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滚盛世”之后的张楚：老去与归来

文-中散

“摇滚盛世”之后的张楚：老去与归来

文-中散

2016年11月17日，张楚过了48岁生日，他的“微小相见”全国巡演也到了最后一站，从5月份在西安启程，到11月18日北京结束，走过了14座城。

可是如果你去搜张楚的名字，互联网上最多的消息还是那句“张楚死了，何勇疯了，窦唯成仙了”，并没有多少新的消息。就像关于窦唯的新闻，大多也都是围绕着“潦倒”和“体面”这些关键字。其实前些日子，微博上倒是出现过窦唯和译乐队合作新专辑《间听监》的动态。而何勇的微博在整个2016就没有更新过——2015年1月的时候，他还在微博上承诺说，今年必须发新歌。

而事实是，并没有那么多人关心新歌了。褒贬之声都是不停地在拿着过往说事：“魔岩三杰”的名号，永远束缚着窦唯、张楚、何勇三个人。

旁人是否盖棺定论并不重要，自己怎么继续活下去，才是最有意义的。何勇是个明白人，窦唯一直在做他自己的音乐，张楚的生活创作也在逐步调整节奏。有没有人关心新歌无关紧要，做自己喜欢的音乐就好。最关键的是，他们需要在不再属于自己的时代，做回自己。

一把中国火

1991年，张培仁征得台湾滚石唱片同意，来到北京创立魔岩文化，开始打造“中国火”的品牌。那时张楚已经在北京待了几年——1987年，19岁的张楚从西安辍学来到北京，背上吉他，来到摇滚根据地，追逐一个少年梦。那是属于“中国摇滚”的时代，这个词涵盖了一切关于迷惘和抗争的声音。张楚背上吉他走向离家的车站时，就已经踏上了这股洪流。

《中国火 I》的第一首歌，就是张楚的《姐姐》。1993年，《姐姐》甚至登上了央视，红遍了大江南北。1994年，魔岩一口气发了三杰各自的代表作，宣称“新音乐的春天”到来。再后来，就是香港红磡的巅峰之夜。

相比作为嘉宾到场的唐朝乐队，魔岩三杰的装扮显得朴实得多。没有标志性的长发，没有出格的奇装异服。即使是最外放的何勇，也没有非要配个朋克头，反而让海魂衫成为了一代经典。当然，最安静的要数张楚，他坐在椅子上完成了演出——即使是《厕所和床》里最暴躁的部分，他也是坐着唱出来，却能让台下的观众站起来。

辉煌只是昙花一现，像积攒了许多年的力量，一下倾泻空了；又或者本来就没有什么盛世，是人们期望太多。张楚已经被这种期望绑架，且不说盛世究竟在不在，他再去做别的音乐时，都仿佛是一种过错。

1997年，张楚拿出了新专辑《造飞机的工厂》，一张他很满意的专辑，却换来一片质疑和嘘声。“中国火”已经烧不起来了，曾经烧火的人，也不得自由。

时间过去，当年是眼睛眨都不眨的清瘦少年，而今依旧清秀的脸上，皱纹已经放肆生长，与因为药物副作用发福的何勇、发际线不断后移的窦唯一样，早已不复少年模样。

但张楚还是那么安静。人们经常把他和民谣联系起来，和诗人联系起来，而不仅仅是摇滚。

喧嚣后的沉寂

张楚选择了不发声。1997年之后，他再没有发过专辑，甚至在2001年离开了北京。虽然他很快又回归了，还在2005年的《礼物》合集里贡献了单曲、在2006年签约了树音乐，但新专辑，还是杳无音信。

2011年，张楚离开了树音乐。树音乐的老板姜树，是张楚的铁杆粉丝，对张楚的加入十分高兴。但是，张楚的违约、不积极和公司蒙受的损失，最终让双方不欢而散。姜树说，“（张楚）信誓旦旦跟我保证了好几次新专辑一定会出来，结果还是没有。”

不欢而散的不仅这一次。更严重的一次，是伊沙和张楚的绝交。作为张楚来到北京时第一个投靠的朋友，诗人伊沙给过张楚不少帮助，“曾经是兄弟，不分你我”。最后，因为忍受不了张楚待人处事上的冷淡寡情，写了一封公开的《与小人绝交书》。

张楚与人交际的能力，也许并不能反映他的内心。他在诗化的表达上有自己的高度，但在日常交流中，并不很容易被人理解。他们从1998年绝交到2011年和好，十几年光阴飞逝而过。

在《再见乌托邦》这部纪录片里，有一段记录了张楚和乐队排练的过程。排练中，他跟键盘手臧洪飞在交流上出现了点障碍，张楚带着愁容说“飞飞的音色‘愣’和‘硬’”，要加混响；但多次交流后，臧洪飞并不太能理解张楚的需求，最后以“换个音色”为方案跳过了问题。其实，张楚在很多问题的表达上，并不能很好地传达自己的意图。

同样经常遭受误读的，还有窦唯。这种情况下，缄默不语也许是艺术家最好的选择。

最大的不舒适，并不是来自一两次的人际交流，而是整个环境的变化。《造飞机的工厂》里，张楚唱了他想唱的，却不是多数人想听到的：人们一直期待他能重现当年摇滚盛世里的感觉。与其迎合和被绑架，不如自己继续寻找，张楚离开北京，签了新公司，最终却都没带来好转。直到人们都不再那么关注他的时候，在更喧嚣的年代里，张楚才开始找到自己的新方向。这个方向，完全和往日无关。

回归简单生活

曾经一手打造了“中国火”的张培仁和贾敏恕回来了，这一次，他们从台湾带回来了“街声”和“简单生活节”。

2015年，他们又找到了张楚。刚好，张楚正在为找不到合适的混音师发愁。老朋友聚到一起开始新的合作。像当年一样，张培仁和贾敏恕能给他最想要的创作环境和制作建议，于是，张楚签了“街声”。

在媒体采访中，问到张楚和张贾二人算不算“一笑泯恩仇”的时候，张楚说，“完全没有恩仇”，“我们从业者没觉得这是一个神坛”，“滚石魔岩算挺好的，是个你情我愿的事情。坊间传言的分成问题是媒体喜欢的论调，不是真的。”

张楚逐渐回归了，不仅发了新歌，还时不时会出现在《鲁豫有约》《天天向上》等电视节目中。对于这些东西，他们并没有摇滚青年那种偏执敌对的态度。

何勇似乎一直是魔岩三杰中看问题最清楚的那个人。2013年，他和张楚参加《天天向上》，引发一波争议。面对质疑，何勇的回应直接有力：我可以窝在家里，把药物副作用的身材只留给家人看，可以谢绝一切活动，让网上只搜得到我115斤以下的照片，可以在微博上发修过的照片，眉宇间透出男子团体的气质。但我如果连面对自己现状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去面对社会的现状？如果你只接受理想中的我，那我打赌你只看中央台的新闻。

旁人怎么看魔岩三杰，是旁人的事情。但魔岩三杰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还有自己的歌要写。虽然今年的“微小相见”是新的专辑巡演，张楚也确实唱了新歌，但新专辑还是没有准确消息。而张楚的现场，也不复当年的爆发力，只是随意摆弄着念白一样的歌词。

但也许，这是他满意的状态。真的又开始写歌了，也真的开始唱出来，张楚依然值得我们期待。不过，不是期待重回盛世那种虚无缥缈的黄粱梦，而是期待新的作品——当然，也有可能过了这么多年，张楚给我们的，还是那些不能被所有人接受的作品。

责任编辑：郝志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