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围城》中的人学意识

2017-11-25 11:05左存文
长江丛刊 2017年15期
关键词:人学方鸿渐围城

左存文

本期关注

论《围城》中的人学意识

左存文

钱钟书的《围城》写了一代知识分子的悲剧性命运,在对特定环境中知识分子的虚伪堕落进行挖苦讽刺的同时,又融入了作者强烈的人学思想。本文从小说中主人公的婚姻及社会生活来探究他们人生的困境以及作者对这些困境的思考,从而以道德与人性为切入点考察作者在小说中所建构起来的理想人格,或者说人学意义上的人在小说中的体现。

《围城》 社会的人 个体的人 人学意识

《围城》是钱钟书唯一一部长篇小说,以主人公方鸿渐为轴心描写了一代知识分子的窘迫命运和几个衰落的封建家庭的垂死挣扎。“与同时代作品相比,钱钟书是站在全人类的高度来审视和解剖人的基本根性的。”

一、对社会背景下人的生存困境的思考

(一)从婚姻到人生

对于个体来讲,婚姻一直被认为是人生不可或缺的部分,而婚姻的前提是爱情。《围城》中,当方鸿渐思考他与苏文纨、唐晓芙之间的感情时,不禁想到:“为什么爱情会减少一个人心灵的抵抗力,使人变得软弱,被摆布呢?假如上帝真是爱人类的,他决无力量做得起主宰。”显然,方鸿渐感受到了爱情强大的力量,但是在社会生活中,爱情能否眷顾到他的真诚呢?当他在感情的角逐中慢慢发现苏文纨所用的手段时,才理解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人与人之间互相利用的一个筹码。难怪赵辛楣会有“许多人没有恋爱,也一样地生活”的论断。那么以爱情为基的婚姻又将何去何从?赵辛楣和方鸿渐对婚姻的思考,实际上是钱钟书的思考。因为“作者创造的人物和故事,离不开他个人的经验和思想感情。”可是,钱钟书要通过《围城》来探讨的,不仅仅是人在婚姻中的困境,“从小说的整体构思和造成人物悲剧的因素来看,从《围城》的主题内涵来看,《围城》是一部探讨人生和人类生存意义的深含哲学意蕴的现代寓言。”许多人将方鸿渐的孤独理解为“多余人”的孤独,笔者倒认为,正是这种没有归属感的孤独,才使得个体能冲出社会的桎梏而走向真正意义上的人

(二)社会的人

对主体来说,不管是理想的伟大还是心灵的崇高,都要融入到日常生活的琐碎。而日常生活又必然与他人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这就使人无法逃避自己的社会性。而社会“好像个进口,背后藏着深宫大厦,引得人进去了,原来什么没有,一无可进的进口,一无可去的去处。”《围城》中的那些知识分子不但处于这个没有进口和去处的网之中,而且还面临着人类关系中的极端状态——战争。方鸿渐在放浪形骸的求学生涯中,在是是而非的婚姻经历中,在啼笑皆非的教学过程中,他的人生展现出一种可怕的窘迫:“人生就是一个可怜的梦,人生在世,总是有所梦想,有所追求,然而那种无可奈何的宿命感,让你意识到自己在一个社会里的无足轻重和无能为力。”正是社会化的作用,使《围城》中的那一群知识分子陷于时代的漩涡而无法自拔。或许,在这里可以看出钱钟书要通过小说来思考社会中的人如何才能找到存在的价值?面对社会重压下主体的被消隐,面对历史潮流中个体的被忽视,人们在阅读《围城》时,不禁要想:那一代知识分子的悲剧性命运,那一代人所具有的“茫然的凝视、空虚的心灵……他们所经历的厄运只是一次不幸的事故,是历史自身的错误……?抑或是因为所有人心里都暗藏着的某种邪恶力量现在爆发了,导致了这种可怕的集体命运?”

二、对个体的人在社会中生存意义的思考

(一)道德与人性

《围城》中所展现的不是道德对人性的羁绊,而是丧失道德后人无所依从的生活状态。那些知识分子毫无道德观念的追名逐利,是人性的使然,还是强调自我意识时私欲的膨胀?对人与人之间龌龊的交往中,方鸿渐慢慢地发现了人性中可怕的成份,发出了“天生人是教他们孤独的,一个个该各归各,老死不相往来。”的感叹,与其说这是对人的诅咒,还不如说是对人性的反思。那么社会在这样可悲的人性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德里达认为,“‘社会可靠性’的价值是一般道德结构必不可少的两极之一。”这正是《围城》中知识分子们所处困境的真正原因,战争使正常的道德价值瓦解,在探求新的道德体系的时候,又恰恰是战争中西方文明的冲击,社会在此时失去了他该有的可靠性。爱情的忠贞和纯洁,婚姻的幸福和自主,家庭的温情脉脉,事业上的飞黄腾达,全都化为时代洪流里的泡影。整个社会环境也是乌烟瘴气,能发挥得淋漓尽致的是人性之恶而不是人性之善,即使在知识分子的生存空间里,像方鸿渐所问,“怎么学校里还有这许多政治暗门?倒不如进官场爽气。”家庭也是:他“一向和家庭习而相忘,不觉得它藏有多少仇嫉卑鄙,现在为了柔嘉,稍能从局外人的立场来观察,才恍然明白这几年来兄弟妯娌甚至父子间的真情实相,自己有如蒙在鼓里。”思想的避难所学校,心灵的港湾家庭,就这样在方鸿渐的人生中一一失去它们该有的地位。他终于明白:“在一个一切都如此荒唐的世界里,在一个残缺畸形的假面舞会上,那些固执地要讲出真相的人显得多么可笑又可怜!”但正是这种可笑和可怜,才开启了方鸿渐的道德和人性之思,也成就了《围城》的人学价值。

(二)人的重新定位

对方鸿渐这种陷于世俗生活的悲剧性描写,显示出了钱钟书的人学之思,“体现了作者关注人生,关注个体,关注生命的哲学思考及悲剧意识。”《围城》中众多知识分子的丑恶万象,反倒使方鸿渐这个平庸的人有着人性上的魅力。纵然他的这种魅力与社会环境和世俗观念格格不入,但其所彰显的主体意识和道德人格却体现出了浓厚的人学意识。他的平庸既是知识分子迂腐的一个方面,同时在与其他知识分子虚伪的对比中又是人性的一个方面。如赵辛楣所说,“我要训练的是人,不是训练些机器。”这显然是自身意识的觉醒,人的社会性使人无法逃避社会这个大环境去独立地完成自我的建构,但对社会性的疏离,又是真正意义上的个体得以存在的前提。“自我的最一般结构在何处?或者说:什么建构着自我性?回答是:自身意识。”苏文纨和孙柔嘉在爱情追求中使用手段的卑鄙性,却是自身意识得以显现的直接结果。那么,主体的人又在道德上如何找到他的立足点?也就是说,钱钟书要在《围城》中给人学意义上的人以怎样的定位?答案是:“《围城》既有对知识分子假恶丑的否定和批判,又在这种批判中建构了较为理想的人格。”小说中那些知识分子之间的交往和性格对比,组合成一个清晰的脉落,即社会的人与主体的人的完美结合便是人学意义上的人。从社会性来讲,方鸿渐和赵辛楣“可以无所顾忌地谈论,精神上可以相互熨藉,在某种程度上发挥着准个体的功能。”从主体性来讲,方鸿渐在爱情与工作的沉浮中的自我反思,对学校等一些机构的蔑视,对家庭和婚姻的反感,正是其主体得以确立的过程。因为这一系列“知觉按照其意义所指向的东西,乃是被知觉者自身。”钱钟书在小说中也以几个知识分子过桥时的选择指出:“只要没有危险,人人愿意规外行动”即人在不违背人学意义上的社会性的前提下,人的主体性可以得到最大的发挥。

综上所述,在对社会环境的历史性反思中,在对一代人悲剧生活的冷峻幽默中,在对知识分子虚伪堕落的讽刺中,《围城》饱含着浓郁的人学意识。

[1]田丽阳.围城…人生——试论小说〈围城〉的现代主义意蕴[D].郑州:郑州大学文学院,2007.

[2]钱钟书.钱钟书集:围城[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7.

[3]杨绛.钱钟书集:记钱钟书与〈围城〉[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7.

[4][罗]诺曼…马内阿.论小丑:独裁者和艺术家[M].章艳,译.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7.

[5][法]德里达.论文字学[M].汪堂家,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

[6](德)海德格尔.现象学之基本问题[M].丁耘,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

[7]熊秋菊.〈围城〉知识分子人格论[D].泉州:华侨大学文学院,2006.

(作者单位:重庆人文科技学院文新学院)

左存文(1984-),甘肃陇西人,中文硕士,重庆人文科技学院,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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