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运城方言“憨”的意义和用法

李 婷

浅析运城方言“憨”的意义和用法

李 婷

“憨”除了在现代汉语普通话中的意义及用法之外，在运城方言中也存在非常具有方言特色的意义和用法，本文对运城方言“憨”字进行细致地描写与分析，指出“憨”字既可作名词又可做副词及语气助词的用法。

运城方言 普通话 憨

一、前言

运城市地处山西省西南端，秦晋豫黄河金三角，是山西省下辖的一个地级市。侯精一依据是否有入声和古四声在现代的演变情况，在《山西方言的分区》(1986)中将运城方言划入到山西方言汾河片。20世纪80年代对运城方言的研究才开始得到关注，在这之前只是在山西方言整体研究中偶有出现。总之，与普通话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又有其特殊性。笔者根据多年来的切身经验及语料收集，并结合对北京大学CCL语料库中检索的1686条含有“憨”字的语料进行穷尽式分析的结果，运城方言“憨”的使用情况。

二、现代汉语普通话中的“憨”

根据《现代汉语字典》(2014)，在现代汉语普通话中，“憨”为形声字，心为形，敢为声。本义为傻、痴呆，引申为朴实、天真等，多用于形容人的性格特点。例:

(1)不管是憨是傻，是残是病，只要是乔李人，咱都得管，而且要管好！

——当代报刊1994年报刊精选6.

(2)这些狗长得娇小玲珑，憨态可掬。

——当代报刊1994年报刊精选1.

(3)“为维护南岳风景区的文明形象,我受辱也值得。如果我们售票处的工作人员出了问题,那么游客会扭头就走。”憨实的刘绿林说道。

——当代报刊新华社新华社2001年9月份新闻报道.

(4)想来和尚的碗，不是那成窑宣密里小巧玲珑的盅子，不是文人用的上盖下托的盖碗，也不是妙玉斟茶酬宝黛二人的什么“点犀”，只怕是粗憨的大海碗。

——当代报刊读书vol-134.

以上例句均选自北京大学CCL语料库，也是现代汉语普通话中“憨”的常用体例。除多用于形容人的性格特点之外，“憨”字也可形容物，如例(4)：指其(和尚的碗)不够精致玲珑。

三、运城盐湖区方言中的“憨”

从上述各例中，我们可以看出，在现代汉语普通话中，“憨”字主要做形容词，表示“痴呆、傻”、“朴实、天真”等义项。然而，在运城方言中，“憨”字除具有以上用法之外，还具有其他用法。

(一)“憨”字做形容词

表示“傻、笨、不聪明、不机灵”“实在、朴实”等，这一点与普通话中的用法基本一致，例：

(5)他特憨，什么都学不了。(笨、不聪明)

(6)王大妈平时都很精明，这次却憨得被人骗了10万元。(不机灵、不聪明)

(7)他家那个娃可憨了，做什么都是慢吞吞的。(不灵敏)

(8)王大爷摔了一跤之后就憨了。(呆了、傻了)

以上例句是在运城方言经常使用的句型，“憨”在句中常做定语，用来修饰主语。

然而，“憨”字做形容词时，有一个用法在普通话中不存在。例：

(9)好我哩憨女咧，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在例(9)中，“憨”并不是“傻、笨、朴实”之意，而是说话人对某一事件或者某一结果感到意外、出乎意料，用“憨”字能将这一情感表达得淋漓尽致。

(二)“憨”字做程度副词

张谊生(《现代汉语虚词》)把程度副词划分为客观程度副词”(就是客观地、单纯地表示程度义的副词；)和“主观程度副词”(在表示程度义的同时，还带有或强或弱的主观感情色彩)。现代汉语普通话中的程度副词很多，如“很、非常、十分、特别、格外、最、太、更”等，这些程度副词大体都可以归为“客观程度副词”，我们认为“憨”字属于主观程度副词。

程度副词“憨”在句中一般用作状语来修饰形容词，将说话者要表达的主观情感都淋漓尽致的呈现出来，且在日常生活中使用的“憨”字多带有“夸张”意味。如：

(10)今年夏天憨热咧！比去年热多了！

(11)他唱歌憨难听，但他总觉得自己唱得憨好听呢。

(三)“憨”字做情状副词

根据史金生(2003)提出的情状副词在语义方面起描摹情态方式的作用，在语法方面主要修饰一部分动词，是体现概念功能的一类副词这一定义。我们认为运城方言中的“憨”也可做情状副词。在运城方言中，“憨”做情状副词有两个义项。其一，表示做事情超过一定的限度，意义相当于普通话中的“狠”、“使劲”、“一个劲”。例：

(12)他今天心情很好，见着人就憨笑哩！

(13)他说了媳妇儿一句重话，媳妇儿就在家憨闹。

在日常交际中，“憨”的此类用非常常见，其语义隐含了说话人的主观感受和判断，即说话者认为动作行为超过了正常可接受的限度，或是动作行为持续不断，时间过久。例如“憨睡”表示睡的时间过长，不符合常理。如：“憨笑”表示笑得特别夸张,不仅声音大,而且持续时间长。“憨打”,表示把人打得很厉害,显得有些过分，不知轻重。

“憨”字做情状副词，还可表示“随便、胡乱、不经大脑思考”之意。例：

(14)她整天张口就憨说呢？(随便说，不符合实际情况)

“憨”字作为这一义项时，主要跟“说”连用，指被陈述对象不经过思考就随便说话。

“憨”字做情状副词时有时其动词有时会有动词拷贝情况，构成“动+名/补等/+憨+动”。例：

(15)他脾气暴躁厉害，打娃憨打。

(16)大壮心情不好的时候，骂人憨骂。

(17)这个小孩特别调皮，疯起来憨疯咧。

(18)我妹妹被我爸妈娇惯得谁也管不了，稍微不顺她的意，哭上来憨哭。

(四)“憨”字做语气助词

“憨”做语气助词并无实际意义，主要表达说话人的主观情感。例：

(19)——你干嘛去啦？

——送我那喔(那)憨贝贝去学校啦。

(20)憨王明真不会说话办事。

例(19)中，“憨”字并无实际意义，只是用来表示说话人对称呼对象的亲昵、喜爱之情。例(20)中，“憨”字也并非一定是表示程度，只是说话了为了表示对称呼对象(王明)的嫌弃之情。这样的用法在交际中也较常用，这样的表达不仅使交谈更能鲜活，也能恰到好处地表达出说话着的情绪。

(五)“憨”的重叠使用

“憨”字重叠后为“憨憨”，形容词名词化，指又傻又笨、不聪明不机灵的人。例：

(21)他家那个娃是憨憨。

(22)你看我这憨憨(指着自己的孩子说)，整天就知道玩。

(23)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了个憨憨。

虽然表面上三个例句中的“憨憨”都是指像傻又笨、不聪明不机灵的人。但在实际应用中，却会根据不同的语气和语境有不同的实际意义，因此要根据具体语境来判断说话人的真实语义。例(21)中，是指又傻又笨、不聪明不机灵的人；例(22)中，是父母对孩子的昵称。例(23)中，指街上的流浪汉。

此外，“憨”字连用还有一种用法不是名词，而是副词修饰形容词，即“憨憨”，前一个“憨”用作程度副词修饰后一个做形容词的“憨”，指人“特别笨/傻/不聪明/不机灵”。例：他憨憨哩，连这个都学不会。

(六)常见的固定搭配

1、表示单纯、可爱、朴实。如：憨头憨脑、憨里憨气、憨不拉唧、憨了巴唧、憨不愣怔

2、表示人看上去有点傻而实际上很狡猾的样子：憨尖憨尖

四、结语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可以看出运城方言中的“憨”字在日常交际中适应性强，使用广泛，方言特点明显。既可做形容词在句中作定语词修饰名词；又可做程度副词在句中做状语修饰形容词，还可做情状副词在句中做状语修饰动词，最后，还能重叠后做名词在句中做主语。我们认为副词“憨”极有可能是从形容词“憨”虚化而来的，这还有待进一步考察分析。“憨”属于主观程度副词，在方言使用中具有强烈的感情色彩，既可表达积极情绪，也可表达消极情绪，使表达更加生动形象，具有独特的附加意义，从而将说话者的情绪表达得淋漓尽致。

[1]张谊生.现代汉语虚词[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

[2]张谊生.现代汉语副词研究[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0.

[3]曹志耘.汉语方言地图集[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8.

[4]史金生.情状副词的类别和共现顺序语言研究[J].语言研究,2003(4):1～9.

[5]陈光.对现代汉语形容词重叠表轻微程度的重新审视[J].语言教学与研究,2008(1):35～41.

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