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安:顶级新区的顶层文化设计

2017-05-30 10:48刘勇张悦
关键词:雄安新区文化认同

刘勇 张悦

[摘要]作为“千年大计”“国家大事”的雄安新区,一经宣布设立,就引发了国内外强烈的关注,从设立方式、根本定位到战略目标,雄安新区都体现出了与以往任何一个新区不同的姿态,这是一个全新的、具有历史意义的顶级新区。在这样的形势下,如何做好雄安新区的顶层文化设计显得尤为重要。本文从五个维度分析了雄安新区顶层文化设计的内涵,并进一步强调在雄安新区的建设过程中,各个地区之间在文化上达到认同的重要意义。

[关键词]雄安新区;顶层文化设计;文化认同

[中图分类号]G127.22[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672-4917(2017)03-0006-06

雄安新区从2017年4月1日宣布设立以来,已经正式面世两个多月了,在此期间, “雄安”这个两个字在全国甚至全世界都引发了强烈的关注。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雄安新区体现出了和以往任何一个新区都截然不同的特点:一方面,它是“千年大计”,是一种“不急于求成”的姿态。很多相关部门的领导与专家都把雄安比作“一张白纸”,那么这张“白纸”怎么写怎么画,更应该想好了再做,设计好了再动手。另一方面,它是“国家大事”,是由党中央直接设立的国家级新区,而且从目前国家对雄安新区的发展定位来看,雄安新区不是单纯想建设成一个经济发展特区,而是要开辟一种全新的建设模式和发展理念。这个新区目标之高、决心之强、建设时间之长在中国历史上都是罕见的。

因此,面对这样一个顶级的、崭新的、具有历史性意义的新区,如何做好顶层设计尤其是顶层文化设计显得尤为重要。这里说的顶层文化设计指的不是文化設施的建立、文化产业的发展、文化资源的聚拢,而是说雄安新区所有的建设、所有的设计、所有的环节都应该浸润着一种文化的理念和意图。只有顶层文化设计做好了,雄安新区这张“白纸”上画出的蓝图才会漂亮,以后的发展才能走得长远、走得稳健。

一、 国家重大发展战略的文化考量

无论中外,任何一个国家的重大战略,大多都是以社会经济的发展为主要目标,经济是否得到推进,是衡量一个战略是否有成效的重要标尺。但事实证明,越是重大社会经济发展战略越是要有充分的文化考量。《孙子兵法》里讲谋局、讲作战,都是几千年前的战事,为什么今天还能够受到那么多人的追捧?为什么很多国外政治家、军事家、外交官、甚至是企业家、商业巨头都对它一致推崇?这说明,《孙子兵法》虽然谈的是军事战略和军事理论,但这种战略的背后蕴含了一种强烈的文化穿透力,能够跨越行业、跨越民族、跨越国别,达到一种深层次的文化连结。我们今天谈国家战略,也不能离开充分的文化考量。文化考量是否到位,决定着社会经济发展战略能否走得远、走得长。相反,单纯从经济角度出发,不仅很难达到预期目标,甚至会背离目标而越走越远。

拿“一带一路”来说,作为中国首倡、高层推动的国家战略,它既不是中国一家的单向行动,也不是中美、中俄、中印等的双向互动,而是覆盖近百个国家、30亿人参与的多向互动。这不只是经济贸易行为,也必然伴随着文化生活的交流,包括人们的生活方式、思维方式等等。说到底,贸易就是交往,交往就是文化。“一带一路”无论输出的还是引进的,都不仅仅是物质产品,更重要的是不同国家、地区和民族的文化认同与文化交融。2017年5月14日至15日在北京召开的“‘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习近平总书记和张高丽副总理都再次强调了“一带一路”建设的关键在于“五通”:“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最后提到的“民心相通”,说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交流和文化交流。只有深化双多边合作,奠定坚实的民意基础,达到“民心相通”,才能进一步激发广大民众主动参与“一带一路”的建设。因此当我们启动“一带一路”战略大幕的时候,就应该明确意识到,这不仅是经济贸易建设,而且是文化建设。

因此,任何一个战略的实施,归根到底都要落实到人上来。世界上任何一个城市的建设、新区的开发,最难解决的,不是高楼怎么建设、不是交通路线怎么打通,也不是环保、医疗、通讯等等,而是人的问题,从根本上说,就是文化的问题。所有的建设最后都是为了让人获得最大的舒适感、让人的价值得到最大限度的实现。也许在短时期内,经济的优惠政策会对一个城市的发展起到刺激性的作用,而怎么样实现一个城市的长远发展,这并不是一个经济问题,而是一个文化问题。

尽管新加坡是一个人口不多、面积很小的城市国家,但它在城市国家建设上的有些经验还是值得我们借鉴的。新加坡之所以能从一个资源极度缺乏、连生活用水都要从马来西亚购买的弹丸小国,一跃成为世界人均 GDP 排名前十的发达国家,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这个国家的任何政治、经济行为都蕴含着很强的文化考量。比如说新加坡的国土70%以上都属于政府,政府控制了大部分城市土地的使用权和开发权,目的就是为了让没有购买私房能力的家庭能够住上公屋。新加坡对于住房政策严苛至极,实际上指向的是一种公平,一种“居者有其屋”的决心。新加坡今天还保留着严酷的鞭刑,这种严酷的背后,就是对于公民守法、重视法律、不触碰底线的警示。很多人将新加坡的成功归结于管理的成功、经济发展的成功,但从根本上来说,新加坡是源于一种文化理念的成功。

位于德国西南边陲的弗莱堡,拥有几千年的历史和文化,弗莱堡大学就是德国最古老的大学之一。但是弗莱堡毕竟是一个小镇,随着时代、社会、经济的进一步发展,人口的增多,它想要谋求发展,就必须要开发建设新城。但是谁愿意舍弃旧城古老的历史、优美的环境、浓郁的文化氛围,搬迁到新城去呢?这实际上也是大多数城市在建设新城时都会面临的问题。弗莱堡在开发丽瑟菲尔德新区的时候,断然采取了两个措施:一是立即开通新城旧城之间的火车专线,二是在新区的核心地带设置了一块绿地,并且郑重声明这块绿地“永不开发”。火车专线连接的不仅是交通,更是人心。它是在告诉那些从旧区搬去新区的人,随时都可以回来!绿地“永不开发”不仅是一个环保的承诺,也是一种对旧区搬迁过来的人心理的补偿,更是一种人性的承诺!

对于世界上大部分城市来说,新区的开发是为了分担旧区的负荷,为了更好地保护旧区。旧区怎么保护,也是一个重要的问题。巴黎在1965年之后已经开发建设了30多个新城,但是它的老城区始终没有太大的变化,在整体上保持着古老风格的统一和协调。这种统一、协调根源自一种巴黎人的共识:不建高楼。在1859年,巴黎就通过了不建高楼的相关法规,规定巴黎市楼房高度不得超过20米。法国还是世界上最早颁布遗产文物保护法的国家,早在1840就颁布了《历史性建筑法案》,它倡导的不是保护哪一座古迹、哪一个教堂、哪一个文物,而是一种整体的环境和风格,使整座城市都沉浸在浓厚的文化氛围当中,真正做到了“每一个拐角都有历史”。日本的京都同样如此,“千年不变”是这座城市的根本发展理念,我们在京都很少能看到宽宽的马路、大大的广场、高高的喷泉,迄今为止除了火车站高达十余层之外,京都市里其他的建筑一般不会超过五层,城市里的主干道和其他道路也都保持着以前的面貌。这当然不是因为京都没有这个经济实力重修马路、重建高楼,京都作为日本最大的纺织中心和著名的旅游城市,经济实力一直排在日本的前十位。有实力却不改造、不重建,这实际上体现的是京都从政府到民间团体再到每一个居民,为了维护千年古都的面貌而达成的一种共识和自觉。这个世界上的发展大抵有两种模式,一种叫日新月异,一种叫千年不变。“日新月异”是一种发展,“千年不变”也是一种发展,甚至是一种更为困难的发展,一种更为重要的发展,因为对一个城市来讲,内涵的发展比外观的发展更为重要,再宽的马路、再高的大厦都不如一个好的发展理念来得重要。

相反的例子是20世纪60年代前苏联对西伯利亚失败的开发史。从1956年开始,前苏联政府就曾对西伯利亚进行高速开发,后来更是陆续引进了大量的研究机构和人才,一时间西伯利亚在煤炭、电力、热能方面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但拥有全苏联70%资源,占据主要淡水资源的西伯利亚最终还是没能如愿发展起来,直到今天我们一提到西伯利亚,还依然感觉是“荒凉”的代名词。即便是普京提出了只要移民远东地区,就无偿赠送土地的政策,西伯利亚地区的人口还是不足莫斯科的2/5,并且还持续有人往外迁出。这其中的原因除了气候恶劣之外,更重要的恐怕还是在美苏冷战背景下开启的西伯利亚计划,从一开始就具有很强的军事目的,重点发展的是重工业和军事,而对与“人”生活息息相关的农业、轻工业、生活设施却没有被重视起来。这样的策略可能在特殊的历史阶段能够发挥一时的作用,但长远地看,它不可能长期地吸引人们自发地在这座城市落地生根,大部分人在这样的军事城市中也无法实现自己的价值。任何一个新区的建设,如果不能使人实现自己的价值,不能让文化得到发展,它就很难说是成功的。

因此,一个国家的发展战略想要成功实施,想要得到切实有效的发展,背后一定要有人性的考虑和文化的考量。文化不是經济发展的直接手段,文化也许不会对经济发展产生立竿见影的作用和效果,但它是经济发展不可缺乏的考量。是否能在国家战略中注入文化的考量和人性的关怀,体现的是一个国家的能力,更是一个国家的眼光。

二、雄安新区顶层文化设计的几个维度

雄安新区是京津冀协同发展的核心动作。这一战略刚一公布,很多媒体都采用了“横空出世”“千年大计”的字眼作为标题,但实际上,任何一个“千年大计”都不可能是在一夜之间“横空出世”的。无论从战略地位来看,还是从发展路径来看,雄安新区从一开始就体现出了与其他新区不同的发展姿态。

网络上流传着这样一个段子:“1979年,深圳特区成立,无数人失眠了,想着如何去干一番事业!2017年,雄安新区成立,无数人又失眠了,想着怎么去炒一套房!”然而,在公布雄安新区这个战略的同时,政府就持续对房地产市场实行最严格的管控,暂停冻结了所有在建项目、禁止了任何一个新开工项目、关停了大量的售楼处,严厉打击所有炒房、炒地的现象。这说明国家并不是想把雄安新区打造成继深圳、浦东之后又一个经济特区,也不是简单复制模仿之前任何一个新区建设的经验,而是开辟了一个全新的模式和思路。它是一个以建设大首都圈为目的、以高新科技为依托、以高校教育为底蕴的、面向国际化的绿色生态新区。

因此,面对这样一个全新的、顶级的建设模式,必须有顶级的文化设计作为支撑。雄安新区的文化设计起码应该包含以下几个维度。

(一)打通首都圈文脉

任何一个工程建设到最后讲究的就是两个字——“文脉”。“幽州之地,左环沧海,右拥太行,北枕居庸,南襟河济。[1]”这段话形象地描写了京津冀山水相连之景象,也正是基于这种山水相连的地脉,京津冀自古以来就形成了人文政商的交融关联。这使得京津冀三地比较国内其他文化区域而言,彼此更容易交融,更容易协同发展。这可以说是京津冀协同发展的一个文化优势。但是自20世纪五六十年代行政区域划分以来,资源分配不公、社会福利不均等差异甚至造成三地文化交流上的隔离,这种历史文脉没有很好地融合和承续,内在的联系与相辅相成已被打磨殆尽,文化中的棱角却越发明显。三地逐渐形成了强调个性和差异性的发展趋势,在文化品格方面也逐渐形成了完全不同的个性特征。京味文化、津门文化、河北文化各成气象、鼎足而立。作为北京、天津、河北交汇点的雄安,应该着重打通京津冀三地之间的文脉,实现不同文化间的多元共生,让各项文化资源在一个和谐互通、共融共生的系统中有序发展。

(二)融合世界先进文化

雄安新区的建设目标是面向世界的国际化一流新区,这不仅意味要引进国际一流的技术、人才、资金、创意、管理经验,更重要的是要用一种国际的视野打造世界城市建设的典范。雄安本土拥有着非常丰富的文化资源,不仅传承着燕赵大地上几千年的历史文脉,拥有着以孙犁为代表的“白洋淀派”文学资源,还是华北“红色文学”的发源地。但是想要建设国际化一流新区,就不能仅仅着眼于雄安当地的文化,也不应拘泥于京津冀的文化,甚至不应该局限于中国的文化,而是要积极、主动地融合、学习世界上最先进文化,充分借鉴国际经验。伦敦、纽约、巴黎、东京等等这些城市都比我们更早地进入现代化,又都比我们更早地面临大城市病的问题。它们在建设新区成功的经验和失败的教训,对于雄安新区来说,都是有很强的借鉴意义。另一方面,雄安新区作为一个国际一流的顶级新区,已经在国际上引起了广泛的关注。《联合早报》《金融时报》、美联社、路透社等各大国际媒体对雄安新区的设立进行了报道和分析预测。因此,雄安新区怎么建、建成什么样,实际上是一次向世界展示中国的绝佳机会,这个机会可以让世界走进来,也应该让中国走出去。

(三)以人文精神引领科技发展

一个城市发展的核心在于科技创新,而科技创新背后需要的是人文精神的支撑。美国数学家诺伯特·维纳曾经说过:“技术的发展,对善和恶都带来无限的可能性。”[2]这意味着科技本身是把双刃剑,它怎么发挥作用,关键在于用什么样的文化来引导。对于雄安新区这么一个国家级新区来说,引进多少项先进的科学技术根本不是太大的问题,问题是我们不能只剩下了技术,而忘记了我们发展科技最终是为了什么。当现代中國第一次从西方引进“科学”这位“赛先生”时,“五四”那一代人从来都不只是简单复制和移植他们在西方所学到的技术知识,而是始终透露着一种精神价值、人生观念层面的思考,体现着一种人性深处的拷问。今天的我们比“五四”那一代人拥有更丰富更快捷的渠道去接触最先进的科学技术,但我们是否能说我们拥有了完备的科学精神?一切的科技发展的出发点和最终目的都是为了人更好地生存,雄安新区的目标是要建成中国的“硅谷”,但是硅谷之所以成功的秘诀,从来就不是它拥有全球最尖端的技术,而是它那种多元、创新、协作的文化氛围,鼓励成功、也尊重失败的文化理念吸引了全球最尖端的科技和人才力量。

(四)以素质文明守护生态文明

雄安新区的建设一定是一个绿色、环保的建设,这是毋庸置疑的,只有这样,企业才愿意去,人才才愿意去。但是生态,不仅代表了是一种环境的状态,更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精神理念。生态从根本上说指的是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互动关系,要维护好这种关系,它需要更高的文明和素质去守护。有学者指出:“不论是环境中的不平衡或社会中的不平衡,造成这种不平衡的是人自身,其根源显然是在于我们人类内在自我的不平衡。”[3]没有哪一个地方从一开始就是污染的,即使是公路修得再宽,街道设施再齐全,如果人的素质没有跟上,最后也只可能落得一个被污染的后果。白洋淀的治理要靠政府的措施,也要靠每一位居民的素质去维系和爱护。

(五)以教育夯实新区文化底蕴

近来关于哪些机构首批入驻雄安新区,大家关注的焦点不是哪一个企业,而是哪一所大学。这说明大家已经越来越意识到教育对一座新城的影响,尤其是大学教育奠定了一个城市的文化底蕴。放眼世界,凡是被称作“世界城市”的地方,无一例外地将大学校园作为自己传播文化的重镇,也无一例外地,大学校园都对世界城市的建设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纽约拥有哥伦比亚大学、纽约市立大学、纽约大学等高校,特别是哥伦比亚大学曾经诞生104名诺贝尔奖得奖者、3位美国总统、9位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34位国家元首、20位亿万富翁、29位奥斯卡奖获得者以及45位奥林匹克冠军。东京拥有东京大学、早稻田大学、东京外国语大学等,特别是东京大学,它是日本创办的第一所国立大学,也是亚洲创办最早的大学之一。学校历史的厚重自然增添了东京的历史文化气息。

剑桥大学举世闻名,剑桥小镇却鲜为人知。但只要你一踏进这个拥有800年历史的小镇,就会明白为什么剑桥大学能够如此负有盛名。剑桥大学既没有围墙也没有校牌,它的各个学院就散布在整个剑桥镇,可以说小镇就是大学,大学就是小镇,800年的小镇养育了剑桥大学,今天这座大学又反哺了小镇,二者已经融为一体了。雄安新区地处京津冀腹地,近旁有河北大学,稍远一点有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北京师范大学等等多所高校。要利用这些高校的资源,不是说将所有大学都搬过去,也不是说迅速建立各大分校,而是说雄安新区在顶层文化设计上必须要有一个教育的环节,怎么将这些高校的资源凝聚起来、人才召集起来,建立雄安特有的文化氛围,这与雄安新区本身一样,也是一个全新的命题。

三、 以文化认同凝聚新区人心

不久前,我们在接受《人民画报》采访时提到,京津冀要想协同发展,根本在于文化上要达到认同。一个经济政策、政治制度的实施可能几年就能取得成效,但文化上的磨合和认同却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习近平书记曾指出:“建设雄安新区要有一种‘功成不必在我的精神境界”。[4]“功成不必在我”,这一方面意味着雄安新区建设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功成”也许要在千年之后,更重要的是,“不必在我”暗示了一种奉献精神。雄安新区的建设牵涉多个地区,如果各个地方都要求“功成必须在我”,那这个新区的建设注定是不可能成功的。而能够让各个地区的人都能持有一份“功成不必在我”的心态,最根本的就是要达成深层次的文化认同。事实证明,全球协同发展好的地区,七成的决定因素是文化认同,只有三成属于经济本身方面的原因。

什么是文化认同呢?最简单的说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我能说到一起。我为你作的贡献,你心里有数;你为我作的牺牲,我铭记感恩。我的贡献和你的牺牲,最终是大家共同的发展与收获。雄安新区地处京津冀腹地,三地地缘相连,文化相通,历史一脉,这种紧密的关系构成新区优越的条件,同时也为新区的文化认同提供了必要性和可能性。文化认同中的个体与群体之所以存在对立,是因为个体的文化认同行为首先出于自身的考虑,带有自己的价值取向,与群体的文化认同不完全一致。而作为整体的文化认同,因为主要面向群体,也不可能照顾到每一个个体的利益诉求。因此,个体与群体的文化认同出现一定矛盾是必然的,关键在于我们如何看待这一矛盾,如何在具体的制度上协调这一矛盾。两者的协调水平,其实标志着一个社会群体的文明开化程度。

但是我们所强调的文化认同并不是文化趋同,更不是消除各个地区的差异性以实现文化上的大一统,而是在保留各自文化特色的基础上更高层次的一种认同感。但是对于雄安新区来说,在交通、通信、经济、环保、教育等一体化的大趋势下,如何在保持各个区县文化特色基础上加强“雄安”的文化认同感是当前非常迫切的一项任务。

那么,究竟应该如何通过文化认同推进新区建设呢?可以从目标认同、情感认同、身份认同、价值认同四个具体层面展开。

(一)目标认同

目标是区域各地发展的归宿,是各方面发展的具体落实。它既是远景,是长远发展的目标,也是近景,引领着当下各方共同努力、向前奋进的方向。只有各个区域都能认同于同一个目标,各地才能“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在雄安新区的发展过程中,协同发展是雄县、容城、安新三地的共同目标。但是对于每个城市而言,又承担着各自不同的功能定位。习总书记提出建设雄安新区七个方面的重点目标,涉及经济、生态、服务、交通等各个方位。这七个方面目标的落实,绝不可能仅依靠一个区县或一个省市的力量就做得到,而是要通过各地之间的协同合作,甚至是京津冀三地之间的配合。这就要求北京、天津以及整个河北都要充分意识到建设新区的目的和意义。对京津而言,建设新区有利于集中疏解非首都功能,缓解京津的大城市病,调整优化三地城市布局,拓展区域发展新空间;对河北而言,新区在教育、生态、交通等方面的建设会带动整个河北的发展。建设新区受惠的不仅仅是新区,更是整个京津冀地区。

(二)情感认同

“文化”更多地体现在情感层面和生活层面,它是日常生活中人们的交往方式。一旦与生活相连,情感的力量就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感染力,这种力量促使区域成员紧密团结起来,产生一种群体的认同感和归属感。在协同发展中,在情感上要有一致性,要相互作出贡献,更要相互领情,不能理所当然地说谁就应该为谁服务。比如说网上曾报道过这样一则消息,“当外乡人拥入雄安时,雄安人正准备告别家乡”,讲的是安新县一个养鸭的老人,新区的建设使他养了一辈子的鸭圈面临拆迁的可能,他也许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家乡另寻出路。雄安新区对于国家来说,是一项战略,对于一部分人来说,是机遇,但也有养鸭老人这样一群人,也许他们面临的是失去工作、甚至是离开家乡的痛楚。所以我们在新区的建设过程中,要充分考虑到这样的问题,对于很多雄安新区的本地人,他们为了新区的发展牺牲了什么,我们应该及时关注,并在情感上达成弥补,才能加强新区建设的认同感。

(三)身份認同

“身份”与“认同”这两个概念,在英文里是同一个词语,都是“identity”,是一种用来区分“你”“我”“他”之间关系的心理状态。据美联社报道,在欧洲晴雨表舆论调查机构的一项调查中,42% 的受访者觉得只是自己国家的国民;而 58% 的受访者表示自己是欧洲人。这说明在某些程度上,文化层面的身份认同甚至能够超越国家意识层面的认同。而身份的归属感,对一个人来说是很重要的。自从雄安新区设立之后,我们看到网上有不少人都在询问一个问题,“保定人是不是要换身份证”。以前的雄县人、容城人、安新人现在统一变成了“雄安人”。这是一个新的身份,如何认识这个身份、接受这个身份,并且为这个身份而奉献自己的力量,这不是一个行政命令就能立刻解决的,而是需要漫长的时间磨合。这样三地在接下来的协作发展过程中,利益才能共享、风险才能共担。而这种身份认同的实现,必然需要依托城市群的发展,并不只是城市之间交通、通信、经济的一体化,更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链接、一种文化上的融合和身份上的认同。

但是,我们强调身份认同并不代表要抹杀三地的特点,从而进行一味的趋同。如果不认清自己身份上的特点,不明确自己的优势和短板,就无法在雄安新区发展的链条中发挥自己的作用。

(四)价值认同

当今世界思想文化交流频繁,在各种价值观的交锋和博弈中,没有统一的精神价值“内核”,就难以形成强大的发展“合力”,共同的价值取向可以降低合作风险和沟通成本,从而促进资金、技术的流通。雄安新区的出现让整个华北的利益格局更加复杂,北京的非首都功能应该怎么分配和疏解,距离雄安不到140公里的滨海新区地位是否有所动摇?这些或许都是雄安新区建设中面临的问题。但是我们必须要认识到,雄安是全中国的雄安,它的发展不仅仅局限于一时一地,京津冀各个地区既要理清现状,又要看到发展的前景,明确各自的优长,找到连接文化基因的相似点,才能实现共同体效益的最大化。

总之,只有雄安新区各地之间相互认同,雄安新区这个整体才能做强做大,而雄安新区一旦做强做大,每个地区、每个人各自才能有更大更好的发展。不管雄安新区如何在政策上发力、制度上保障、财政上互通,这些都是生活的一部分,而文化就时时刻刻浸润在我们的生活当中。说到底,文化既是经济发展的驱动力,又是经济发展的归宿。不是为了美好的文化,不是为了幸福的生活,我们又是为了什么呢?

[参考文献]

[1](清)孙承泽:《天府广记》(上册),北京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第6页。

[2][美] 诺伯特·维纳:《控制论》,郝季仁译,科学出版社1962年版,第130页。

[3][日]池田大作,[意]奥锐里欧·贝恰: 《二十一世纪的警钟》,卞立强译,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 1988 年版,第 177页。

[4]纪之文:《雄安新区如何建设吸引人才?习近平指明方向》,http:∥news.china.com.cn/2017-05/03/content_40735478_2.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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