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志强
那时多彩的大学生活
吴志强
国立四川大学校门
1987年9月1日,我在望眼欲穿的企盼中,终于收到四川大学哲学系行政管理专科的录取通知书,父亲望着红色通知书,笑眯眯的,不识字的母亲倒捧通知书,念叨儿子不愁媳妇了。小城镇贫民家庭出身的我,苦心圆梦进大学。
9月4日清晨,我背起铺盖卷,带着230元现金,匆匆跨出家门,乘汽车挤火车,下午4点,风尘仆仆赶至成都火车北站,校车直送新生到学校宿舍楼前,本系上届学长帮着办完入学手续,发放当月的食堂饭票,我还傻乎乎询问交多少学费!学长笑笑,一直带我进入寝室,我怯生生向先来的室友打招呼,他们也好奇地打量我的举止,笑着谈点旅途、家乡的轶闻趣事,彼此很快熟悉。
我们这级统招生还是不错,入学即是国家干部,统包分配,虽然不再享受助学金,仍不交学费,不交住宿费,享受公费医疗,每人每月相当于免费获得34斤半饭票(含面票),另得5元副食补贴,菜票和饭票在校园内具有准货币流通功能。
两年专科期间,我一直栖息川大四舍518室进门处的下铺,并承担着为晚归舍友开门的重任,一间寝室共8人,4个外省人,4个本省人,上下铺位,中间是两排桌子,每人一张桌子,内设一抽屉,可以锁闭,用来置放餐具、学习用品等等。 也正是同学兼室友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里,我知道了正宗的北京话口音,听闻了陕西方言,见识了湖北话的语言态势,惊诧快调、难懂的江苏话语,也知悉了本省的西昌话、乐山话、自贡话的小奥秘。
当时的大学学习费用较低,学生就是买点书籍、本子之类东西,每本教材的定价不过是1元多点,从第二学期起,我找老乡借书或买旧教材应付,个别课程甚至旧书都不要一本,细听老师讲授,勤写课堂笔记。那年月,大学生的通信费用倒也是一笔开支,购买明信片、邮票等等事宜,不可小觑,有人一天收到几封信函,同时再发几封出去,学生往外打电话,只能到校邮电所,接通难,声音小,价钱贵,长途话费太吓人。
川大终归是名校,我逢遇过一些特立独行的教师,比如教中国革命史的黎永泰,身矮头大,眼镜度数特厚,讲话声音洪亮,革命史片断说得活灵活现;又如讲现代文学写作的李宝钧,50多岁了,金丝眼镜,满头白发,平常喜骑摩托携爱人绕校园兜风转圈,上课爱穿花衬衣牛仔裤,口语表述极其流畅,牛哄哄地大段背诵《文心雕龙》,抑扬顿挫,引得学生景仰;再如一位叫张可的哲学教师,年纪轻轻,身高力壮,篮球中锋的块头,讲些什么内容已模糊不清,与学生很亲近,我进过几次他的单身宿舍,屋里最显摆的是一台14英寸的彩电。
川大平常不考试,仅是期末举行一轮考试,考试时间是两个星期,居然还有开卷考试,有的课程考前划重点,任课老师一般不为难学生,50来分的水平可以照顾成六十几分。本班只有一门形式逻辑课程,学生缺课较多,课堂秩序混乱,把授课老师惹毛整烦了,出题难、改卷严,班上有好几个学生低于及格线,假期里收到学校教务处邮寄来的补考通知,他们只过了半个假期,提前一周到校参加补考,总算过了关。
现今普及的计算机,彼时是个洋玩意,川大是四川省内第一家把计算机知识作为公共课的高校,各专业都开计算机课程,但计算机本身委实珍稀,全校的计算中心共有20多台老式计算机,其中最值钱的是老式苹果机,据说是花大价钱动用美元从美国进口的,机房地面铺设地毯,进出皆须换拖鞋,计算机真是高贵娇气。学校开设的计算机公开课程,内容仅是计算机基本知识,我只学了简单的编程,连当时流行的DOS、CCDOS操作都不能用,也不会输入汉字。
那当头,莘莘学子读大学,好耍的事情多,川大亦具自身特色:
平常周一到周五,学生们优哉悠哉地背个书包,拿个讲义或书籍、笔记,有学生还随身携带碗筷,上课、听课、泡图书馆,下午有时参加运动,喜欢打坝坝球,还有人夜晚练跑步。周末的星期六下午,许多学生的活动骤然添增,寻老乡的,参加社团的,跳舞消遣的,跑其他学校找同学蹭伙食的,带本小说溜到茶馆瞅录像喝茶的……
周末舞会很流行:一间教室,白炽灯罩个红色塑料盆,一台录音机,几盘磁带,就可以搞成一处室内舞场,男生大胆请女生跳舞,嘣嚓嚓嘣嚓嚓,蛮爽快的。圣诞节、学校运动会、学校篮球排球联赛,都有令人回味的故事,中国男足、汉城奥运会都曾让我们唏嘘,“冲出亚洲走向世界”的口号何其动人,校园游行上万人,队伍前不见人,后不见尾……
川大读书期间,我与同学们一起,欣赏《红高粱》的大胆泼辣,热议戈尔巴乔夫的改革新思维,笑议某学长欲建立一套全新哲学体系的宏大构思,装过文学青年玩过深沉模样,追随气功热潮气息,震惊于中国也发生通货膨胀抢购风,欣赏过交响乐……迷恋费翔、齐秦、苏芮、刘欢、毛阿敏等人的歌曲,“读你千遍也不厌倦”“几度风雨几度春秋”“跟着感觉走”“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一条路,落叶无径,走过我,走过你”……我学会了打麻将、玩桥牌、下围棋、跳霹雳舞,还曾抱起被称为“爱情冲锋枪”的吉他,跟人学弹了几天和弦,勉强奏出《致爱丽丝》。
川大720所里,我近距离接触了神秘的原子能加速器;川大民俗博物馆内,我观赏了抬新人的花轿;偷偷溜入数学系、中文系,我见识了博士论文答辩会的浩大阵势……
我们班初始人数31人,中途2人退学,其余正常毕业,分配单位。
借助大学的牌子,我进入了老家县城当时最好的国企,去厂办公室当了秘书,又下车间锻炼了几年,后来离开企业到全国多个城市打拼,近些年转为自由职业者,依然受益于大学打的基础,不论是与陌生人见面,还是开辟新客户,对方通常都能感受到我是读了大学的人,我一旦报出母校的名称时,对方往往会客气地点头,称赞母校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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