛春海 (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 210013)

丁衍庸不仅精通中西绘画,而且也是一位深谙传统篆刻的艺术家。他在篆刻方面也同样取得杰出的成就,足以为二十世纪的篆刻史上的卓然大家,惟其篆刻艺术成就为画名所掩,不为香港以外的篆刻界所熟悉殊是可惜。相对于他的油画和水墨画,丁氏对玺印、篆刻的鉴赏、收藏兴趣很早便开始,大约1929年,这位不遗余力献身于现代艺术运动的西画家,发现了徐渭、八大山人、石涛、金农等独具风格的文人雅士,深深感受到中国书画及金石的博大精深,开始研究和收藏、甚至自学中国绘画,从此奠定其终身鉴赏及收藏中国古代文物的喜好以至书画和篆刻的创作。在他五十年代的油画作品中,各种古文或符号大量出现,足以说明他对玺印文字的研习。与水墨画的发展相同,丁氏刻印亦是无师自通,以古器物图案作为篆刻之范本,以殷周及先秦古玺为依归,据《丁衍庸艺术年表》,他在60年代开始操刀治印,别具一格。

丁衍庸早岁负笈东瀛,一生游踪、生活、学习的地域,和他以后的篆刻艺术不无关系。留学日本期间虽习西画,但对日本的传统书画界不会很生疏,“此时由于出使日本的中国清代官员杨守敬为金石学家,带去大量拓片,在日本的学术界和书法界引出金石学热,刻印的风气也日盛。”1925年,丁衍庸回国,在上海从事美术往返于广东和重庆,此时流寓重庆的友人如潘天寿、吕凤子等也善篆刻。

20世纪上半叶,中国美术界予以清初书画家八大山人前所未有的关注。丁衍庸一生私淑八大山人,从20年代末起就开始收集八大山人的书画,不仅其书画均深深得益于八大山人的艺术,其篆刻艺术也受八大山人的影响,值得注意的是,八大山人也是一位有独特风格的篆刻家,治印之外也研究古文字。八大山人的篆刻有以下几个特点:“(1)以书入画,画中的线条有书法的意味;(2)书画题款,用语诙谐,富于幽默感;(3)印章的布局也能独辟蹊径;(4)八大山人有时还把一些近似图像的字形刻入自己的印章。”这些也给了丁衍庸一些启发。

1949年,丁衍庸移居香港。此时,一些广东籍的印人如邓尔雅、罗叔重、冯康侯等也在香港。由于大陆在1949年后基本中断了和西方艺术界的交流,生活在香港的丁衍庸不但得以继续从事西画的创作和教学,还有机会不断地接触西方的现代艺术。这大概是他的篆刻中,有一部份作品能汲取中国传统之外的视觉艺术资源的原因之一。

统观丁衍庸的篆刻,初期主要以甲骨文、金文入印,追求高古浑穆的气象。及后较多参照古篆及肖形印,转化为书法性的线条,纵恣、狂野、朴拙兼而有之。他的印章中以自用印为大宗,当可知他开始治印的目的在使印章与画风相配合,乃成就丁氏诗、书、画、印四绝的艺术。在篆法上,他以甲骨文和金文入印,如他的名章中的《庸》“字就常取甲骨文的“庸”字。在章法上,先秦古玺的章法,字距紧密,而行距有时却相当疏朗。又如《叔旦》一印,亦即二个或两个以上的字写成一个字的样子(我们在商代的金文中能见到这样的合文,古玺中也常有类似的处理,八大山人研究钟鼎文字,也常有类似的文字游戏),的空间。全印的线条很厚重,但还在在露出单刀的痕迹,雄强中因之又见流动的意趣

篆刻家以刻刀为铁笔,最重刀法。“丁衍庸用刀,一笔用一冲刀完成,一般不补刀。这点和齐白石的单刀痛快爽利相似,不过丁衍庸用刀,还吸收了吴昌硕刀法厚重浑朴的一面,使其刀法在流动中多了几分沉浑,厚重中有华滋。”在丁衍庸的白文印中,还有一路线条较细者,如《猫》一印,“猫”为一象形,匍匐于左侧,线条流畅生动,有书画中的写意性,丁衍庸对线质的重视,得自他对中国文人书画传统的理解。丁衍庸还有一些朱文印,线条和边框都相当的宽厚,如《思文》和《方》两印,笔划的边缘也很少有残破,显得十分凝重,这类印章可能取法了厚重一路的古玺。丁衍庸用刀的变化,有时刀刃侧斜的角度较大,和书法用笔中以侧锋取态的意趣有异曲同工之妙。

虚实的巧妙处理,是丁衍庸篆刻的一大特色,也是最吸引人处之一。他曾刻过两方文字内容相同的铲形名章《丁牛》。第一方左上角的“丁”字处理比较实,“牛”以一键硕之牛形代之,背部和尾部未刻去的部份,虚实相映,“牛”线条较细而有流动感,右侧笔划的粘连使它有较大的白色,和左上角三角形的“丁”字构成呼应之势,加之接近底部的线条细长而又流畅,整个印面显得灵动而有节奏感。第二方印的章法和第一方相似,但用刀的轻重变化幅度更大,单刀的效果也更明显,神采郁郁勃勃。

上述两方名章也反映了取法先秦玺印的第三方面,即印面的形式效仿古制。先秦玺印中有铲型印,在丁衍庸的印章中,这类铲型印还有不少,如《丁》《丁鸿》等。此外,容庚的《金文编》收了不少这类的图形。

在丁衍庸的印章中,肖形印(即图像印)占有相当的数量。在二十世纪的篆刻家中,刻肖形印最多也最有成就者当推长期居住在上海的书画家来楚生。根据单晓天、张用博《来楚生篆刻艺术》一书写道,来楚生的肖形印主要取法战国至秦汉的古肖形印、汉画像砖和北朝佛教造像,虽说他的肖形印常十分简约写意,但就整体的造型来说还是相当写实的。丁衍庸的肖形印和来楚生的很不相同,如果说来楚生的肖形印能够达到和古代的画像砖和佛教造像形神俱似的话,那么,丁衍庸的肖形印则更有现代感。他的肖形印大致可分为三类:(1)象形字印;(2)十二生肖印;(3)其它图像印。

这些肖形印有三大风格来源,“一是甲骨文和金文中的图像文字。甲骨文和较早的商周青铜器上的一些铭文为象形字,虽属文字,然与图画无异。”丁衍庸移居香港后,改名“丁鸿”,常刻一鸟代“鸿”。他还曾刻《丁鸿》名章,“丁”为一长钉,“鸿”为一竖起来的鸟。丁衍庸属虎,也常以《金文编》中的象形字“虎”入印。这种印虽说也算是古文字印,但我们也完全可以把它们视为肖形印。

他的第二个图像和风格来源是古代的肖形印。他刻的生肖印《猫》,经过适度的夸张后,显得十分俏皮可爱。第三个风格来源笔者以为很可能是西方现代绘画,丁衍庸所仰慕的西方大画家马蒂斯、毕加索都有一些造型极为洗炼、带有几何线的作品。这应也直接给丁衍庸的印章以启发。他的有些肖形印造型异常简洁,无曲线如几何图形。如他刻过多方《丁虎》的生肖印,有的极为洗炼抽象。其中一印,极度的变形几乎可以用“遗貌取神”来描述,既简朴稚拙,又有一种漫画的效果。此外,丁衍庸还有一部分戏剧人物肖形印全以细线钩勒,和他的戏剧人物画如出一辙。

在丁衍庸的图像印中,还能见到一般篆刻家不常入印的动物,如猫、驴、鹅等。“他刻这些动物,笔者以为和他的绘画很有关联,或是他研究八大山人绘画的结果。八大山人喜欢画猫,丁衍庸曾画《猫石图》,构图和存世八大山人的一猫石图立轴的构图非常相象。丁衍庸所作《鹅》图像印,造型上或也受到了八大山人所绘芦雁图的影响。”

从以上所举的印例,我们已不难看出,篆刻到了丁衍庸的手中,古今中外,抽象具象,左右逢源,随手拈来,好像宇宙万物都可以入印,变化不可端倪。他的印风或恢弘、或奇肆、或高古、或诙谐、或雄强……方寸之间,居然有了种种不凡的气象。而这一切都还有待于更多的专家学者们来进行深入的探讨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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