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兰,拍一场没有敌军的战役

2017-09-08 18:46毛予菲张蕾
环球人物 2017年17期
关键词:敦刻尔克诺兰蝙蝠侠

毛予菲++张蕾

他凭《盗梦空间》《星际穿越》被影迷“封神”,新片《敦刻尔克》用多线叙事手法讲二战历史

克里斯托弗·诺兰

出生于1970年,英国导演、编剧。代表作有《蝙蝠侠》三部曲、《盗梦空间》《星际穿越》。9月1日,新片《敦刻尔克》将在中国大陆上映。

说到下半年最值得期待的电影,克里斯托弗·诺兰导演的《敦刻尔克》一定算一部。8月21日,诺兰带着他的新电影到了北京。

早就听说诺兰是“好莱坞最有着装品位的导演”。果不其然。发布会这天,北京热得喘不过来气,他仍穿着衬衫、背心、西装三件套,带着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亮相。一同出席活动的还有他的妻子、电影的制片人艾玛·托马斯。前半段说电影,两人都显得很是沉稳冷静,节奏不紧不慢。到了发布会的后半段,开始闲聊,托马斯便常常发出爽朗的笑声,诺兰却还是一如既往地矜持。这是两人第一次来北京,主持人邀请他们好好逛逛,托马斯笑着连连说“好”,诺兰的答案就实诚多了:“这两天采访排得很紧凑。”言下之意是,他们可能哪儿都去不了。

“诺兰式”历史片

“诺兰出品,必属精品”——影迷们把诺兰的位置捧得高高的。“‘诺神实在太酷了,他就喜欢构建复杂的谜题,还能把故事讲得滴水不漏”,发布会现场,不时能听到这样的话。这也难怪,诺兰最为人熟知的电影《盗梦空间》将梦境分层,《星际穿越》则把故事放到了宇宙之中——都是在脑洞世界构建的复杂空间。

新电影《敦刻尔克》却一反常态,讲述了一段真实的二战历史,40万英军从法国敦刻尔克撤退。这是英国人最熟悉的二战故事,诺兰从小听着长大。他的祖父曾是英国皇家空军飞行员,在二战中牺牲。“这就是我想拍这部电影的原因。”

喜欢玩烧脑的诺兰,第一次以现实为基调,呈现出的电影反高潮、剧情弱、对白少,没有炮火连天的大场面,甚至没有出现敌军。在北美上映,《敦刻尔克》毫无悬念地被媒体和影评人一致评为“诺兰最好的电影”。对于这么炸裂的口碑,诺兰的反应还是那么酷:“或許我会看看评论,但我不会受到影响,否则电影人会陷到一个个死循环里。”

比起电影放映后的评价,诺兰更愿意聊聊拍摄之前的酝酿、拍摄的过程,还有若干让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幕后小故事。

其中的一些故事与选角有关。诺兰选角一向以我行我素著称。2005年他选中澳大利亚男演员希斯·莱杰出演《蝙蝠侠:黑暗骑士》中的小丑一角时,人们都不可置信地“抬起了眉毛”,因为希斯·莱杰长得实在太清秀,没人觉得他能演好一个大反派。诺兰全然不顾周围的声音,执意让他出演。结果希斯·莱杰塑造的小丑形象大获成功,并凭此获得第八十一届奥斯卡最佳男配角奖项。

这一次,敦刻尔克海滩上的一名士兵,由英国偶像团体“单向”的成员哈里·斯泰尔斯饰演。在斯泰尔斯确定演出之前,诺兰根本没听过他的名字。“原来他这么有名啊,我只是看中了他的潜力,这和名气无关。”

英国当红男影星汤姆·哈迪被选中出演英国皇家空军飞行员法瑞尔,而诺兰却坚持让他戴着飞行面具,仅露出一只眼睛。粉丝们一片哀叹,“他可是汤姆·哈迪!” 诺兰幽默地回应:“他可是汤姆·哈迪——只露一只眼睛也没问题。”

诺兰出了名的不喜欢特效,他的科幻电影,很少有镜头是在绿幕前完成的,拍历史题材,就更有理由追求真实的画面感了。拍摄战斗机入水的画面,剧组在一个塑料桶里架起了IMAX摄影机,然后绑在战斗机上,让桶与飞机一同坠落。每一组镜头拍完,剧组要花大半天时间,从水里捞出泡了好几个小时的摄像机,再将摄像机从敦刻尔克运回洛杉矶,进行烘干处理。反复多次,诺兰才总算找到了心中的完美镜头。

诺兰说,自己看过斯皮尔伯格的私藏版《拯救大兵瑞恩》,看完就跟自己说:“不要拍这样的片子了,斯皮尔伯格已经做到了极致”。这一次,诺兰将已经被演绎过无数回的二战题材,印上了自己的标签:采用他最擅长的多线叙事手法,海陆空三个空间被分割,穿插出三条相互交叠的故事线——海滩上撤退的士兵、大海上的海军舰艇和民船、空中的战斗机飞行员交织在一起。

“黑暗系”导演

从1999年的《追随》到今年的《敦刻尔克》,诺兰共拍了10部作品,其中有8部杀入美国权威电影排行榜IMDb(即互联网电影资料库,目前为亚马逊公司旗下网站,是一个关于影视作品、演员等的在线数据库)前250名。纵观电影史,超过这个成绩的,也只有美国导演希区柯克了——希区柯克以9部电影入围的成绩,领先了他一小步。考虑到诺兰今年才47岁,人们有理由相信,他会创造一个新的纪录。

在外人看来,“诺神”当导演,是一个主修文学的“门外汉”挤进电影圈的故事。诺兰回顾自己的电影之路时,却说:“10岁那年,我就知道自己要拍电影了。”

1970年,诺兰出生于英国伦敦,父亲是名广告文案,英国人,母亲是航空公司的空姐,出生在美国。因此诺兰常往返于英国与美国之间,他的文艺启蒙,既有美国导演乔治·卢卡斯的电影《星球大战》、库布里克的《2001太空漫游》,也有英国作家格雷厄姆·斯威夫特的小说《水之乡》。10岁的时候,诺兰就尝试着用家里一台8毫米摄像机,拍摄了一些图像,还把它们拼凑起来。后来在伦敦大学学院主修英语文学,诺兰加入了电影学会,在那里认识了妻子托马斯。

处女作《追随》是诺兰和一群朋友合拍的黑白电影,大家自掏腰包,每周末拍一段时间,持续一年多,做出了一部70分钟的电影大片。因为主修文学,诺兰在这部电影里包揽了剧本创作的工作。

诺兰的弟弟乔森纳也是学文学出身。《追随》之后,诺兰的第二部电影《记忆碎片》改编自弟弟的小说。这部影片讲述了患有“短期记忆丧失症”的谢尔比,根据自己支离破碎的记忆,找到杀害妻子的凶手的故事。这时,诺兰的电影风格已经初显:冷峻阴暗,情节烧脑。

《记忆碎片》拍摄完成后,诺兰找到了几乎所有的美国电影发行公司,却收到各式各样的拒绝信。2000年,诺兰带着《记忆碎片》在威尼斯电影节公映,坐在台下的诺兰忐忑不安——他知道,威尼斯电影节有个传统,不喜欢的观众会毫不留情地喝倒彩。影片结束时,场内一片寂静,诺兰心想,这下完蛋了,观众肯定不喜欢,没想到,几秒钟后,疯狂的掌声响起……诺兰回忆起来:“我当时很害怕,但其实中间的那几秒沉默才最迷人。”endprint

紧接着,《记忆碎片》获得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原创剧本与最佳剪辑两项提名。大导演史蒂文·索德伯格看中了诺兰,将他推荐给华纳兄弟,还邀请他执导了电影《失眠症》。这是诺兰的第一部好莱坞电影,讲述了探员误杀同事后,患上失眠症的故事,风格同样悬疑惊悚。《失眠症》大受好评,好莱坞的宏大场景中,被诺兰加入了英国式的冷峻叙事。

2003年,诺兰带着蝙蝠侠的故事,找到了东家华纳兄弟。要知道,在导演乔·舒马赫之后,《蝙蝠侠》系列被榨得所剩无几——1997年,《蝙蝠侠与罗宾》上映,因为情节太弱智、打斗场面太滑稽,幾乎捧走了当年金酸莓奖的所有奖项,出品方华纳兄弟甚至直接扼杀了续集计划。这个被搁置了6年的《蝙蝠侠》系列没人敢碰,诺兰却“异想天开”提出要翻拍,华纳的高层都惊呆了。

诺兰用“拍最接地气的蝙蝠侠”说服了他们,在他的剧本里,布鲁斯·韦恩白天是个花花公子,晚上成了行侠仗义的英雄。诺兰说:“这种双重身份,也代表着复杂的人性。”2005年到2012年,他拍了《蝙蝠侠》三部曲。在IMDb排行榜中,《蝙蝠侠:黑暗骑士》将教科书级别的《肖申克的救赎》与《教父》甩到身后。整个好莱坞,也由此开启了动漫电影的“黑暗英雄”时代。

接下来的故事,中国观众都耳熟能详了。诺兰脑洞越来越大,创作并拍摄了《盗梦空间》,又与弟弟合作完成了《星际穿越》。诺兰说:“像前辈希区柯克那样,我不仅是一个导演,也是一个拥有奇幻能力的人。”

多了对亲情和爱的描述

除了零星出席电影的宣传活动,诺兰在媒体前的露面极少。倒是与他合作的大牌明星,常常提起这位彪悍率性的电影大咖。

迈克尔·凯恩和诺兰的第一次见面,是诺兰给他送《蝙蝠侠》三部曲第一部剧本的时候。凯恩已经是英国电影圈中的“老戏骨”,见到初出茅庐的诺兰,还以为,这个金发年轻人是个送信的邮递员。

诺兰开门见山:“我叫克里斯托弗·诺兰,我给你带了个剧本。”凯恩说:“好吧,我读完剧本送还给你。”诺兰不走,“可以现在读吗?”于是,诺兰赖在凯恩的客厅里,守着他读完了故事,然后带走了剧本。凯恩对诺兰的第一印象就是:“他懂得做好剧本的保密工作,是个冷静谨慎的人。”

安妮·海瑟薇曾与诺兰合作过《蝙蝠侠:黑暗骑士崛起》和《星际穿越》。“到剧组时,你必须背会所有台词,鞋子要擦得能反光,身板要挺得笔直,还要做好为了导演设想中的场景,奋斗十几个小时甚至24小时的思想准备。” 她对诺兰的评价总结为5个字就是:威严又难搞。

2013年初春,诺兰带着剧组去冰岛踩点,替《星际穿越》中的外星球荒地取景。走了四五公里后,大家停在了一个冰冷的湖面前,围在一起,盯着湖水,都不说话。突然,诺兰脱下鞋袜,大步踏进刺骨的水里,往湖中心的冰块走去。其他人在原地愣了几秒钟,也都跟着下了水。摄影师霍特玛回忆说:“诺兰工作起来,常常就是这种状态。没人觉得他疯了,因为他总是有一种使命感。”

诺兰喜欢高强度地拍摄,早上7点开工,晚上7点收工,只在午餐时休息,因为他坚信,时间和金钱的压力,能让人更有创造力。《星际穿越》拍摄周期仅有4个月,派拉蒙首席执行官格雷去片场探班,看到演员们被绑在太空舱里,被液压油缸控制着上上下下,模拟失重的状态,诺兰却坐在一旁,穿着优雅的斜格软呢西装,打着领带,手拿一个杯子,小口小口喝着茶。

几年前,诺兰和托马斯来上海宣传电影《星际穿越》,托马斯口中的诺兰“有时候很浪漫”。他们为自己的几部电影,起了临时的片名。《蝙蝠侠:黑暗骑士》曾用过《罗伊的初吻》作片名,《盗梦空间》的临时名是《奥利弗的剑》,《蝙蝠侠:黑暗骑士崛起》的临时名是《马努斯·雷克斯》,《星际穿越》还叫作《给弗洛拉的信》—— 这4个“代码”分别是诺兰与托马斯4个孩子的名字。 托马斯笑着告诉记者:“这是甜蜜的巧合。”

拍电影,诺兰还有一套“诺家班”。自己任导演,托马斯是制片人,弟弟乔森纳常参与编剧。他享受和亲人一起合作的状态:“不需要什么日程表,也没有政治那一套。”

这些年,诺兰的电影底色也不只是黑暗和冷峻了,多了对亲情和爱的描述。不管是《盗梦空间》里的科布,还是《星际穿越》里的库珀,都有相同的愿望——要回家。拍摄《敦刻尔克》,诺兰便是以英国人的视角,讲述了40万英国士兵回祖国的故事。

诺兰更愿意相信人性的美好。

与传统的战争片做比较,《敦刻尔克》中没有血腥的战争场面,只有一次次近乎绝望、最后绝处逢生的撤退。诺兰希望,看电影的观众所期待的,并不是士兵赢了这场战斗,而是他们逃了出去,活了下来。“这是一个关于生存的故事。”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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