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魂商才的奇女子

2017-05-13 00:15赵丽莹
魅力中国 2017年2期
关键词:回归

摘 要:《黄英》是《聊斋志异》中一篇独具特色的小说。它的重点不在展示男女主人公的爱情婚姻生活,而是侧重描写传统士阶层和新兴商阶层的思想观念冲突。女主人公黄英既有士的风雅不俗,又有着商人的精明干练,是一位士魂商才式的奇女子。《黄英》从侧面展示了明清之际商人阶层的崛起,以及商人阶层和士人阶层的思想观念的斗争与融合,其社会学意义要远大于文学价值。

关键词:黄英;士商;回归

《黄英》是《聊斋志异》中一篇写花妖的文章。蒲松龄多用花妖狐怪的爱情写自己的人生理想。《黄英》的重点不在展示男女主人公的爱情婚姻生活,而是写黄英、马子才二人在人生态度、价值信仰上的冲突融合,写新兴商人价值观对传统士大夫思想的冲击,从侧面为我们展示了明清之际士人思想上的新动向及其激烈的矛盾斗争。

一、黄英其人

黄英姓陶,名黄英。黄英之名、姓颇雅致,晋代陶渊明爱菊,有名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黄英姐弟为菊花精,以彭泽后人自居,故姓陶。黄英即黄花、菊花。菊花独傲风霜、品性高洁,历代都是文人士大夫喜爱吟咏的对象。蒲松龄很喜欢菊花,他在《十月孙圣佐斋中赏菊》诗中写到“我昔爱菊成菊癖,佳种不惮成千里”。这句诗直可解释《黄英》中的男主角马子才。“世好菊,至才尤甚。闻有佳种,必购之,千里不惮”。马子才就是现实中的蒲松龄,黄英意属马子才,千里相寻,主要是为其爱菊之情所感,心中认定马子才是知己。黄英与马子才的结合,也可说是知音共赏,是士报知己。黄英出场乃二十许绝世美人,善雅谈,会纫绩,精烹饪,兼之见识高远,长袖善舞,既善于经营之道,又能课仆治家,是一位具有新时代风采的女性。黄英身上具有多方面的美德,是蒲松龄塑造出的一个理想中的现实妻子形象。

蒲松齡写花妖狐怪时多点出其为异类的属性特征。如葛巾为牡丹花精,身上有浓香(《葛巾》)。有的虽无异类特征,却有奇异来历、本领和行为,让人类伴侣可窥其非人本质。但黄英在书中却一直以正常人的面目出现,是一个温婉有才的贤妻,书中说“黄英终老,亦无他异”。《聊斋志异》写男女情爱的篇章太多了,写花妖与人相爱的名篇亦有很多,《黄英》作为爱情中的特列,男女双方相爱、相知甚至相互的斗争和大多数篇目并不相同,究其原因,蒲松龄写此篇的重点,应不在展示黄英与马子才二人爱情世界的缠绵悱恻,而在探讨明清之际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商业思想对传统士人思想的冲击。

二、士商冲突

黄英作为彭泽后人,应像其先贤一样能够安贫乐道,但她却不甘其贫,与弟弟一起经营起了花业。黄英与陶生一姐一弟,其实为一体,二者互为补充,才构成了一个完美的菊花精形象。黄英、陶生贩花卖菊,为马子才所耻,第一次与这个知己起了冲突,有了隔阂。马子才认为姐弟贩菊是“以东篱为市井, 有辱黄花。”陶生则反驳“ 自食其力不为贪,贩花为业不为俗。人固不可苟求富,然亦不必务求贫也。”黄英也说“非贪鄙;但不少致丰盈,遂令千载下人,谓渊明贫贱骨,百世不能发迹,故聊为我家彭泽解嘲耳。”黄英与陶生的话不卑不亢,他姐弟坚信自己所做的事具有庄严的意义和客观的价值。马子才为儒生,固守贫贱,安贫乐道,而黄英要做生意,二人各持己见,士与商的冲突存在于夫妻之间。

马子才在享用着妻子带来的丰厚物质生活的同时抱怨着自己三十年清德被损。马子才抱着传统的思想,要坚持自己精神的清高,不愿被“阿堵物”所污,但既已娶商人为妻,又怎能不沾一丝钱的气味。在与黄英的婚姻生活中,马子才处境尴尬被动。在聪慧的妻子面前,他处处受制,两次斗争均已失败而告终。第一次“马惭,不复稽,一切听诸黄英。鸠工庀料,土木大作,马不能禁。”第二次“马亦自笑, 无以对,遂复合居如初。”。马子才想分居,奈何“过数日,苦念黄英。招之,不肯至;不得已,反就之。隔宿辄至,以为常”。至此,他的精神大厦在黄英面前彻底轰塌。古者四民,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低。明清之际,商品经济发展,商人力量崛起,依靠本阶级强大的经济实力,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在这个新兴势力的冲击之下,马子才这个传统的儒生也不得放弃“义利”的偏见,屈就妻子。黄英不委屈自己,屈就丈夫,并逐渐影响着丈夫的观念思想,着说明在婚姻生活中只有独立之经济生活才能保证独立之人格。

三、商人地位的崛起

有人说《聊斋志异》是一部清代的社会百科全书,这话十分中肯,蒲松龄在《黄英》篇中就我们描绘了明清之际士和商的冲突与融合的情况。我国因为长久以来是个农业国家,所以自古重农抑商。而作为统治阶级的“士”更是地位尊崇。商人地位一直比较低下,但明中叶后,国力衰微,朝廷实施纳捐制度,商人子弟可通过捐钱成为生员、监生,至此商人的地位不断上升。士亦不以“治生”为耻,亦认为做生意养家是正途。大儒王阳明说“四民异业而同道”,前七子魁首李梦阳也说“士与商亦术而同心”,从正面肯定商的价值。晚明甚至出现了“士商农工”新四民论。商人再也不是士所嘲讽轻视的对象,许多大儒文豪都为商人写过碑传、寿序,肯定他们为社会所做的贡献。黄英姐弟卖菊的想法就是受这种新思潮的影响。黄英姐弟能看清形势,大胆创业,其识见之高超比之马子才的自命清高不知高了多少倍。黄英虽是女子,却是生活的强者。马子才在婚后也意识到自己“徒依裙带而食,真无一毫丈夫气”。马子才在妻子面前尴尬受窘,心有所感却无良策应对,只是一无用迂儒而已。马子才在婚姻中的困窘说明时代尽变,士必须在经济生活上获得独立自足的保证,才有可能维持个人的尊严与人格。

四、向士阶层的回归

相较迂腐的马子才,黄英是一个觉风气之先的有志之士。明清有弃儒就贾的现象,黄英就是一个弃儒经商的范例。黄英是菊花仙,本身就有“雅”的一面。她的谈吐言行无不具有士的风范,其艺菊、卖菊是为解决生计,所以在家业大兴之后“不复兴菊”,但其“享用过于世家”。文中出现了两次“世家”,另一次是陶生之女长成“嫁于世家”。蒲松林一生以功名为念,博取功名,振兴家业,遂成名门望族是他一生孜孜以求的目标,临死还教育子孙要用功读书。蒲松龄看重士的身份,在小说中最终会让黄英和陶生回归于士阶层。“四民”的顺序再怎样变,士仍排第一位,读书科举仍是光耀门楣的头等大事。蒲松林的思想代表着当时大多数士人甚至普通百姓的想法。虽然当时江浙、安徽、山西等商人兴盛之地,弟子才俊之士行商,中等资质之人才举业,但大多数地区尤其是商业不发达地区想摆脱身份地位家境仍要读书科举,进入士这个统治阶层。《黄英》中黄英和陶生的形象就经历了由士到商再到士的循环过程,商只不过是为成为更高一等的士做的努力。商只是外表,而士的精神和审美才是其内核。黄英的身上既有士的风雅不俗,又有着商人的精明干练,可说是一位士魂商才式的奇女子。

《黄英》为我们展示了明清之际士阶层与商阶层的交锋融合,塑造了黄英这样一位有见识有谋略,士商合一的新女性,从这一点说《黄英》的社会学意义要远大于文学价值。

参考文献:

[1](清)蒲松龄.聊斋志异(中华经典普及文库)[M].北京:中华书局,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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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商华,汤京普.裙钗一二可齐家[J].盐城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8):43—46.

[4]王海宁.善于经营的奇女子—《谈黄英》、《小二》[J].湖北教育学院学报,2006,23(11):58—59.

[5]李红岩.《聊斋志异·黄英》的社会学解读[J].咸阳师范学院学报,2007,22(1):94—95.

作者介绍:赵丽莹(1985—),女,河南郑州人。陕西师范大学文学硕士,中国古代文学专业,研究方向为元明清文学。现为郑州师范学院文学院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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