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老年照料对女性就业影响的异质性

2017-10-30 17:35吴燕华刘波李金昌
人口与经济 2017年5期
关键词:老龄化

吴燕华+刘+波+李金昌

摘 要: 基于1993—2011年“中国健康与营养调查”数据,本文采用IV-Probit和IV-Tobit方法控制内生性问题,从多个维度探讨家庭老年照料对女性劳动参与率和劳动时间的影响。总体而言,家庭老年照料会使女性劳动参与率下降4.5%,每周劳动时间减少2.7小时。分区域看,家庭老年照料对农村女性劳动参与率和劳动时间的影响大于城镇女性;从居住方式看,与父母(公婆)同住对女性劳动参与率的影响较大,但对劳动时间的影响相对较小;从家庭结构看,当兄弟姐妹数量较多时,家庭老年照料不会对女性就业造成影响;就是否照顾儿童而言,与仅照顾老人的女性相比,同时照顾儿童和老人的女性劳动参与率和劳动时间双双下降。另外,年龄和受教育程度对女性劳动参与率和劳动时间的作用也存在一定的差异性。基于实证结果,本文提出了相应的政策建议。

关键词: 家庭老年照料;劳动参与率;劳动时间;老龄化;Probit模型

中图分类号: F24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149(2017)05-0012-11

DOI:10.3969/j.issn.1000-4149.2017.05.002

The Heterogeneity of the Impact of Elderly Care on Employment for Women

WU Yanhua1,2, LIU Bo3, LI Jinchang3

(1.School of Statistics and Mathematics, Zhejiang Gongshang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18, China;

2.Center for Peasants Development Research of Zhejiang Province, Zhejiang Agriculture and Forestry

University, Hangzhou 311300, China;3.School of Data Science, Zhejiang University of Finance &

Economics, Hangzhou 310018, China)

Abstract: Based on the data of CHNS from 1993 to 2011, this paper investigates the effect of elderly care on female labor participation and working hours from multiple angles by IV-Probit and IV-Tobit model to control endogeneity. In general, elderly care significantly reduces the female labor participation rate by 3.2% and working hours by 2.7 hours per week. From regional perspective, the impact of elderly care on labor force participation and working hours in rural areas is greater than urban area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esidential pattern, co-residential caregiving have much higher effect on labor force participation and less effect on working hours than that of live apart separately from their parents. From family structure angel, there is no obvious effect on employment for women who have many siblings. Compared with women care for the elderly only, the labor participation and working hours of women who care for the elderly and children are both reduced. What s more, the impact of age and education on female labor participation and working hours are different in each situation. Based on the empirical results, the corresponding policy recommendations are proposed.

Keywords: elderly care; labor force participation; working time; population aging; probit model

一、引言

2016年,我國16—59岁劳动年龄人口有9.07亿人,占总人口比重为65.6%,60岁以上人口有2.31亿人,占总人口的16.7%,65岁以上人口有1.5亿人,占总人口的10.8%。根据联合国发布的最新预测,到2030年中国60岁以上老人占总人口的比重上升为25.3%,2050年则高达36.5%,高于美国等大部分发达国家[1]。种种迹象表明中国已经进入老龄化门槛,处于老龄化逐步加深阶段。尽管自2016年1月1日起我国实施“全面二孩”政策,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带动人口与劳动力数量的增长,但不超过2030年,我国人口很可能开始减少,“全面二孩”政策仍远不能够将我国带离老龄化的深渊[2]。因此养老问题成为我国老龄化工作的重点。目前我国养老基本模式还是以居家养老为主,成年女性是家庭老年照料的主要承担者,而绝大多数从事老年照料责任的女性仍处于工作年龄,将面临老年照料与就业之间的两难选择。那么,从事家庭老年照料究竟会对女性就业产生怎样影响?程度有多大?是否存在异质性?公共政策应如何帮助子女平衡工作和家庭?这些都是本文将要回答的问题。endprint

本文基于1993—2011年CHNS数据,采用IV-Probit和IV-Tobit方法控制内生性问题,考察家庭老年照料对女性劳动参与率和女性劳动时间的影响,进一步探讨这种影响效应在城乡、居住方式、家庭结构、儿童照料以及照料强度方面的异质性。这不仅有利于准确评价女性从事家庭老年照料活动的付出和贡献,更有利于深化人口老龄化与妇女社会地位关系的研究,从而在人口老龄化和“全面二孩”政策背景下制定有效的家庭老年照料者支持政策和养老政策。

二、文献综述

20世纪80年代以来,关于家庭老年照料与就业之间关系的研究逐渐增多。基于美国国家非正规照料者调查(NICS)数据,斯通(Stone)和肖特(Short)采用多项Logit模型研究家庭老年照料对就业的影响,发现家庭老年照料对就业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其中与父母同住的女性,家庭照料责任会使其劳动参与率下降21.1%[3]。基于英国1990年普通家庭调查(GHS)截面数据,卡迈克尔(Carmichael)和查尔斯(Charles)发现家庭老年照料对劳动参与率以及劳动时间具有负向影响[4-5]。莉莉(Lilly)等利用2002年加拿大一般社会调查(GSS)数据研究无偿照料对就业的影响,结果发现主要照料者提供照料责任对劳动参与率具有负向影响,对劳动时间没有显著影响[6]。但这些研究均未解决家庭老年照料的内生性问题。

为克服内生性问题,学术界开始借助IV法和面板数据模型。比如沃尔夫(Wolf)和索尔多(Soldo)、埃特内(Ettner)、海特米勒(Heitmueller)、柏林(Bolin)等均采用IV法来克服内生性问题[7-10]。对于工具变量选择,多数文献采用父母的健康状况和兄弟姐妹数量,也有文献加入父母年龄、与父母居住是否遥远、照顾老人数量或被调查者朋友的年龄等变量。除了沃尔夫和索尔多发现从事家庭老年照料活动对就业没有影响外,其他学者均得出家庭老年照料活动对就业具有负向影响的结论。基于面板数据模型分析的有,约翰逊(Johnson)和罗萨索(Lo Sasso)利用美国健康和退休调查(HRS)数据分析家庭老年照料对全年劳动时间的影响,发现年龄在53—63岁的家庭照料者比未照料者的劳动时间减少23%—28%[11]。海特米勒和米肖(Michaud)利用1991—2003年英国住户调查(BHPS)数据,采用动态二值Probit模型解决反向因果关系和个体异质性问题,发现全样本数据家庭照料活动并未对劳动参与率产生影响,但会使同住的家庭照料者子样本的女性劳动参与率降低6%[12]。刘岚等利用1993—2006年中国CHNS数据和IV-Probit模型,发现城镇女性照料公婆(而不是父母)对劳动参与率和劳动时间具有显著负向影响,但无法拒绝家庭老年照料活动外生性的原假设[13]。卡萨多(Casado-Marín)等利用1994—2001年欧洲社区住户调查(ECHP)中西班牙的数据,采用动态有序Probit模型研究不同家庭照料类型和不同照料时间对全职或兼职工作的影响,发现每周从事28小时以上高强度照料者、与父母同住的照料者,以及提供家庭老年照料长达1年以上的女性对就业具有显著负向影响[14]。同样基于ECHP数据,西亚尼(Ciani)发现考虑内生性会低估家庭老年照料对女性就业的负向影响,不同的是,在考虑不随时间变化的不可观测的异质性前提下,内生性结果不具稳健性[15]。山田(Yamada)和清谷(Shimizutani)利用日本2010年生活条件综合调查(CSLC)数据,采用Logit、OLS和IV三种方法研究日本开展护理保险政策以来家庭老年照料对就业的影响,研究发现,如果老年父母没有进行护理保险,女性从事家庭老年照料会使其劳动参与率降低27.2%,而接受护理保险的老年人,女性从事家庭老年照料会使其劳动参与率综合降低24.7%[16]。

国内关于家庭老年照料对女性就业影响的研究相对缺乏。周春芳利用2008、2009、2010和2012年4次江苏实地调查数据,考察儿童看护和老人照料对农村已婚女性非农就业的影响,发现抚养孩子和赡养老人降低了非农就业的可能性和劳动时间,但未考虑内生性问题[17]。马焱、范红丽和陈璐等分别采用倾向值加权方法、IV-Probit模型和两阶段残差介入法克服内生性问题,均得出家庭老年照料对女性劳动参与率具有负向影响的结论[18-20]。一些學者采用面板数据进行研究,如刘岚等研究农村地区照料父母对已婚妇女劳动时间分配的影响,发现照料公婆对妇女的非农劳动时间有显著的负向影响[21]。黄枫和陈璐等均考虑了不同照料强度对女性就业的影响,发现照料老人显著降低了女性劳动参与率,特别是每周提供20小时以上高强度的照料活动影响更加显著[22—23]。然而,黄枫的研究局限于城镇地区,并未对内生性进行检验。尽管陈璐等做了内生性检验,但未系统分析城乡、家庭结构和儿童照料等因素在家庭老年照料影响女性就业过程中的异质性。

综观已有文献,大部分研究针对西方发达国家,得出的结论主要是家庭老年照料活动对就业没有影响,或者具有显著负向影响,在影响效应的异质性方面仅考虑居住方式和照料强度。对于我国的研究,部分学者未考虑内生性问题,只选取了1年截面数据,并未系统分析不同类型的家庭照料活动对就业影响的异质性。本文与现有文献不同之处在于:第一,在面板数据的基础上分别采用IV-Probit和IV-Tobit方法研究家庭老年照料活动对女性劳动参与率和女性劳动时间的影响,并探讨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第二,从城乡、居住方式、家庭结构和儿童照料四个方面系统研究家庭老年照料活动对女性就业的影响差异,并探讨高强度照料对这四方面影响的异质性。

三、模型设计

1.模型与方法

照料者对劳动参与影响的劳动力决策模型已经在相关文献做了很好的阐述,如卡迈克尔和查尔斯[4-5]、海特米勒等[9]。他们利用时间分配理论,研究了劳动者在一定预算约束下分配工作、家务劳动和闲暇使自身效用达到最大化。这一经典时间分配理论已经被广泛应用于照料者劳动力供给决策的研究。本文结合已有相关研究,从两方面考察家庭老年照料对女性就业的影响,设定如下劳动参与率模型和劳动时间模型:endprint

(2) 方程(1)为女性劳动参与率模型,方程(2)为女性劳动时间模型。被解释变量workit表示女性i在t时期劳动参与状况,工作取值1,不工作取值0;worktimeit表示女性每周工作小时数。解释变量oldcareit表示女性是否从事家庭老年照料活动,照料父母(公婆)取值1,否则取值0。Xdit′为个人特征向量,包括年龄、婚姻状况和受教育年限等,Xhit′为家庭特征向量,包括家庭人口数、是否照料6岁以下儿童和丈夫月收入等,prov和yeart分别为省份和年份虚拟变量,μit、εit为随机误差项。

上述模型未考虑内生性问题,假定家庭老年照料活动是一个随机选择或外生决定的过程。但照料老年父母(公婆)与女性就业可能存在反向因果关系,即如果女性不就业,会有更多时间照料父母(公婆)。解决内生性问题的主要方法是IV法,IV法须同时满足两个条件:第一,IV与家庭老年照料活动相关;第二,IV外生,即与随机误差项不相关。本文选取父母(公婆)的照料需求和兄弟姐妹数量作为IV。一方面,父母(公婆)的照料需求即老人的健康状况,决定了女性是否从事家庭老年照料活动,而老人的健康状况并不直接影响女性就业情况,而是通过女性从事照料活动间接影响其就业。另一方面,兄弟姐妹数量越多,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分担家庭老年照料活动,而兄弟姐妹数量对女性就业显然不存在直接影响。相关文献均证实父母(公婆)的照料需求和兄弟姐妹数量是有效的IV[9-10]。因此,本文首先在外生假设下用Probit和Tobit模型分析女性家庭照料活动对女性劳动参与率及劳动时间的影响,然后进一步采用IV-Probit和IV-Tobit方法来估计方程,并根据Hausman检验来考察家庭老年照料的内生性。

2.数据来源

本文数据来源于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营养与食品安全所与美国北卡罗莱纳州大学合作的CHNS数据库。该数据库涵盖辽宁、黑龙江、江苏、山东、河南、河北、湖南、广西、贵州 9 个省和自治区的调查数据,调查时间分别为1989、1991、1993、1997、2000、2004、2006、2009和2011年,每个调查年度调查城镇和农村住户4000个左右,涉及13000多个家庭成员户籍、年龄、教育、工作、照料老人和儿童等方面的信息。由于从1993年起该调查才涉及女性照料父母(公婆)的相关数据,本文样本时间跨度为1993—2011年,涉及52岁以下的已婚妇女,剔除缺失值后,样本最终包括4128位已婚女性,约13.8%的女性承担着照料父母(公婆)的责任。

3.变量说明

被解释变量有两个,一是女性劳动参与率,来自调查问卷中“现在是否有工作”的回答;二是女性每周劳动时间,来自于调查问卷中“每周工作几天”和“每天工作几小时”的汇总。核心解释变量为家庭老年照料,来自“是否照料父母(公婆)”的回答,工具变量为父母(公婆)的照料需求及兄弟姐妹数量。其他解释变量分两类,一类是反映女性特征的变量,如年龄、婚姻状况,受教育年限、户籍等;另一类是家庭特征的变量,如照料6岁以下儿童、家庭人口数、丈夫月收入等。此外,考虑区域差异和调查时间对女性就业的影响,本文还设置了省份和年份虚拟变量。各变量的名称和定义见表1。

由表2可知,女性平均劳动参与率为79.6%,从事家庭老年照料活动的女性劳动参与率为72.4%,低于未从事家庭老年照料活动的女性8.4个百分点。在有工作的女性中,从事家庭老年照料活动的女性平均每周劳动时间为29小时,低于未从事家庭老年照料活动的女性1.8小时。相对于未从事家庭老年照料活动的女性,我们发现从事照料活动的女性年龄较大、受教育年限较高、多与父母(公婆)同住以及父母(公婆)更有照料需求。在儿童照料方面,35.4%的女性有照料6岁以下儿童,而未从事家庭老年照料活动的女性照料儿童的比例高于从事家庭老年照料活动的女性。另外,从事家庭老年照料活动的女性与未从事家庭老年照料活动的女性相比,在户籍、健康状况、家庭人口数与丈夫月收入方面均有显著差异。

四、实证结果及分析

1.家庭老年照料对女性就业影响的全样本分析

表3给出了家庭老年照料对女性劳动参与率与劳动时间边际影响的估计结果。Wald检验表明估计系数通过检验,拟合效果较好。工具变量有效性检验中,第一阶段F统计量大于10,通过弱工具变量检验,说明工具变量与内生变量高度相关,Hausman检验显示家庭老年照料变量只在女性劳动参与率模型中具有内生性,在劳动时间模型中无法拒绝外生变量的原假设,即认为家庭老年照料是外生变量。

表3估计结果显示,从事家庭老年照料活动会使女性劳动参与率显著下降4.5%,每周劳动时间显著减少2.7小时。这一结果与国内外文献中家庭老年照料活动与劳动参与率和劳动时间负相关的结论是一致的。研究表明,家庭老年照料对女性就业的负向影响是“替代效应”大于“收入效应”的结果[5]。“替代效应”是指由于时间的稀缺性,老年照料活动会替代工作,从而使劳动参与率下降;“收入效应”是指照料老人需要大量费用支出,为了避免退出劳动力市场造成的收入减少,子女会选择在照料老人的同时继续工作。本文实证结果表明我国家庭老年照料在对女性就业的影响中替代效应占主导,对劳动参与产生负面影响。这一结果恰恰符合我国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實际情况。在中国,家庭养老一直是我们根深蒂固的传统习惯,也是客观现实的真实反映。调查显示,大部分老年人愿意独立或与子女共同居住在环境熟悉的社区,家庭养老的意愿始终占据主流;而对于老年人居住养老机构的意愿,城镇老年人愿意住养老机构的比例从2000年的18.6%降到2010年的11.3%,农村老年人10年间则从14.4%下降到12.5 %[24]。此外,尽管近年来出现了养老院、养老公寓等家庭照料的替代品,但因其相对价格较高,老年人对此服务使用比例很低,难以满足大部分老年人的照料需求[25]。综上所述,女性在“男主外女主内”传统性别文化观念和传统孝道的影响下担负起家庭老年照料的重任,尤其当老人生活不能自理时,由于时间的稀缺性,不得不减少劳动时间甚至退出劳动力市场。endprint

其他解释变量在不同模型设定中的估计结果比较一致。年龄、受教育年限和儿童照料是影响女性就业的显著因素。其中,年龄和年龄平方对女性就业分别是正向和负向影响,说明年龄与女性劳动参与率和劳动时间的关系均是呈现倒“U”型变化,即随着年龄的增大,女性的劳动参与率和劳动时间上升,但是到达一定年龄界限后,女性的劳动参与率和劳动时间又开始下降。受教育年限对女性就业具有促进作用,受教育年限每增加1年,女性劳动参与率提高0.4个百分点,劳动时间增加0.4小时左右;照料儿童对女性就业具有消极影响,照料6岁以下儿童会使女性劳动参与率下降5.2个百分点,劳动时间减少5.4小时。另外,虽然户籍与家庭人口数对劳动参与率没有显著影响,但在劳动时间上则有显著影响,城镇户口的女性比农村户口的女性每周劳动时间增加6.6小时,家庭人口数每增加1人使女性每周劳动时间减少0.7小时。

2.家庭老年照料对女性就业影响的城乡差异分析

表4结果显示,城镇和农村地区女性从事家庭老年照料活动均显著降低其劳动参与率,但农村的女性要比城镇的女性影响大。农村女性从事家庭老年照料会使劳动参与率显著下降4.1%,每周劳动时间显著减少4个小时;而城镇女性从事家庭老年照料会使劳动参与率显著下降2.8%,每周劳动时间减少1.8小时。根据中国老年社会追踪调查(CLASS)最新数据显示,2014年城市社区养老院的覆盖率为21.22%,农村仅为10.33%,而托老所/老年日间照料中心的拥有比例城市为27.7%,农村仅为4.89%,相差竟达4.66倍,老年人在社会养老资源上存在巨大城乡差异[26]。在一定程度上,城镇地区女性家庭老年照料部分责任可以由社会养老资源替代,而农村地区一方面由于经济收入低,另一方面由于社会养老资源少,社会养老替代家庭养老存在一定难度,家庭老年照料会使女性劳动参与率与劳动时间下降幅度显著高于城镇地区。除此之外,农村地区老年抚养比高于城镇地区,农村女性承担了更重的家庭老年照料责任,可能也是其中一个原因。现有文献均发现家庭老年照料对女性就业的影响会受到照料强度的影响,为了验证这一推断,我们将照料活动分类进行考察,将每周照料父母(公婆)超过20小时的定义为高强度照料[9,27]。结果显示,农村地区从事高强度照料活动的女性会使劳动参与率下降4.9%,每周劳动时间减少6小时,影响程度均高于城镇地区。

3.家庭老年照料对女性就业影响:居住方式视角

为从居住方式视角考察家庭老年照料对女性就业的影响,本文根据是否与父母(公婆)同住将样本分成两组进行估计(见表5)。对于与父母(公婆)同住的女性,从事家庭老年照料活动会使劳动参与率显著下降5.5%,高强度的照料活动会使劳动参与率显著下降8.6%,明显高于不同住的女性。对于劳动时间的影响,提供照料活动只对不同住女性有显著影响,使其每周劳动时间减少2.9小时,提供高强度的照料活动会使每周劳动时间减少5.4小时。可见,同住对女性的劳动参与率影响更大,同住女性由于在日常照料和情感慰藉上投入更多,更倾向于放弃工作来照料老人;但是对于工作中的女性来说,不同住对其劳动时间的影响更大,由于与父母(公婆)距离较远,不同住女性照料老人因花费更多的路途时间而使劳动时间减少。

4.家庭老年照料对女性就业影响:家庭结构视角

照料父母(公婆)的责任大部分落在了子女身上,如果女性及其配偶有较多的兄弟姐妹,则分担到的照料责任将减少,为考察兄弟姐妹数量是否影响女性就业,本文根据样本中位数将其分为两组。由表6可以看出,兄弟姐妹数量较少(≤6)的女性从事家庭老年照料活动会使其劳动参与率下降3.7%,从事高强度老年照料活动会使其劳动参与率下降5.9%;而兄弟姐妹数量较多的女性,从事家庭老年照料对就业的影响较小且不显著。对于劳动时间的影响,只有提供高强度照料会使兄弟姐妹较少的女性每周劳动时间显著缩短5.2小时。我国经历了三个生育高峰期,一个是20世纪50年代末,一个是20世纪60年代初,这两代出生的人兄弟姐妹数量较多;另一个是20世纪80年代末,我国已经彻底实行计划生育,这一代出生的人兄弟姐妹仅1个甚至没有。自2016年1月1日起,我国的独生子女政策正式被“全面二孩”政策所替代,是否意味着人口出生率会有显著变化?兄弟姐妹数量会显著增多?最新研究表明,“全面二孩”政策很难迅速带动人口出生率的增长,基于日本、新加坡等与我国文化背景相类似的国家及地区的鼓励生育政策的实施结果,发现鼓励生育政策对人口出生率的影响微乎其微[2]。换言之,当前人口老龄化趋势加剧,女性家庭老年照料活动随着兄弟姐妹数量的减少,负担越来越重,势必对女性就业产生重大影响。

5.家庭老年照料对女性就业影响:儿童因素视角

我国老年抚养比由1995年的9.2%上升至2015年的14.3%,少儿扶养比由1995年的39.6%下降至2015年的22.6%。总抚养比先降后升,在2010年下降到最低点34.2%左右,此后随着老年抚 养比的上升而回升到了2015年的37.0%。据预测,2015年后,随着人口老龄化的加快,老年抚养比加速上升,总抚养比也逐步上升,并在2035年左右回到50%以上[24]。人口老齡化的影响并不局限于经济领域,给家庭和社会也带来了冲击,老龄化加重了家庭照料老年人的负担。由表7可知,同时照料儿童和老年人会使女性劳动参与率下降7.8%,而照料儿童同时又参与高强度的老年照料会使女性劳动参与率下降18.3%。对于劳动时间的影响,同时照料儿童和老年人的女性将会使每周劳动时间显著减少7.9小时,而照料儿童同时又参与高强度老年照料会使女性每周劳动时间显著减少20.3小时,影响程度远高于未照料儿童但照料老人的女性。随着“全面二孩”政策的实施,我国今后5年将迎来一定程度的生育潮,因此,对于未来5年既需要照料儿童又需要照料老年人的女性的就业选择会产生重要影响。

五、结论与政策建议endprint

人口老龄化的加剧使得我国家庭老年照料的需求持续增加。本文基于1993—2011年CHNS数据,采用IV-Probit和IV-Tobit方法控制内生性问题,从多个维度探讨了家庭老年照料对女性劳动参与率和劳动时间的影响。研究显示,家庭老年照料会使女性劳动参与率下降4.5%,每周劳动时间减少2.7小时。分区域看,家庭老年照料对农村女性劳动参与率和劳动时间的负面影响均大于城镇女性;从居住方式看,与父母(公婆)同住对女性劳动参与率的影响较大,但对劳动时间的影响较小;从家庭结构看,当兄弟姐妹数量较多时,家庭老年照料不会对女性就业造成实质影响;就是否照顾儿童而言,与仅照顾老人的女性相比,同时照顾儿童和老人的女性劳动参与率和劳动时间双双下降。另外,年龄和受教育程度对女性劳动参与率和劳动时间的作用也存在一定异质性。

面对家庭老年照料对女性就业的抑制作用,政府应该着手制定公共政策来帮助家庭照料者平衡工作与家庭,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1.为家庭老年照料者提供法律制度保障

借鉴国际经验制定和修改相关法律政策,保障家庭照料者的权益。如美国1993年通过的《家庭与医疗休假法》、日本1999年通过一项法律,均规定雇主在保留员工职位的前提下,雇员有权利每年申请3个月的假期用于照料生病的家庭成员。英国2006年通过的《工作和家庭法案》规定,当老年照料者的工作和照料发生冲突时,可以要求雇主提供弹性工作安排或紧急特许事假等。但是,在借鉴国际经验的同时,要充分考虑我国的国情,对于休假的天数和薪酬补贴的程度,进行进一步的测算。同时,对照料者的审批、护理补贴的申请、照料者的职责等进行详细的规定,以立法的形式确定家庭老年照料者的社会价值,对于维护老年照料者特别是女性照料者的权益具有重要的保障作用。

2.制定家庭老年照料者的支持性政策,完善养老服务体系

面对老年照料需求的持续增加,政策制定既要从“老年人视角”出发,又要兼顾“照料者视角”。一方面,从“老年人视角”出发,根据“十三五”规划目标,大力推进以居家养老为基础的养老服务体系,如通过建立“社区居家养老服务中心”或“日间照料中心”,为辖区内老年人提供日间短期照料、助餐、助洁、助医等居家养老服务;并借鉴现有天津模式,对老年群体进行细分,采用无偿、有偿或有偿低价的形式提供服务。另一方面,兼顾“照料者视角”,政府购买服务,帮助照料者获得暂时性的休息。在试点城市基础上,全面推行“护理补贴”制度,对经济困难的失能老人和高龄老人发放照料护理补贴,补贴通过政府购买服务的形式提供,如在养老服务单位购买就医陪护、居家护理、生活照料等照料护理服务;条件不具备的地区也可采取现金的形式发放。

3.鼓励企业制定帮助员工平衡工作和家庭的相关政策

鼓励企业为家庭老年照料者提供更多富有弹性的工作机会,实行灵活的弹性工作时间,制定灵活的请、休假制度,帮助他们平衡工作和家庭责任的矛盾,制定并实施家庭友好型政策。研究表明,均衡的工作和家庭能为企业和员工带来双赢的局面。在激励政策方面,一是建立精神激勵机制,可借鉴国外的经验,由政府部门评选“家庭友好型企业”,如德国、韩国、新加坡、中国台湾等国家和地区,通过荣誉颁奖,充分展现了这些企业的商业成功是如何与家庭友好型的人力资源政策相结合的,为其他企业树立了学习的典范;二是建立经济补偿机制,从政策上给“家庭友好型企业”以经济支持,如贷款优惠、税收优惠等。综上所述,在政府的推动下,对企业进行精神激励和经济补偿激励使之履行一定的社会责任,不仅有助于缓解女性员工工作和老年照料之间的矛盾,也有助于减少女性照料者退出劳动力市场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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