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权、喜剧及其他

2017-05-24 22:38王宝民
南方人物周刊 2017年14期
关键词:阿米尔父权喜剧

王宝民

这是一篇由拥有两个女儿的父亲撰写的影评。

跟电影本身相比,我敢保证至少拥有50%的权威性(因为电影主人公有四个女儿)。

首先谈谈“代入感”。人们经常用这个词儿来表达看电影的感受,而“宝莱坞”大概是全世界电影中最擅长利用它来赢得观众的:载歌载舞的形式、善恶分明的剧情、动感刺激的影像以及直白坦率的表达,直接将观众的理性没收(顺带“没收”了他们的钱包),你只需像个良民一样张开所有感官等待“被代入”就是了,其结果大概不外乎或哭或笑、或跑或跳以及每个毛孔都舒坦至极如同洗了桑拿。

但代入感有时也是一把双刃剑,尤其在面对一些需要思考的电影时,比如这部《摔跤吧!爸爸》。尽管口碑爆棚,但令人意外的是,中國观众渐渐在某些地方起了冲突,例如“女权”、“父权”之类议题,有的观众甚至直接动用了诸如“恶心”、“超级直男癌”、“三观不正”等词汇,并且痛苦地代入了自己的童年创伤,开始在豆瓣上讨伐阿米尔·汗大叔,以及互相讨伐。

窃以为,这些临床词汇其实都不是很科学很理性的,它们只应出现在“对骂手册”里或作为心理治疗师的参考。更重要的,这可能不是面对一部喜剧的正确打开方式,尤其是:它恰好是一部关于“父权”的喜剧。

一切是从父权衰微开始的。连续生了几个女孩后,父亲开始绝望,默默收起奖杯,准备开始陪着几个女儿过日子。对,如果考虑到当地嫁女儿的成本,这位父亲本应自杀了。但他的苦恼不在这里,影片也没有表现。他想要儿子的动机一点都不市侩,他只想让那个从未出生的儿子实现他的世界冠军梦。

这是母亲缺席的一年。更重要的意义在于:这是影片中惟一施行“父权法西斯”的一年(他们彼此是签了约的),并且引起了女儿们小小的革命,尽管很小,但也是一场真正革命的开始。我指的是大女儿的反叛:你给我剪掉的头发我要一点点长起来,你不让我成为“女人”我偏偏要成为,并且能摔倒你……

女儿胜利了。她进入了国家体育学院,并且真的能够享受自己的大学生活,跟所有梦想进入大学的普通平民一样。然而,如果影片从这里结束,显然不够。变态的、可恶的男主人公要让他的女儿实现他从未实现过的世界性的梦想。

你是不是很熟悉这种压迫?

现在我们来到了斯德哥尔摩情结。让我们谈谈喜剧。环顾周围,我发现我们都太严肃了。这很不好玩,幽默感一定来自自由人格。你需要确认你的锁链是否仍在身上。而我只能帮到这儿了,因为你可能看不见你的锁链。

最后,考虑到阿米尔·汗大叔为此片的“自虐”般的付出,你作为受虐者的心理是否能稍有平复呢?所以,这不是弘扬父权,而是看父权的笑话,是一出有关父权的喜剧。

再次回到代入感。导演其实并没有误导观众,影片的第一主角不是女儿,而是父亲。假如你正确地“被代入”,你应该是站在父亲的立场上。毕竟,这位可怜的父亲从一开始就被上天惩罚了——再三再四想要儿子而不得,到最后,导演甚至将他“关了禁闭”。你还有什么不能释然的呢?哪怕作为一个可怜的中国宝贝儿,你从小到大被父母强制规定了前程,长到青春年纪想多玩几年又被父母逼婚、结了婚又被父母逼着要孙子……你的苦难深重,但好在你的父母并没有逼着你跟男人摔跤。

在代入感之外,印度电影早就学会了直面社会议题,而我们却还在消费“小鲜肉”、“小萝莉”(问题是哪里有“小萝莉”?这一物种在我看来至迟在小学五年级时已经灭绝了)的路上一路狂奔,导致票房节节升高。

猜你喜欢
阿米尔父权喜剧
《追风筝的人》中阿米尔的人物形象解读
为你,千千万万遍
《喜剧总动员》喜剧人 放肆笑
喜剧世界
不一样的风筝
论利维坦的父权路径
一条再次成为好人的路
“含泪的笑”——《欢乐喜剧人》对喜剧的重新诠释
李安家庭三部曲下的现代父亲形象
《欢乐喜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