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社会主义青年团“八个发起人”的考辨

2017-04-27 21:57曹典
上海党史与党建 2017年4期
关键词:金家青年团陈独秀

曹典

[摘 要]

1920年8月22日,“八个发起人”组织成立上海社会主义青年团。在此之前,已召开多次会议,戴宅秘密会议即为其中一次或几次会议。出席戴宅秘密会议与出席正式成立会的人员不同,“八个发起人”名单有待进一步查考。

上海社会主义青年团;戴宅秘密会议;八个发起人

[关键词]

[中图分类号] D29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928X(2017)04-0009-03

在中国共产党发起组的指导下,1920年8月22日,上海社会主义青年团成立。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机关刊物《先驱》第八号(1922年5月15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文件》中提到:“一九二〇年八月某日,上海有八个青年社会主义者,为实行社会改造和宣传主义起见,组织了一个团体,这个团体叫做社会主义青年团。”[1]在1921年7月《中国社会主义代表团代表在青年共产国际第二次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中,提及第一个青年团是在上海成立的,它的目标是,在青年热情的帮助下来准备社会革命。最初,这个青年团被称为青年社会革命党。只是在第九次会议后,它才采用现在的名称。在这次会议上,当建议改变此组织的名称时,那些原本是无政府主义者的成员离开了这个组织。1920年8月22日,社会主义青年团正式举行成立典礼,其成员均为共产主义者(共产党员)。[2]依据建团文件,“八个发起人”应是指1920年8月22日参与上海社会主义青年团成立会的八位人员,但两份文件都没有提及八位建团人员姓名。“八个发起人”在建团史上意义重大,但是“八个发起人”在团史上仍然是一个尚未解决的问题。

1957年1月[3],李彦、罗征敬曾就社会主义青年团相关问题采访施存统,施存统回忆说:“所谓社会主义青年团‘八个发起人名字记不起来了,可能包括俞秀松、张椿年(据我记得,即是张太雷)在内。”[4]施存统虽已回想不起“八个发起人”的姓名,但从这里可以看出建团“八个发起人”的说法流传已久,而且上世纪50年代已经很难明确“八个发起人”的姓名。

较早谈到建团人员姓名的是1932年仿鲁写的《清算陈独秀》(下称仿文)一文,这篇文章较为详细地叙述了社会主义青年团的创立过程:“第一步,先收罗左倾及有革命性之青年,组织社会主义青年团。其时又以国内思潮汹涌,倡无政府者最多,反对孔孟及旧礼教者亦甚多,反对军阀者亦极努力,故由独秀与季陶等决定约集施存统、沈玄庐、陈望道、李汉俊、金家凤、袁振英、俞秀松、叶天底等各个社会主义者,在戴宅密商组织办法。当时以法界当局对革命党之行动甚注意,上海流氓又时时索诈危害,乃由张继、柏文蔚二人之与法界有关系者出为相助,即以戴季陶住宅渔阳里六号为团址,并办一外国语学校以避耳目。团务即由施存统、叶天底、俞秀松、袁振英、金家凤主持;事务由俞秀松主持;总务由杨明斋担任。但此项组织尚系各个主义混合物而非马克斯主义之干部。故当时曾推定八人筹办《共产党》月刊,其人选至复杂,有陈独秀、张松年、袁振英、金家凤、俞秀松、施存统、沈玄庐及杨明斋等,一切经费当时均由维丁司克担任之。当社会主义青年团成立之时,当有日人坂西多郎及韩人柏克及安某等参加之(日本劳动月刊上关于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组织情形完全刊出,即系坂西之作也)。其后,各方志士周佛海、张闻天、李达、卜士畸、罗觉(即罗亦农)、澎湃、陈为人、李农志(即李立三)、袁达时、傅大年、恽代英等等,均自各省及国外归来,会集于外国语学社,遂成中国社会主义者之大集团,共产党干部亦渐因此而酝酿以成……社会主义青年团,至开大会时,无政府主义者之个性较强者如袁振英、李绰均退出,费哲民等欲加入而不可得矣。”[5]

仿文开列了参与戴宅秘密会议的人员名单:陈独秀、戴季陶、施存统、沈玄庐、陈望道、李汉俊、金家凤、袁振英、俞秀松、叶天底,共计十位。但是这篇文章并没有明确戴宅秘密会议的时间。仿鲁在写作此文时,应参考了坂西多郎在劳动月刊发表的文章,查找坂西多郎的这篇文章就显得尤为重要,而坂西的这篇文章目前尚未发现。

袁振英是参与建团的主要人物之一,在新中国成立后的多次回忆中谈及社会主义青年团的创建过程。1980年出版的《“一大”前后》刊载了《袁振英的回忆》一文,这篇文章实际成文于1964年,系由钟宁羽、陈登才访问袁振英,陈登才整理完成的。整理者说,访问过程中,袁振英提供书面回忆材料多篇。[6]2014年出版的《袁振英研究史料》一书,收有袁振英于1958年所作《中国共产党小组(原名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的产生》[7]一文(笔者推断这篇文章的写作时间实际应为1958年。文中提及“前年在北京死去的监察委员会主任委员谭平山”,谭平山去世于1956年,由此可知文章的成文时间为1958年)。将袁振英所作前后两篇文章有关社会主义青年团会议的部分比对后,发现两者内容基本一致,只有两点不同,即开会的时间与参会人员名单不同。《中国共产党小组(原名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的产生》有关社会主义青年团的创建过程记述为:“我回国过沪,看见了陈独秀,他便约我和戴季陶、施存统、沈玄庐、陈望道、李汉俊、金家凤、俞秀松、叶天底等各个社会主义者在戴宅密商组织办法,共产党党纲亦由戴氏起草。当时法界当局对革命党的行动极为注意,上海的流氓密探等也常常有勒诈的行为。便由张继和柏文蔚二人出头,与法界有关系的出为相助,即以戴季陶住宅为团址,并筹办一个外国语学校,挂起一个招牌,以避法帝和中国反动政府的耳目。我担任英文一科,我又与施存统、叶天底、俞秀松、金家凤主持团务,总务由杨明斋负责。但这种组织还是各个社会主义者的混合物,不是纯然马克思主义的干部。所以当时曾推定了我和陈独秀、张崧年、金家凤、俞秀松、施存统、沈玄庐和杨明斋,筹备《共产党》月刊,出版了许多期。当着社会主义青年团成立时,还有日人坂西太郎和韩人柏克、安氏等参加。坂西曾在日本劳动月刊上,完全把中国社会主义青年的组织情形登载出来。后来各方面的革命同志,如恽代英、李農志、彭湃、罗觉、李达、张闻天、周佛海、陈为人、袁远时、傅大年等均由各省或各国归来,集中于外国语学校,便形成了中国社会主义的大集团,共产党干部也因此渐渐地酝酿而成立了。”[8]《袁振英的回忆》一文表述为:“一九二〇年五月,陈独秀约我同戴季陶、施存统、沈玄庐、陈望道、李汉俊、金家风、俞秀松、叶天低(底)、李季、周佛海、杨明斋和李达、刘少奇等社会主义者,及俄国代表到戴宅新渔阳里六号密商组织共产党的办法。”已有学者指出《袁振英的回忆》上述描述的错误之处,袁振英当年7月抵达上海,李达、刘少奇等人5月后才到上海的。[9]《中国共产党小组(原名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的产生》应是袁振英提供给钟宁羽、陈登才的一份资料。

将袁振英《中国共产党小组的产生》一文与仿文相关部分比较,袁文中讲述社会主义青年团的成立过程与仿文基本一致,可见袁振英在写作此篇文章时重点参考过仿文。问题的复杂之处在于袁振英对于上海社会主义青年团的创建历史前后有着大相径庭的描述。刊载仿文的杂志为《社会新闻》,该刊1932年10月4日在上海創刊,编者在《自我介绍》中声称:“第一我们是没有党派,也没找着背景;第二我们不是政客,当然说不到政治作用;第三我们称不上学者,所以不喜欢吹拍。”[10]实际上,该刊是国民党中统特务组织主办的刊物,“在‘时事特讯‘党政秘闻等专栏内,对共产党发动和领导的历次革命运动肆意攻击;无中生有地对共产党的许多领导同志百般诽谤”。[11]仿文将袁振英视为共产党活跃成员之一,袁振英读到这篇文章后连续撰写两篇通信否认其参加共产党的相关活动,将其置身于党团的创建活动之外。袁振英当时说:“我平生也不喜欢集会,‘独秀与季陶也没有‘约我开会。社会主义青年团我始终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民国九年我由日本返国过沪,外国语学校找我教过几点钟英文。团务始终没有主持过……筹办共产党月刊,更绝对与我无涉……更不知道社会主义青年团何时开代表大会?我始终也没有加入,何从退出?我平生绝对不加入一切党派!”[12]

仿文是袁振英记忆深刻的一篇文章,他1958年写作《中国共产党小组(原名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的产生》时仍然清晰记得这篇文章见刊后他所面临的压力,“当时我在青岛山东大学教书,学生看见了《社会新闻》登载出我的名字,都是觉得非常反对!学校当局越发厉害……所以我虽然作了种种辩护,种种伪装,也无济于事,结果又不能不滚蛋,离开了青岛大学”。[13]袁振英作为大学教员,当时受到了来自学校和政府的压力,不得不进行辩护,做出与党团没有任何关系的声明。

袁振英1932年在时代环境重压之下做出了否认参加党团的表述,解放后又重新认可了仿鲁的说法。《袁振英的回忆》源自其1958年所作《中国共产党小组的产生》,而《中国共产党小组的产生》则源自于仿文。因此,袁振英的相关回忆文章很难作为建团史的文献依据。在坂西多郎相关文章尚未发现的情况下,收录建团人员名单的可靠依据仅有仿鲁《清算陈独秀》一文。

上文提及的施存统回忆这段历史时,并没有提到自己,他并没有将自己置于“八个发起人”之列。事实上,施存统已于1920年6月份赴日。“六月二十日,因为养病和读书两件事情,就动身到日本来了!”[14]俞秀松日记1920年6月19日,说“存统这天晚上乘船赴日本”[15],与施存统说法一致。《民国日报·觉悟》1920年8月26日登载施存统的文章,其中谈到了他的通信地址:“近来常有朋友询问存统底通信地点,现在附记于此。东京府下高田村一五五六,三崎馆。”[16]8月26日与8月22日相近,这篇文章登载了施存统的东京住址,间接说明了8月下旬施存统仍然客居东京。《民国日报·觉悟》1920年9月20日至24日连续刊载施存统在东京作于9月1日的《回头看二十二年来的我》,作者详细回顾了他22年来的人生历史,除谈到6月20日来日本读书外,并没有提到这段时间有过回国经历。[17]

由上可知,施存统参加8月22日的上海社会主义青年团成立会可能性很低。在正式成立会议之前,已经举办过多次会议,施存统应于赴日之前参加过几次会议,但他1920年8月在日本读书,不大可能参加正式成立会,他是“八个发起人”之一的可能性较小。

综上所述,《清算陈独秀》中提到的戴宅秘密会议中没有提及开会时间,如所说属实,戴宅密会是上海社会主义青年团正式成立会前的一次或几次会议,而且当在同年6月20日施存统赴日之前。出席戴宅密会的人员有陈独秀、戴季陶、施存统、沈玄庐、陈望道、李汉俊、金家凤、袁振英、俞秀松、叶天底等。如将这次与会人员作为团的最初发起人,则上海社会主义青年团至少有十位发起人。出席8月22日正式会议的“八个青年社会主义者”还是不能明确,实际到会名单有待于新史料的发现与考订。

参考文献

[1]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中央委员会办公厅编.中国青年运动历史资料(1915-1924)[G].1981:124.

[2]李玉贞翻译.中国社会主义代表团代表在青年共产国际第二次代表大会上的报告[J].青运史研究,1984(3).

[3]楼永芳,楼芳兰.施存统年谱(1899-1970)[A].政协浙江省金华县委员会文史资料工作委员会.金华县文史资料(第1辑)[G].1989:144.

[4]施复亮.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成立前后的一些情况[A].中国社会科学院现代史研究室,中国革命博物馆党史研究室选编.“一大”前后(二)[G].人民出版社,1980:71.

[5]清算陈独秀[J].社会新闻,1932,1(7).

[6]袁振英的回忆[A].中国社会科学院现代史研究室,中国革命博物馆党史研究室选编.“一大”前后(二)[G].人民出版社,1980:467-479.

[7][8][13]中共东莞市委党史研究室编.袁振英研究史料[C].中共党史出版社,2014:439-446.

[9]李继峰,郭彬.袁振英与陈独秀关系述略[A].李继峰,郭彬,陈立平.袁振英传[M].中共党史出版社2009:284-285.

[10]自我介绍[J].社会新闻,1932,1(1).

[11]陈子善.鲁迅为什么要多次批判《社会新闻》[A].朱正编.鲁迅研究百题[C].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511-512.

[12]袁振英底“丑表功”[J].社会新闻,1932,1(20).

[14][17]存统.回头看二十二年来的我(续)[N].民国日报·觉悟,1920-09-24.

[15]俞秀松烈士日记[A].上海革命史资料与研究(第1辑)[C].开明出版社,1992:297.

[16]青年应自己增加工作[N].民国日报·觉悟,1920-08-26.

作者单位:中共上海市委党史研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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