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策略在《汤姆叔叔的小屋》中的体现与运用

◎喻小霞

模拟策略在《汤姆叔叔的小屋》中的体现与运用

◎喻小霞

本文借用后殖民主义理论家霍米·巴巴的“模拟策略”分析斯托夫人的《汤姆叔叔的小屋》中殖民者使用“模拟策略”教化被殖民者，黑奴受到奴隶主的教化后从不同程度上模仿白人奴隶主这一情节。伴随着殖民者“模拟策略”的产生，被殖民者也会产生一种“抵抗策略”。不愿服从殖民者教化的黑奴会开始反抗奴隶主甚至反抗奴隶制度。

模拟策略 《汤姆叔叔的小屋》

《汤姆叔叔的小屋》是美国作家哈里特·比彻·斯托（斯托夫人）于1851年6月5日起发表在反奴主义杂志《国家时代》（National Era）中的连载小说。它是反奴隶制小说中的代表作。斯托夫人在小说中记叙了奴隶主们利用宗教和法律教化黑奴顺从，从而更好地维护自己的殖民地位。当代著名的后殖民理论家霍米·巴巴在《模拟与人：后殖民话语的含混性》中提出“模拟策略”。殖民者使用“模拟策略”的目的是为了维持霸权，通过模拟实现教化被殖民者的使命。本文主要以霍米·巴巴的“模拟策略”作为理论依据，探讨《汤姆叔叔的小屋》中描述的不同类型的奴隶主和奴隶的形象，分析小说中殖民者如何实施“模拟策略”教化被殖民者以及被殖民的奴隶不同程度地模拟殖民者甚至抵抗殖民者的一种殖民现象与后殖民现象。

一、外形模拟

对霍米·巴巴来说，模仿是殖民权利与知识的一种策略，它象征着被殖民的主体企图通过改造自身、模仿殖民者的外表与言行而得到认可的渴望。[1]被殖民主体一直是殖民者的“他者”，他们丧失了自我意识，盲目地模仿白人的一切行为。同时，被殖民者对殖民文化的向往和崇拜会使他们在模仿殖民者的过程中，对自身的文明产生一种自卑甚至厌恶。

汤姆叔叔的第一任主人希尔比先生的家有一个爱模仿白人的黑奴山姆，他最爱做的事就是陪同主人参加各种政治集会。他会仔细地观察演说者的表情和神态，然后在他的奴隶同胞们面前模仿刚才看到的演讲。山姆从不会放过这样的表演机会，他把演讲当作是自己的职业。[2]他在演讲结尾时会模仿白人的语气说：“黑人们！我祝福你们！”山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俨然把自己当成一个白人。他通过模仿白人的演讲，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已经优越于自己的黑人同胞们。

除了从行为上模仿殖民者的山姆以外，还有从外表上模仿自己的奴隶主的黑奴阿道夫（汤姆叔叔的第二任主人圣克莱尔家的黑奴管家）。“在一帮奴仆中他的身份显得要高人一等。他的服饰非常时髦，手中转动着一块洒了香水的亚麻手帕……他穿着绸缎背心，白色裤子，胸前还挂着一条十分惹眼的金链子。”当阿道夫被圣克莱尔认出是穿着他的背心时，阿道夫说：“老爷，这背心上都是酒渍，您怎么能穿这样的背心呢？我知道您迟早会把它给我的。”阿道夫擅作主张地将奴隶主的绸缎背心据为己有，利用一切机会模仿殖民者的穿着打扮。他喷香水，戴金链子，俨然一副白人打扮。阿道夫渴望从外表上模仿殖民者，从而混迹白人社会。

像山姆和阿道夫这样的奴隶，盲目地认同白人的普遍标准，竭尽所能地模仿白人的言行举止甚至是服装打扮，企图通过这种浅层次的外在模仿来摆脱自己所处的殖民群体。

二、信仰模拟

霍米·巴巴在《模拟与人：后殖民话语的含混性》中指出：殖民者使用模拟策略的目的是维护霸权。[3]殖民者们利用基督教教义来教化黑人奴隶，把更好地维护殖民地位的目的美化成是上帝的旨意，给奴隶制这一匹凶狠残暴、没有人性的狼披上了一层宗教的羊皮。在汤姆叔叔被运送到南方的行船上，有一位牧师说：“非洲人天生就该做奴隶，这点毫无疑问，因为这是上帝的旨意——他们本来就该低人一等。圣经上说：‘迦南应当受到诅咒，必须作奴隶的奴隶’。”还有一位高贵的太太认为黑人的感情不能跟白人相提并论，即使解放黑奴，他们作为自由人的生活可能还不如当奴隶的生活。这些殖民者们理所当然地把这些活生生的黑人当作畜生一样对待，当作物品一样贩卖。

很多黑奴从出生起就被奴隶主们教化信仰基督教教义，他们敬畏上帝，逆来顺受，把生活中的一切挫折都当成是上帝的旨意。在所有黑奴中，最虔诚的汤姆叔叔对于主人要卖他抵债既不反抗也没有任何怨言，甘愿像牲畜一样任人买卖。汤姆叔叔并不像山姆和阿道夫一样模仿白人的言行举止或者外表，他被教化在精神上模仿白人，信仰他们的宗教。汤姆不存在对自身文明的厌恶，因为他在精神上已经被殖民文明同化了。

在小说第一章，奴隶主希尔比先生在向奴隶贩子赫利描述汤姆叔叔时说，他是一个做事稳重、为人诚实的黑奴。赫利问希尔比：“汤姆的诚实是黑人式的诚实吧？”希尔比先生回答说：“我所指的诚实是真正的诚实。”在殖民者的眼中，“诚实”还分为黑人式和白人式，而且只有白人式的诚实才是真正的诚实。作为黑奴的汤姆叔叔，成功地模仿白人式的“诚实”并获得了奴隶主的认可。希尔比先生在把汤姆叔叔卖给奴隶贩子赫利时说：“四年前的一次野营布道会上，汤姆宣誓入教。我相信他对上帝是虔诚的。从他入教以后，我把自己的一切，包括钱、房子、马匹都交给他来管理。”赫利在把汤姆叔叔转卖给圣克莱尔的时候，形容汤姆是一个“十足虔诚的黑奴”“最忠实、最恭敬、最爱祷告的奴隶”。汤姆叔叔的能干和诚实对奴隶主和奴隶贩子来说仅仅是一个抬高身价的筹码而已。当汤姆叔叔的妻子克鲁依劝他逃跑从而避免被卖到南方去时，他拒绝了。当克鲁依抱怨主人为了偿还债务而使得他们一家人妻离子散时，汤姆叔叔却认为这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他对克鲁依说：“你应该尊重上帝，崇尚上帝，他虽然远在天上，但他主宰着一切，即使一只麻雀掉在地上也是出自他的旨意……我去爱每一个人，心甘情愿地献身上帝，服从他的神诣，他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汤姆叔叔从《圣经》上读到了圣徒保罗的故事，他学会“在任何处境下都随遇而安了”。遇到一个不会逃跑、随遇而安、服从命运安排、信仰基督教的精神上的黑奴，从中受益最大的就是奴隶主，汤姆叔叔是殖民者培养出的最成功的模拟者。

三、抵抗模拟

在殖民者执行统治策略的同时，被殖民者也会产生一种抵抗策略。希尔比先生家的混血黑奴艾莉查的丈夫乔治·哈里斯，因为不堪忍受种种虐待以及不愿接受主人逼迫他再娶，决心逃往加拿大。他对艾莉查说：“谁赋予他这种权力让他做我的主人？我不时地考虑着这个问题。他是人，我也是人，他凭什么要骑在我头上，况且他还不如我。他存心不把人当人看待，他凭什么让我为他做牛做马？”听到这番话，艾莉查说：“我想我要服从我的主人的安排，否则，我就不能算是真正的基督徒。”乔治和艾莉查婚后的前两个孩子出世不久便死去了，这使得艾莉查非常伤心，以致于女主人不得不好言相劝，并鼓励她以理性和宗教的教义来控制自己的情感。所以受到奴隶主基督教教义教化的艾莉查不仅不为之动容，反而劝乔治不要违抗自己的主人。但是乔治说：“如果得不到自由，我宁可死。”已经被殖民者的模拟策略教化成功的艾莉查规劝丈夫乔治做一名基督徒，不要违抗自己的主人，而乔治产生的是一种抵抗策略。乔治开始反思殖民者和被殖民者的差别，不同于模拟者那样盲目地服从殖民者并模仿殖民者。

在逃亡的过程中，他遇到之前的工厂主威尔逊。作为殖民者的威尔逊对乔治的逃亡行为与艾莉查持有同等态度：“你这是有悖于《圣经》的教义的呀！圣徒说‘人人都要安分守己’，我们都要顺从天命。”面对来自殖民者的奉劝，乔治反驳说：“威尔逊先生，如果有一天印第安人抢走了你的妻子儿女，还让你替他们种一辈子庄稼，你是不是还认为应该安分守己呢？”威尔逊听到此话后无言以对，转而搬出国家的法律企图制止乔治。“威尔逊先生，你是个有国家的人，可我却没有国家，那些像我一样天生就是个奴隶的人也没有国家。没有一个法律是保护我们的。法律不是我们制定的，也不是经过我们同意的。法律只不过是他们那些人用来镇压我们的手段罢了。”威尔逊借用宗教和法律来劝说乔治不要逃跑，要服从命运的安排。这些基督教教义和法律都是为殖民者服务的，宗教许诺给此生都注定受苦受难的黑奴们一个死后天堂的世界，法律承认这些黑奴的物品属性，奴隶主们可随意买卖随意虐待。清醒的乔治抵抗这种策略，不顾死活也要逃离出这块只属于殖民者的土地，摆脱被殖民者这个没有任何自由的身份。

乔治最后成功逃离了美国到达加拿大，说明被殖民者的抵抗策略能够抵抗殖民者“模拟策略”的侵袭。而精神上都被殖民了的汤姆叔叔却成为了一个丧失自我、盲目服从的模拟者，最终沦为统治者模拟策略下的牺牲品。

四、结语

《汤姆叔叔的小屋》是反奴隶制小说中的代表作，斯托夫人在小说中描写了不同类型的奴隶主和奴隶的形象，描述出奴隶主们利用宗教和法律教化黑奴顺从，从而更好地维护自己的殖民地位。受到教化的奴隶们从外表、言行甚至是精神信仰上模拟奴隶主，而不愿盲目服从的奴隶采取抵抗策略反抗奴隶主和奴隶制度。无条件地接受殖民者的教化从而盲目地模拟并服从殖民者只会沦为殖民者们“模拟策略”下的牺牲品，而抵抗这种“模拟策略”才是摆脱被殖民身份的出口。

[1]生安锋.霍米·巴巴的后殖民理论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

[2]斯托夫人.汤姆叔叔的小屋[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4.

[3]Bhabha，Homi.Of Mimicry and Man：The Ambivalence of Colonial Discourse[J]. October，1984（28）.

[4]王宁.全球化时代的后殖民理论批评[J].文艺研究，2003（05）.

[5]王宁.叙述、文化定位和身份认同——霍米·巴巴的后殖民批评理论[J].外国文学，2002（06）．

（责任编辑 刘月娇）

喻小霞，女，长沙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2015级外国语言文学专业在读，研究方向：英美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