肮脏之血

古文狂

什么叫脏？

实际上，判定一名球员打球脏还是不脏，答案从来都不简单。“脏”这个概念不像二进制存在一个触发点，所以很难简单去定义。有些球员往往是因为一次出格的犯规，就被冠以“打球脏”的标签，但实际上他并不是一个肮脏的球员，最好的例子就是科米特·华盛顿挥拳几乎把鲁迪·汤姆贾诺维奇打死的那次恶性事件。但事实上，并没有其他证据可以说明华盛顿是一位打球脏的球员。所以当你看到那些著名的恶意伤人事例，诸如2011年拜纳姆对巴里亚那次不可原谅的肘击，还有1984年总决赛G4凯尔·麦克海尔对科特·兰比斯那次明目张胆的晾衣绳式犯规，但仅凭这些并不能判定麦克海尔和拜纳姆打球脏。

打球脏的方式繁多，这也给界定增加了难度——有明面上的脏，也有暗中使坏的脏；有强硬的脏，也有多嘴的脏；有打球努力的脏，也有下作的脏；有身体接触的脏，也有垃圾话式的脏。界限非常模糊，真的很难界定。

在这里，数据也不能给我们提供什么实质性的帮助。技犯几乎是没有意义的——球员们通常不会因为比较脏的动作吃到T，而是他们不断向裁判抱怨，或者报以嘲笑。因此，被驱逐出场往往和打球脏不脏没什么关联。

恶意犯规相对而言是个更好的衡量标准，但它仍不完美，因为这种犯规在比赛中毕竟还是少见。有很多球员在职业生涯里从未得到过恶意犯规，但并不代表他们打球不脏。而且，恶意犯规的统计掩盖了那些非常隐蔽的脏，实际上它们比格林式风格更普遍也更危险。想想斯托克顿和卡尔·马龙，他们在对手身上使尽了坏招数：肘击、膝顶、绊人、非法掩护，以及你所能想到的所有花招。他们是没有得到大量的恶意犯规，但他们就是脏。

克里斯·保罗打球脏，不信你去问问朱利叶斯·霍奇；德雷蒙德·格林很脏，每个人都这么说；马库斯·斯玛特也很脏，很少有球员能像他那样让对手抓狂。以上三个人在本赛季都得到了两次恶意犯规，但理查德·杰弗森却有三次，但杰弗森从来都没有被归入打球脏的行列中。不仅如此，贝兹莫尔、小托马斯和被公认打球软的布雷克·格里芬，也得到了两次恶意犯规。而帕特里克·贝弗利，他也许是联盟中最脏的侧翼防守者，却没有吃到一次恶意犯规。

其实，这个问题本身就有很大的主观性，大多是依靠其他球员的评价、比赛回放和直觉来判定。我们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奥利尼克和格林是否真的脏，但至少可以达成某种共识——他们的确不干净，但还不是特别脏，只是比较脏而已。

相形见绌

比较脏？这其实说明了两层意思。第一，他们的确打球脏；第二，他们脏得还不够级别。

但对前一种说法，有人提出了异议。“现在的球员打得其实并不脏，只是硬一点而已。”一位东部的老派助理教练说。“有些人憎恶那些打球硬的球员，因为他们自己打球就很软。如果有谁打球很努力硬，他就被认为是脏，但实际上他们只是在努力打球而已。”

对于后一种说法，人们倒是保持意见一致，因为和1980年代和1990年代肌肉棒子横飞、允许身体强硬对抗的NBA相比，现在的脏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不提也罢。

乌布雷所以如此愤怒，是因为他遭到了奥利尼克的肘击。但你要知道，真正的肘击大师们都是什么成色。作为NBA史上最声名狼藉的“肘击者”，如果把卡尔·马龙每次肘击对手头部计作一美元的话，他的收入甚至会超过生涯拿到的总工资。我们敢打赌，在马龙长达19年的职业生涯中，他至少肘击过5000名球员。在他抢到的11406个防守篮板中，几乎每次都是通过肘击对手获得的，而且这还是个很保守的估计。至于穆托姆博，那更是肘击世界划时代的人物。ESPN曾在2004年列出一份曾被他肘击受伤的25名球员清单，光是1999年4月10日老鹰与尼克斯一战，穆托姆博就打掉了克里斯·柴尔斯的一颗牙齿，重击坎比的喉部，令拉里·约翰逊和尤因的头部遭到重创！但这还不是穆托姆博的全部罪行，因为他直到2009年才退役！

谈到垫脚，布鲁斯·鲍文早已成为一代宗师。鲍文有个坏习惯——在对手跳起投篮时，他喜欢把脚偷偷伸出来。当他们落地时，很容易扭伤脚踝和膝盖。这样的举动足以毁掉一个球员的职业生涯，弗朗西斯和文斯·卡特都曾中招。即使没有受伤，他们也会因为心理畏惧丢失自己的投篮节奏。

再说说那些垃圾话。在很多人看来，垃圾话已经算是一种最温和的脏了，因为它不会对球员的身体造成伤害，但也有人能把垃圾话上升到暴力级别。

泽维尔·麦克丹尼尔先后在西雅图、凤凰城、纽约、波士顿和新泽效力13年，曾用垃圾话激怒过很多球员，包括一些传奇巨星。比如，麦克丹尼尔喜欢向乔丹和皮彭喷垃圾话，也曾和巴克利发生争吵。在一场比赛后，为了避免他和罗德曼打架，球队甚至不得不把他关在更衣室里。

即使是那些擅长打规则擦边球、犯事后屡屡能安然过关的高智商球员，也无法和前辈们相提并论。如果你去百度一下“NBA十大最脏球员”这样的关键词，可能很难找到保罗的名字，但他的脏却是被公认的。保罗暗算对手的小动作既脏又隐蔽，往往被人忽视，这很容易让人怀疑那些在地上痛苦翻滚的球员，是不是在做戲。但当我们观看比赛回放时，才看到真相是怎样的。但和斯托克顿相比，保罗只学到了他的皮毛。斯托克顿是各种脏球技巧的集大成者，他在场上不停地抓挠对手，尤其精通于非法挡拆，任何能激怒对手的事情他都会去做，虽然很少被裁判抓住，但每个人都知道他做了什么。更令人震惊的是，斯托克顿简直就是规避犯规的天才，在他对别人犯规时，看上去却像是他遭到了犯规。

实际上，脏球文化经常是时代和规则的产物。为了更好的适应大形势，很多球员将脏技巧融入到球技中——罗德曼是无可争议的篮板高手。从1991年到1998年，罗德曼场均能拿到16.1个篮板，比排名第二的奥尼尔多拿近4个篮板（12.3）。但是，一个身高可能不到两米、体重不到一百公斤的家伙，是如何做到这些的？秘诀是卡位。手脚并用，挤推、上肘子，罗德曼就是靠这些脏手段不停抢到篮板的。曾在大学时代从对手前胸踩过去的克里斯蒂安·莱特纳，就是靠着这种脏球在NBA立足了12年之久，弥补了内心的失落感（他曾是美国大学篮球叱咤风云的人物），而鲍文的脏也是马刺三夺总冠军的关键元素。此外，我们知道张伯伦、奥尼尔都靠过人的身形迫使NBA修改规则，但打脏球也可以！米勒的脏似乎并不显眼，但他很狡猾，在投篮时会故意伸腿制造犯规，而且能屡屡走上罚球线。NBA为了解决这一难题，甚至在2012-13赛季开始前特别推出了一条“雷吉·米勒法则”，规定这种故意伸腿的行为会吃到一次进攻犯规。但在米勒退役多年后，他的这一肮脏绝学还时常被人记起。

脏有脏理

多年来，NBA一直在努力打压脏球文化。他們通过修改规则，已经让这个联盟变得“干净”起来，但是，这似乎仅限于美国本土球员。

你看看，奥利尼克是加拿大人，帕楚里亚是格鲁吉亚人。2016年初，《洛杉矶时报》进行了一次“谁是你心目中打球最脏的球员”的问卷调查。在回收到的24张有效投票中，德拉维多瓦得到了13张选票位居首位，雷霆中锋史蒂文·亚当斯紧随其后拿到7张。排在三四五位的，分别是安德鲁·博格特（5）、马特·巴恩斯（4）和塞尔吉·伊巴卡（2）。其中，德拉维多瓦和博格特都是澳大利亚人，亚当斯是新西兰人，而伊巴卡则来自刚果。

76人主教练布雷特·布朗曾是澳大利亚男篮的主教练，并在墨尔本和悉尼担任职业篮球队的主教练长达近15年。“他们口中的脏，在我看来却是一种富于竞争力的表现。他们都是顶级竞争者，代表了这个国家的精神。”

布朗并不是唯一持这么观点的人，就像一位NBA球队GM所评价的那样：“这些澳大利亚籍球员非常好斗，这是他们的天性。”

所以，现在认为外籍球员球风软的观点已经过时了，正确的解读是：美国本土球员软，外籍球员强而脏。

此外，NBA的自然新陈代谢也加速了打球脏的球员们的流失。阿泰斯特在本赛季正式退役，你应该还记得他在2012年是怎么无情肘击哈登的。加内特的脏至今想起来都能让人心惊胆战，好吧，别的不提，只要你和加内特单独待上五分钟，他的垃圾话就会让你像个女学生一样哭泣，他简直就是NBA版的“食人魔”。而当雷吉·埃文斯在两年前离开联盟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没有谁能忘记他狠掏克里斯·卡曼裆部的动作，有多么下作。

不过，就算伊巴卡、巴恩斯有一天离开联盟，他们的脏球精髓也不必担心缺少继承者。每项体育运动既需要英雄，也需要恶人。WWE和其他职业摔跤组织很早就知道这一点，这也是他们几十年来一直在积极培养“坏家伙”的原因。因为只有这样，球迷才会有更为彻底的情感投入。NBA也不例外，它的快节奏、不可避免的身体接触，都为这种脏提供了生存的土壤。

篮球比赛更像是一种智力角斗，面对实力比你强的对手，最好的方法就是打得脏一点。也许是给对手胸部一个隐蔽的肘击，也许是用膝盖顶住对手，也许是用胳膊锁住对手。

过去几年里，有些球员因为打球脏而名声大坏，但对于勒布朗·詹姆斯们来说，他们需要有这样的队友，来帮助球队取得胜利，哪怕这是以牺牲对手的身体健康作为代价。

对于联盟来说，禁赛不是什么好办法——除非他们能有行使终身禁赛权的勇气——也许最好的应对措施，也加强球员的心理储备。对于年轻球员和老兵们来说，如果对手打得脏，你最好能保持冷静，而那些打球脏的球员，更是深谙这一要领。如果每个人都能控制自己的情绪，遭到暗算后不去寻机报复，而是用球技打击对手，也许比赛就不会让人感觉这么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