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院冶记

2018-01-04 02:18李仕EMO高蒙萌IMAGEEric邱梓豪
珠海 2017年11期
关键词:原道院子传统

文|李仕 图| EMO 高蒙萌 E-IMAGE Eric 邱梓豪

造院冶记

文|李仕 图| EMO 高蒙萌 E-IMAGE Eric 邱梓豪

CREATIVE CONCEPTS FOR COURTYARD BUILDING

香洲埠似乎是从古卷中走来,由一张薄纸上的方块图形变成了可触可感的恢弘建筑群,自原道文化立意造院的初始,它就被烙上了强烈的美学印记。那些自典籍里寻获的锦簇与素朴,被能工巧匠们“无中生有”地成为横琴新版图上一方幽婉的天地,信步其中如有静气。只见那繁华孤深,一敌千顷,一楼一阁且尽风流,不知待到姹紫嫣红开遍,却又将是何种光景。

葳蕤与缄默

“惟我坐幽堂,心志适所怡。文书任讨探,风静香如斯。此殆有至乐,难令俗子知。”——南宋·郑刚中《书斋夏日》节选

古代文人避喧好静,避俗好雅,生活悠然,相比之下,“平静”像是一场高难度的实践。 黄湉造院,起意在“原道制器”,在金银镂花的缝隙中,在珍宝镶嵌的木材里,都是这个留洋归来的设计师心心念念的日常。他时常对着手中的图纸静坐,设想着有这么一出院子,日日如居住画中,看日薄西山,草长莺飞,岂非人生一大乐事,多年之后,水到渠成,香洲埠落成,陈年梦就。

院子位于横琴新区,占地一百四十亩,叠山引水种植花木,六百名非遗工匠历时五年,三街五巷一百三十六院,耗资数亿元。院落成之日,幽寂无声,黄湉一个人走了进去,在院落群西侧的护城河旁闲逛,墙外是山外山,田外田;墙内是中国式的恬淡骄奢,曲廊寰菀。院子起名为“香洲埠”,乃是借了一九零八年归国华侨伍于政等人创建的“广东香洲商埠”之名,始于清政府的“六十年无税口岸”中国最早自由贸易区,如今又将繁荣在横琴这片土地上。

院子不是一蹴而就,黄湉最初就曾参与非物质文化遗产小镇——洛带博客小镇的施工,但他并未想过香洲埠需要如此大动筋骨,起初项目聘请了广东的一家设计单位来做规划,结果院落之日,效果与创建团队的初衷大相径庭,于是从蜀地把正在打造“原道制器”的黄湉请来了珠海。院不厌改,百炼成钢,香洲埠一建成便评上了广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小镇,参观游览者络绎不绝,被CCTV-4《走遍中国》重点报道,阐释“中国经济在复兴的同时,文化也在复兴”。

黄湉愿意留下来造园并非仅仅是公司的安排,还与他一直经手古典器物的制造息息相关。香洲埠里的家具陈设与案上摆件,每一根珐琅嵌丝,每一块木质山水,每一段家具木材,他都一眼能知其出处,这十几年间管理“原道制器”的大师级作品,再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香洲埠所需要秉承的文化渊源。他说造院的艰辛无法与人言,其中的繁琐让他明白文化的复兴从来不是一朝一夕能得到的结果,“国人的信心正在恢复,我们需要制作一个容器,让中国传统文化情结有处安放,有处落地而呈现于世人。”

曲折的流年,深深的庭院,古老的壁影,而端坐其中的静气,正是整座香洲埠予世人的精妙,也是中国古文化中的大成。南宋时期的城镇中的宅子,人们慢慢地走过几条弯转的巷子回到家中,门扉一合,分外安静,身处整洁安静的室内环境令人心清气正,也因此锻造出了多少纸笔上的山山水水。

寻石访松车舟急

“书房之基,立于园林者,无拘内外,择偏僻处,随便通园,令游人莫知有此。内构斋、馆、房、室,借外景,自然幽雅,深得山林之趣。”——明代《园冶》

黄湉在法国学习造型艺术,因此他的审美也融入了西方实用主义的气息,设想城市里的院子会更加地饱满。学习期间他接触了大量从中国流传出去的珍品,那些陈列在欧洲博物馆里的中国古艺术作品,被无数人瞻仰的同时,也在这个中国留学生心里留下了几分落寞与苍凉。“你可以在国外看到那些中国古代艺术中极其空渺的美学,欧洲作品没有这种虚空的意境,但他们却知道其中所蕴含的美学价值。你会可惜明珠蒙尘,我们曾经将所有的方向都指向西方艺术,反而把自己传统的艺术丢弃,如今不提传承,即便是欣赏、懂得,都很难得了。”因此他回国后将所有精力投入到传统文化的研究中,他不希望中国古老的传统断送在现代西方文明的浪潮里。

因此香洲埠的落建,黄湉非常重视,在古意中融入了一些西方实用主义,以满足当下城市人的生活习惯。譬如古时的院子虽大,受限于气候与施工,厢房却很小,不适合现代人的起居需求。香洲埠里的院子有大有小,有的取意大气厚重,有的取意玲珑精致,但每一间房都以现代人的生活方式为考量,更考虑其广度、体积所施展的功能性。院内以青石为框,以青砖砌成长方形漏窗,令整个庭院景物处于“隔而未隔,界而未界”之间。

初入香洲埠,便能看到贯穿于整个片区的水渠,细密的青石砌成工整的水道,循环的水系统,是中国式园林建筑里不可或缺的一环。文震亨在《长物志》里说“一勺则江湖万顷”,建筑因水而幽,水依树而活,二者往往相辅相成。

植物是黄湉参与挑选的,在黄湉四处寻来的树木中,有些是适合广东本地生长的,有些贵重的树种则需要在特殊的角落种植才能存活。香洲埠的入口处大面积地种植着松树,由于黄山的迎客松需要一定海拔的生长环境,因此选用了日本进口的黑松和罗汉松,风雨之时,松涛阵阵,与英德青石相得益彰,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中有“抚孤松而盘桓”,松对香洲埠的意义也在此处。

明代造园大家计成的《园冶》中有这么一段话,大意是原主人的品味决定了园子的品味,黄湉因此有段时间吃住都在院子里,就看着院子一点点成型。在钢筋混凝土的工业社会,要建造完全古典的建筑几乎是不可能的,带有一点古典的意趣,才算是因地制宜。这里不是苏州,因此没有考虑使用太湖石,而是改用了广东本地英德和云浮的石材,体现出地方特色,效果很不错。

云浮是全国最大的石材集散地,你可以在那里寻访到各式珍奇石材,院子街巷里有一处山水,便是从云浮选取的片石堆叠而成,粉墙为纸,以石为绘,如有清瀑落石间。有之以为器,无之以为用,当一座建筑创造出一个有情有景、为我所用的空间,又不与其他空间完全隔离开,这是中国人更乐意去看到的“有”。那种对于林深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的想象,被黄湉用古典建筑的方式缓缓讲述出来。

黄湉 原道文化总经理

不死之物的复兴

“历史须隔远来看才能看出规律,如经济大潮后总跟随着文化大潮。时下复兴有象,复兴则复古兴进(犹如欧洲中世纪的文艺复兴)。但如前所论,我们不该复原古时的生活环境,也不可能复原古时的生活习俗,需要复兴的是一家人欢聚厅堂的传统,复兴如明式家具般和美的艺术,复兴那些本想洗一下却不慎与脏水一起倒掉的千年文化。诗书礼乐,弗远弗近,念兹在兹。”——黄定中

“中国历史上的院子都很美,无论是川、徽、晋、海派、岭南都各有精妙,古建筑因为政治、战争和自然力的破坏,能留存下来十分不易,特别是院子,换个主人院子可能就毁了,院主人这里动动,那里改改,可能就不成样子了,院子不仅是建筑,里面还有植物,植物是很脆弱的,不适合本土气候很容易就死了。全国范围内,有像香洲埠这样集大美于一隅的古典院落凤毛麟角,更何况是从专业的审美角度,用非遗传承匠人制作的砖瓦塑造的建筑,就更少了。”

黄湉此言不虚,近年来国力增强,国风大盛,寻觅华夏之厚美的声音此起彼伏,从影视音像至人文建筑,都在寻找重现曾经没落的古典辉煌,而因为文化底蕴的不足、急功近利的需求等等原因,出现的作品难免良莠不齐。“古代留下的艺术为何能在欧洲得到珍藏,是因为它们符合美学的角度,古人只有诗礼世家、王公贵族才有经济条件与闲暇时间去琢磨艺术,那个时代是这样一批人去引领审美。而当下流行的物品大量由机械制造,即便是古典审美,也少了从前那种贵重的气息,更勿提符合美学标准了。”黄湉补充道。

因此香洲埠的建成与修改,乃是原道文化水到渠成的一笔,这家蜀地的私人企业,早已在天府之国耕耘数年,产业链极广。不同于普通商人着重于眼前的利益,其于中国传统文化的立意早已渗于这家公司的骨血之中数十年,从私人博物院到“现代国宝”,搜罗一切在历史长河中沉默的古迹,再造符合王谢侯门审美情趣的陈设重器,这一切都预示着虚无缥缈的金钱与回报,香洲埠亦是如此,它传递的从来不是一个宝贵的土地资源,而是横琴之大中必存的中国文人精神。

如今的中国又迎来了新的盛世,重拾信心的人们也在寻找自己基因里镌刻的古意,但受限于历史的大环境,许多人并不懂得何为传统之美,也没有专门研究过古建筑的构造与意境,而香洲埠的落成能给许多存着文人梦的人们一个选择。居移气而养移体,不落俗套的偏差,乃是由一帮研习创作传统艺术几十年的设计师全权把控。团队专门寻访了一批传承非物质遗产的匠人,将东阳的木雕、晋派徽派建筑的砖雕、川西的灰塑、河北的铜雕、河北曲阳的石雕运用于香洲埠里每座不同院落的落建。而点缀其中的植物、山石、摆件和细节,则是由“原道制器”这个制作传统工艺美术的团队来把控,观千剑而后识器,更何况是制器的大家,予居住美学的构建何敢有丝毫偏离。

香洲埠的规划图里还能看到博物馆、展览馆等等,其中还有专门为十三位国家级大师及非遗传承人预备的艺术家工作室,这些获得大师头衔的艺术家,将把自己这一生制作的精品艺术展示于此,也将居住在此进行艺术创作,金银、美玉、雕刻、榫卯家具等等传统艺术,并非只限于闭门造车,他们将在香洲埠互通有无,以寻找古传统的新构造,亦为一盛情美景。

现在很多人都在临摹传统文人画,不消说那种绘法技巧古人早就绝顶,就连里面所传达的精神他们也不一定懂,一江水,一叶舟,人立舟头看天空,前面一片空茫,那是意境,是现代人学不来的。现代人就应该有现代的思维,用自己的思想去创作,有自己的方式和符号。原道文化似乎并不仅仅想制造一座仿古的院落群,而是想复原一个传统中国曾经车水马龙的片段,重现一段万国来朝的历史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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