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中的民族魂
——评歌舞诗剧《日子·谷子·两口子》

2017-08-15 00:42
戏友 2017年4期
关键词:歌舞剧上党民俗

刘 涛

民俗中的民族魂
——评歌舞诗剧《日子·谷子·两口子》

刘 涛

刘 涛,男,山西戏剧家协会副秘书长。

现在有的剧名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长治市歌舞团创排的歌舞剧《日子·谷子·两口子》,剧名长,而且内容跳跃性很大,三者之间没有逻辑关系,没看之前想像不出来到底会有怎样的舞台呈现。因为对民俗特别感兴趣,该剧打民俗歌舞剧的牌到是吸引了我,想看看该剧到底要表现哪些民俗。无论展现什么民俗,我知道一个地方的民俗真切地反响着一个地方人的灵魂。

2017年9月22日,在山西大剧院小剧场观看了这部歌舞剧,满台生辉,着实惊艳,令人赏心悦目,久违了的感动。真是一部编创演出俱佳的歌舞剧。

该剧共有三个板块,分别以传统节日、农耕民俗、婚庆习俗为主要内容,载歌载舞,用艺术化的手段,将上党地方民俗文化原汁原味地呈现在观众面前。“日子”包括三个小节:“对子”“粽子”“母子”,展现春节、端午节、中秋节等传统节日。“谷子”包括四个小节:“种子”“苗子”“碾子”“囤子”,展现农耕文化,“两口子”包括四个小节:“妹子”“轿子”“窗子”“一辈子”,展现婚庆民俗,是为剧名的本意。

本剧结合当地民俗、民风、民情以及民间秧歌小调,展现了芬芳的乡土气息、清新细腻的唱腔特点和委婉多姿的舞蹈表演。同时,利用现代声、光、电等科技手段,将完整的上党地方民俗体系进行合理的艺术加工,营造出了既恢宏大气,又亲切耐听的艺术氛围,充分展示了上党地区农耕文化的深厚底蕴,征服了在场所有观众,让人走进那些似曾相识的乡间场景。

该剧的三大板块取材于百姓故事,歌舞结合,根据剧情的发展为几个场景配上了不同的唱腔。逼真生动的表演场面,清新欢快的地方唱腔以及热火朝天的生活场景贯穿始终,淋漓尽致地展现了这块古老土地上人们生活的酸甜苦辣,赋予了上党传统民俗文化新的生命力。

戏一开场,具有浓郁地方风味的音乐响起,悦耳动听,风味独特,融入了上党梆子、上党落子、沁源秧歌、壶关秧歌、长治说书等地方戏曲和曲艺音乐元素。第一个板块先是展示过年风俗,贴对联,放爆竹,闹花灯,点旺火,真是热闹非凡。过年的风俗特别多,这一节实际上是无法用一个词汇来概括的。作者用“对子”来概括,是“以少代多”、“以局部代整体”的起名方式,形象特别鲜明。对联最能体现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厚底蕴,最能展现这一方水土上百姓的性格,红纸的喜庆热烈,上下联的对称美,内容上的诗意美,书法的艺术美,多美集于一身。一幅幅红红的对子,是百姓的期盼与祝福,体现百姓对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与追求。这一节热火朝天,展现“闹年”。其实春节就是中国人的狂欢节,年者,谷熟也,过年是农耕文化中农业生产的最后一个环节,经过春耕夏播秋收冬藏之后,这一段有充裕的闲暇时间,有丰富的农业产品,有重大的事情要做,祭天地、拜祖先、访亲友。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忙忙碌碌,循环往复,累积成岁月,叠加成日子。接着展现五月端午节,少男少女采粽叶,包粽子,收获爱情,这又是另外一种柔美的风格。八月十五全家人祭拜月亮,母亲在月圆之日,思念儿子,与儿子在梦中团聚,情真意切,亲情融融。一个场面接一个场面,令人目不暇接。从一组组群舞到母子双人舞,从民俗场景再现到亲情展现,过渡自然。春节的红火、清明的祭祀、中秋的团圆,日子在春种秋收里一日撵着一日,相爱的男女青年也从初见的懵懂,日夜的相思走到岁月里的长相厮守,把苦日子过成一支歌。全剧通过典型的上党唱腔与妥帖的唱词,全景式地展现了上党民俗文化的精髓与亮点,彰显了其丰富的民俗艺术魅力。

第二个板块通过种子、苗子、碾子、囤子、轿子等一幕幕细化的场景,把秧歌这种传统民俗艺术形式无缝融入到剧情当中。以叙事的表现手法,“跑扭结合”的舞蹈特点,推动剧情起承转合地发展,还原了太行山区的风俗传统。在这些场景里泡大的我们,才突然发现,那些活生生的生活场景早已不动声色地融入我们的血液,成为一种记忆。耕地、锄地、种地、送饭、虔诚的祈雨场面,喜悦的丰收场面,展现了上党地区人民的艰辛与勤劳。特别是丰收之后,在囤子里那一群小老鼠偷吃粮食,憨态可拘,栩栩如生,舞姿曼妙,可爱极了。生活中百姓对老鼠偷吃粮食痛恨之极,而《老鼠娶亲》《老鼠偷油》等许多民间故事又表现了百姓对它的喜爱。这就是我们这一方水土养育的百姓的可爱。从农业生产的现实场面的再现到老鼠偷粮的虚构想像,展现了百姓注重实际而又不乏想像力的一面。

第三板块展现婚俗,选择了迎亲路上的“颠轿”,洞房窗子外的“听房”。极具地方特色,又极有戏剧性。热闹的送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走走歇歇。轿夫们便撒了野,鼓手们吹得起劲,轿夫们用力把轿子抖起来。轿夫在锣鼓的节拍下,上下左右颠,颠得新娘子丢尽脸面,斯文扫地。这样,后生们把新娘子戏弄一翻,迎亲轿子颠得是那样的热烈狂野,时而放下轿子捉弄新娘,迎亲的乐队奏着热闹动听的音乐,跟着起哄,跟着喧闹,场面极其热烈。“窈窕淑女,钟鼓乐之”,几千年的婚庆仪式与风俗,依然在民间传承。洞房中小夫妻恩爱缠绵,洞房外一群汉子“听房”场面,这本身就是一场有趣的大戏。抬轿人、听房者既是迎亲娶亲的旁观者,又是活动中必不可少的主角。结婚三日无大小,“闹媳妇”这种远古时代的风俗遗存,一不小心又透露了民族野性与放浪的一面。温良严肃是生活的常态,只有在这样热闹的娶亲仪式当中,我们才能挖掘到民族内心深处的性情密码。“颠轿”“听房”闹媳妇是百姓严肃生活中的暂时放浪,单调生活中的片刻调剂,艰苦生活中的短暂愉悦,这些民俗成为人生必走的规范,上升到一种人生的仪式。这些风俗,成为中国人的集体无意识,集体的记忆,这种仪式的背后可以触摸到中国人跳动的血脉和灵魂。之后展示的妇女纺织、背着孩子推碾子磨面等场景,象征着女人承载着艰苦岁月而不言苦。

整台歌舞剧,不论是田间的播种劳作,打谷场上的喧腾热闹,还是洞房花烛夜的打情骂俏,每个场景都透着独有的民俗与世情。黄土地上人们的喜怒哀乐,如山间的一股溪流流淌在民间小调里,犹如山野里的一缕风穿梭在崇山峻岭和山峁圪梁里,有婆姨们如泣如诉的低婉吟唱,也有后生们“拦羊嗓子回牛声”的粗狂豪放。

三个板块,十多个舞蹈小节,可以合起来演,也可以独立演,独立演出同样具有相同的审美效果。这部歌舞剧不同以往的歌舞剧,它没有主角,甚至没有故事情节,只有形式、只有场面,然而正是这样的形式、这样的场面,深深具有大于内容的形式美,这种有趣的形式本身就具有深厚的底蕴与内涵,具有极强的感染力与震撼力,也具有无限的审美趣味,可以激发出人生的哲理,可以产生出鼓舞人生的力量。形式之外透露出来的热爱生活、勤劳纯朴的民族心理,积极向上、善良美好的民族品性,同样让人向往,给人以生活的力量。

日子、谷子、两口子构成了人生美丽的画卷,几千年来一直是人们最朴实的生活写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繁衍了我们伟大的中华民族。上党地区自古就有许多神话传说,炎帝曾在这里种五谷、尝百草,开辟了最早的上党农耕文化。

随着时代的变迁,人类文明的进步,许多承载着上党浓郁特色的民俗文化都已逐渐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成为儿时的记忆。我们已然走过的漫长封建时代,人们压抑心底的那份纯真急需得以释放。在那个旧事物和新思想碰撞的时代,男婚女嫁已逐步脱开媒妁之言,男女婚嫁自由的新风已吹进了那个年代少男少女的心里。她们在劳作中相识,在收获中结合,他们冲破封建礼仪的束缚,明月寄托相思之苦,花墙月下的甜蜜,花轿里新娘子的怦然心动,抬轿汉子们的淳朴,洞房里新人的甜言私语,洞房外“醉”汉们心如猫挠,无不构成了农家欢乐的交响曲,使人久久回味,不能忘怀。

你抚我小,我养你老,这就是人的一辈子。背在肩上,拎在手上,母亲拿出了一辈子的精力在抚养儿女,盼儿成人。儿行千里,母亲才是儿子心里那份最沉重的惦记,这就是天道轮回。艺术源于生活,这就是上党人民的真实生活。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令人回味,越发的醇香。

民俗具有传承性,同时也具有变异性,不同的时代,民俗会有差异。这部剧没有明确展现的是什么时代的日子、谷子和两口子。这是回忆,还是还原,还是表现当下,没有界定。显然是不同时代民俗的杂混,有回忆、有还原,也有当下民俗的展示,所以会给观众造成欣赏上的错觉和模糊。有回忆、有还原、有展示,这样会造成民俗展示在时间点上的混乱,过年的年俗变化不大,但是农耕文化有很大的变异,现在已经是机器的时代,靠人力耕地收获已经变成了机器代劳。迎亲路上,也早已经不颠轿了,高楼大厦也不可能在窗下听房了,这些又是再现还原过往的民俗。

民俗就是人生的规范,就是人生的规定动作,为什么要贴对联,为什么要迎亲,为什么要闹花灯,这些成为人们的集体无意识。民俗成为一种仪式,拜月是仪式,祈雨是仪式,颠轿也是仪式。没有仪式,就没有生活。这些仪式拷打着中国人的灵魂,这些奔放、野性的民俗是民族生命力的象征,是人生之趣,是生活之根,是民族之魂的载体,是我们生命的底色。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通过上党地方民俗原生态艺术化的展示,让我们深切感受到这一方人的品性,吃苦耐劳,勤劳善良,积极向上,热爱生活。让观众感受身为这一方人而骄傲自豪,从中汲取生活的力量。

几年前在上海看过台湾舞剧《松烟》,那绝妙的舞姿,已经抽象到了只有形式,美轮美奂,极度夸张,就是这种大于内容的形式,给人以美的力量。这部歌舞剧还可大胆地往前走,只要形式,只要场面就好,把舞姿再细节化,再精致点,再神秘点,再抽象点,再变异点,再放浪点,再煽情点,相信这部戏会走得更远,会让更多的人感动。

(责编:张丽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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