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变动与“老漂族”的社会适应

2017-06-30 15:37江立华王寓凡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研究 2017年6期
关键词:社会适应

江立华 王寓凡

[摘要]基于空间社会学的理论视角,分析了“老漂族”精神层面的社会适应问题,揭示了“老漂族”社会适应的本质和问题,以及“老漂族”自身如何在客观环境下能动地策略性地实现社会适应。迁居所导致的空间变动,给“老漂族”的日常生活带来了多重影响,生活环境的变化和社会交往关系的断裂导致了“老漂族”的社会区隔,对原空间的依恋使得“老漂族”容易在精神上出现孤独、排斥、焦虑和无助等消极情感,严重影响了“老漂族”精神层面的社会适应。无法返乡的“老漂族”为实现精神层面的社会适应,依据自身的条件和需求再生产一个精神空间是其可能途径。由于“老漂族”社会适应能力有限,只有通过社会、政府和家庭的通力合作,才能帮助“老漂族”实现更高水平的社会适应。

[关键词]“老漂族”;社会适应;空间变动;空间依恋;精神适应

[作者简介]江立华,华中师范大学社会学院教授、教育部重点研究基地中国人民大学社会学理论与方法研究中心研究员;王寓凡,华中师范大学社会学院研究生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项目“城市流动人口服务管理问题研究”(项目编号:11&ZD036)的研究成果。

引言

随着中国社会老龄化程度持续加剧,城镇化的逐步推进导致社会流动性加大,加之独生子女政策造成的家庭结构核心化,一个被冠名为“老漂族”的群体越来越受到社会各界的关注。据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我国老年人口近1.8亿,其中不在户籍登记的有1600万左右,“老漂族”群体数量已初具规模。“老漂族”是中国转型期人口大量流动的产物,相比于同时代背景下留守老人群体,迁移是他们特有的选择。“老漂族”迁移到一个新的环境中,无论是在家庭生活或是社会生活中,旧的社会支持网络濒临断裂,新的社会关系尚需时日建立和维系,导致他们在迁移初期,既脱嵌于家庭,又脱嵌于社会,身心都处于一种漂泊无依的状态。此时“老漂族”自身精神情感的需求显著增加,而身体机能的下降和心理状态的变化使其社会适应能力下降,其所面临的社会适应问题尤其是精神层面的社会适应问题十分严峻。“老漂族”社会适应的好坏,不仅影响着家庭、社区的和谐稳定,还考验着我国当前流动人口治理、老年人服务等社会制度的时代变革能力。近年来学界对“老漂族”特别是其社会适应、社会融入问题的关注正逐渐增多,但研究成果明显少于其他类型的流动人口,因此,无论从理论层面还是现实层面,“老漂族”的社会适应问题都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

当前,学界对于这一群体有许多其他的类似的称谓,诸如“随迁老人”“迁居老人”“候鸟老人”等等,由此衍生出的概念界定也十分繁多,其原因在于“老漂族”群体内部异质性大,难以综合抽象出一个具有代表性的称谓和定义。笔者认为“老漂族”的称谓最为贴切,它突出了“老”与“漂”两个关键特质,“老”表明了该群体年龄、身心状况等人口特征,“漂”表明了该群体迁移的社会特质,十分形象地将此群体概念化了。基于以上称谓和既往研究,笔者将“老漂族”定义为:因为一些主客观需求,主要是满足子代抚育孙辈的需求和个人养老的需求,离开原来的户籍登记地而来到陌生城市居住的老年群体。

既往研究者针对“老漂族”的社会适应、社会融入问题做了一些努力,他们认为“老漂族”的社会适应主要面临着社会保障制度的缺位、文化观念失调、家庭内部代际关系紧张、“老漂族”自身素质较差等问题,它们致使“老漂族”在心理上出现孤独、排斥等不适,生活上难以适应。①这些研究具备一定的意义,较为全面地从制度、家庭和主体层面对“老漂族”的社会适应问题进行了解释,但仍然存在着一些不足。首先,既往研究多囿于传统的解释路径,如人力资本、社会资本和制度因素等角度,容易造成思维僵化;其次,忽视“老漂族”的主体性因素,习惯性地将“老漂族”放置于一个被动的位置,却没有认识到“老漂族”在社会适应上的主观能动性。

本研究试图从空间社会学的理论视角对“老漂族”的社会适应问题进行研究,揭示“老漂族”社会适应的本质与问题,以及“老漂族”自身如何在客观环境下,能动地策略性地实现社会适应。本研究采用定性研究的方法,选取了来自于中国不同规模城市的“老漂族”个体进行深度访谈,以搜集经验材料。

一、“老漂族”社会适应问题及其实质

日常生活嵌入于空间之中,空间亦被日常生活所型构。本文将空间划分为物质空间、社会空间和精神空间三个层次。物质空间是空间的客观存在,是直观可感的“容器”或“载体”,物质空间在日常生活中表现为现实的生活环境,包括居住、娱乐、生产、消费等具有各色社会功能的空间形式。“老漂族”原有的物质空间为其提供了稳定的日常生活,是“老漂族”一切社会活动的基础和载体。社会空间相比之下较为抽象,它是社会关系建构的场所,“老漂族”在原有的社会空间中进行着各种形式的社会互动,建构着不同类别、不同程度的社会关系,通过这些社会关系编织着自身的社会支持网络,并借以满足其自身社会和精神情感层面的需求。精神空间最为抽象,它是一种主观空间,是个体心灵、情感归属的场所,此场所实质上是物质空间与社会空間的聚合体,所以精神空间是三个层次中最高层。精神空间关乎“老漂族”自身角色的归属和认同,也是对于物质空间、社会空间的精神情感体验,可表现为不同倾向的依恋和拒斥。概言之,空间之于“老漂族”,既是物质化的生活环境,也是社会互动形式的载体,更是一种通过主体想象和阅读的精神产物。

“老漂族”因为迁居这一空间事件,所处空间发生变动,原处空间所提供的生活环境,建构于其中的社会支持网络,特别是对“老漂族”所处原空间的自我认同和归属等精神情感体验全部失去,面对一个新的空间,社会适应是“老漂族”亟待解决的问题,而其中对于精神空间的适应最为重要,也是社会适应的重点和终点。社会适应是指个体在与社会环境的交互作用过程中,旨在追求与社会环境达成和维持和谐平衡关系的过程。{2}社会适应是一个多层次的过程,它包含着物质环境、行为方式、精神情感等层次的适应。社会适应强调主体与社会环境通过持续的互动和相互调试,达到平衡稳定的状态,其与空间暗含的“互构”逻辑不谋而合。endprint

综上所述,透过空间视域“老漂族”的社会适应问题可以视作:客观上因空间的变动而使得“老漂族”进行主体性社会适应的过程,其中精神层面的社会适应是“老漂族”社会适应的关键。具体来看,迁居使得“老漂族”所处的物质空间、社会空间发生变动,从而导致精神空间随之变动,迁居初期“老漂族”身處原空间的惯性之中,加之因身体机能的衰退而致使自身调试能力的减退,造成了“老漂族”暂时性“脱嵌”于新的空间中,容易出现生活不适、社交匮乏和精神空虚等社会适应的问题。因为一些主客观原因,“老漂族”无法回到原住地,其自身如何主体性地实现精神层面上的社会适应,亦是本文试图分析的问题。

二、空间变动与“老漂族”的社会区隔

“老漂族”的迁居是典型的空间变动,具体表现为物质空间形式的变动引发的社会交往关系和精神情感的变动。“老漂族”精神空间的变动不但让“老漂族”自身失去了心灵和情感的归属,还导致了迁居初期“老漂族”对原空间的依恋,致使“老漂族”陷入社会区隔之中,包括日常生活中的社会交往和精神情感上自我区隔,从而陷入一种消极的精神状态。概言之,迁居初期“老漂族”社会区隔的诱因是精神空间变动及其所致空间依恋的迸发。

(一)迁居——空间的变动

迁居是一种典型的空间变动,空间的变动是一个依据不同空间层次的次序式变动,物质空间、社会空间和精神空间的变动依次发生。但三个层次的变动又不可分割对待,它们之间存在相互影响、逐层递进的关系,总体体现为一种立体、逻辑化的变动。

物质空间的变动主要表现为空间形式变动,是最为具体和直接的变动。在调查中发现,“老漂族”物质空间的变动反映在日常生活中居住生活环境的变动,包括居住场所、消费场所、娱乐社交场所的变动等。“老漂族”物质空间的变动表现为以下两个方面:首先是“老漂族”的居住面积普遍减小和居住条件相对改善。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之下,父子两代甚至祖孙三代的核心家庭或联合家庭是中国家庭的主要结构,许多“老漂族”之前的居住面积可满足两代甚至是几代人的居住需求,但是由于子女独立成家和长辈的相继离世,家庭结构发生变化使得“老漂族”夫妻双方或者个人能够占有超出其居住需求面积的住房,“老漂族”原有居住面积的普遍偏大实质是家庭结构简单化的结果。而随着身体步入老年,以及传统文化对老年人行为方式的期望和经历过物资匮乏的年代,“老漂族”之前的居住条件往往更为简朴。迁居之后,子女的家庭因“老漂族”的加入反倒变得更为复杂化,总体居住面积不变的情况下,人均居住面积往往减小,同时由于子代和孙辈需求更多,“老漂族”的居住条件往往有所改善。其次是消费场所和娱乐场所更加多元,数量更多且空间的形式更为开放。这一特点并不是说“老漂族”之前所处空间的消费场所和娱乐场所就注定单调,而是“老漂族”之前因为自身生活的特点,无须面对那些多元化的场所。迁居之后由于满足子代、孙辈以及自身在新的环境中的需求,他们不得不去试着进入一些陌生的场所,在此影响下,“老漂族”对消费和娱乐场所的选择范围也更为宽广,日常生活也更为多元和开放。

物质空间的变动给“老漂族”的日常生活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居住面积的减小和居住条件的改善改变了他们的生活方式,空间的挤压和局限使得他们不得不接受家庭生活中私人领域的曝光,以及与代际之间互动的增多。而娱乐场所、消费场所等社交场所的多元化和开放性,也使得他们的社会交往关系发生根本性的颠覆,在“陌生人社会”的社会交往中他们不得不面对更多的不确定性和可选择性,且他们原有的知识库存已经无法应对所处新的空间的可能出现的问题。以上种种的深层次原因在于因物质空间变动所导致的社会空间变动。社会空间的变动实质上是物质空间形式的改变影响着其中社会关系的变动。

具体而言,“老漂族”的社会关系可划分为家庭内的亲密关系和家庭外的非亲密关系,前者主要指家庭内部的亲密关系,如夫妻和亲子关系;后者主要包括家庭外部的非亲密关系,如邻里关系、朋友关系等。家庭内亲密关系的变化主要表现为由水平的夫妻关系变化为垂直的代际关系。在居住面积减小的空间形式变化和家庭结构复杂化的影响下,迁居后“老漂族”与家庭内部成员交流所面对的家庭内亲密关系即代际关系相对复杂,涉及亲子关系、婆媳关系、翁婿关系以及祖孙关系等等,牵涉的亲缘对象较多,关系的类型和内容也各不相同,使得“老漂族”在角色的扮演、转换上更为频繁,正是在这种角色不断地变化过程中,容易使得“老漂族”出现角色失调甚至是角色中断。更为重要的是,由于代际之间文化观念上的差异,“老漂族”在衣食住行方面特别是抚育孙辈的方式上,极为容易与子代之间关系紧张甚至是冲突,这也给“老漂族”家庭内的社会关系的维系乃至社会适应都增添了困难。相比之下,家庭外的非亲密关系变动更为明显,许多曾经的深度交往、可以信赖的邻居、朋友都因为物质空间的变动而失去,而陌生环境中的社会关系尚需时日建立和稳固。值得强调的是,如前所述新的空间中家庭外的诸多空间,包括娱乐、消费等场所变得更为多元和具有开放性,“老漂族”家庭外社会交往的对象更为复杂却又相对陌生,这给“老漂族”的社会交往和社会支持网络的建构带来了许多困难。在此影响下,“老漂族”家庭外社会关系往往表现为暂时性的大幅度萎缩,在社会交往表现出蜻蜓点水般的“浅表性”,加之各种不确定性和可选择性的叠加,“老漂族”对于其面对的社会交往和互动总体来看缺乏信任感,由此建构的社会关系也难以具备社会支持的作用。

物质空间与社会空间的变动导致了精神空间的变动,其可视为是一种以归属感、认同感为代表的精神情感变化。精神空间实质上是个体心灵和情感归属的场所,此场所具体来说是社会空间与物质空间的聚合体,因为主体的精神情感是受其所处物质生活环境和社会关系所影响的。因此,精神空间的变动并非是主动的变动,而是对于物质空间、社会空间变动的一种被动反应,且带有很强的主观情感色彩。面对陌生的物质空间和社会空间,“老漂族”无法将其心灵和情感寄托于其中,家庭与社会的“双重脱嵌”使得其在精神上处于一种无所归依的状态。调查中也印证,“老漂族”在日常生活中由于空间的变化整体精神上处于不稳定的状态。具体表现为居住环境的不适,以及社会交往中家庭内代际之间文化观念的差异,家庭外部社会交往表现出的不确定性和浅表性所引发的不适应,它们都极易使得“老漂族”出现精神状态不佳,不稳定、孤独、寂寞、焦虑、被排斥等消极精神情感体验常常困扰着“老漂族”。在此种精神情感状态下,“老漂族”生活中出现的一些小的挫折、矛盾也会被主观地放大,造成“老漂族”和其所处空间之间的关系紧张,从而进一步强化不适感。在以上诸多因素的综合作用下,“老漂族”精神空间的变动使得“老漂族”自身的归属、认同处于一种模糊、矛盾的境况,产生诸如“家乡还是异乡”“自己家还是儿女家”等一系列的疑问,简而言之,即对于所处空间的意义出现认知混乱和定位模糊。endprint

精神空间的主观情感色彩,使得它的变动容易造成许多精神情感上的变化和问题,因此,这些问题的归因必应回归到空间的一个情感解释:空间依恋。

(二)空间依恋——“老漂族”的社会区隔的表征

空间变动所致的空间依恋是“老漂族”社会区隔特别是精神区隔的表征。人长时间地生活在某一空间中,会对其所在的空间产生依恋。这是因为空间本身可以视为是一种精神上的情感体验,空间可以说是在情感、依恋、内心倾向等自然情感一致的基础上形成的、联系密切的社会单元。虽然空间依恋的表现是多层次的,但空间依恋的归根到底还是个体对于空间中社会关系的依恋,只不过是通过一些与之相关的物体和生活经历表现出来。

造成“老漂族”空间依恋的因素有很多,其中最为直接的因素就是空间的变动,尤其是精神空间的变动。“老漂族”在离开原来的生活空间之后,原本所处空间中的物质和社会的因素全部失去,此时对于它们的依恋感就会涌现在人们的主观精神意识中。“老漂族”在迁居后(尤其是迁居初期)对原来空间的依恋,实质上是依恋原来生活中产生的社会关系和衍生出的生活经历。他们因为物质空间的变动,个体和情感无所归依,而沉溺在对原空间的无限依恋中,消极地拒绝和排斥新的空间,反感的情绪甚至致使他们在主观上逃避新的空间,最终引发精神上的自我区隔,加重了心灵、情感与空间的“脱嵌”。调查中发现,“老漂族”对于原来的所处的空间表达了不同程度的依恋之情,也反映了迁居初期因依恋而造成的精神上的不适应。

因空间依恋而造成的自我区隔,实际上是由于齐美尔所指出的空间的“分割性”“同存性”和“排斥性”,即空间总是被分割开来的,每个人同时只能占据一个空间,空间之间互相排斥,不能同时占据。迁居之后,“老漂族”的心理存在一种惯性,还容易将自己置身于以前的空间之中,依恋以前空间中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但现实中他们却不得不置于另一个空间之中,以往的依恋难以割舍,新的依恋尚未建立,加上一些挫折和困扰,造成“老漂族”精神层面上的自我区隔,社会适应程度很低。概言之,由空间变动引发空间依恋是“老漂族”社会区隔的表征,对原空间的依恋之情是空间综合变动的反映。

三、 精神适应——“老漂族”精神空间的再生产

调查中发现,“老漂族”在迁居的初期或多或少地有过返回家乡的想法,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最终无法实现。既然无法回乡,社会适应是“老漂族”必须面对的问题。空间视域下“老漂族”社会适应的可能途径是“老漂族”根据自身的条件和需求能动地再生产一个精神空间,再造心灵和情感的归属,再生产的过程中体现了“老漂族”自身的主体选择性和策略性。根据列斐伏尔空间的三元辩证法,可以将精神空间的再生产划分为三个步骤:空间的想象、空间的实践和空间的表达。

空间的想象是“老漂族”进行精神空间再生产的第一步,即主观构想一个自己切实需要、能够依恋的一个精神空间。客观上来看,它反映了“老漂族”的精神需求,它是“老”和“漂”综合作用的反映。结合调查结果和既往的研究来看,“老漂族”的精神需求有“稳定、舒适的心情”“可以依赖和被依赖”“家庭团聚的幸福感”“一定的归属感和认同感”等,一言以蔽之,可以将“老漂族”精神空间的想象归纳为:一个稳定、舒适、愉悦的心灵与情感的归属。

空间的实践是精神空间再生产的关键一步,空间实践必然实践于物质和社会空间中。“老漂族”根据其空间想象,在物质空间和社会空间不断策略性地建构、践行着他们的想象。“老漂族”在物质空间的实践主要表现为,对于生活中的物质对象进行选择性接纳的过程,对于它们秉持适应与摒弃共存的态度。一些与“老漂族”息息相关的,对其生活影响较大的物质对象,“老漂族”往往会努力地去接纳,目的是尽快熟悉新的生活环境,实现其稳定的精神情感需求。

社会空间的实践具体是指“老漂族”对社会关系的重塑,其在总体上表现为向家庭内部的紧缩的“内缩型建构”:即家庭外社会关系的选择性建构和家庭内亲密关系的高度依赖。根据老年社会学的“疏远理论”,老年人会因工作的退出等因素,主动选择减少社会交往以减少社会关系。{3}“老漂族”即使不迁移,也会放弃一些家庭外的社会关系,而迁移后,在原本的关系本来就断裂了的前提下,“老漂族”在建构新的关系时将会更加慎重和保守。在调查中,一部分受访者表示为了休闲和排遣寂寞,会出去进行一些社会交往,但是仅仅局限于邻里或者娱乐的伙伴,而且交往圈子萎缩明显,且交往的程度不深,信任感不高。“老漂族”的家庭外社会关系的建构是选择性的,工具性极强,目的多是为了娱乐和休闲,以获得舒适和愉悦的心情。相比之下,在中国社会关系的差序格局中,血缘关系依旧是最为重要、最亲密和值得信赖的关系,“老漂族”将家庭内的亲密关系视为社会支持的重要来源。另外,“老漂族”迁居之后,由于空间形式的变化,其长时间面对的都是家庭内部的成员,相对频繁的交往也会加强他们的依赖性。“老漂族”为保持这些亲密关系的依赖性,会采取积极奉献和消极回避两种策略。前者是指“老漂族”会尽其所能为家庭贡献自己的能力,通过家庭事务的参与实现自己的价值;后者是指“老漂族”对于一些可能引发代际冲突的事情一般不会固执己见,以免破坏家庭的稳定和諧。

空间的表达是精神空间再生产的最后一步,具体过程可以视为人们通过身体在空间展演的姿势,倚仗主体性行为,通过日常生活的叙事分类系统以及隐喻等符号性行动来强化表达精神空间的主观构想。{4} 空间的表达是通过符号性的社会行动实现的,如“老漂族”会和家庭成员一同参加社会活动以展现自身家庭成员的角色,诸如此类的社会行动都是为了强化其主观自身和客观他们对于空间意义的认同感。空间的表达是一种空间的培育,是试图通过符号化的表达对空间中充斥的种种社会关系的一种维系,也是“老漂族”精神空间再生产成功的表现。

余论

空间社会学理论的互构逻辑,不仅能够还原迁居即空间变动对“老漂族”的多重影响,而且可以展现“老漂族”主体性的实现社会适应的可能途径,因此利用空间社会学分析社会适应问题是一个新的思路和切实可行的路径。“老漂族”群体因其社会人口特征,与传统的流动人口有明显的差异,他们最大的需求来自于心理层面而非物质层面,精神层面的社会适应是“老漂族”社会适应的重中之重。但是,长期以来无论是学术研究还是制度安排,对“老漂族”的关注显然不够,如何为他们营造一个符合他们期望、可以依恋的精神空间,应是今后各界应该努力的方向。

诚然,“老漂族”的社会适应虽然有其能动性和主体性,本研究也提供了“老漂族”实现精神层面社会适应的可能途径,但是“老漂族”社会适应能力有限,单单依靠其自身还远远无法实现社会适应,所以为实现他们更高水平的社会适应,必然离不开政府、社会和家庭的力量,只有通过多方的努力,方能帮助他们摆脱漂泊的精神状态,安度晚年,促进社会和谐稳定。

注释:

①王伟进.“老漂族”问题及其社会应对[J].中国民政,2015(11); 何惠亭.代际关系视角下老漂族的城市适应研究[J].前沿,2014(9).

②陈建文.论社会适应[J].西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1).

③唐仲勋、叶南客.国外老年社会学的七种理论模式[J].国外社会科学,1988(11).

④潘泽泉.当代社会学理论的社会空间转向[J].江苏社会科学,2009(1)

责任编辑:陈艳华

(本文发表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研究》杂志2016年第5期)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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