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重之美:电视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审美特征研究

2018-01-02 10:40李坤苗新萍
戏剧之家 2018年32期

李坤 苗新萍

【摘 要】电视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于2016年1月7日在中央电视台纪录频道播出,反响强烈,在许多视频网站上被年轻观众追捧。独特的题材、全新的视角和精心设计的叙事策略保证了这部电视纪录片的成功。本文以纪录片美学理论为研究视角,从真实之美、人文之美和过程之美三个维度来分析该片的审美特征,从而为同类型纪录片的制作提供有益启示。

【关键词】纪录片审美特征;真实美;人文美;过程美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1007-0125(2018)32-0064-02

近年来,中国电视纪录片发展迅速,出现了不少优秀作品。电视纪录片《我在故宫修复文物》是其中比较成功的代表。该片契合当下传统文化在课堂教育中的复兴、工匠精神和工匠文化的倡导等时代背景,同时第一次用年轻人视角关注故宫文物修复人员,第一次完整展现文物修复历史渊源,以满足观众对神秘宫殿文物的想象期待,独特题材、全新视角和精心设计的叙事策略保证了该片的成功。

该片的成功还在于它折射出的多重之美。纪录片美感并非单一元素造成,而是各种元素的交叉、并置、对齐和错位形成的总体效应。它们形成了纪录片的独特的审美特征——多重境界的真实美、历史意识下的人文美、高片比剪辑后的过程美。[1] 下文将以纪录片美学特征为视角,从真实之美、人文之美、过程之美三个维度出发,具体分析和解读电视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的多重之美。

一、真实之美:日常生活的表现与内心世界的挖掘

真实之美是纪录片美的前提和源泉。黑格尔说:“真实不是别的,而是一种缓慢的成熟过程,或是一系列必然的但又可以自行修正的谬误,或是一系列不断自行补充和自行扩展的历程。”[2]真实为纪录片的灵魂,是其各种功能和价值存在的基础,也是其吸引力和感染力的基础。真实性也是其丰富的文化内涵的载体,只有真实的纪录片,才能承载起厚重的文化底蕴,才能满足受众的文化需求和审美需要。[3]

在纪录片的审美创作中,主观性和客观性是一对二律背反。纪录片的真实美在于客观记录与主观诠释之间不断相互作用。只有在探索更深层的人类现实和精神现实的过程中,纪录片才能呈现出多重领域的真实美。《我在故宫修文物》中,主创人员摒弃传统故宫题材的宏大叙事,采取小切口,深入故宫文保科技部工作人员的日常工作生活,潜心记录4个月,在同这些工作人员的相处过程中逐步走近和了解他们的内心世界,从而保证了作品的真实之美,也赋予了作品震撼人心的力量。

第一集开头,创作者就把镜头直接对准紧张忙碌的文物修复现场,同期声的采用加上特写镜头一下子就让观众有极强的代入感。过了一会儿才交代正在修复的是“康熙万寿屏”以及这群忙碌者的身份,这就设足了悬念。大量有意思的生活场景的展现不仅使人物形象更具体可感,也更加增添本片的真实之美,此类画面不胜枚举。第一集中,一组长镜头展现陶瓷组的王五胜穿过西三所的走廊和过道去打热水,青铜组的王有亮骑着电动车去故宫外面抽烟;第二集中,木器组的年轻人聚在园子里的杏树下打果子,两个姑娘在台阶下逗猫;在第三集中,书画组的杨泽华工作之余弹吉他和侃大山,摹印组的沈伟拿着水管给园子里种的西红柿和茄子浇水……这些悠闲自得的生活画面与他们严谨的工作状态形成鲜明对比,让人感受到他们对这份工作的热爱,即“以厂为家”。

记录人物内心世界是对创作者的很大考验,即使是旁观拍摄法也无法让被摄对象对机器完全“视而不见”,要消除这种陌生感,需要深入了解主题的生活并与他们交朋友。画面中的他们显得很自然,没有受到镜头的明显干扰。第一集中青铜组王有亮回忆学徒时代,陶瓷组王五胜畅想自己的退休生活;第二集中木器组屈峰谈自己所理解的“格物致知”,织绣组陈杨对缂丝工艺年轻人无人问津的隐忧;第三集中书画组徐建华讲诉年轻时跟随老师傅修复《游春图》……几十年娓娓道来,质朴却皆为心声。观众得以真正走进这些给顶级文物治病的人的内心世界,而深受感染。

工作人员日常生活和内心世界的展现,增强了该片的感染力,彰显真实之美。

二、人文之美:人物形象的塑造与工匠精神的彰显

纪录片与新闻不同。它给予我们的不是事件,事件仅仅是外壳,纪录片在这外壳之下寻找着一种人类的和文化的生活。丹尼尔·贝尔这样解释:“一种具有行动与激情、问题与答案、张力与缓解的生活。”[1] 《我在故宫修文物》主要通过塑造人物的形象和工匠精神的彰显来体现人性之美。

人文内容作为审美对象不能仅是抽象的概念,它必须具有完整的形象体系与个性特征,即用具体可感的形象去引发观众的审美反应。正是通过个性化的“人”的形象,人文之美才寻求到载体并得以呈现。《我在故宫修文物》中,出场的人物有几十个之多,分属不同的专业组、年龄差别大、篇幅大小不一,如何成功塑造是一道难题。

钟表组的王津就塑造得很成功,他低调内敛、儒雅谦逊,修着精密华丽的宫廷钟表,就像雕刻时光的人。他话不多,因此除了通过他慢语速、有磁性的话语来塑造他形象之外,更多利用他修钟表时的动作、凝望钟表时的眼神、严肃专注的表情和经常挂在嘴角的笑容得以很好地展现,此外创作者还巧妙利用一个小小的情节冲突来塑造他的形象。第一集中,王津、亓昊楠师徒去厦门出席“海峡两岸钟表珠宝博览会”时,偶遇华人著名钟表收藏界黄嘉竹,黄先生拿出自己巨资收藏的名贵怀表欲和故宫博物院的比试,王津表情严肃,没有说很多话,温文谦逊、不卑不亢,彰显一份独特的底气和格局。

情感性也是人物塑造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纪录片中人文内容升华的基础。这里有师徒情感,通过师徒之间的对话和眼神动作体现;还有修复者對文物、民族历史和传统文化的深切感情。特别是在第二集中,木器组负责的“辽金时期木佛像”修复后搬出院子的时候,史连仓没有一句话,只是默默望着木佛像被运走,心中满是不舍。这一幕通过人物表情的刻画,表现出修复工作者对文物的独特感情,令人动容。

以王津、史连仓为代表的众多人物形象的塑造,还彰显出工匠精神。在影片中,故宫里那些匠人的世界很纯粹,他们专注执着,将品格融入修复的全过程。把传统中国四大阶层——士农工商中唯一传承有序的“工”阶层的传承密码及他们的信仰与变革,表现得出神入化,使传统中国的工匠精神第一次形象地呈现在大众视野中。[4]

工匠精神不是简单说教,需要通过具体的实例和可感的细节来展现。在第二集,作为为数不多的故宫外的场景之一,漆器组闵俊嵘跟随专业漆农去京郊山里采生漆的这一段令观众十分难忘。月色下的劳作、四刀成型的切口、掉入陡峭悬崖的危险……都展现出采漆过程的艰难。“百里千刀一斤漆”,5个小时、60棵树,采漆8两,这组数据更加凸显了这种不易。这是工匠精神的绝佳补充和深化。

用心的人物塑造和处处彰显的工匠精神,使得本片的人文之美得到完美体现。

三、过程之美:时间流程的展示与历史质感的凸显

没有过程就没有纪录片。纪录片所寻求的真实及其所反映的人文本质都只能在过程中相对完整地表现。纪录片突出了这一过程的价值,让自然或人类生活进入“自我”。让观众的生命力在体验过程中被激发出来,因此过程美是纪录片美的一大特征。[1] 高片比剪辑后,纪录片的过程得以被形构、隐喻、象征的意境美和过程美同时实现,相得益彰。《我在故宫修文物》的过程之美主要通过时间流程来展现和通过历史質感来凸显。

纪录片的过程之美只能在一定的时间过程和情感过程中得到充分展现。过程的魅力在于在时间过程中找到角色情感的流动、性格和思想变化。最终展现生命的细微变化。《我在故宫修文物》中,创作者重点关注了不同专业、不同性格的年轻一代进入故宫后的适应过程,比如第二集中,百宝镶嵌组的孙艳菊,来故宫工作前她一直以为这里只是个景点,来了之后发现大宫墙里是另一个世界,听不到外面的喧嚣,很长时间才慢慢适应;木器组的屈峰毕业于中央美院雕塑专业,主攻现代主义艺术,如今面对古典风格的古代木雕塑,他逐渐变得更沉稳,也是时间带给他的改变。

这部纪录片在对历史的叙事中,通过穿越古今的对话体现我们一代代民族性格和审美的传承,彰显历史的质感,散发出过程之美。在第一集中,钟表组王津在修复宫廷钟表中,从一个个小小的零件上体悟古人在机械设计和装饰艺术上的智慧和匠心。而修复文物也是穿越古今与百年前的人对话的过程,第三集中,书画组杨泽华可以通过书画的装裱看出上一个修复者技艺如何,同时猜测其当时的心理和外貌。他们甚至在扫描“乾隆慧贤皇贵妃朝服像”时发现曾经的一个修复者在补绢环节冒着“欺君之罪”偷工减料,这是文物修复过程中一个很奇特的体验。

第一集中,景德镇御窑遗址的修复残品与故宫同时期皇家瓷器跨越五百年的历史聚会;王有亮坐在寿康宫的暖阁,像当年乾隆生母一样端详着“海南黄花梨柜子”;王津观看当年乾隆心爱的“铜镀金乡村音乐水法钟”的走时表演,这些画面都充满了跨越时空的历史质感,这也是文物修复工作特有的一种经历。

在时间流程和历史质感的组合之中,《我在故宫修文物》的过程之美犹如卷轴般缓缓展开。

电视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的审美特征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真实之美,创作者摒弃传统故宫题材的宏大叙事,选择深入故宫文保科技部工作人员的日常工作和生活,在四个月的时间中潜心记录,捕捉这群文物修复者的内心世界,体现该片真实美;人文之美,人物是人文美的重要载体,创作者通过细节捕捉、冲突设定来实现典型人物的塑造,同时呼应工匠精神的主题,凸显该片人文美;过程之美,创作者通过长时间记录的时间流程展现人物性格、情感流程的变化,同时通过文物修复工作跨越时间与古人对话的独特体验彰显历史质感,即过程美。在其他同类型的作品创作中,同样也需要这样把题材做精做细,从细节处彰显真实之美、人文之美和过程之美,而不是刻意追求所谓的大场面和大制作。

正是这种多重美的揭示和揭示,电视纪录片《我在故宫修复文物》引起了观众的共鸣,实现了艺术性和思想性上的美学突破。

参考文献:

[1]欧阳宏生.纪录片概论[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4.6.

[2]滕守尧.社会艺术学描述[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

[3]王经.真实为魂 质朴为美——漫话电视纪录片的审美特质[J].青年记者,2014,(17):67-68.

[4]刘方林.工匠精神 中国品牌 中国故事——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的时代启示[J].当代电视,2016,(07):37-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