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乐诊疗室

问题征集令

在声乐学习和发声练习的过程中，大量的刻苦训练不可避免，但必须要以保护嗓子为前提。嗓音的科学保健，是每一个从事声乐的人都会遇到的问题。但仍未被大家所普遍熟知。为了帮助更多的声乐爱好者和工作者了解专业实用的科学用嗓信息。《歌剧》杂志特地开设“声乐诊疗室”栏目。邀请到首位跨医学与艺术交叉性的嗓音医学专家韩丽艳来“坐诊”，从专业的医学角度回答读者们提出的问题。读者们可以将声乐练习中遇到的难题通过邮件的方式发至本刊编辑部。我们将摘选其中具有代表性的问题请韩医生一一作答。编辑部邮箱：opera2001@163，com

答：除了详细地了解嘶哑产生的原因、嘶哑时间的长短、嘶哑治疗的过程和效果之外，我们需要对就诊者进行全面的体格检查、耳鼻喉科的专项检查和发声功能及狀态的主、客观评估，对于原因不明的嘶哑，我们还会建议他做其他项目的检查比如喉肌电、CT、核磁等。对嘶哑时间比较长、保守治疗效果不佳的歌手，我们还要排除有没有心理功能性问题、声部错误和唱法问题。

全面的体格检查，包括对来访者的身高、体重要掌握；营养状态、体形、发育状态要评估；姿势、眼神、精神状态要观察；言语表达、情绪状态、声音质量要聆听。

耳鼻喉科专项检查重点放在喉及声带的检查上，所用的仪器、设备有：间接喉镜、纤维喉镜、动态喉镜或电子喉镜等。

尽管很多医院已经不再使用间接喉镜即牙医使用的小镜子，但我们仍然在使用，原因是通过间接喉镜检查我们不仅可以目测到歌者口咽喉腔的形状和大小（声道的评估）以及声带的大小和位置，还可以观察到他们的发声状态特别是张嘴伸舌发[i]母音时的状态。由于“发声”动作涉及声门下气息压力、声带闭合挡气和咽喉腔摆放的状态，与舌体、嘴唇、下颌关系不大，如果有人用咬字器官代替发声器官“出声”（这里没有语言），就会造成发[i]时牙关松不开，间接喉镜看不到声带的情况。

曾有一位女高音歌唱家，因为激动、讲话多、唱了一些不该唱的歌曲（卡拉OK）出现了嗓音疲劳、嘶哑而来就诊。我先用间接喉镜检查她的声带，让她张嘴伸舌发[i]母音，她当时非常生气地反问我说：“张嘴伸舌怎么发[i]母音啊？”我就耐心地给她做了个示范，她不说话了，她旁边的老师回答我说：“看来我还没有教会她把[i]母音发到腔里。”过了几年之后她又来看我，向我表示了歉意说：你现在看一看我是否把[i]母音发到腔体里了，结果一看声带暴露完全，声带是健康、正常的。我在这里讲这个故事是想告诉大家：这个张嘴伸舌发[i]的动作很重要，它能试验出你“发声”时动力用在了何处，一旦摆脱不了喉部用力“发声”，一是预示着你发声方法有问题，二是预示着你的声带可能出现了问题。

下一步就是使用带有电视录像系统和频闪光源的纤维喉镜和硬管喉镜进行检查，目的是可以清楚地观察并记录下声带在发不同音高、不同声区时的伸展情况、黏膜波动情况、声门闭合情况以及是否有声带损伤、病变的存在。这时就可以做出初步的诊断：嘶哑产生的原因是器质性病变（充血、水肿、肥厚、突起、息肉、囊肿等）所致还是属于发育不良、使用不当导致的功能性发声问题（各种闭合不良，张力不好，假声带内收等问题），还是两者兼而有之；是器质性病变导致了嘶哑，同时伴随有代偿性的运动过度，还是使用不当、运动过度导致了器质性损伤引起的嘶哑，这个一定要区分好，否则会影响下一步的治疗建议。凡是嘶哑症状较重，损伤、突起并不严重的一定要排除是否有功能性或心理性发声问题。

我曾接待过一名以略带嘶哑、忧伤的曲风出名的流行歌手，当我看到他的声带时我很吃惊，因为颜色基本正常、闭合基本良好，只是声带前端二分之一处略有轻微的不平，可他的情绪和状态非常不好，我就以我的直觉判断告诉他说：“唱流行歌曲的人，声带这么干净、闭合这么好的不多，那么小的边缘损伤不会对音质构成太大的影响，而且唱流行歌对音质要求没有美声那么严格，我觉得你是有其他原因导致的嗓音问题。”因为第一次接触，不是很熟悉，他没有接我的话跟我交谈下去。过了两个月之后，他回来了，跟我说：“你这个医生好厉害，我确实有其他原因，我患有抑郁症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再后来他改变了曲风，同样也获得了大家的喜欢。

这里我非常感谢我的导师冯葆富先生，在我读研究生期间，他留给我的作业题目是“如何根据现代医学模式来诊治嗓音疾病”，也就是说嗓音疾病的产生除了炎症、过敏、反流、病变所致之外，跟人们不良的说话发声行为、错误的歌唱方法、体质、情绪、性格、压力、职业要求都可能有关。

急性嘶哑病人我们一般就按照上面所说的进行检查，但嘶哑时间比较长或反复嘶哑不愈、看了很多医院都没有给出有针对性治疗建议的，我们还会对其话声音高的位置、起音的特点、说话的音质、生理音域的范围、随发高音呼吸支持运用的情况、向远处喊人时腔体打开的情况做进一步的检测，从而发现其生理条件与声部、疾病特点与嘶哑程度、说话状态与歌唱方法之间复杂的关系和联系，为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创造更多的选择可能。

下面我举一个非职业歌手的例子：前不久来了一位普通的青年男子，因说话音调不稳定（变调）被医院转诊过来，嗓音检测报告显示声带没有结构异常，但有明显的假声带内收、挤压真声带的问题，话声音调也不高，符合他的生理条件，但他的最大发声时长只有9秒钟（正常男子应当在20秒以上），这个9秒钟引起了我的注意，当我让他闭口哼鸣发[Mu]音时，他的发声时间明显地延长、音也很稳定，这又是为什么呢？我的观察和分析是：这9秒钟是在他张嘴开口发[e]的情况下完成的，喉头有上提，声音有外溢，缺乏声道阻力和声门阻力与声门下气息压力的对抗；而闭口哼鸣会加大声道阻力，喉头也相对稳定，这样喉腔里边的声带就能保持一定的张力，音调就容易稳定，音时也会延长。因此这种诊断和治疗训练同时进行的工作状态，有助于我们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总之，我们会根据眼睛所见（用肉眼观察外观和借助仪器设备看到人体发声器官里边的结构特点）、耳朵所听（声音质量的定性分析）、仪器所测（声音质量的定量分析）有时还要加上心理、直觉感受，对各种信息（声音、图像、数据）进行综合分析，以找到导致嘶哑或嗓音问题的真正原因（病理的、生理发育的、机能的、不良行为的、心理的等），甚至我们会当场进行试验性治疗，看效果如何，以明确诊断并确定下一步治疗方案的实施。

我在这里提醒各位歌手和声乐演员，当你寻找医生帮助时，一定要真实、准确地表述好自己的问题所在，免得漏掉某些细节或关键性问题，影响医生们的判断。衷心祝福大家歌声嘹亮、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