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资本与审计收费

2017-05-12 23:41刘颖斐丁茜菡
商业研究 2017年4期
关键词:审计费用社会资本

刘颖斐+丁茜菡

内容提要:社会资本存量反映了社会成员的互助合作意识和诚信水平。本文从社会资本的认知型和结构型两个维度出发,以2009-2014年中国A股上市公司作为研究样本,运用多元回归及Logistic模型考察社会资本对审计收费的影响。实证研究发现:总部所在地社会资本存量较高的公司支付的审计费用较低;相较于结构型社会资本而言,认知型社会资本对审计收费的影响更为明显;较高的社会资本既可降低审计师的人力资源投入水平,也能减小与审计相关的诉讼风险。审计师参考公司总部所在地的社会资本存量进行审计定价决策表明,在显性机制有待完善的情形下,隐性机制能够起到良好的补充作用。因而,提高社会资本存量有利于拓宽信息分享渠道、降低交易成本、促进社会分工。

关键词:审计费用;社会资本;客户风险;人力资源投入水平

中图分类号:F2394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1-148X(2017)04-0037-11

审计收费一直是学术界关注的热点问题。Simunic(1980)研究认为审计收费由审计所耗费的生产要素成本以及预期的损失决定,并通过实证检验证实审计收费主要受客户资产规模、业务复杂程度和审计风险因素的影响[1]。此后的学者围绕这一审计定价模型识别出更多影响审计收费的因素,如盈余管理水平[2-3]、事务所规模[4-5]、行业专长[6]以及监管力度等宏观因素[7]。这些在英美发达国家资本市场上得到确认的因素,在中国的资本市场上也基本得到验证。

然而,关于考察社会资本因素对审计收费影响的研究文献却很少[8]。社会资本包含了信任、社会规范和社会网络等要素,是“促进社会合作的一系列观念的集合”[9]。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强调社会诚信、道德规范和团队合作的观念一代代延续,内化为社会的文化环境[10]。最新研究表明,公司总部所在地的社会环境因素能逐渐渗入企业文化,通过自律和规范对管理者的行为形成有效约束[11];社会资本领域的文献显示,社会成员间的互信程度和合作倾向在中国不同省份存在差异,因而经济运行的交易成本也不尽相同[12-14]。那么,审计师能否辨识社会资本的区域差异,并调整其审计行为?作为交易成本的一种,审计契约的成本是否会受到社会资本的影响?Jha和Chen(2015)对美国的研究发现,公司所在地的社会资本越高,支付的审计费用越低[8]。与美国相比,中国在经济、社会与文化方面存在诸多不同,在显性制度有待完善的前提下,这一结论是否仍然成立?这正是本文所关注的问题。

本文的贡献主要有三个方面:第一,通过考察发展中国家社会资本对审计收费影响扩展了对影响审计收费因素的认知。第二,研究表明,社会资本因素不仅会影响管理决策[15],也会影响到其他利益相关者的决策。第三,将笼统的地域特征细化为经济发展程度、人力资本成本和社会资本等,并将社会资本作为主要的研究变量,探讨这些因素对审计收费的影响。

一、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社会资本的概念

Uphoff(2000)将社会资本划分为两种形态:以信任为代表的认知型社会资本和以网络为代表的结构型社会资本[16]。从认知型维度来看,社会资本主要包括信任和规范等要素。Guiso等(2004)将社会资本定义为社会成员的相互信任程度以及利他特性[17]。Fukuyama(1997)则认为社会资本是团队成员所默认的促进合作的非正式规范[10]。Portes(1998)指出社会资本是一种遵守契约和义务的倾向[18]。Putnam(2001)认为社会公德是社会资本的组成要素之一[19]。Guiso等(2008)给出了一个更全面的定义,即社会资本是“促进社会合作的一系列观念的集合”[9]。从结构型维度来定义,社会资本是能够产生利益的社会“网络”[20]。布迪厄(Bourdieu,1986)在其著作《资本的形式》中将社会资本定义为个人从持久的、制度化的社会网络中可获得的现实的或潛在的资源集合体;个人社会资本的积累依赖于其关系网络的规模,以及网络中其他个体所拥有的经济、政治、文化资本的数量和质量[21]。之后,学者又在此基础上引入了“关系强度”[22]、“嵌入”[23]、“社会资源”[24]以及“社会网络”[25]等概念。

这两类文献似乎是从两个截然不同的角度来定义社会资本,但实际上,它们却是相融相通的。高密度的社会网络会激励人们遵守社会规范,并加强对不守信行为的惩罚 [26-27]。活跃的社会网络有利于增进成员间的互信,营造易于合作的氛围。Fukuyama(1997)指出,高密度的社会网络中,人们更加相互依赖和信任,进行重复交易的可能性更大。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强调社会诚信、道德规范和团队精神的观念一代代延续,内化为社会的文化环境[10]。

参考前人的研究,本文将认知型社会资本划分为社会信任和社会慈善,将结构型社会资本细化为社会组织,从社会资本两个不同的维度出发探究其对审计收费的影响差异。

(二)社会资本的经济意义

1.社会资本有助于减少信息不对称

格兰诺维特对美国劳动力市场的研究发现,熟人、同学、前同事等构成的弱关系能传递丰富有效的求职信息,56%的美国人通过个人网络找到工作[28];边燕杰(2001)对天津地区的调研发现,1993年以后开始工作的受访者中运用个人关系网络获取工作信息的比例达到85%[29]。另外,社会资本有利于雇主和管理者了解员工的工作能力和效率[30],能够有效地降低企业的激励和监督成本。在社会资本较高的地区,Jha和Chen(2015)认为审计师更容易从银行、供应商、客户等利益相关者那里获得高质量的审计证据,从而降低审计收费[8]。因此,社会资本是促进经济信息分享的重要渠道。

2.社会资本可以促进合作

社会资本存量大的地区,网络比较密集,交易的类型大多为持续的重复交易,交易者从背叛中获取的利益不大甚至为负,因而倾向于遵守合约,合作共赢[31]。相反,若只是一次性交易,合同的违约率就会大大增加。其次,社会资本包含着规范和准则的概念。遵守社会规范会得到其他成员的认同,而“离经叛道”行为则会遭到舆论的批判甚至组织内部的惩罚。Guiso等(2004)认为网络和团体有助于社会成员形成“利他”的价值观,互相帮助、互惠互利[17]。通过提高人们的道德水平和诚信意识,社会资本有助于交易合同的公正、有效执行,降低商业风险。

(三)社会资本对审计收费的影响

1.社会资本影响管理者的诚信水平

社会资本高的地区,公司管理者诚信经营的可能性更大。社会学的一系列经典文献证明,社会规范能够对个体的决策造成影响[32-33]。这些文献认为,人们会依据周围的环境来构造理想的行为标准。社会规范能够促进社会成员形成自我约束[34],这一方面是因为人们天生就具有顺从集体期望的心理,另一方面则是害怕受到集体的惩罚。一旦背离这些行为标准,他们就会产生愧疚感,这种愧疚感也可视为一种成本。企业管理者在进行决策时也会考虑这一成本[35],以决定是否背离社会准则。相关研究表明,公司总部所在地的社会环境会影响企业文化的形成,进而影响到管理者的行为[11]。

密集的社会网络也有利于提高管理者的诚信意识。高密度的网络意味着公司的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股东、债权人以及管理者之间交往更加频繁,这不仅会促进信息的传递和交换,也能加强对管理人员的监督和控制[36]。在有效的监督下,管理者会小心谨慎,公司财务报告的质量也就得到提高。相关研究发现,社会资本会影响财务报告的质量[37]。在社会资本较高的地区,公司进行应计盈余管理、真实盈余管理以及财务舞弊的可能性将会降低。

2管理者的诚信水平影响审计定价

决定审计收费的最重要的两个因素是审计师的人力资源投入水平和预期诉讼风险[1,38]。在社会资本高的地区,这两个因素的水平都会下降,因而审计收费也会随之降低。

审计师对管理者的诚信水平进行判断的时候,会考虑社会资本因素。在审计过程中检查所有账户是不太可能的,因为成本过高。因而,审计师必须在收益与成本之间进行权衡。通常,审计师会通过一些方法识别高风险的领域,并在这些领域投入更多的审计资源。相关的实验研究和档案研究发现,审计师在决定审计投入及审计收费时会考虑客户公司管理层的诚信水平。如果管理者给审计师留下了不诚信的印象,那么审计师就会增加审计中的实质性程序来确保财务报表的真实性[39]。相反,如果审计师非常信任客户,他们就会更加信赖公司的内部控制,并相应减少实质性程序。当公司所在地的社会资本较高时,公司管理者将更加诚实公允地披露财务报告[15]。如果审计师意识到这一点,那么他们就会提高对客户的信任水平,并且降低人力资源投入水平。因此,社会资本因素会通过影响审计师依据管理者诚信水平制定审计计划的过程,来影响审计师在具体项目上的人力资源投入水平。在社会资本高的地区,审计师会降低相关项目的人力资源投入水平。

同时,审计师对管理者诚信水平的判断也会影响审计师对预期诉讼风险的判断,而诉讼风险的高低会影响审计风险溢价。一旦发生诉讼,事务所就会面临巨额的费用支出以及名誉损失。例如,2013年,由于在万福生科财务造假案中审计失败,中磊会计师事务所被证监会处以重罚。没收业务收入138万元,处以2倍的罚款,并撤销其证券服务业务许可。同时,由于信誉受损,河北宣工、赣粤高速、老白干酒等26家上市公司与中磊所解除合约。为了规避这种巨额损失的风险,审计师会对高风险企业收取相应的风险溢价。相对于社会资本较高的地区,当公司所在地的社会资本较低时,公司管理者进行财务舞弊和违规经营的成本较低,公司管理者的职业道德水平也欠佳。审计师会认为公司管理者舞弊的可能性更大,预期诉讼风险更高,那么,收取的审计风险溢价也就更高。

以上的分析表明,在信任水平较低的情形下,与审计相关的预期诉讼风险较大,审计师会提高人力资源投入水平并要求客户支付更高的风险溢价。而在信任程度高的情形下,则会有相反的结果。因而,我们提出如下假设:

H1: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公司总部所在地的社会资本越高,审计收费越低。

H2: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公司总部所在地的社会资本越高,审计师人力资源投入水平越低。

H3: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公司总部所在地的社会资本越高,與审计相关的预期诉讼风险越低。

二、研究设计与数据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自2007年开始,财政部要求实行新的会计审计准则体系,考虑到金融危机的影响,本文选择2009-2014年在深沪两市上市的A 股公司作为研究样本。但是由于献血数据获取的难度,我们将社会慈善模型的样本缩窄到2009-2011年。获取初始数据后,本文对下列样本进行了剔除:(1)金融保险类公司;(2)相关数据缺失的公司。最后,本文共得到10 908个观测值。

本文中社会资本部分关于信任的数据来自张维迎和柯荣住(2002)[12];献血数据来自梁晓华等(2012)[40];自治组织的数据来自《中国统计年鉴》。省际控制变量来源于中国国家统计局(http://datastatsgovcn/),文化程度数据来自《中国劳动统计年鉴》。其余数据来自CSMAR 数据库。

(二)实证模型

针对假设1,我们运用多元回归进行检验。参考Jha和Chen(2015)在美国进行的社会资本与审计收费的研究[8],并结合中国审计收费的其他文献[41],我们提出如下模型:

1.被解释变量

LN(AUDIT FEE)为审计费用,与现有大部分文献一致,本文采用上市公司当年审计费用的自然对数来度量。

2.解释变量

参考前人的研究方法并考虑到数据的可获取性,本文从社会信任、社会慈善、社会组织三个维度来度量地区社会资本发展水平。

(1)社会信任。张维迎和柯荣住(2002)在2000年委托“中国企业家调查系统”对大陆的15 000家公司做了信用度调查,并依据调查结果对大陆31个省、直辖市和自治区的信用度进行排序。张维迎和柯荣住(2002)分别计算了一个地区被认为最值得信任以及第二、第三等排位的次数及其占总样本的比例[12]。本文主要关注一个地区被认为是最守信用的比例,并以此作为该地社会资本的测度。虽然该调查是2000年的数据,但是社会资本具有内在的、固有的和变化缓慢的特质[10],所以时隔16年后,我们仍可以继续使用该数据。潘越等(2009,2010)[14-15]在其研究中也使用了该数据。鉴于国内主要文献仍以该指标来度量社会资本,本文以信任作为主要指标进行实证分析,仿造前人的做法,我们用2000年的信任指标来度量2009-2014年各省的信任情况,假设该指标不随年份变化。

(2)社会慈善。Putnam(2001)认为社会公德是社会资本的组成要素之一[19]。一个地区公民的无偿献血率能够反映该地的道德水平和互助意识[17]。张俊生和曾亚敏(2005)使用无偿献血数据研究了社会资本与区域金融发展的关系[13];潘越等(2009)也以无偿献血率为工具变量考察了社会资本对公司投资决策的影响[14]。之前的研究大多以2000年公布的献血数据为样本,本文的研究则将相关数据更新到了2009-2011年。本文选用梁晓华等(2012)关于无偿献血情况调查中统计的2009-2011年数据,计算出我国各省无偿献血率指标来测度社会慈善[40]。各省无偿献血率即为一省当年无偿献血人次占该省人口数的比例。

(3)社会组织。作为结构型社会资本的典型代表,社会组织的数量体现了一个地区社会网络的密度和人与人之间交往的频繁程度。参照戴亦一等(2009)[42]、潘越等(2015)、张樱(2016)等人的研究,本文选取自治组织的数量来度量区域社会网络的密度。与之前的文献稍有差异,本文定义的社会组织密度是指一省当年的民间组织数量与自治组织数量之和除以该省当年的人口数。加入自治组织数量是因为我们认为在无论是自发形成的民间组织还是官方设立的自治组织都会促进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促进社会资本的积累。此处的民间组织包括社会团体、民办非企业单位和基金会;自治组织包括城市居民委员会和农村居民委员会。数据范围涵盖2009-2014年。

三、实证结果分析

(一)描述性統计结果

1.各省区社会资本

图1是社会资本的度量指标——信任度在全国各地区的分布情况。如图1所示,我国不同地区的社会资本存在着较大的差异, 发展不平衡。

社会信任、社会慈善、社会组织之间的相关性如表2所示。从Pearson检验的结果来看,三个度量指标均显著正相关,但不同类型的社会资本之间相关系数有一定差异。信任和自愿献血率的相关系数为0664,而社会组织密度与这两个指标的相关系数则明显较小,分别为0095和0158。这表明认知型社会资本指标之间的相关性较强,认知型社会资本指标与结构型社会资本指标之间的相关性较弱。

注:***、**、*分别表示在1%、5%、10%水平下显著(下同)。信任为2000年数据,BD和SO均取2009年数据。

2.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本文中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报告如表3。

(二)相关性分析

方程(1)-(3)中大部分变量的VIF均小于2,个别变量的VIF虽然大于2但均小于10,因此可以认为各变量间不存在多重共线性,实证结果具有可信性。

(三)回归分析

表4报告了社会资本对审计收费影响的回归结果。作为本文关注的主要变量,社会信任的系数为-0006,在1%的水平上显著负相关(p<001)。这意味着省际社会资本位于75百分位数的公司比位于25百分位数的公司少支付约55%的审计费用(1-exp(-0006*101)/exp(-0006*07)=0055)。社会慈善和社会参与的回归系数也显著为负值,这表明某地社会公德和社会发展水平越高,总部在该地的公司所支付的审计费用越低,这与假设1(H1)的预期相一致。值得关注的是,尽管社会资本的三个度量指标的系数均为负值,但是在显著性方面却存在很大的差异。社会信任和社会慈善的p值分别为0000和0002,而社会组织的p值为0083,这表明,相较于结构型社会资本而言,认知型社会资本的影响更为明显。可能的原因是信任和自愿献血率更加直观地度量了一个地区的商业环境和社会公德,而社会组织密度则是间接影响当地公司高管的诚信意识。

在控制变量方面,企业规模、资产负债率、企业亏损状态、审计报告时滞以及国际四大与审计费用显著正相关,这与邢立全和陈汉文(2013)[41]、张天舒和黄俊(2013)[43]等人的研究结论基本一致。审计意见类型、业务复杂程度以及审计师变更等变量与审计费用显著负相关,这与之前的研究结果存在差异。值得注意的是,反映地域特征的控制变量中,收入水平和人口增长率与审计收费显著正相关。收入水平和人口增长率实际上反映了经济发展程度;当地经济发展水平越高,平均的收入和支出也就越高,物价水平和支付的服务费用也相对较高。上述分析表明,我们不仅仅可以得出审计收费与地域特征相关的结论,我们还可以细化到社会资本、经济发展水平的层面进行探讨。

四、影响路径分析

对H1的检验验证了我们的猜想,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公司的社会资本程度越高,支付的审计费用越低。那么,社会资本到底是通过何种途径来影响设计收费的呢?针对本文第二部分提出的H2和H3,我们进一步检验社会资本对审计师人力资源投入水平和公司诉讼风险的影响。本部分,我们主要采用社会信任变量度量社会资本。

(一)社会资本影响审计师人力资源投入水平

为检验社会资本与审计师人力资源投入水平之间的关系,我们构建了回归方程(4),参考Chan等(2012)的研究,此处的控制变量与方程(1)保持一致[44]。我们使用审计报告时滞(DAYS TO SIGN),即签署审计意见的日期与会计年末之间的天数来度量审计师的人力资源投入水平。实际上,更为合理的度量方式是计算审计师投入审计工作的小时数。由于这样的数据并未公开披露,所以本文只能使用DAYS TO SIGN来作为审计师努力程度的代理变量

通过多元回归,本文发现公司所在地社会资本越高,该公司对应的审计报告时滞越少,表5报告了回归结果。从表5可以看出,社会资本的系数为-0104,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这表明社会资本每增加一个标准差,审计师将减少071天的工作量(-0104*6785=-0706)。与地域相关的控制变量中,收入水平与审计报告时滞显著正相关,劳动力受教育程度与审计报告时滞显著负相关。

(二)社会资本影响诉讼风险

为了检验社会资本对诉讼风险的影响,本文从国泰安数据库(CSMAR)获得了关于公司诉讼及违规的数据。通过对诉讼明细数据的筛选,我们发现,2009-2014年间,与审计相关的独立诉讼事件仅103件。考虑到诉讼的样本太少,本文将中国证监会、深圳证券交易所、上海证券交易所、上市公司、财政部等发布的违规公告也考虑进来,构造了一个哑变量,LAWSUIT。若该年度该公司存在与审计相关的诉讼事件或违规行为,则LAWSUIT为1,否则,取0。然后,本文将LAWSUIT作为因变量,社会资本作为自变量,构造模型(5)进行了Logit回归。

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与我们的预期一致,社会资本与诉讼风险显著负相关,相关系数为-0017。这表明社会资本变动一个单位,则与诉讼相关的风险就降低17%(1-exp(-0017))。与地域相关的控制变量中,收入水平与诉讼风险显著正相关,劳动力受教育程度与诉讼风险显著负相关。

五、稳健性检验

(一)进行公司层面的标准误聚类

表4中的数据是控制了行业和年份的结果,但为了得到更加保守和可信的估计,我们将标准误聚类在公司水平上。从表6可以看出,社会信任、社会慈善仍与审计收费负相关,回归系数分别为-0006(p<005)和-0002(p<01)。社会组织的回归系数同样为负数,但已经不再显著。这与本文之前的结论相一致:认知型社会资本与结构型社会资本存在差异,相较于结构型社会资本而言,认知型社会资本对审计收费的影响更为明显。

注:表中的結果已经在公司层面进行了标准误聚类。

(二)商业环境信用指数度量社会信任

目前,国内研究社会资本的文献仍以张维迎和柯荣住的调查数据作为主要的度量指标[42],本文也遵循了该方法。但是鉴于该数据是2000年的调查结果,为检验实证结果的可靠性,本文运用2011-2013年商业环境信用指数(CEI)进行了稳健性检验。商业环境信用指数是一个四级指标体系,反映我国城市的信用经济发展、市场信用交易、市场经济秩序等状况及其发展趋势。具体数据来源于“中国城市商业信用环境指数官网”(wwwchinaceiorg)。表7第(1)栏报告了回归的结果,CEI的系数同样为-0006,且在1%水平下显著。这表明,社会信任的两种度量方式基本没有差别,且社会资本具有一定粘性,在短时期内变化不大。

(三)检验区域固定效应

图1显示,社会信任高的省份主要集中在东部沿海地区,中西部的省份社会资本较低。一个可能的解释是,本文采用的回归模型遗漏了某些与区域相关的变量,这些遗漏变量同时影响社会资本和审计收费,使得结果存在偏误。

为了排除这一疑虑,本文按东部(北京、天津、河北、辽宁、上海、江苏、浙江、福建、山东、广东、广西、海南)、中部(山西、内蒙古、吉林、黑龙江、安徽、江西、河南、湖北、湖南)、西部(四川、重庆、贵州、云南、西藏、陕西、甘肃、宁夏、青海、新疆)将数据分类,构造虚拟变量region。我们将地区虚拟变量加入主回归模型(1),且在公司层面进行了标准误的聚类。表7第(2)栏显示了回归的结果,在控制了地区之后,社会信任对审计收费仍有显著影响。

(四)增加公司治理变量

完善的公司治理意味着更严格的内部控制和较低的经营风险。显然,对这样的公司审计师会相应降低审计收费。为了剔除公司治理变量的影响,在稳健性检验部分我们将公司治理的相关控制变量加入模型(1),包括Q、DUALITY和INDP DIRECTOR。Q是托宾Q,代表公司的成长性,是企业股票市值与重置成本的比值;DUALITY表示CEO与董事长二职合一,如果该公司的董事长兼任CEO,该变量取1,否则取0;INDP DIRECTOR代表独立董事占董事总人数的比例,表7第(3)栏报告了该稳健性检验的结果,社会信任的系数仍显著为负。

表中的结果已经在公司层面进行了标准误聚类。

六、结论与启示

本文以2009-2014年在沪深两市上市的A 股公司为研究对象,从认知型和结构型两个维度来度量社会资本,考察了公司总部所在地的社会资本水平与审计收费之间的关系。研究结果发现:在控制了一系列变量之后,审计收费与社会资本显著负相关;相较于结构型社会资本而言,认知型社会资本对审计收费的影响更为明显。进一步的路径研究表明,当客户所在地的社会资本水平较低时,审计师人力资源投入水平较高,与审计相关的诉讼风险更大。

社会资本存量反映了当地社会成员的互助合作意识和诚信水平。聚焦到审计收费领域,审计师会依据公司总部所在地的社会资本存量来判断客户的可信度,进而进行审计定价决策。拓展到经济生活的其他方面,提高社会资本存量将有利于拓宽信息分享渠道、降低交易成本、促进社会分工。本文的研究启示是,在显性机制有待完善的情形下,隐性机制能够起到良好的补充作用,加强道德建设,促进社会诚信水平的提升对区域经济的发展将起到不可忽视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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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周正)

收稿日期:2016-11-07

作者简介:刘颖斐(1978-),女,武汉人,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副教授,研究生导师,管理学博士,研究方向:财务会计、审计理论与方法;丁茜菡(1992-),女,湖南常德人,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研究生,研究方向:审计理论与方法。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项目编号:7127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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