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在亚麻田的畅想

山东 郑安江

置身在亚麻田的畅想

山东 郑安江

1

这是很大一片亚麻田，在风中泛起层层叠叠的波浪；它们推涌着绿风，推涌着鸟鸣，推涌着月光，推涌着大地，向着远方舒展。我的视野开始变得空旷辽阔。那些亚麻一株接一株地排列开来，从眼前铺开，窸窸窣窣地铺向地平线；而在晴朗得无限深远的天空里，几朵白云在风中散步。

天空下，这片开阔的亚麻田使大地在我的视野中，就像一首容量无限的诗篇那样空灵，那样深邃。我站在这空灵与深邃之中，思绪也被亚麻田泛起的波浪渐渐载远。谛听中，仿佛有一串清晰的马蹄，踏过岁月的长路，踏过写满风霜雨雪的春秋，溅出遍地或蓝或白的花蕾——它们，是我苦苦追觅的颂辞吗？

我曾经想过，那些颂辞应该在无限深远的天空里，像一枚枚被云朵擦拭得锃亮锃亮的繁星；那些颂辞应该在流动的河水里，像一簇簇被阳光捻在指尖儿的小小的浪花。在眼前这片亚麻田中，那些或蓝或白的花蕾闪耀，它们丝丝缕缕、清清淡淡的芬香缠绕着我的爱恋，使我不能自持。我的情感就此被推涌着绿风、鸟鸣、月光和大地的波浪推涌着，也在向着古老的天涯舒展。

我想象着，这片亚麻田穿戴在大地和季节的身上，是何其绰约优美，又是何其神韵醉人。而我心中那个渴盼已久的爱人，从远处走来，她穿过古埃及的沙漠和俄罗斯的丛林，从绿风、鸟鸣和月光深处来到我的面前，成为我不忍释怀的梦境。

2

我要从这片亚麻田里，分离出每一株亚麻，让它们都有一个既乡土又浪漫的名字。而这个隆重的命名仪式，当然要交给善良的织娘去完成，请她用蟋蟀的叫声、繁星的光泽，对它们加以细细书写和润色，直到满意为止。

我要收藏一些亚麻的金色蒴果。这是收藏闪电、露珠、彩虹的过程，也是一些美学和箴言走向成熟的过程。我倾心于对它们的陶醉与赏读，从中抽取出一袭迤逦千载的风景。我对这袭风景越是深入，就越是对眼前的土地充满眷爱。是的，一株亚麻只是一株亚麻，但执一株亚麻狂草成篇，我对它的抒情就有了新的亮色。祖先最初对第一粒圆形扁卵种子的播撒，就成为一种象征，一个源头。

我看到，织娘从古老的典籍中走来，怀抱那些经过苦难发酵沤制的亚麻，摊晒在天空下，让它们接受阳光的爱抚。然后，再经过命运的捶打、梳理，让它们被织娘结满馨香的双手组合成篇，成为世界竞相阅读的内容。在我的触摸中，这片亚麻田层层叠叠推涌的波浪和婆婆娑娑的韵律，形成凹凹凸凸的纹理，传导给我的质感十分清晰。

我的畅想在这片亚麻田里，跟着那串清晰的马蹄声向古老的远方延伸。油彩在亚麻田里涂染，阳光、月华、闪电、雨水、露珠、鸟鸣、风……从里面渗透出来，使我欣赏到的内容很多很多。而它们折叠起来之后，成为具有朴素风格的诗卷，静置于时光深处；每一次翻阅，都有大地的暖意扑面而来。

这时，我会再一次眼含泪水怀念远方。坐在月光里的织娘，正用蟋蟀的叫声、繁星的光泽书写和润色着一株株亚麻。我躲在她佝偻的背后，用一条大河轻声叫出：“我的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