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腿的孩子不是坏孩子

赵玮琳

夜已经很深了，电话铃响起，一个久未谋面的好朋友，某幼儿园的院长，用略带疲惫和疑惑的声音说有事要向我请教，又怕打扰我。这位朋友已经通过国家三级心理咨询师考试，现在要“请教”，一定不是一般的事。我说：“我正好有空，你慢慢说。”

这位院长说，今天下午，中班的一个年轻老师给她看了一段视频，是这个老师在午休时间从寝室门口远远拍的，因为发现有个孩子的睡姿很奇怪。那是一个叫小媛的4岁女童，开始时东翻西滚没有一点睡意，后来整个身体紧绷，满脸通红，两眼直直地看着天花板，双腿交叉频频摩擦，持续几分钟后全身放松下来，翻了个身，似乎心满意足地很快进入了梦乡。这个年轻的老师责任感很强，也懂点心理学知识，虽然没见过这种情形，但知道不能简单粗暴地去干预，拍下视频不是出于猎奇，而是想记录下来向院长汇报，和家长沟通，既妥善处理又不要伤及孩子幼小脆弱的心灵。院长和她到网上搜索资料后，推测小媛的行为有可能是“夹腿综合症”。

放学时小媛的父母一同来接孩子，老师向他们反映了这个情况，建议他们必要时带孩子去医院看一看。妈妈点头答应，说：“平时在家从没注意到小媛有这种情况，只是知道她有时喜欢独自一人在床上玩耍而已，见她安静不闹事，我们也就在自己的房间做自己的事。”可爸爸看了视频火冒三丈，气急败坏地伸手要打孩子：“你个女孩家家，懂不懂得害臊啊！”一旁的院长敏捷地抓住父亲的手，严肃地说道：“这又不是道德品质问题，在孩子中也就是个常见的生理心理问题，打骂能解决吗？”父亲面带惭愧地道歉，承诺次日就带女儿去看医生。过后，院长还是担心父亲的态度会在无意中伤害到孩子，也怀疑自己的判断和处理方式是否正确，想从更专业的角度做更全面的了解，所以才不顾夜深打电话来。

这天，我的诊室来了一位独自前来咨询的妈妈，带着满脸的困惑和不安。她的儿子君君5岁半，清秀可爱。两个多月以来，妈妈发现过几次，君君在没人时喜欢趴在床上不断磨蹭小鸡鸡，这时他就会面色潮红，全身肌肉紧绷，小阴茎勃起。妈妈若是把他抱起，他就会不高兴发脾气，想办法又爬回床上继续蹭。若是不管他，他蹭个两三分钟就会停止，自己跑下床去玩了。君君比同龄人高出半个头，胃口很好，每天早晚各一瓶牛奶，喜欢吃鸡肉，爸妈担心这些肉奶产品是否含有过多激素，导致君君性早熟，曾经带他到医院做微量元素和激素水平测定，但都没有问题，于是妈妈来咨询君君究竟会是什么问题。

我们在日常的咨询接诊中，发现不少家长都有同样的疑惑，而且几乎都不知道从什么途径了解真相，或有什么办法解决。

什么是小儿夹腿综合症呢，它有什么表现？让我们来了解一下。

所谓小儿夹腿综合症，过去叫小儿自慰，现在已经很少用这个叫法了。儿童采用夹腿或倚在某物体上（如被褥、椅子扶手、手臂、他人的大腿等）摩擦的方法来挤压外阴，可产生类似性快感的感觉。儿童2～5岁左右就有这种本能的生理反应，甚至在几个月的婴儿时期就可以出现，10岁以后较少见，女童比男童多见。

小儿夹腿时神志清醒，双下肢伸直交叉或夹紧，包括阵发性身体扭转，手握拳或抓住东西，女孩还喜欢坐硬物，也有腿之间夹物，男孩多表现为伏卧在床上来回蹭。发作时伴面色发红、出汗、呼吸变粗，有的双眼凝视。女孩阴道内分泌物增多，会阴肌肉收缩，外阴充血，男孩阴茎有勃起，尿道口轻度充血水肿。

兒童这种“夹腿”多发作在入睡前、刚睡醒时或单独玩耍时，每次持续数分钟，发作次数不定，可一日数次或数日一次。小婴儿被抱起或改变体位时可停止动作，较大的儿童可有意识地自行中断，但有的若中途被强行阻止时往往哭闹不休，要恢复原来的状态。

小儿夹腿综合症有哪些诱发因素呢？

1.局部刺激。如幼儿患有蛲虫病、外阴湿疹， 尿布湿了没有及时更换，或裤子太紧引起局部瘙痒，继而引发摩擦，在此基础上发展而来。

2.心理因素。从精神分析角度看，弗洛伊德的儿童性欲学说提出，2～3岁时孩子的需要已从口腔区域转向生殖器区域。可见这个时期（口欲期转向肛欲期）开始出现的夹腿习惯，是与儿童生理发展年龄段相适应的。

3.家庭因素。有的父母长时间地争吵、冷战，家庭气氛变得紧张冷漠，幼儿缺乏母爱和关注，或遭受歧视，在感情上得不到满足，又无称心的玩具可玩，更没有其他新鲜丰富的游戏玩耍，百无聊赖，无意中发现可以通过自身刺激来获得宣泄，从而产生夹腿动作。一些紧张、焦虑、担心或恐惧的负面情绪，都可导致小儿躲进属于自己的狭小天地里，寻求某种自我安慰和自我发泄，逐渐养成习惯性行为。

4.体内缺钙缺铁。患儿临床微量元素检查发现，缺钙导致的交感神经应激性增强，70%左右的患儿血中铁蛋白降低，因此判断此症可能是由于体内铁贮存不足，引起儿茶酚胺代谢紊乱的结果。

5.其他原因。家长对孩子腿部、会阴区的刺激过多，包括清洁护理擦洗过频、用力；长辈喜欢逗弄男童的小鸡鸡；在较大的幼儿中，黄色录像、黄色书刊的影响，也是导致夹腿行为的原因。

如何正确看待小儿夹腿综合症

夹腿行为虽属于一种自慰行为，但对儿童来说通常不带有性的色彩，仅仅是一种物理性行为。其挤压带来的生理心理愉悦快感，与青春期、成年期发生的局限于外生殖器的手淫有所不同，和成人的性欲望、性行为也不是一回事，这是因为儿童虽然可以自然接受来自外界的性信息或性刺激，却不会也不懂得按成人的性意识去理解它。所以父母千万不要以成人的道德标准和性观念来评判儿童的行为。儿童“夹腿”一开始往往是无意识行为，或因刺激后感到舒服或出于好奇心，才逐渐形成了一种习惯。一般来说，大多数孩子的夹腿习惯到了一定年龄就会消失，但也有的人从不经意发现刺激反应到追求刺激反应，又没有得到很好的引导，随着年龄增长，就会有意识地进行这种自慰或手淫，以此来获得性满足和性高潮。

需要提醒的是，有的家长粗心大意，有的家长又过度担忧过分干涉，也有的孩子被误诊为癫痫或其他严重疾病。

其实，这种动作是小儿的自我安慰，儿童探索自己的生殖器，就像探索自己身体的其他部位（眼睛、鼻子）一样，也如同吸吮手指一样，年龄较大的儿童可能因好奇或为了得到舒适感而进行摩擦，日久成为习惯。女性从小接受的教育比男孩更保守，她们一直被告知，触摸生殖器是低级下流的事，因此对手淫心怀罪恶感，这种压力与对手淫快感的追求使内心产生冲突，是日后产生道德焦虑、性焦虑的一个重要原因。

事实上，夹腿行为不是什么大问题，父母采取不正确的态度、不恰当的行为才是真正的问题。

预防与纠正措施

医学建议是及早发现，及早恰当地干预。因为早期发现的时候，幼儿还没有对这种行为产生依赖的习惯，适当地注意和科学地引导，可以使这种现象很快得到控制。那么，家长要注意哪些方面呢？

一、不要粗暴训斥孩子。首先，家长要了解夹腿行为的性质。此症虽属一种不良行为，但并不影响健康，不会让孩子患上各种妇科疾病；既不表示小儿心理或精神不健康，更与社会道德无关，不会让孩子因此而变坏。父母最不该做的就是训斥孩子，对这种行为加以责骂和强行制止。不能用“下流”“犯罪”之类的道德评语来评价幼儿的这种行为，因为这会给他带来巨大的、一生难以修复的心理伤害。更不要对幼儿进行以下行为：取笑他、强行将他的手拿开或掰开他的双腿、吓唬他这样做会得病。这些行为看似在阻止，其实正相反，起到了强化的作用，原因在于家长的态度过分强硬，其焦虑紧张的情绪会传染给孩子，孩子在焦虑紧张中会进一步强化夹腿行为。而且家长的这种态度会让孩子背上心理包袱，使之产生罪恶感、自卑感以及恐惧心理，甚至影响孩子一生的性心理和自我评价，孩子会变得孤僻、不合群，更易转向寻求舒适、快乐的自身刺激。因此，发现孩子出现夹腿习惯后，父母不必过分焦虑紧张，反而应该采用一种宽容和坦然的态度，这样幼儿就不会觉得这种行为很羞耻。随着活动、学习的增多，孩子的注意力更多地转向外部世界，这种行为在不知不觉中就会自行消失。夹腿行为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父母的不恰当态度和粗鲁行为。

二、预防及消除诱发因素。家长可在医生帮助下，积极查找病因，消除局部刺激因素，认真检查小孩身体局部是否存在不良刺激因素，若患有蛲虫、外阴湿疹等疾病应及时医治。很多孩子是由于外阴不洁引起瘙痒而患上此癥的，所以家长要注意孩子外生殖器的清洁，经常给孩子清洗外阴，但注意不要搓洗太频繁、太使劲，以免造成兴奋刺激，甚至引起孩子过早的手淫。在日常生活中，家长应帮助孩子消除一些不良刺激因素，如避免在睡觉前喝大量液体，上床前排空膀胱；不穿太紧不透气的裤子，睡衣要选难脱的，但是要宽松，不要黏身；睡觉时不要盖太重太热的被子；养成按时作息的好习惯，晚上不要过早上床，白天可进行适当的体育和娱乐活动，让孩子疲倦后才上床，很快入睡，醒后不要賴床，立即起床；尽量不让其独自在床上玩耍，以消除滋生不良习惯的条件。

三、注意为孩子营造一个良好的家庭环境。父母应该感情和睦，给予幼儿充分的温暖、爱抚及关注。经常鼓励孩子多参加户外活动、多和小朋友一起玩耍，尽量减少孩子独自玩耍的时间。无论有多忙，父母都应该想到还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事—抽出一些时间，陪伴孩子慢慢成长。

四、自然而然地转移孩子的注意力。当发现幼儿夹腿动作将要发生，或正在发生时，家长可装作没有看到，若无其事地、仿佛不经意地把孩子抱起来走走，或给孩子一些更有吸引力的玩具、卡通片等，以转移孩子的注意力。原则是：应设法转移其注意力，而不应责骂或惩罚。

后来，院长告诉我，注意观察之后发现幼儿园里有夹腿行为的孩子并不止小媛一个。于是，老师静静陪伴在这些不爱睡午觉的孩子身边，有时还允许孩子在睡不着或者不开心的时候到另一个小房间里画画、捏橡皮泥、给芭比娃娃穿衣服，总之做一些安静的活动，等孩子有困意时再让他自行上床午睡。小媛的父母也积极配合，不再责骂孩子。逐渐的，小媛和另外几个孩子的夹腿行为明显减少了。

咨询室里的君君妈妈了解是怎么回事后，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作者为广西壮族自治区人民医院主任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