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兴的是我去了

侯文咏

我的朋友是个铁人运动项目选手兼教练，每年她都给自己安排不少比赛。铁人比赛是一项极其考验耐力的比赛，选手必须挑战路跑、脚踏车以及游泳比赛，对敢于参加这三项近乎体力极限的马拉松比赛的人，我是非常敬佩的。

朋友最近的比赛是一个在竹东举行的三铁比赛，因此每次见到她，总是兴致勃勃地围绕着比赛聊个不停。不料这个礼拜遇见她，她竟說这次比赛也许不参加了。

“是身体有状况吗？”我问。

“倒也不是。”她说，“男朋友出国比赛去了，他不在，就没有人开车送我去了。”

“这只是借口吧？”我说，“一定是你心里不想参加比赛了。”

“我很想参加比赛啊。”

“没车这么简单的理由就能阻止你？这未免说不过去吧。”

“不然，你说该怎么办？”

“要是我就试试别的方法。”我说，“你可以一早从台北搭汽车过去。”

“问过了啊。比赛九点开始，就算我搭最早的班车过去，也赶不上。”

“你可以前一天晚上到竹东去，先在旅馆住一个晚上啊。”

“也问过了啊。整个竹东因为铁人三项比赛，饭店早被订满了。我心想，这么麻烦，我看还是算了。”

真想去比赛，麻烦哪是问题呢？我不甘心地想，又问：“你考虑过附近的城市，比如新竹或头份的旅馆吗？这些地方距离竹东的车程不到半小时。你还可以去新竹吃炒米粉。”我又兴奋地说：“还可以去头份看木雕、吃客家菜呢。”

被我一鼓舞，她果然改变了主意，重整旗鼓，跑去打电话打听了。

一个礼拜之后，我问她结果如何，她说：“头份真的很好玩儿，住了一个晚上，隔天又参加了比赛。”

“比赛成绩还好吗？”

“嗯。不过，”她说，“这次最高兴的是我去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然明白。”

我脑海浮现的其实是《基度山伯爵》中一个挖地道越狱逃亡的人，在离出口不远的地方放弃而因此失败了的场面。人生真正阻止我们的，往往不是那些巨大可见的困难，而是那些始料未及的小小意外。

我心想，铁人三项那么辛苦都可以用意志力撑下来，只是没有车这种小事又算得上什么困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