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之殇:产业结构失衡视角

2018-01-11 20:48刘媛媛张茜
现代管理科学 2018年1期
关键词:产业结构调整全球化

刘媛媛+张茜

摘要:近年来,西方国家对全球化的质疑之声不断加大。全球化浪潮是否真的岌岌可危?文章认为,“反全球化”并非反对全球化本身,而是民众为改善自身处境,呼吁政府对全球化进行的“有效管理”。而对全球化的质疑,也可以通过根本性的产业结构调整改革、实现生产要素和资源的优化配置,进而提高生产率水平和民众的生活水平而得到舒缓或克服,即全球化是可以被“驯服”的。鉴于此,文章从产业结构失衡视角出发,通过分析主要发达国家的产业结构失衡情况、失衡表现及产业结构调整措施,在实现产业结构“再平衡”和重塑国际价值链分工体系的过程中,重新建立国际贸易间的利益分配体系。在战略性贸易政策下,建立充满智慧的全球化才是世界各国经济发展所必须的。

关键词:全球化;反全球化;产业结构失衡;产业结构调整;再工业化

全球化之所以被成功推动,有赖于西方国家提供的两个强大动力,即资本的全球化流动和国家间竞争优势带来的既得利益。但全球化也带来了两个始料未及的后果,即资本输出国利益的迅速流失和后发国家在全球化中蓄积的力量越来越大。目前,全球化正面临着两种处境。第一,全球化原发区域与受益区域的错位发展,而这一错位发展打破了原有贸易体系的既得利益平衡;第二,全球经济的失衡引发民众对全球化的质疑及“动物精神”的复苏。这两种情形不断挑战全球化的进程,致使“反全球化”态势愈演愈烈。

全球化之所以陷入困境,是因为全球经济正处于一个深度调整期。而诱使全球化进入“再平衡”的深度调整阶段的实质在于西方发达国家因过度发展服务业而导致的经济结构的日益疲软和产业结构失衡。只要在资源再分配过程中提高生产率水平,重新建立国际贸易利益分配体系,充分结合世界市场的供给和需求趋势,那么,全球化最终是可以被“驯服”的。

一、 全球化的“进”与“退”

1. 全球化的“进”。学术界对全球化的争论一直存在。单从其定义界定看,全球化是一个复杂而多维的过程。从削减流动性壁垒角度看(Dicken,2003),全球化可以系统削减跨越国界流动的壁垒/障碍,主要包括生产要素的流动和生产,技术、知识、信息、信仰体系、理念和价值观的交流。对于这一界定,其长处在于它揭示了全球化对全球经济及文化等价值影响的积极贡献。毫无疑问,对利润的追逐是推动全球化的主要动力,但流动中的不仅是商品、资本、劳动和技术,相伴而生的,还有价值观和理念。因此,忽略具有自主动力的政治过程的影响、忽略霸权是很危险的。或者说,对政治霸权的追求与对利润的追求是相伴而生的,全球化的驱动力也因此可以归结为是政治扩张的过程。另一种观点是从技术角度出发,认为全球化的兴起是科学技术进步和高度复杂化的自然结果。

而从全球化的进程看,学术界普遍认为,全球化是国际分工和国际贸易的产物。准确来说,全球化进程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次积极的全球化浪潮是伴随以电力、汽车、电话等为代表的第二次科技革命的爆发和欧洲大量移民浪潮的出现而出现的。第二次经济全球化浪潮是以原子能、航天技术和计算机技术为核心的第三次科技革命。而第三次经济全球化浪潮不仅扩大了世界市场的范围,而且为世界经济注入了巨量的生产要素和资源。在生产要素自由流动背景下,加之以互联网为核心的信息技术革命的推动,使全球的生产力在短期内得到极大释放。但也在第三次全球化浪潮下,国际分工的结构也发生了極大变化。

伴随着国际分工和自由贸易的发展,全球财富分配的不平等性不断加剧,特别是发达国家过渡依赖金融资产增值而造就的贫富差距衍生出更多不稳定因素。而这些不稳定因素加剧了经济风险和社会分裂,进而把矛头转向了全球化。

2. 全球化的“退”。从全球化的发展历程及其面临的严峻形势看,导致“反全球化”趋势加重的更多因素在于“公平因素”。“反全球化”恰恰说明民众对“扶强抑弱”的“丛林法则”的抗拒,也是对本国失业增加及福利受损等情况的正面反击。在此背景下,解决收入及财富分配“不平等”的问题就成为世界面临的重要难题。

对此,众多学者从不同角度阐释了解决问题的方式。庞中英(2002)认为民众对全球化的反对并非源于全球化本身,而是不满全球化所带来的诸多负面情绪。全球化在为很多国家带来财富和进步的同时,也造成了财富的过分集中、贫富差距扩大以及某些国家被边缘化的后果。而对现实感到不满的人,却将这些问题归咎于全球化。张捷(2014)从动态比较优势角度指出,具有不同要素禀赋和发展水平的国家在全球价值链分工既有的利益均衡仅仅是相对的。一旦要素禀赋结构发生变化,分工者会重新寻求更能实现自己利益最大化的位置,而既有的全球价值链也很有可能产生结构性变化。20世纪90年代后的全球化浪潮存在明显的要素流动非均衡特征,在导致“制造—服务”新型国际分工的贸易非均衡特征的同时,也导致了世界经济繁荣的不可持续性。而当世界经济的失衡累积到一定程度时,经济危机自然会不期而至。Nouriel Roubini(2016)认为,只要给予全球化损失方相应的补偿便可以遏制“反全球化”的形势,比如提供补贴、失业救济、就业培训、医疗保健和教育机会等。Daniel Gros(2017)认为,“反全球化”态势的加剧,主要源于民众对本国政治和经济的信任度下降,经济信心的下滑,即“动物精神”的复苏。而针对此种情况,格罗斯认为,推动结构改革、实现经济的“再平衡”、恢复经济增长信心,进而实现可持续性经济增长及公平增长是缓解“反全球化”态势的主要途径。英国《经济学家》杂志认为,若要继续享用全球化带来的好处,降低“反全球化”的负面冲击,更公平的利益分配体系是十分必要的。Dani Rodrik(2016)认为欧美等发达国家近些年来出现生产率增长缓慢甚至停滞的主要原因在于经济增长的结构性改变,也可说是生产要素从高生产率部门向低生产率部门转移流动过程中所带来的结构性失衡。

可以看出,“全球化”是一把“双刃剑”,它在为全球经济带来“红利”的同时,也带来了各种失衡、冲突、风险和危机。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的爆发打破了经济全球化带给全球经济“共同繁荣”的梦,更对既已存在的“中国生产、美国消费”的经济发展模式提出质疑,这也是造成全球经济失衡乃至“反全球化”呼声不断高涨的主要原因。而造成“反全球化”的原因中,不论是出于信任机制的缺失,还是全球利益分配体系的公平度降低问题,本文认为出现这些问题的最本质根源在于欧美等发达国家经济结构及产业结构的日益疲软。具体来说,是产业结构的不合理及失衡所致。endprint

二、 全球化之殇与产业结构失衡

1. 发达国家产业结构的日益失衡。国际价值链分工的普及和新兴工业化国家的崛起使得发达国家的“去工业化”和“产业空心化”程度愈加严重。发达国家的产业结构不合理和失衡问题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第一,从主要发达国家产业结构演进趋势看,发达国家产业结构已呈现明显的“服务化”态势,具体体现在各产业附加值占比和就业占比两个方面。就各国产业附加值占比情况看,1990年~2015年间,英国工业附加值占比从31.6%下降到20.2%,下降11.4个百分点,而截至2015年,其制造业附加值占比仅为10.2%,是“去工业化”程度最大的国家;法国工业附加值占比下降7.4个百分点,而美国在2014年,其工业附加值和服务业附加值占比分别为20.7%和78%。而从就业情况看,工业/制造业与服务业的就业差距正在不断拉大。

第二,从主要发达国家的产业结构合理化测度指标“泰尔指数(TL)”判断,发达国家产业结构的不合理化水平在不断上升。金融危机后,因产业结构的迅速调整等原因,不合理化水平有所下降,之后向平稳化趋势过渡。泰尔指数显示,20世纪90年代以来,发达国家产业结构不合理化程度整体上呈现上升趋势,说明产业结构的失衡程度也在不断加重。

第三,“鲍莫尔成本病”在发达国家产业结构中体现的十分明显。以英国为例。较低的平均劳动生产率与高劳工成本严重影响了英国的整体盈利水平和产业结构平衡度。从英国三产业的生产率结构看,其反映出的产业结构的不合理之处在于,作为生产率最高的第二产业,不仅就业率呈不断下降趋势,且发展形势及规模也在逐年萎缩及被忽略,即低生产率高成本行业挤占了高生产率且低成本行业的市场,导致英国在国际市场中的产业竞争力逐渐下滑、经济规模萎缩及低效率。

综上三点,以英、美为代表的发达国家的产业结构的“非平衡性”和不合理化暴露无疑。也正是因为各国产业结构的不断失衡,导致劳动生产率增长乏力、产业竞争力下滑、贸易收支状况的恶化等症状,进而加大了全球化进程的阻力。

2. 产业结构失衡对全球化的冲击。近年来,发达国家愈加失衡的产业结构增强了对全球化的质疑,其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第一,贸易结构的失衡直接打破了全球化原有的利益平衡和供需模式。伴随着发达国家产业结构的不断演进发展,以金融服务业为主导的经济发展模式不断突出,服务业产值占比不断提高,而工业和制造业逐渐萎缩。然而,经济发展规模持续扩大的服务业的贸易顺差根本不足以弥补日益下降的货物贸易逆差。就美国而言,1971年,美国商品和服务贸易逆差仅为13亿美元,占GDP比重在0.1%左右,而截至2015年,美国总贸易逆差达到5 398亿美元,同比增长6.2%。持续扩大的贸易逆差加大了对已有的“制造—服务”国际分工体系的质疑,也打破了发达国家与新兴经济体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之间早已建立起来的潜在经贸合作“默契”及双方间达成的利益平衡和供需模式。

第二,“生产率之谜”是阻碍全球化进程的本质核心。自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以来,美、欧、日等发达经济体的生产率,不论是其绝对增长还是与金融危机前的增长趋势相较,都呈现出缓慢增长甚至停滞下滑的态势,而这一缓慢的生产率增长与不断复苏的经济特征明显相悖。金融危机后,按照英国原有的劳动生产率增长轨迹,截至2015年,英国劳动生产率至少应提高16%,但其生产率不升反降,较金融危机前具有更低的生产率水平。而美国劳动生产率整体增长呈现下降趋势。美国2007年的生产率增长水平维持在2.7%,但2015年仅为1.1%,较平均生产率增长率低1.2各百分点,其生产率增长呈不断下滑趋势。而对于各国所呈现出的“生产率之谜”症状,虽然经济学界存在多种解释,但根本原因在于世界主要发达国家所面临的结构性失调问题。而发达国家将这一问题的出现归咎于全球化,是全球化和国际分工弱化了国家工业/制造业的竞争优势,进而削弱了本国的创新能力,降低了本国的生产率水平。

第三,产业竞争优势的下降加大了发达国家对全球化的抵制和恐慌心理。经济全球化的利益核心在于国与国之间在产业间和产业内比较竞争优势的存在,即一国在国际市场中有能力通过较低的生产成本或机会成本来满足全球所需要的产品和服务。但当这种比较竞争优势逐渐被它国赶超,或者说被它国通过一定的产业政策,如进口关税、财政补贴等政府干预手段,不断赶超本国产业竞争力,致使本国产业比较优势逐渐虚弱或消失时,这种全球化下的国际分工模式将会被最终摒弃或者通过利益的重新分配而进行重塑。伴随着经济全球化的不断深入,在现有的国际分工体系下,发展中国家虽然身处价值链的低端环节,却可以通过“干中学”等途径获得知识和技术外溢,同时,伴随着要素禀赋的转移流动,发达国家与它国之间的技术差距和由技术差距所带来的全球红利正在不断缩小。

三、 产业结构调整与全球经济调整

1. “再工业化”政策是对产业结构失衡的“纠偏”和重塑全球化利益平衡的重要举措。金融危机后,发达国家纷纷提出“再工业化”政策。美国先后推出《重振美国制造业政策框架》、《制造业促进法案》和《先进制造业国家战略计划》等纲领性文件;德国提出“高技术战略2020”(HTS 2020)计划,并相继发布“工业4.0”愿景;日本提出“ICT新政”,而英国于2013年后相继发布了《英国制造业2050》规划、《打造我们的工业战略》及《英国数字战略》等计划。发达国家旨在通过重振制造业和实体经济来实现产业结构的“再平衡”,进而增强国家的产业竞争力和产品创新力。同时,在“工业革命4.0”背景下,发达国家的产业结构具有本身的竞争优势。新的技术革命所带动的产品和服务成本降低的速度虽在目前仍难以做出准确测量,但不排除创新和生产率增长存在“滞后性”的可能性。

2. 戰略性贸易政策和产业政策是未来国际新贸易体系的重要指导。在涉及产业结构失衡和全球经济失衡问题上,其中最主要的失衡根源在于全球经济中各国没有一个运行良好的产业政策和金融贸易政策体系。尤其值得指出的是,近年来英、美等主要发达国家不断恶化的贸易收支和不断弱化的产业竞争力,大多都是由扭曲的政策所致。不可否认,全球化是世界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结果,但全球化过程中的自由贸易也并非完全为事物的自然状态。Dani Rodrik(2011)也同时指出,世界经济若要有更为稳固的基础,必须掌握好市场与管制的微妙平衡。而针对全球贸易的发展,充满智慧的全球化是世界经济发展的必须。在市场与政府管制之间,采取混合性策略,加大政府的干预力度,是进一步促进全球化的重要策略。endprint

3. 加速中国等新兴经济体产业结构进一步转型升级的步伐。经济全球化时代,没有哪一个国家可以独善其身,协调合作实现世界经济的联动发展是必然选择。如果说发达国家实施“再工业化”政策是纠正产业结构失衡的内在动力的话,那么,中国等新兴经济体进一步实现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就是促进全球经济调整和全球化重塑的外在推动力。而中国等新兴经济体向服务业的进一步转型升级不仅是经济发展的内在动力,更进一步推动了全球服务贸易的自由化,通过开展更多的全球服务贸易,降低全球产业结构失衡的压力。

4. 加大教育投入力度,增强专业技术培训。全球化自由贸易的过程也是收入再分配的过程。经济全球化中,一些经济体在获得利益的同时,一些经济体或个人同样会因竞争优势的缺失等因素而遭受损失。经济学家Wolfgang Stolper和保罗·萨缪尔森研究发现,在美国这样的富裕国家,全球化自由贸易中遭受损失范围较大的是没有读完高中的非技术工人。研究发现,在反对全球化的人群中,除去所谓的中产阶级,最主要的就是低收入、低学历的非技术工人。所以,进一步加大教育投入,有针对性的增强专业技术培训对促进全球化发展有着积极的推动作用。

5. 加强全球治理是解决全球化问题的良药之一。全球治理是从发挥国际市场和国家间的良性互动角度进行的考虑,这也是提振大国领导力和克服国际社会集体行动难题的“苦口良药”。通过强化国际间的全球治理和有效治理,可以推动大国勇于推进全球化进程,进而最大程度的释放全球化为全球经济发展带来的积极潜能。

参考文献:

[1] Willian J.Baumoul, Monte Malach, Ariel Pablos-Mendez, et al, The cost disease: why some things keep getting more expensive -and why it's not the problem we think it is, Yale university press,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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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刘媛媛(1986-),女,汉族,山东省潍坊市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博士后流动站博士后,研究方向为产业经济、能源经济;张茜(1990-),女,汉族,山东省聊城市人,中国社会科学院数量经济与技术经济研究所博士后流动站博士后,研究方向为技术经济、产业经济。

收稿日期:2017-10-11。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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