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一个关于主动和被动的故事

2017-12-24 22:30
中欧商业评论 2017年3期
关键词:江南春被动马云

江南春:一个关于主动和被动的故事

文/汪洋

分众传媒的受众,和江南春的儿子一样,都缺乏足够的选择权。

“我儿子,从7岁开始,我就停掉他所有的卡通,家里只有一个节目,就是马云的演讲。他每天只能看马云演讲。因为我觉得马云的战略思维是全球最顶尖的,极有远见。我想他从7岁就能不断聚焦地看这些东西,言传身教之后,他的视野一定是不一样的。”这段江南春不久前接受媒体采访时说的话,让人实在过目不忘,其自带的强烈传播黏性,不下于那种如“酒后某人在浴缸中醒来,发现泡在冰块里,而肾被偷走了”之类的都市谣言。

当然,江南春这句话并非谣言,相比于他的整个采访,后者真的如他常说过的“你走过、路过的信息很多,记得住的信息很少,有感的信息更少”,除了非常醒目的这一句。这一句是个给力的“文案”,使得很多读者甚至罔顾其上下文,欢乐走起,快意褒贬,而江南春无非想表达的是一种对“专注”的重视。

而这句话在文本字面之外,也另有值得玩味之处。像《礼记·大学》里说的:“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其中一个逻辑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场景中,思考问题、处理事情的模式仍然有某种一致性。所以古人强调从小处着眼,从自身着眼,先修身,再齐家,然后如何如何,既有习惯的一致性,也有养成习惯的能动性。江南春的育儿经,自然也是修一个人、齐一个家的小事情,然后让儿子实现他的期待。这里面也内置了江南春的行为模式,就像一滴海水里有整片大海的味道。

江南春创立分众传媒并和聚众传媒血拼市场份额,在纳斯达克上市,又在资本的撮合下,收购聚众传媒,收购框架传媒等,垄断了中国的户外广告展示平台,后从美股退市,回归A股,还曾因为出售旗下公司的“暗箱操作”向SEC(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支付过5 560万美元的“和解金”。他在企业经营和资本市场都进退得度,在商人群体中也有颇佳的人缘。

不可否认,江南春现象是21世纪中国商界的黑天鹅事件之一。这既是改革开放的成果呈现,也给公众一种社会公平尚存的感觉。很多人把江南春的成功归结为极度精明和非凡的运气,却忽略了他对媒体的深刻理解,而这份理解来自专注而融入,最终关于江南春的一切,都成了媒体思维的极致呈现。从这个意义上说,江南春是一个媒介物。

一个关于主动,另一个关于被动

媒介物,就意味着一个人懂得放下某种程度的自我,心量反而会变大。一年多前,江南春曾很谦虚地表示,分众是二流公司。在他看来,“传媒业只有两句话是对的,一个关于主动,另一个关于被动”。前者是用户主动获取信息的渠道与产品,后者是把信息推到用户面前的渠道与产品。“比如大学生这个群体,他的主动资讯模式是QQ、人人,生活空间是寝室、教学楼、操场。对于一个20到25岁的人来说,主动资讯模式就是微信、微博,生活空间是家、公司、菜场”,江南春说,他觉得分众做的事是被动模式,所以是二流公司。

回到江南春父子的情境中,被停掉的动画片对小孩子而言是“主动资讯模式”,而每天只能看的马云演讲则是被动的资讯模式,受众被动接受。简单地去理解江南春对于主动媒体和被动媒体的划分,则是对受众有足够吸引力的资讯,能让受众主动接近,反之则是让受众感觉乏味,有时又躲不开的信息,比如绝大多数广告。江南春的分众传媒,最关键的“价值”就是让受众躲不开。

小孩子不可能离开监护人,那么只能看一个节目就很正常,与江南春说的另一句话也同理——他在演讲中说,“我认为,一个人总要回家,一个人总要上班。从这个角度出发,分众的工作就是把广告植入消费者必经生活轨迹上……电梯里面有海报,屏幕都到楼宇电梯口,里面放的是广告……我的想法是,不要让消费者有太多选择,抓住消费者必经之路。一个人必然要回家,必然要去买东西,必然要看电影……你在狭小空间无法忽略它的存在,而且能成为你记住的广告。”

成为主动媒体,非常困难

“分众是一种渠道型媒体,”在江南春看来,世界上最烂的杂志是航空杂志,“我把一本航空杂志寄你们家,你肯定不会看,但是在飞机上看它就会变成日常的行为”,而“广告也总比无聊好一点”。所以,江南春会说:“分众第一天做的是细分受众,CCTV的工作就是让10亿人看3遍,我们让1亿多人看30遍。”

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成为一个能脱颖而出的主动媒体,非常困难,“中国电视栏目3000多个,真正有影响的只有3到5个”,同时“消费者消费的是内容,不会消费广告,做冠名赞助商植入内容,有无数镜头植入,你才能够被记住”,而在过去五年中,“社交媒体已经占据大家收视的70%”。这些是江南春对现状的看法。

如何拥抱移动互联时代,增加业务和受众之间的互动性?2011年,江南春高举二次创业大旗,推出分众Q卡,消费者首先需要在某个写字楼的分众广告屏那里,通过按键获取一张Q卡,然后发短信到Q卡的激活平台,让该张Q卡与手机绑定。然后,在外出消费时,找到就近任何一块分众LCD屏,在屏幕下方的感应区刷卡,这样,周边的美食、教育、摄影、美容、网购、健身等各方面的打折信息就会发送到该绑定手机上。

结果并不那么成功。后来,江南春还曾设想过推出手机,作为分众的一个终端。

分众传媒的压力显然在于,随着时间的推移,电梯屏幕要更多地和手机屏幕争夺人们碎片化的注意力,而这个时代最稀缺又最不稀缺的,就是人的注意力。被动媒体不得不与手机里的主动媒体竞争。

江南春说过:“没有人要看广告,广告是遭人厌的东西。广告在内容型媒体上必须植入内容。而在纯粹内容型媒体上,纯粹插播广告没有什么太大结果。”

尽管如此,江南春仍然有底气,他认为,“我们的‘空间’没有受到太大挑战,如果跟各大媒体相比,在很多媒体被稀释的同时,我们没有太大挑战,除非你的生活轨迹被改变了。”分众传媒的受众,和江南春的儿子一样,都缺乏足够的选择权。空间带来的制约,正如流行多年的一句话:“你要么忍,要么滚。”

诗人身份对那时的江南春毫无意义

尽管深谙主动被动的江南春会因为分众传媒是被动媒体,谦称它为二流公司,然而在接受采访时,有一个江南春多次提到的舞会场景——1991 年初入华师大,江南春就是校园文学的积极分子,成了“夏雨诗社”的社长。他总是中山装、白围巾,一副琼瑶剧男主的打扮,以此吸引女生。但当他在大学舞厅中以诗人身份邀请女孩跳舞时,女孩却说:“诗人和穷人有什么区别?”

从此,曾经的诗人身份对那时的江南春毫无意义,对今天的江南春有那么一点意义。被刺痛的江南春后来试着说自己是开礼品店或卖水产的个体户,他自称:“反而受到女孩们欢迎”。

另一件事情可视为江南春一生事业的起点,它的吊诡之处,“仍是为了吸引女孩”。江南春在大二时谋划竞选校学生会主席,这通常是大三老生才参与的竞争,其中不乏参加过中国大专辩论赛的劲敌。但江南春认为,“成功是各种利益和意志的综合较量”。

他找来中文系六位老师帮忙打磨润色,日夜苦背讲稿数百遍,使得演说神采熠熠,并且让人感觉自然。为了应对诘难,他与各系代表沟通,并精心准备了上百道问题。在演讲现场,他竟安排了数位好友向对手提问发难,让他们措手不及。而演讲过后,他更是挨个请16个系的学生会主席吃饭……

最终他以98%的高票当选,但因“暗箱操作”带来的请客吃饭又让他背上160块钱的债务。当年大学生家教一天只挣7块钱,为了还债,江南春开始四处打工。此时,恰好有家广告公司委托学生会招聘兼职业务员,每月300元底薪加提成,江南春开启了自己广告人的职业生涯,并且如他常不厌其烦地跟媒体说的,他在大学四年期间交了14个女朋友。

网上那些关于“霸道总裁”的文学作品,虽然文字难说优美雅驯,但故事对一些女孩子构成了吸引,让她们代入角色。按江南春的对媒体的分类,这算是“主动媒体”。江南春的旧事其实是暗示了,他本人在大学期间是怎么努力成为“主动媒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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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春曾在《近观马云》一书中,对马云的远见表达了钦佩。如今,让儿子只能看马云的演讲,这已近乎膜拜。剥开他认为的“马云的战略思维是全球最顶尖的”这一层,其中还有一层人不愿触及的意味,则是马云本人通过“成功和视野”,获得了耀眼的主角光环,不但成为了“主动媒体”,更是凤毛麟角的“头部媒体”。

一个正常的人很难从勉强他人的被动做事中获得幸福感。所以尽管已是富豪,被马云吸引的江南春仍然向往拥有对别人的真正吸引力。按江南春的逻辑,分众传媒的产品和渠道把信息硬推到用户面前,是二流公司。但在他对儿子的教育中,动画和马云之间,马云显然成了一个“被动媒体”。更让人好奇的是,老江和小江之间关于马云和动画的互动,未来又将如何开展?毕竟江南春也承认,“我们这个时代,与受众互动很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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