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德 轩 记录/方 妮
相逢的还会再相逢
○口述/德 轩 记录/方 妮
德轩 女 39岁 西安 艺术家
曾经,我以为世上万物都会变化,但我和常青的感情是坚不可摧的。因为我们是彼此的初恋,又一起经历过重重考验。
我是独生女,父亲是一名公务员,他在我身上倾注了无数心血。遗憾的是,我没有按照他要求的路走下去,而是选择了他所轻视的艺术之路。初中时,我迷上了摄影,后来又喜欢上了绘画。1997年,我如愿被南京艺术学院设计系录取。此前一年,我就认识了小我一岁的常青。常青身高1.79米,长着一张希腊雕塑般的脸,是小有名气的绘画天才。或许因为他太俊美了,每次在他面前,我都有点面红耳热。
第二年,常青也考进了南艺美术系。这时,他向我表白了,说早已爱上了我,但一直觉得自己不够格,与我成为校友后,他觉得时机成熟了。
我们坠入了爱河。大四那年寒假,我喊常青到家里来见我的父母。父亲了解了常青的家庭背景后,坚决不同意我与他交往。原因是常青家在农村,父亲早逝,母亲含辛茹苦,将他和姐姐抚养长大。姐姐大他七岁,初中毕业就到市区打工,分担母亲的生活重担,供弟弟读书。后来姐姐去了一家美术培训班做后勤工作,常青得以系统学习了专业的美术知识。
父亲一是嫌常青家境贫穷,没有背景又没有经济基础,不愿我这个宝贝女儿受苦;二是对单亲家庭出身的常青有所顾虑,觉得这样的孩子无依无靠,不会有什么前途。母亲也苦口婆心地劝我,如果嫁给常青,要靠自己的能力买房子,非常难。他还有一个农村的母亲,将来要依靠儿子生活,“你们的负担会很重。没有经济基础的爱情是不会幸福的。”
父母疼爱我的心我当然知道,但我无法接受他们的观念。在我看来,爱是唯一的标准,只要有爱,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因为这件事,我与父亲的冲突越来越厉害。大学毕业后,我进入了一家父亲早已为我安排好的中学做教师。父亲的强烈反对,不但没有起到作用,反而成为了我与常青的爱情催化剂。父亲气得声称要断绝父女关系,为了捍卫爱情,我租了房子,搬出家。
很快常青也毕业了,考进了郊区的一所中学做美术老师。第二年,我们就把婚事提上了日程表。
在亲戚朋友的斡旋下,父母最终勉强同意了我和常青的婚事。结婚那天,父亲当着常青的面,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我和你妈妈已经老了,做不了你的主了。你自己选择的路要自己承担,希望你今后不要后悔。”
我一直以为,至此我和常青之间再无障碍,结婚就是圆满。事实也仿佛如此,婚后,我和常青志趣相投,工作之余,两人一起爬山,一起写生,一起读书,一起会友,过着安静快乐的生活。但一场旅行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之路。
2005年,我和几个朋友一起赴西藏旅行。组织这次旅行的一个朋友,还约了西安的朋友曹虹。旅行期间,我和曹虹一直同住一室。她长我五岁,和丈夫在西安经营一家文化公司。曹虹的丈夫出身于高干家庭,曹虹则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文青,写诗写美文。半个月的相处,我和她逐渐熟悉、了解。她对我的摄影技术大为赞赏,说他们公司正在筹划一个纪录片,内容是关于唐卡及唐卡的绘制,力邀我担任摄影。我被她的理念打动,加上这份工作对我充满吸引力,又充满挑战,于是征得常青的同意后,便应承下来。
为此,我向学校请了四十天的假,跟随曹虹的摄制组在藏区拍摄。
这次合作之后,曹虹几乎天天给我打电话,说服我加入他们公司。我非常心动,但这意味着我不但要放弃稳定的工作,还要与常青两地分居。
常青不但没有反对,反而支持我去实现梦想。他说每年都有寒暑假,可以去陪我。就这样,结婚两年多,我就与常青劳燕分飞。但我们几乎每天都联系,要不打电话,要不发信息。我感谢他对我的理解,更坚信我们的爱情固如堡垒。
一年后,发小吴怡打电话告诉我,她有天晚上看见常青和一个女孩一起,两人拉着手,非常亲密。吴怡跟常青打招呼时,常青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犹如一枚炸弹投下,我的世界都灰了。我想起结婚时父亲叫我不要后悔的话,更是万箭穿心、手脚冰冷。我立即打电话质问常青,他似乎料到了吴怡会把这事告诉我,连声跟我说对不起。原来,外遇的女孩是他常去的一家快餐店的员工,耐不住寂寞的他,在女孩的主动追求下,犯了错。
常青表示马上跟那个女孩了断,他只是一时没有把握住自己,他始终爱我,求我原谅他。我说:“我无法相信你,我不知道你以后是不是还会犯同样的错误。”
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常青决定辞职到西安。常青的姐姐多次给我打电话,劝我原谅他。冷静下来后,我决定重新接纳常青。常青来到西安,在一家广告公司找到了工作。我试着放下芥蒂,但内心始终有一股劲拧着,没有真正舒展。
就在这时,曹虹与丈夫离婚了。随着他们的离婚,公司也垮了。原本他们就是靠着理想激情在做事,一直没有盈利。曹虹对我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觉得对不起我。事已至此,我只能安慰她,“这是谁都想不到的变化。”半年后,曹虹就出国了。
那是一段艰难的日子,感情的修复,生活的困顿,都让我情绪焦虑。而迫在眉睫的问题就是:生存。
但这之前,藉着曹虹,我结识了一些文艺界的人,画家老坡就是其中之一。他建议我做个自由职业者,并帮我揽了一些出版社的书籍装帧设计活计。慢慢的,生活恢复了正常。
老坡的妻子在国外陪女儿读书,因为感念老坡的雪中送炭,我常去帮他拍摄作品,整理图片、档案等,甚至对他的画提出建议。老坡也鼓励我拿起画笔。我们对于绘画的认识是一样的,也都喜欢卢西安·弗洛伊德。跟他在一起,我觉得很轻松。老坡是我所欣赏的那种男人,善良而天真的艺术家,他的世界只有书籍、绘画和酒。与他在一起,时时感到自己被欣赏,这种相悦,令我认识了一个全新的自己。
我终究是和常青离婚了,但我也没跟老坡走到一起。我深知,老坡不可能抛弃自己的家庭,我也不允许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我及时把握住了自己,至今,我和老坡都是好朋友。
常青已经有了自己的培训公司,经营得风生水起。他曾向我提出复婚,但我谢绝了。与老坡的那段柏拉图之恋,让我彻底原谅了常青。但我知道,我和他已经回不到过去了。如今,常青也已经结婚生子,扎根西安。或许,一场婚姻,就像一场风,我和他只是两粒蒲公英种子,随缘而行。
人生就是一场修行,我已经懂得,没有什么是天长地久的,有的只是一段路程的同行。正如村上春树所说:“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还会再相逢。”前些年我觉得自己内心足够强大,不需要另一个人来打扰我的生活。但近来,我的想法有了改变,开始渴望日常生活。
我渴望你的出现,让我的生活更加圆满,增添烟火气息。
(编辑 陆艾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