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胡琴演变管窥丝绸之路音乐艺术交流与发展

2017-03-31 14:04冯雅颂
丝绸之路 2016年22期
关键词:艺术交流胡琴

冯雅颂

[摘 要]丝绸之路文化博大精深,其中蕴藏着丰富的音乐人类学史料。例如,敦煌莫高窟、榆林窟、东千佛洞都保存着大量壁画,展现着多姿多彩的古代乐舞艺术,留存着丰富的乐舞形象资料。这些壁画中的乐舞演出场面,不但映照出当时人们对于佛教的虔诚信仰,更是生动呈现各朝代音乐、舞蹈和生活的重要图像资料。本文从史前音乐及乐器——特别是胡琴的演变,来探析丝绸之路文化艺术的交流与发展。

[关键词]史前音乐;胡琴 ;艺术交流

原始时期的音乐和舞蹈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这些乐舞与先民们的狩猎、畜牧、耕种、战争等多方面的生活有关。在我国云南、广西、贵州、内蒙、新疆、西藏、四川、甘肃、黑龙江等地区都发现过古老的岩画,有的岩画中有乐舞场面。青海省大通县上孙寨出土舞蹈纹彩陶盆是迄今所知可估定年代的最古老的原始舞蹈图像,距今约5000余年,陶盆内壁上有3组舞者,每组5人,手挽手列队舞蹈。舞者头上有下垂的发辫或装饰物,身边拖一小尾巴。原始乐舞活动中,人们常把自己打扮成狩猎对象或氏族图腾,这类乐舞反映了先民的狩猎生活。《尚书·益稷篇》载:“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可以想象先民们在骨笛、陶哨、陶埙、石磬等原始乐器伴奏下欢乐歌舞的情景。原始先民创造的乐舞代表作是“六代乐舞”,即黄帝时的《云门》、尧时的《咸池》、舜时的《韶》、禹时的《大夏》、商时的《大濩》、周时的《大武》。从古典文献记载来看,夏商两代的乐舞已经渐渐脱离原始氏族乐舞为氏族共有的特点,渐渐离开原始的图腾崇拜,转而为对征服自然的人的歌颂。商代巫风盛行,于是出现了专司祭祀的巫(女巫)和觋(男巫),他们在行祭时舞蹈、歌唱。史料记载,在夏代已经有用鳄鱼皮蒙制的鼍鼓。商代已经发现有木腔蟒皮鼓和双鸟饕餮纹铜鼓,以及制作精良的脱胎于石桦犁的石磐。青铜时代影响所及,商代还出現了编钟、编铙乐器。始于公元前5000余年的体鸣乐器陶埙从当时的单音孔、二音孔发展到五音孔,可以发出12个半音的音列。周代制定礼乐,六代乐舞用于郊庙祭祀。以《云门》祭祀天神,《咸池》祭祀地神,《大韶》用以祭祀四望(即四方,也有认为是指名山大川或日月星辰),《大夏》祭祀山川、《大濩》祭祀周的始祖姜嫄、《大武》祭祀周的祖先。

春秋战国时期的音乐舞蹈比较丰富,有最早的入乐歌集《诗经》、祭祀乐舞《九歌》、琴曲《高山流水》和说唱音乐的远祖——《荀子·成相篇》,诞生了师旷、师襄、师文、师乙等宫廷音乐家。秦汉乐舞《傩舞》、《角抵舞》,汉舞蹈有《巴渝舞》和《盘鼓舞》。汉朝,有了专门负责音乐的机构——乐府。

汉朝开通丝绸之路,音乐艺术作为最先相互接触、跨过语言障碍、亲和力最强的先遣队和“亲善大使”,在丝绸之路文化艺术交流中起着“号角”作用。

建元二年(前139),张骞出使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诸国,带回的就有西域乐曲。《晋书·乐志下》有载:“横吹,胡乐也。张博望(张骞)入西域,传其法于西京,唯得《摩诃》、《兜勒》二曲。”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与乌孙王昆莫建立友好。元封六年(前105),乌孙请求与汉朝通婚,史传“细君公主携琵琶下嫁”,但《释名》卷22说:“枇杷(琵琶),本出于胡中,马上所鼓也。”东汉时,西域音乐、乐器已随丝绸之路长足进入,遍地开花。特别是“灵帝好胡服、胡帐、胡床、胡坐、胡饭、胡空侯、胡笛、胡舞,京都贵族皆竞为之。”(《后汉书·五行志一》)可见“胡乐”已经成风。南北朝,西域流入中国的音乐以“昭武九姓”为最。康国琵琶、安国乐舞、米国《凉州》等非常著名。进入隋唐,“管弦杂曲将数百曲,多用西凉乐,鼓舞曲多用龟兹乐,其曲度皆时俗所知也” 。

中国古代汉族民间表演艺术的泛称,“百戏”一词产生于汉代。《汉文帝篡要》载:“百戏起于秦汉曼衍之戏,技后乃有高絙、吞刀、履火、寻幢等也。”可见百戏是对汉族民间诸技的称呼,包括杂技、角氐、幻术、游戏等,尤以杂技为主,最晚起于秦汉之时。汉代称“角抵戏”。包括找鼎、寻幢、吞刀、吐火等各种杂技幻术,装扮人物的乐舞,装扮动物的“鱼龙曼延”以及舞蹈和器乐演奏与带有简单故事的“东海黄公”等,是综合性娱乐节目。《汉书·武帝纪》记载,元封三年(前108)春,皇家在京师举行百戏表现,“三百里内皆(来)观”。至南北朝时,百戏亦称“散乐”。“散乐”与“百戏”合称“散乐百戏”,涵盖面更加广泛。据《隋书·音乐志》记载,梁朝天监四年(505)的一份宫廷宴会的节目单,第十六项是“设俳优”,安排在雅歌与鼙舞之间,从第二十一项起设各种杂技,可见俳优、民间舞和杂技都是当时“散乐百戏”中的主要项目。北齐时,百戏表演中有“俳优侏儒”,西魏时有“俳优角抵”。唐代长安设有教坊,“以隶散乐、倡优、曼延之戏”,已有技艺侧重,“倡优”重说唱,技艺、曼延之戏指杂技表演。教坊中有黄翻绰、唐崇等唐代著名俳优,崔令钦的《教坊记》说他们一个“善僄弄”(黄翻绰),一个“善宣赞”(唐崇),可见这两个项曲艺技艺都属“倡优”。北宋汴梁(今河南开封)每逢节日,举行歌舞百戏盛会。宋代习惯上沿用“百戏”指所有汉族民间技艺,但已呈现分化的趋势。南宋吴自牧《梦粱录》中把以唱为主的技艺归于“伎乐”中,包括当时流行的口栗、唱、诸宫调、唱耍令等。而对于散乐,则认为以杂剧为“正色”,“散乐”逐渐成为戏剧歌舞一类的专称。而百戏在宋代多专指杂技及竞技表演。周密《武林旧事》卷7记载太上多次“射厅看百戏、依例宣赐”,这里的“射厅”是宫廷中演习武艺射弓的专门场所,其演出的百戏极可能是角抵、相扑或武术一类。元代以后,百戏节目有所发展,内容更加丰富多彩。

作为舞蹈艺术重要组成部分的乐器也丰富多彩,有钟、磐、丝、筝、箫(排箫)、方响、笙、阮咸等中原乐器,和腰鼓、齐鼓、答腊鼓、鸡娄鼓、五弦等西域民族乐器,还有琵琶、箜篌、铜钹、贝蠡等外来乐器。这些古代乐舞、乐器图像资料,价值很高,很有学术意义。敦煌学家通过敦煌文献及壁画、雕塑等物质文化资料的研究,在音乐、乐器、舞蹈、造型、服饰等方面取得了卓越成就,挖掘、复原、再现、仿制了大量作品。叶栋、席臻贯、陈应时等学者呕心沥血,破译了被称为“天书”的敦煌古曲,并且与社会文艺团体、文化企业合作,编排了一些优秀的、敦煌文化元素非常强的现代乐舞剧。

现代乐器中的二胡几乎贯穿了丝绸之路形成、发展的全过程,它是这条艺术大河中的一朵浪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与飞天一样都是东西文化艺术交流的象征符号。

胡琴又称乡胡、稽(同奚)琴。历史悠久,形制古朴,用于独奏、合奏或为歌舞伴奏。它有两种意义:其一,唐宋时期对北方、西北少数民族传来乐器的泛称,琵琶等亦包括在内,后来仅限指拉弦乐器,不但出现在北方,四川、广东、广西、湖南戏剧中也有出现。其二,今泛指中国民族乐器中以弓弦磨擦琴弦使之振动以发声的拉弦乐器,包括二胡(又称南胡)、板胡、京胡、粤胡、四胡、坠胡、椰胡等,还有近现代改良发展的高胡、中胡、革胡等。

胡琴来源于北方少数民族。古代汉人北方少数民族称为“胡”,对他们所用乐器、音乐以及服饰等都冠以胡字。《后汉书·五行志》中有:“灵帝好胡服……胡箜篌、胡笛、胡舞,……”汉刘熙《释名》“批把本出于胡中”之句,琵琶以出胡中,而名胡琴。唐初四川射洪大诗人陈子昂曾以千金买一胡琴,即是琵琶。唐宋时,对琵琶、忽雷等弹弦乐器还称为胡琴。唐宋时期,胡琴传入朝鲜。朝鲜成伣编《乐学轨范》载:“……以黜檀花木(刮青皮)或乌竹海竹弓马尾弦,用松脂轧之。按用左手,轧用右手,只奏乡乐。”宋代音乐理论家陈旸1099年著《乐书》卷128记载:“胡琴本胡乐也,出于弦鼗而形亦类焉,奚部所好之乐也。盖其制,两弦间以竹片轧之,至今民间用焉。”南北朝时称奚族为库莫奚,居住在东北西拉木伦河流域,唐末,一部分奚人西徙妫州(河北怀来县),别称西奚。五代十国时,东、西奚渐与契丹人相融合。陈旸考证胡琴为唐末年西奚所用乐器。与陈旸同时代的文豪欧阳修在《试院闻胡琴作》诗中写道:“胡琴本出胡人乐,奚奴弹之双泪落。”另一首诗中也有详尽记载:“奚人作琴便马上,弦以双茧绝清壮。高堂一听风雪寒,坐客低回为凄怆。深入洞箫抗如歌,众音疑是此最多,可怜繁手无断续,谁道丝声不如竹。”显然描写两弦弹拨乐器胡琴。可见,唐宋胡琴处于由弹弦乐器向拉弦乐器过渡时期。

宋代,胡琴又称嵇琴。宋代高承撰辑《事物纪原》记载:“杜挚赋序曰:秦末人苦长城之役,弦鼗而鼓之,记以为琵琶之始。按鼗如鼓而小,有柄,长尺余。然则击弦于鼓首而属之于柄末,与琵琶极不仿佛,其状今嵇琴也。是嵇康琴为弦鼗遗象明矣。”由此可见嵇琴在北宋时仍靠弹拨琴弦来发音,而不是轧弦发音。宋代陈元靓《事林广记》卷8则明确记载稽琴是拉弦乐器:“嵇琴本嵇康所制,故名嵇琴。二弦,以竹片轧之,其声清亮。”同是宋人,同是记述嵇琴,演奏方法不同。这也说明宋代嵇琴仍处于由弹弦乐器向拉弦乐器的过渡阶段。

宋代晚期,中国北部边疆地区开始使用以马尾作为弓毛拉弦擦奏的乐器。甘肃榆林窟第10窟壁画中有一飞天用马尾弓拉奏卷首、二轸、二弦、圆筒形琴筒的乐器。这个石窟年代大约在西夏(1038年-1227年)时期,与中原宋代相交错。东千佛洞中也有类似图像资料。榆林窟位于甘肃瓜州县城西南约70公里处的踏实河两岸,现存包括唐、五代、宋、西夏和元等朝代的洞窟共计42窟,壁画近4200平方米;东千佛洞位于瓜州县桥子乡南35公里的峡谷两岸,现存洞窟共计23窟。上世纪90年代,敦煌研究院的庄壮和郑汝中先生对榆林窟和东千佛洞壁画上出现的拉弦乐器的形制、构造、称谓、来源和时代进行考证和论述,将其中的拉弦乐器均称之“胡琴”,如庄壮先生《榆林窟、东千佛洞壁画上的拉弦乐器》《西夏的胡琴和花盆鼓》,以及郑汝中先生《榆林第3窟千手观音经变乐器图》等。他们还注意到在莫高窟200多个音乐壁画洞窟中尚未发现有拉弦乐器,就是西夏时期洞窟中也未见到,而在东千佛洞和榆林窟出现了,并且多达5件。因此可以说,敦煌地区石窟中胡琴图形只见于榆林窟。郑汝中先生认为,西夏晚期中国西北出现了拉弦乐器,也是我国最早的拉弦乐器图像史料。

山西省繁峙县岩山寺经幢(为“特赐广济大师之塔”)上有一线刻乐器图形,一人正盘腿而坐,手持马尾弓拉奏。有关学者认为,此经幢为1236年建成,正值宋代末年。上述两处乐器图像均与现今二胡非常接近。

南宋时胡,琴类拉弦乐器开始走上发展时期。中国大批制造乐器用的丝弦也始于南宋迁都临安(今杭州)之际,故丝弦有“杭弦”之称。当时文人笔记、小说里也提及,《绿窗新语》中就写道:“金彦与何俞出城西游春,见一庭院华丽,乃王太尉庄。贯酒坐阁子上,彦取二弦轧之,俞取箫管合奏。”二弦就是与胡琴形制十分相似的拉弦乐器。明代,胡琴类拉弦乐器随着戏剧和曲艺兴起而改进,演奏形式也多种多样。从明嘉靖元年(1522)尤子求《麟堂秋宴图》画卷中,可以看到一种由胡琴、箫管和拍板三种乐器组成的合奏形式,图中所绘胡琴是龙首、卷颈、二弦、马尾弓,而且有固定弦长的千斤。这在陈旸《乐书》胡琴图上没有。它较南宋《绿窗新语》中的二弦有较大改进,与现代朝鲜族胡琴和我国福建地区流行南音二弦较为接近。清代,胡琴用于宫廷瓦尔喀部乐和庆隆乐中,前者还要使用4件胡琴演奏。

现代胡琴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有所创新,是民族乐器的重要组成部分,琴筒木或竹制,有半圆球形和长筒形两种,前口蒙桐木薄板,琴杆木制,琴头呈弯月状、无饰,两轴置于琴杆上部右侧,与琴筒呈平行,轴顶旋成葫芦形,张两条丝弦或钢丝弦。胡琴的曲目也丰富多样。例如,《一枝花》是近30年来民族音乐舞台上最受听众喜爱的唢呐独奏曲和二胡独奏曲之一。乐曲具有强烈的生活气息,浓郁的地方色彩和广泛而深厚的群众基础。曲调的风格来自地方戏曲(曲牌和唱腔主要有山东梆子、豫剧、二夹弦、四平调等),其次来源于民间小曲和小调,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一枝花》在戏曲、曲艺、民歌等声乐体裁及民族民间器乐曲中均有许多“同宗”曲牌变体或“异宗”曲牌。据说,这一曲牌的名称源于唐代文学家白行简(776~826)所著传奇小说《李娃传》。李娃是唐天宝年间(742~756)长安城名妓。当时,有位从常州到京城长安游学的郑公子,住在李娃妓馆里,两人产生爱情。后来郑公子被其担任常州刺史的父亲几乎鞭打至死,幸获李娃救护,两人终成夫妻。在李娃资助下,郑公子发愤攻读,终于一举中试,又得殿试头名,历任数州刺史。由于李娃和郑公子的故事非常感人,所以当时便有人编成歌曲来演唱。因为李娃艺名曾叫“一枝花”,所以曲名就叫《一枝花》。歌曲后来变成了词牌,仍然叫做“一枝花”。千余年的流传与变迁,在北方昆曲、川剧、湘剧、闽剧以及二人转等戏曲、曲艺中均有“一枝花”曲牌,但变异甚大,词格均各不相同,曲调的变化更为明显,早已与李娃没有任何关系了。1955年,唢呐演奏家任同祥先生学习编曲时的第一部作品也命名为《一枝花》。该曲根据山东的地方戏和其它民间音调编写,有感于自己在解放后从一个民间艺人成为一位专业音乐工作者的艺术生涯,深深感到这是党对他的培养。为了抒发这样的心怀,他着手成功地编写了这首独奏曲。乐曲的构思如下:“旧社会,路旁花,风吹雨打受摧折。新社会,一枝花,工农兵群众喜爱她。”因此,乐曲定名为“一枝花”显然有表达作者对社会感激之情的含义。二胡独奏曲《一枝花》是由张式业先生和苏安国先生根据任同祥编曲的同名琐呐曲改编而成,并巧妙地结合了二胡的演奏特点和手法,使乐曲在原来热情豪放的基础上更加细腻淳厚,富于内涵,它那浓郁的鲁西南音乐风格,深沉、质朴的旋律,起伏迭荡、富于戏剧性的色彩变化,令人深受感染,回味无穷。

总之,胡琴作为一种演变至今的古老乐器,沉淀了丰厚的各民族文化营养,传播时间和地域都非常广博,由此证明了其丰富的内涵和隽永的生命力;同时也有力地证明,文化艺术只有不断发展、创新才能保持旺盛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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