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军旅趣事

2017-06-15 15:11撰述黄自宏
军营文化天地 2017年4期
关键词:四川话林芝连队

撰述/黄自宏

林芝军旅趣事

撰述/黄自宏

军校毕业后,我分配在西藏林芝某山地步兵旅,从那里开始了我的军旅生涯。现在,虽然我已经离开西藏和部队了,但10多年前的点点滴滴依然历历在目。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四川人讲普通话

军校毕业分配前,我就知道,成都军区的官方“普通话”就是四川话,许多西南四省(云、贵、川、渝)之外的官兵,只要去了一段时间,都入乡随俗,会脱口而出几句字正腔圆的四川话:“啥子”“哪个”“爪子”“假打”“瓜娃子”“哈戳戳”“MMP”“MMMP”(这两句是最经典的四川省骂)……当然,在西藏部队也不例外,官兵比例中,云贵川渝居多,而且都是大四川话范围,属于北方语系,这也是四川话远比湘赣浙闽粤琼等其他南方省份口音易懂的原因。除了一些各地的方言碎语,用家乡话说慢一些,几乎都能听懂。

所以,到连队第一天晚上点名后,我便用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自我介绍,当说到我是四川人时,几个调皮的老兵马上笑着用四川话说:排长,您就讲四川话吧,我们都听得懂浴老乡哈浴我装作一本正经地说:我总不能欺负外省战士呢浴话音未落,一个逗逼江苏上等兵马上用一口四川话来打发我:排长,都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你们四川人讲普通话曰当然,您普通话说得黑(四川话,“很”的意思)好,很有京腔范儿浴

可能是驻地偏僻、训练生活条件艰苦的缘故,8小时以外,连队这些平均年纪20岁以下的列兵和上等兵大多喜欢在球场、俱乐部宣泄全身过剩的青春荷尔蒙,有时难免还打打闹闹,却无伤大雅。常听到连队某个班里或是哪个角落,有人在疯耍吵闹(不是吵架,是无厘头PK口才浴),最爱吵闹的还是云贵川渝的兵。竖起耳朵仔细一听,不到几分钟,便能准确分辨出来:贵州兵实力最弱,嗓门不大、语言单一、速战速决曰云南兵和四川兵一般是平手——云南兵嗓门大但语言单一,就像高音量的复读机曰四川兵音量上稍显矜持,但可以一连脱口而出骂10多个不同的词,绝不重复曰但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云贵川加起来都吵不过重庆兵——嗓门大,语言丰富,肢体语言也丰富,战斗力极强——难怪有人说,王熙凤是重庆美眉浴

上帝遗落的偏僻苍凉美景

当时,那里手机信号还不是太好,有时一格都没有,手机也不太普及,还是奢侈品,漫游话费也很贵。我就亲眼见过,每天傍晚不太忙时,一些婚龄官兵,为了给家属或女朋友通话,专门爬到连队楼顶、围墙上甚至树上寻找信号稍好的地方。当时,营区里每个连队前小小的IC磁卡电话亭,都成了基层官兵周末与家人互诉衷肠的地方,常常排队好几米等着打电话曰连队值日平时也经常兼职,有IC卡电话接电话的文字登记记录,譬如:2班林欢给妈妈回个电话、5班汪梓凯爸爸打过两次电话,9班次仁扎西的姐姐晚上8点还要给你打电话……

当时信息也很闭塞,营区用电还有些紧张,晚上7点连队收看《新闻联播》、白天连队使用电脑、有时熄灯后连队干部肚子饿了想煮一包泡面吃,煮东西不光要高压锅,都需要加稳压器,还得把功率设置到最大,不过也还经常断电。连队副职以下的官兵,周末才能用手机,于是书信飞鸿便成了和外界联系的主要方式,不过书信与报刊一般都要至少得晚一周以上才能到。在大城市度过了4年军校生涯的我,渐渐也习惯适应了那样的生活。

林芝,是一个公认容易让人变得富有浪漫主义情怀的地方,当然,长期驻守在那里的基层官兵也不例外,喜欢摄影和写诗写散文的很多,个别走火入魔的,还会显得格外闷骚和花痴。

林芝有半年雨季,城区乡下的民居房都是倒V形、便于排水的加铁皮的屋顶,在阳光下金光闪闪,与自家鲜艳五彩藏式花纹的木质门窗房椽,相得益彰。春天绿柳桃花,雪山皑皑江水清澈,4月起半山至山顶各色山地杜鹃盛开,我们出营区训练、拉练和驻训,就像在动态的油画里穿梭。随处可见门巴族珞巴族姑娘和林芝的藏族阿佳(藏语:女孩,姐姐),大多皮肤偏白皙,五官立体,牙齿白净,身材窈窕,戴着平顶的帽子,穿着镶金边偏直筒的衣裙和简洁靓丽的首饰,一路高歌。

苦中作乐Vs资深吃货

虽然驻地比较偏僻,训练比较艰苦、物质相对贫乏,但官兵们大多是乐天派,能自得其乐、自娱自乐、苦中作乐,连队班排里常常笑声不断。

连队有个副官,有一年3岁的儿子暑期来队,他便用连队理发室的插电剃头刀,先给儿子理个小光头,再给自己理个大光头——爷儿俩同款,帅酷爆表浴

当时由于条件有限,连队都还没安装太阳能热水器,营区的澡堂每周也只周末开放,冬季洗澡有点奢侈曰不过好在林芝地区水质不硬,夏季太阳炙烤一天后,自来水温温的。夏季平时训练强度比较大,一身大汗的战士们,晚点名后不开水房的灯(夏季来队家属多),齐刷刷光溜溜站成一排,用自来水简单冲凉,再换洗贴身衣物,而且歇斯底里的、五音不全的水房歌手很多曰连队干部,一般等熄灯战士们卧床就寝后,逐个去冲凉,我往往是查铺以后,再轻轻去水房洗澡洗衣服。夏季驻训期间,虽然后来有了“战沐浴车周末使用,但平时官兵大多都在河边小溪里用桶和盆打水洗澡。

我们基层官兵,其实都是一群不折不扣的资深吃货,只是有人埋藏得深而已——比如我。平时训练场和驻训地训练之余,大伙都挖红参泡水,挖当归回炊事班炖鸭,在雨后草地里捡平菇,在河边浅水里捉鱼,适时调剂一下全连伙食。时在拉练路上中途休息或是外出劳动时,眼尖嘴馋的小战士,总是偷偷捡或者假装无意摘采路边的“生桃子和核桃吃,或是从藏民手里花1元买10个干核桃或者原生态的桃干杏干。林芝的核桃个小,皮薄,肉香,桃子虽不大不艳,却也水分多口感甜,确实是廉价的解馋上品。路边的桑葚和一些橙色红色的酸甜可口的“生树莓(四川话:泡儿),也是我们喜欢的美味。

偶尔我们还去参加驻地共建,去乡政府和藏民家里喝酥油茶青稞酒吃糌粑,还受邀参加藏式婚礼。藏民家的土豆清炖牦牛肉,土豆和牛肉都是拳头般大小,佐以盐、辣椒油和葱花,吃起来特别过瘾。每次喝青稞酒,热情的藏民总会按照年纪或地位从高到低,依次向我们金珠玛米(藏语:解放军)连敬三杯,小手指轻轻沾酒往空中弹,还唱藏歌敬献哈达,很是庄重和谐温馨。青稞酒虽说大多只有10多度,但后劲极大,而且一般用大杯或者小碗盛,一旦喝下第一杯就得连续再喝两杯(三杯酒,是对藏族群众的尊重)。我当连队团支书时,一次,随行去慰问老乡的一个东北排长,三杯就被一位美丽阿佳撂倒了,后来就多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外号“三杯倒”……

一个小小遗憾

每年新训期间,都有个别退兵的现象,我当两年新训排长时,也曾遇到过。

第二年身为连队副职,作为全新兵连最“资深”新训排长的我,说话做事比第一年果敢,脾气性格也比其他新训排长火爆。当时手里有个来自云南的新兵小马,我见人高马大的他,在平日训练和劳动时,总有些腰来腿不来,喊口令唱歌,也从不卖力,一直误以为他怕苦怕累、矫情娘炮,没少当众和私下批评打击他——之前被我发现和纠正的偷懒新兵为数不少。他每次总是憋红了脸,欲言又止,最后低着头不吭声,有一次查铺还发现他枕头都哭湿了。结果,后来单位体检复查时,他的身体检查报告出来:原来他心肌有些肿大,肺部也有些家族遗传问题,继续待下去会有生命危险,不适合在高原服役。白纸黑字,字字看得我触目惊心。我心里很是内疚惭愧,连忙找他当众道歉。可他也没介意,说看我一直很忙,也尽责,自己不想给我添麻烦。

很快小马就退兵回家。临行前一夜,我把自己收藏的一张林芝地区风景的VCD光盘和之前一个夏季自己捡了晒干的一袋蘑菇送给他,还拷了他们新兵平日的一些照片给他。

小马回家后,考了大学,现在在昆明市里当公务员,娶妻生子了,我也很欣慰,虽说一直对他有些小小遗憾。

步兵五营

林芝米林卧龙烈士陵园在我们营区南侧几公里处,除了每年清明节定时来拜祭扫墓外,此处也是我们每月的战备拉练的必经之处。那里长眠着西藏军区成立以来,林芝地区范围内牺牲的烈士,当然以我们旅和周边几个营为多,其中较为著名的,有当年进藏的筑路英雄班烈士,还有1981年为救山火光荣牺牲的西藏军区原159团一营机炮连二班战士,后来被国防部授予“护林灭火英雄班”的烈士。

我们是山地步兵旅,全旅一共四个步兵营,不知从何时起,官兵都亲切地称该烈士陵园为“步兵五营”,每逢战备拉练经过那里大门口,全体官兵往往都会夹道立定,齐刷刷行个军礼,再继续前进。

虽然离开部队和西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那里的点点滴滴、破碎的记忆还时常是我梦中重复的故事曰QQ微信里,常年保持联系,逢年过节偶尔给我寄点小特产的,大多是那里的战友,还有我带过的兵。我也曾在梦里高喊连队的特色口号:“爱我连队,争创一流浴”

如今,早已踏上新的工作岗位的我,仍习惯地每天做着一件件与部队和西藏有关或无关的事情——我这一生早已注定与这片军营和土地结缘。那些热情鲜活的面孔、纯净的蓝天、高高的雪山、清澈的河水、辽阔的草原森林……都会令我毕生魂牵梦萦浴★

责任编辑:武丽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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