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此,即彼!
——就“中国经济学之路”与洪永淼教授商榷

2017-11-21 22:27屈炳祥
社会观察 2017年12期
关键词:资本论资本主义经济学

文/屈炳祥

非此,即彼!
——就“中国经济学之路”与洪永淼教授商榷

文/屈炳祥

洪教授的“中国经济学之路”到底是一条怎样的路?

中国经济学到底应该是一门怎样的经济学?该朝着哪个方向走?又往哪条路上行?厦门大学王亚南经济研究院院长洪永淼教授在他的“中国经济学将会如何演变?”一文中为我们作了明示。他说:中国经济学在过去30年中一直处于“从以政治经济学和计划经济理论为主的理论体系,转为以市场经济为主要研究对象的现代经济学”的“深刻的转型中”,今后的“主要任务,是运用现代经济学先进的理论与研究方法,结合中国经济现实进行理论创新,从理论上解释中国经济现实并指导中国经济实践。”他认为,这种理论创新“不是试图去独创另一套有别于现代经济学基本原理的经济理论”,因为“市场经济的基本原理只有一个”。“这就是‘中国经济学’的实质内涵,也是‘中国经济学’的特色。”此外,中国经济学还要以“海外高水平的经济学学术期刊的论文”作为自己“最主要甚至唯一的学术研究评价标准”,如此等等。

这就是洪永淼教授为我们中国经济学所指出的一条所谓演化之路。说到底这条路就是要中国经济学以西方经济学为引领,“与现代经济学接轨”,成为西方经济学的被殖民者。

中国经济学为什么不能走西方经济学之路?

众所周知,经济学是一门具有鲜明阶级性和意识形态特征的社会科学。它从产生到现在几百年的时间里从来就是如此。现代经济学属于西方经济学,它是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的庸俗部分;中国经济学属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这是真正科学的政治经济学。就其根本性质来说,这二者是根本对立的。众所周知,现代经济学是西方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理论概括与抽象,它是为资本主义市场经济运行、发展提供理论支撑与政策服务的,它的理论原则、政策主张等只适用于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中国虽说实行的也是市场经济,但是其市场经济是建立在以生产资料公有制为主体的社会主义经济制度基础之上的,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有着本质的不同。因而,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市场经济理论说明、解释不了中国的现实,指导不了我国的改革开放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大业。特别值得指出的是,经过一个多世纪的演化与积累,特别是经过20世纪80年代“华盛顿共识”的武装之后,现代经济学在庸俗化的道路上越滑越远,不仅成了西方资产阶级欺骗愚弄世界人民的一种思想武器,而且还成了它们向社会主义国家推行“和平演变”战略的一种隐形炸弹,更是与我国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发展方向背道而驰。如果真要用它来说明、解释和指导中国现实,那只能使中国走向反面。当年的苏联和东欧诸社会主义国家已经用铁的事实与血的教训证明了这一点。

进而言之,现代经济学不仅不能说明、解释中国的现实,指导不了中国的改革开放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大业,而且连西方资本主义世界的问题也说明不了、解决不了。众所周知,现代经济学的理论体系是建立在一系列假设条件基础上的,这些假设条件没有任何客观依据,并且极其复杂与苛刻。正如一些西方经济学家自己所说的那样,几乎要把整个社会变成一个没有任何摩擦力的世界。这岂不荒唐?具体情况无需细言,仅以所谓“经济人”假说为例。“经济人”假说,是全部西方经济学,包括现代经济学理论体系得以建立的第一个、且具有决定性作用的前提。它认为,人并不是常人所理解的那种社会关系的总和,而是一种所谓的“经济动物”,其秉性就是自私,乃至极端自私;人的一切活动皆受“物竞天择”、“弱肉强食”的天然法则支配;人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利可以不择手段。

建立在这样一种基础上的理论还有科学性可言吗?正因为如此,所以它的原创者亚当·斯密在进行《国富论》创作的过程中,也没有放下对道德哲学的研究,并且还花大量时间对其《道德情操论》一书一而再、再而三进行修订,直至他生命的终点。这一情况不能不说明斯密对其“经济人”假说也是心存疑虑。

试问:一种连创始人都表示怀疑的理论还谈得上是科学吗?非也!困扰西方资本主义世界近二百年的经济周期问题为什么总是得不到排除?需求失衡、就业不足、流动性时松时紧等难题为什么总是与资本主义缠绵缱绻、阴魂不散?分配不公、社会两极分化为什么始终得不到遏制,且愈演愈烈?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别的且不说,就以21世纪以来发生的源于美国尔后又危及整个西方世界的金融危机来说,那些宣称可以将经济活动数字化、信息化,对经济运行可以作出精确计算、准确预测的现代经济学,为什么事先没有丝毫觉察,作出相应反应?危机爆发后,英国女皇到伦敦经济学院发出“为什么英国经济学界没有人预测到这场危机?”的质问时,在场的经济学家们怎么个个目瞪口呆、无言以对!且问:现代经济学的所谓科学性、权威性到哪里去了?

不仅生活在社会主义国度的人们不相信现代经济学的所谓科学性、权威性,而且连那些生活在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人们,即使是政府高官也不相信,包括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也不例外。面对如此汹涌澎湃的金融危机,他们并不是热心去请教那些现代经济学的大师或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而是抱着一颗虔诚的心去请教那位已经离世一百多年的马克思,如饥似渴地拜读他的《资本论》。一时间,在整个西方资本主义世界掀起了一股马克思热和《资本论》热,甚至还掀起了一股经济学改革浪潮。这岂不是对现代经济学的所谓科学性、权威性的一个最好的讽刺吗?

一个连西方资本主义的现实都说明不了、解决不了,连西方人都不相信的理论,洪永淼教授为什么偏要将它强加给中国,不让我们独创一种有别于它的中国经济学呢?这岂不是明明白白地要将中国经济学往被奴化与被殖民化的路上拽吗?这是我们绝不能接受的。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完全拒绝整个西方经济学,包括现代经济学。其实,若对西方经济学的某些原理作具体分析,还是有着不少合理成分可以为我们借鉴的。对此,我们绝对不会将之拒之门外。

中国经济学到底应该走一条什么样的路?

中国经济学既然不能走西方经济学之路,那么,这条路又该如何走?习近平同志指出:“《资本论》作为最重要的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之一,经受了时间和实践的检验,始终闪耀着真理的光芒。加强《资本论》的教学与研究具有重要意义,要学以致用,切实发挥理论的现实指导作用,进一步深化、丰富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这就告诉我们,中国经济学必须用马克思主义的经济学,尤其是马克思的《资本论》作为我们的基本理论遵循和方法论指导,结合我们自己的实际,创立独具特色的中国社会主义经济学。

对此,洪永淼教授另有看法。他说:“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理论基础主要是马克思的《资本论》,特别是劳动价值论和剩余价值论。这是马克思在吸收亚当·斯密、李嘉图等前人的经济理论研究成果、总结他那个时代资本主义经济发展历史经验的基础上,写出的有关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政治经济学。”还说:“由于时代和实践的限制,......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关于社会主义经济在市场机制条件下如何运行的研究非常少。事实上,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制度的运行与实践,在马克思逝世后的100多年来,特别是在经济全球化大背景下,也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关于现代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如何运行这方面的研究却不够。”这就是说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包括马克思的《资本论》不适用于今天,不能作为研究中国经济问题、构建中国经济学的指南与依据。

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及《资本论》只是“在吸收亚当·斯密、李嘉图等前人的经济理论研究成果、总结他那个时代资本主义经济发展历史经验的基础上”,写出了“有关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政治经济学”吗?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及《资本论》不能作为我们研究中国经济问题、构建中国经济学的指南与依据吗?笔者对此不敢苟同。实际上,马克思的经济学除了研究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揭示其剥削本质、发展规律与历史趋势之外,还有很多创新,并且这种创新是全面的、系统的、历史性的。因而,它的诞生实现了人类思想史上的一次深刻革命。

首先,马克思在研究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著述《资本论》的过程中,运用了由他自己创立的历史唯物主义的辩证法。这是迄今为止,人类正确认识与研究自身历史及一切社会现象乃至整个物质世界最根本的世界观与方法论。马克思就是凭借这一世界观与方法论,完成了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考察与研究,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的总规律,最后得出了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社会主义必然胜利的科学结论,并且对未来社会主义社会作了一系列科学预言与构想。《资本论》的诞生,使马克思完成了对历史学、政治经济学与社会主义思想的最后批判,独创了一套完整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马克思的这一世界观与方法论,具有永恒的真理性与科学价值,值得我们永远恪守与遵循。这也是中国经济学家们在构建中国经济学时必须遵循的思想原则。

其次,即使在经济学领域,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及《资本论》也不是如洪永淼教授所说的那样简单,同样有着许多创新。首先是在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和研究方法上有创新,这是史无前例的,也是众所周知的。具体就理论方面来说,马克思指出,《资本论》有“三个崭新的因素”:一是对剩余价值与它的具体形式——地租、利润、利息等作了区分,揭示了地租、利润、利息的本质;二是从商品的二因素中发现了劳动的二重性,为破解资本主义经济的全部秘密找到了“生理解剖刀”;三是将工资形式与其本质作了区别,揭穿了资本主义工资的欺骗性和资本主义剥削的隐蔽性。

另外,《资本论》还创造了一个由众多经济学科构成的科学体系,完成了马克思主义经济学集大成。愚者见,在《资本论》中,还蕴藏着马克思的市场学、生产力经济学、土地经济学、时间经济学、人口经济学、制度经济学、经济伦理学,以及生产关系再生产理论、资源配置理论、经济增长理论、收入分配理论、消费者理论,等等。事实上,《资本论》是一座无尽的思想宝库,只要我们潜心研究,深入开发,还将会有更多的发现。怎么能说《资本论》只写出了“有关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政治经济学”呢?《资本论》中如此丰富的思想宝藏不是我们构建中国经济学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理论资源吗?

笔者认为,如果不怀偏见,任何一个有良知的学者都会明白《资本论》还是一部真正科学的市场经济学。众所周知,《资本论》研究过商品与货币、市场与价格、供给与需求、竞争与垄断、分配与积累、生产与再生产、世界市场与国际贸易等。这些都是一般市场经济学研究的基本问题,它关于这些方面的原理,也都是一般市场经济学的重要内容,如商品及其价值理论,货币及其流通规律理论,市场及价格变动理论,供给与需求相互关系理论,竞争与垄断相互关系理论,分配与生产、消费及积累相互关系理论,生产、再生产的本质及其相互关系理论,世界市场与殖民地的理论,国际贸易与国际价值理论,等等。

如果我们的思维不限于此,即使是《资本论》中那些关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具体范畴、规律与原理,只要通过科学抽象,将其所代表的社会生产关系撇开,所剩下的部分对于所有形式的商品经济,特别是那些建立在社会化大生产基础上的商品经济或市场经济也是普遍适用的,因而,它们都是构成一般市场经济原理的重要内容。比如,《资本论》关于资本、剩余价值及其有关范畴。资本是代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核心范畴,但如果我们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撇开,它就是那种可在生产过程中发生价值增殖的生产条件。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今天在进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的过程中,也仍然保留了资本这一范畴。剩余价值也是代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一个核心范畴,如果撇开其特有的社会生产关系,它就是超出劳动者自身需要以外的那个价值余额。这样,这个价值余额以及与之相关的利润、利息、地租等范畴的存在自然也就成了所有商品经济社会共有的经济范畴。即使在我们今天也仍然如此。

既然资本、剩余价值这些核心范畴都可以是所有商品经济社会存在的一般范畴,那么,《资本论》中一些与此有关的如资本增殖、资本积累、个别资本的循环与周转、社会资本再生产与流通、利润平均化等范畴及其相关原理,也一样适用于所有形式的商品经济社会。如在资本增殖与积累方面,通过采用新的技术手段,节约物化劳动与活劳动,增强资本的价值增殖能力的方式与方法;在个别资本循环与周转方面,各种职能形式的资本空间上的同时并存,时间上的相互继起和数量上的按比例分配,确保资本运行的连续性,以及最大限度地节约流通时间,加快资本周转,提高资本盈利率的原理;在社会资本再生产与流通方面,社会生产各部门在物质形式与价值形式上必须在其质与量的两个方面相互适应,保持均衡状态,以及货币在其流通中的重要作用的原理;在利润平均化方面,关于资本竞争与资本转移,促进资源流动,实现合理配置的原理;此外,还有关于银行的作用及其与之有关的经济参数如利润率、利息率、股息率等对社会经济活动调节作用的原理,如此等等。这些也都是对商品经济一般原理与规律的揭示,也一样是适用于所有形式的商品经济、尤其是社会化大生产基础上的商品经济或市场经济。

总之,《资本论》是一部关于商品经济或市场经济的经典文献,是真正科学意义上的市场经济学。如果洪永淼教授关于“市场经济原理只有一个”的说法是成立的话,那么,它就是马克思的经济学,而非现代经济学。

此外,在马克思的思想宝库里,除了这些关于市场经济学的一般原理之外,还有关于社会主义的一系列科学原理,尤其《资本论》更是一部关于科学社会主义的教科书。人们所熟知的公有制、计划经济、按劳分配以及人的自由发展等关于社会主义本质的完整规定就是出自这里。因而,在《资本论》中,有马克思主义非常丰富的社会主义的科学原理。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要将这二者结合起来,深刻认识、总结我国改革开放与现代化建设的生动实践,将我们的宝贵经验,特别是我国领导人关于新时代中国经济发展的新思想、新理念作进一步升华,使之形成一个完整的科学体系。

结语

中国经济学绝不能走西方经济学之路,跟在现代经济学的后面亦步亦趋,而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用《资本论》的原理和方法,总结与研究我们自己的丰富实践与宝贵经验,构建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政治经济理论体系。这才是中国经济学应走的路。惟其如此,别无选择。

(作者系武汉大学市场经济研究中心教授;摘自《当代经济研究》2017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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