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30载,中国重回滑翔世锦赛!

2017-03-17 17:59鲁晓冬
航空知识 2017年2期
关键词:金质埃迪滑翔机

鲁晓冬

“晓冬,看看我这个!”走进商广伟的办公室,一眼就被他办公桌上的3块大型液晶屏幕吸引住了。再看屏幕前方,微软力回馈摇杆、赛钛客的油门手柄、自动驾驶仪面板一应俱全,“我在模拟里面最喜欢飞的飞机是图-154和波音757。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

如果您以为我又结识了一位痴迷飞行模拟的宅男,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今天向大家介绍的这位商广伟是一位持有中、美、澳三国飞行执照,拥有国际航联(FAI)滑翔金质证章以及美国联邦航空局(FAA)多发及仪表等级的飞行员。2017年1月上旬,商广伟与另一名飞行员杜鹏将代表中国参加由FAI主办的世界滑翔锦标赛。

中华人民共和国阔别这项国际赛事已有30年之久,如今重装回归!

托克莫小镇

与商广伟结识于整整10年前,还记得那天我们一同前往位于首都机场的民航华北局,战战兢兢地参加第一次航空体检,随后在大同航校跟着同一位教员学飞初教6飞机。从大同航校毕业后,我恢复了宅男本色,商广伟则一边从事律师职业,一边开启了他翱翔世界的全新航程。

2009年,商广伟来到了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的托克莫小镇(Tocumwal),飞起了滑翔机。小镇的中心广场上有一根杆子,顶端高高地杵着一架真正的滑翔机,向所有经过这里的人骄傲地宣示着小镇与航空的不解渊源。据说这个小镇在二战期间是美军B-24轰炸机的训练基地,至今镇上还有一个小型的航空博物馆,里面有许多关于二战的老飞机、老物件。

托克莫小镇不大,居民2 000多人,主营产业3大项:滑翔飞行、高尔夫以及莫累河旅游。莫累河是澳大利亚的母亲河,流经小镇,镇上各种温馨舒适的度假村和汽车旅馆鳞次栉比,世界各地的游客无论是好动的还是好静的,在这里都可以找到适合自己的生活。在国际知名的一些旅行网站上,托克莫早已经是名声在外。

当然这里最著名的是滑翔。每年的滑翔季,世界各地的滑翔机飞行员就会像候鸟那样带着他们的滑翔机来到小镇上,展开为期几十天到数月不等的飞行。来自德国、法国、挪威、瑞典、美国、新西兰、日本等国家和地区的飞行员,说着各种口音的英文,会在这里的无线电频道里热闹上好几个月。

在2008年以前,这里从来没有中国人的足迹,但这个状况自2008年以后就彻底改观了。最先来到这里的是杜鹏,他是中国国家滑翔队首席飞行员,获得FAI滑翔机钻石证章。在杜鹏的邀约之下,商广伟也来了。

小镇的机场上有一家滑翔俱乐部,老板兼教員是一个叫埃迪(Eddie)的老头。老埃迪非常能干,飞行,航务,机务,后勤,定旅馆,叫外卖,全都一把抓,每天起早贪黑把俱乐部运转得井井有条。埃迪的教学法非常形象生动,连说带比划,丰富的表情和肢体语言,让当时英文尚不太灵光的商广伟很快就掌握到了滑翔飞行的基本技能。

商广伟记得滑翔机放单飞的那天,埃迪对他说了两句话:“safety landing is first”,“air speed is your friend”(安全降落是第一位的,速度是你的朋友)。

埃迪见商广伟已经上道,就把他引荐给了同住在这个小镇上的另一位滑翔机教员,一个在澳洲乃至世界滑翔界神一般的存在……

每一分钟都要在天上度过

此人住在机场旁边一个小农场(那是一个很小的农场,不是麦浪滚滚的那种大农场)的一座小房子里,不大爱讲说话。很有点《飞机总动员》里面那架“海盗”的意思。

用埃迪的话讲,一个人一生当中能获得一次世界锦标赛冠军,那叫幸运;能获得两次冠军,叫非常幸运;能获得3次冠军,那叫NO.1;能获得4次冠军,那就叫牛逼了。

这人就是获得过4次世界锦标赛冠军的牛人,由于飞行技能太过出色,被澳大利亚政府以引进人才的名义从德国请来移民到澳洲,他就是英格莱那(Ingo Raner)。

左至右:商广伟、埃迪、杜鹏

英格莱那已近80岁,只要有气流,恨不得每一天的每一分钟都要呆在天上。有人看见他晚上9点多钟还在天上不愿意下来,天已经全黑了。此人一辈子只攻一件事——飞滑翔机,据说飞机连碰都不碰一下。

商广伟跟随英格莱那学习了滑翔机螺旋、最大滑翔比飞行、越野长距离飞行以及后座单飞等滑翔机高级课程。与埃迪的手把手教不同,英格莱那的教学更多是点拨式的。毕竟训练的是高级课程,学员已经不再是生手,要打磨的已不再是一杆两舵手脚协调,而是如何驾御气流做出正确决断,飞的是经验。当然也有英格莱那的性格使然。

所以在座舱里,商广伟在前面飞,感觉好寂静,英格莱那只会在他认为需要的时候给予指示:“next cloud”(下一朵云)。

国际航联金质证章

滑翔与一般娱乐飞行最大的不同,在于它是一项竞技性的飞行。滑翔的意义在于开发人体以及空气动力学的极限,挑战人类飞行技能的新高度。

因此,入了滑翔的门,就从此和各种比赛和考核分不开了,这就仿佛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无论是哪个级别的滑翔机飞行员,他的前面总会有一个要实现的目标。国际航联发布了获得银质、金质和钻石证章的任务指标。只有在有认证资质的俱乐部飞出这些任务指标,才能获得相应的证章。

商广伟一说起他获得国际航联金质证章的过程,就打开了话匣子。国际航联金质证章,是参加世界滑翔锦标赛的门票。证章要求有两项,升高10 000英尺(相对高度,合3 048米);飞行距离超300千米(三角航线)。

在此之前,首先要完成银质证章科目,也就是一次留空时间满5小时,飞行距离超过100千米。在这个过程中,商广伟每个飞行季节都要往返北京与澳大利亚之间。这期间经历了多次在“别人的机场”迫降和两次场外迫降。

一说到迫降,尤其是场外迫降,飞飞机的飞行员大多会觉得这是一个最好一辈子也不要碰到的经历。但对于在澳洲飞行的滑翔机飞行员而言,这甚至成为了飞行必修课甚至乐趣所在。

“澳洲就这点好,谁飞都不会紧张”,商广伟谈起澳大利亚的飞行环境如数家珍,“根本没有高压线,到处都是大块大块的田地。”

澳洲机场星罗棋布,用商广伟的话讲是“一个挨一个”。如果是无法返回本场落到了别人的机场上,打个电话就可以把牵引机叫来,挂上绳就牵回去了。即便是落到外面,牵引机来了如果能降落,挂上绳就把你牵回去了。

“但是有一次,我落到外面,把飞机拆了。”商广伟说那是他在冲击300千米任务中的一次,滑翔机越飞越低,就是找不到气流。

商广伟原本相中了附近的一个草地机场,操纵滑翔机到达机场上空,高度还相当地富裕。本已经决定在这个机场降落了,赫然发现几只羊在草地跑道中间吃草!无奈只好放弃了这个机场,向着镇子的北边一块空地降落。

“我当时开着扰流器擦着树梢就落下来了。飞行员的决断很重要,落还是不落。必须自己做决定。当时汗毛都立起来了。”

“你不是说在澳洲飞行不紧张吗?”我追问。

“可谁不想直接能飞回本场呀。落到外面还得打电话叫车,还得等。”

商广伟為滑翔机的水箱加水,准备狠整。

最后拖车开来,滑翔机翅膀卸下顺到车里,拖回了本场。商广伟回到本场把这事告诉了英格莱那。英格莱那说:“在澳洲,羊到跑道上遛弯很常见,降落时躲开羊就是了。不用另选场地。”

“那次我们险些没飞回去,都已经准备在一个机场降落了”,商广伟又说到一次他与杜鹏的一次惊险经历,“那次是在Banally(维多利亚州滑翔中心)飞,返程途中高度低了,就奔附近一个机场去了。滑翔机到了三转弯的位置突然感觉杆一抖,有气流!起来了!一直盘到云底,返回Banally本场降落!”

“滑翔带有一点点赌博的性质,一看高度低就得马上找场地。摆在你面前的就两个选择,如果眼前这块云能上去,就返场;没气流,就是(眼前)这块地啦!”

2015年,商广伟在新南威尔士州Naromine的全澳滑翔中心完成了他的300千米金质证章任务,4小时飞了308千米。

每天俱乐部会同时发布几个任务,任务的转弯点都已经输入到仪器里面。领到任务的飞行员就带着仪器升空,仪器则会自动地把飞行的所有过程都录下来。“其实就是GPS,三维立体的GPS”,商广伟说。飞行完成后把仪器交还给俱乐部,输到电脑里所有飞行细节分毫毕现。俱乐部一看,飞行员达成了300千米任务,就填表,盖章,上报。水到渠成。

目前,商广伟已经突破了500千米任务,正在向钻石证章冲刺。

中国国家滑翔队

2014年,在完成金质证章科目的期间,商广伟买下了他的第一架滑翔机。这是一架18米级的ASW28滑翔机,德国制造。

“这是机库里最好的一架滑翔机,当时一眼看到它的感觉,就像是一件艺术品,真棒!”谈起自己的滑翔机,商广伟的眼中闪着光,“第一次飞这个滑翔机感觉,就像咱们平常开一般的车开惯了,突然开上了好车。50比1的滑翔比。当时买滑翔机并不是准备要参赛。”

有了自己的滑翔机,完成了世锦赛门槛规定的金质证章科目,参加比赛几乎就成了商广伟和杜鹏的必然选择。早在上届世锦赛时,两人就已经有了动议。“反正都是飞,为啥不参加呢?”

他们联系到世锦赛组委会,对方表示,世界锦标赛必须要以国家的名义参加。商广伟和杜鹏上书国家体育总局航空运动管理中心,提出以中国国家队的名义参加世界滑翔锦标赛。体育总局航管中心给世锦赛组委会发去了确认公函。由杜鹏和商广伟两个人组成的中国国家滑翔队就算组建完成了。

“目前我们在澳洲所有的飞行以及生活开销,还都是由个人来支付。”商广伟说。

2016年10月,商广伟和杜鹏首次参加了澳大利亚第55届多级别滑翔锦标赛。这本是一场仅对澳大利亚本国飞行员开放的比赛,因此杜鹏和商广伟虽可以参加但飞行成绩不进入总排名。在10月19日(第8个比赛日)的比赛中,当天的任务是400千米。杜鹏的滑翔机遭遇一次特情。当天天气预报气流不错。10点45分气候后,当牵引机牵引到300米高度时,牵引机端的绳索突然断裂,几十米的牵引绳甩向了杜鹏的滑翔机。

这是非常危险的情况。杜鹏迅速在滑翔机端将牵引绳脱钩,索性顺利脱开,他本打算转头返回本场,返场途中却碰到了一股气流,于是顺势盘旋一直升到了8 000英尺高(合2 438米)。杜鹏原想继续飞行,可在后来又遇下降气流,于是被困在了一个山谷之中。向下望去根本没有可以降落的场地,杜鹏此刻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位德国滑翔机飞行员经常说的一句话:“every meter”(每一米)。他必须争取每一米的高度,因为每一米的高度都异常宝贵。终于,在耐心盘旋了20分钟后,杜鹏的滑翔机“绝处逢生”重返云底。

“也许今天真的不适合飞行,放弃吧!”杜鹏在朋友圈里如此总结,“飞滑翔机教会你做人,懂得放弃,懂得做事要给自己留有余地。”

当天,商广伟完成了400千米任务。

10天的比赛下来,从最终成绩来看,杜鹏和商广伟的成绩可以插进所有参赛澳大利亚选手的第13和14位。而且由于对比赛规则不熟悉,在第二天的比赛中被扣掉了1 000分,导致当天成绩为负,对总分有了很大影响。因此,在重大的赛事面前,飞行技术仅仅是一个方面,对于规则的理解以及经验往往也是占有很大的权重。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中国人自上世纪80年代最后一次参与滑翔世锦赛后的第一次回归。商广伟和杜鹏把这次比赛看作是2017年1月世界锦标赛的一次热身。

我们中国人终于回来了!

责任编辑:吴佩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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