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帅”彭玉麟的“寒士”精神(四)

2017-11-23 18:26谢孝明贵州贵阳
清风 2017年7期
关键词:寒士船山义利

文_谢孝明(贵州贵阳)

“雪帅”彭玉麟的“寒士”精神(四)

文_谢孝明(贵州贵阳)

王船山名夫之,因住在湘江西岸、蒸水左岸的石船山,从学之人称其为船山先生,又称夕堂先生。衡州府衡阳县(今湖南衡阳)人。王船山与顾炎武、黄宗羲并称明清之际三大思想家。其出生于明清鼎革之际,明亡之后,“甘枯槁以自絜其志。深山行歌,憔悴抑郁,终其身而已矣。”他以屈子为师,在《九昭·序》自言“有明王夫之,生于屈子之乡”;在《读通鉴论》更自我表白“吾性之清,不能受物之浊”,表现出他坚定的民族气节和清廉高尚的人格精神。

同时,王船山作为明清之际伟大的思想家,凭着“六经责我开生面,七尺从天乞活埋”的精神,以一己之力对中国传统学术思想进行了全面的梳理。他上承南宋湖湘学派所开创的学术传统,建立了一个内容丰富、思想深刻、规模宏大的思想体系,下启近代湖湘文化,对近代湖南的各个人才群体、思想家、学者、政治家均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历史影响。

尊崇王船山的公私义利之辨

从思想上而言,我们认为王船山的公私义利之辨,对彭玉麟的德行操守和出处大节影响最大。王夫之非常重视义利问题,甚至认为“义利之辨”是制约华夏夷狄之辨和君子小人之辨的根本,是伦理价值观的核心。“天下之大防二,而其归一也,一者何也?义利之分也。”与传统义利学说一般性地界说义利概念有别,在总结历史、审视现实的基础上,王夫之将“义”区分为三个层次:“有一人之正义,有一时之大义,有古今之通义。”王夫之主张:“不可以一时废古今,不可以一人废天下。”也就是说,无论是一人之正义,还是一时之正义,都必须服从天下古今之通义。否则,“执其一义以求伸,其义虽伸,而非万世不易之公理,是非愈严,而义愈病。”

“天下古今之通义”,就是中华民族的整体利益和根本利益,是“义”的最高层次,是真正的“道义”。“义利之辨莫切于取舍辞受,推之于进退存亡,亦此而已”,王夫之的话说明,湖湘士君子孜孜讲求义利之辨,其目的仍然是为了指导日用伦常与现实人生。道义和公利的价值取向是湖湘义利之辨的主体精神。义利之辨作为湖湘文化精神的内核,成为历代湖湘士君子的为己之学。这一为己之学使得湖湘士君子能够站在国家的整体利益和民众的根本利益的最高层次上,来看待和考虑个人的辞受取与,超越个人的功利和私利的局限,真正做到先人后己,先公后私,并反对损人利己、损公肥私的个人私利和贪污行为,坚持洁身自好,清廉做人和为官。

在汲取船山思想精神的同时,彭玉麟同样反哺船山,弘扬他的学术志节。在政治上为王船山正名,使王船山从“前明遗臣”转变成为“我朝贞士”。王船山以前朝遗臣自居,至死未易其志而降心新朝。在清统治者的眼里仍然是反动人物,传播他的思想学说存在一定的风险。因此,在政治上为王船山正名,在公众场合极力宣传船山学说,恢弘其志,张大其道,成了彭玉麟的首要任务。

彭玉麟在政治上为王船山正名由两件事来完成:一是在其倡议和主持编纂的《衡阳县志》里独辟《王夫之列传》,传述王船山家世源渊、生平事迹、志节情操、学问根柢、著述流播诸多情况,并继潘宗洛之后再推船山“以拒伪命为我朝贞士”。一是上书朝廷陈述王船山的事迹,为王船山辩白正名。光绪十一年三月(1885年4月),彭玉麟在《改建船山书院片》中,从最严肃和正式的途径为王船山的政治身份辩白正名,称王船山“为我朝贞士”,并请朝廷谕令湖南的官绅实力将船山书院办好,以弘扬船山之学,并请谕允将船山书院在南城的旧址“改作船山祠宇,祀夫之栗主其中,饬有司春秋致祭,俾士民有所观感而昭激劝”。

同时,创建船山书院,“期讲明夫之之学”。衡阳县令张宪和初议建船山书院于衡州城南的大码头横街。光绪八年(1882年),彭玉麟和湖南学使朱逌然召集船山后人王之春,衡阳士绅杨概、程商霖、蒋霞初等人捐资,再议创立船山书院,将王船山出生地衡阳城内王衙坪王氏宗祠辟为“船山书院”,书院内祭祀船山神位。光绪十年(1844年),船山书院择师主讲,正式招收生徒,聘请李杨华为首任山长,衡阳知县张宪和奉书院札,仿照广东学海堂制订书院章程。书院以“讲明夫之之学”为宗旨,不重科举之学,不课八股,授经史诗赋,以实学造士,在教学中始终致力于弘扬船山思想。

书院创立时,时任两江总督的曾国荃“将家藏所刻《船山遗书》322卷板片捐置书院”,作为镇院宝典。船山书院初建以后,彭玉麟即虑及南城院地“逼近城市,湫隘嚣尘,殊不足以安弦诵”,决定将书院改建于湘水中流之东洲岛上。光绪九年(1883年),彭玉麟捐资12000两白银巨款。经过近三年的努力,至光绪十一年(1885年),新的船山书院在美丽的东洲岛上竣工成典。彭玉麟闻此喜讯,欣然命笔为书院题联,以船山学行与师生共勉。彭玉麟随即将船山书院改建峻工之事郑重入告朝廷,并言自己创立书院以造就人才,用能匡时济世之动机与苦心。

“寒士”精神的当代价值

“以寒士来以寒士归”“以寒士始以寒士终”,彭玉麟的故事是一个典型的不忘初心、不变初心的故事。“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这句赋于禅门智慧的哲言,是自我反省,也是提醒他者,找回歧路亡羊的一剂良方。彭玉麟的故事虽已成历史,但其精神仍然活在当下,仍然具有其当代价值和现实意义。

彭玉麟给我们树立了一个不忘本来、不改本色的典范,给我们提出了一个强烈的问题意识,使我们能够严肃审视自己和扪心自问:我们的初心是什么?我们当初刻苦努力,发奋读书,是抱着一份报效祖国的美好理想,何以今天却陷于个人的名利场而迷失了方向,不可自拔?我们最初呕心沥血,精心培育,原本是为了给国家输送栋梁之才,却为何最后培养了一帮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一群自私自利者?我们当官的初心是什么?不是为人民服务吗?为什么有的官员就忘了本、变了质,置党纪国法、道德良知于不顾呢?

当初,以彭玉麟为代表的湖湘士子以道义相召,为挽救清王朝的危机组建湘军。他们艰苦卓绝,互相砥砺,以儒将之效引领风气,塑造了湘军集团忠义、廉洁的集体人格,从而挽救了清朝将要覆灭的命运,开创出“同光中兴”的局面。之后,曾国藩裁撤湘军,李鸿章的淮军代兴。李鸿章以利禄驱人,导致淮系集团的集体腐化。在中日甲午战争中,淮军一败涂地,北洋水师全军覆灭,清王朝的中兴之路断绝,并很快走向灭亡。湘淮两个集团集体人格的转变,决定了晚清王朝的命运,对中国历史的发展发生了巨大作用和影响,今天这仍然能够给我们国家提供一个历史的镜鉴。

彭玉麟的故事也给我们今天的党员领导干部一个警示,即保持初心,是在官场保全自己最好的办法,最高的智慧。彭玉麟若不是不要官,不要钱,不要命,在腐败龌蹉的晚清官场又怎样做得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呢?若没有甘做寒士的风骨,他怎么能够在名缰利锁的层层羁绊中来去自如,最终在凶险无比的封建官场善终,并为当时和后世所敬仰尊重?而与他同时代的贪官污吏们,不知有多少人却深陷牢狱,命丧黄泉。

我们再看看今天,那些大大小小的老虎苍蝇何曾生来就是贪官污吏的啊?他们也曾有一个廉洁有为,为国为民建功立业,受党嘉许,为人民爱戴的光辉经历。可惜最终他们忘了初心,改了素志,在背离国家和人民利益的路上越走越远,最后回不了头,最终身败名裂。“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贫贱常思富贵,富贵必履机危”。我们的社会应该多敲一敲富贵危机的警钟,唤醒那些忘记初心、变异初心的人。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三十余年过去,经过贫贱富贵的蒸煎烧烤,名利场中的此起彼落,喧嚣背后的岑寂萧索,最终要从疯狂回归理性,从失魂落魄中寻找精神的家园。不忘初心,回到原点,似乎正在成为我们时代的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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