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牛、流马是四轮车考辨

2018-01-12 16:24钱玉趾陈桐
文史杂志 2017年5期
关键词:诸葛亮

钱玉趾+++陈桐

摘 要:学术界多数认为,木牛流马是独轮车,是诸葛亮巧思的成功的发明;但依据典籍所载木牛“一脚四足”“双者为牛脚”“转者为牛足”,则木牛应是两脚四轮车。木牛可载“一岁粮”,用于第四次北伐即被淘汰,是诸葛亮的失败之作。后造的流马是一种载重轻、形体小、灵活机动的小型车,它有二方囊(木箱)装粮,能有效防止雨水浸湿,是适于特定山区及溪流边运军粮的交通工具。

关键词:诸葛亮;木牛;失败之作;流马;四轮车

中国古代很早就有车,有关文献记载,黄帝时代就有车。《古史考》有:“黄帝作车,引重致远,少昊时略加牛,禹时奚仲加马。”《通鉴外纪》载:“蚩尤为大雾,军士昏迷,轩辕作指南车以示四方。”[1]《庄子·徐无鬼》载:“黄帝将见大隗乎具茨之山,方明为御(驾车),昌骖乘(同车作侍卫)……”《左传》记载:薛人奚仲担任夏朝的“车正”,主管战车、运输车的制造、保管和使用。河南安阳曾发掘出商代的车马坑,其中有一车二马、一车三马、一车四马的葬制。[2]吾淳《古代中国科学范型》说:“春秋末年,制作方面即有《考工记》问世,其中记载了官营工业的三十种技术,包括攻木之工,轮、舆、弓、庐、匠、车……”[3]

三国时代,诸葛亮设计、制作木牛、流马运输军粮(实施者是蒲元),众多研究者以为是车,并拟定了种种车辆形制。其中,认为是独轮车的居多。王子今《诸葛亮“流马”“方囊”考议》说:“许多研究者试图复原木牛流马……对于其基本形制,现今尚未有明确的共识。”此文主张“流马为独轮车说”[4]。我们认为,木牛、流马都是四轮车,以下将作较详考辨。

一、“木牛”是一种四轮车

《三国演义》是小说,有关木牛、流马的描述不能作为研究依据。木牛、流马的研究者基本都以《三国志》裴松之的注文为据考论,舍此则无更好的依据。关于木牛,裴氏注文说:

《亮集》载作木牛流马法曰:木牛者,方腹曲头,一脚四足,头入领中,舌著于腹。载多而行少,宜可大用,不可小使;特行者数十里,群行车二十里也。曲者为牛头,双者为牛脚,横者为牛领,转者为牛足,覆者为牛背,方者为牛腹,垂者为牛舌,曲者为牛肋,刻者为牛齿,立者为牛角,细者为牛鞅,摄者为牛秋轴。牛仰双辕,人行六尺,牛行四步,载一岁粮,日行二十里,而人不大劳。

其中,“一脚四足”应有差错,因为“一脚”难以站稳,而且后面还有“双者为牛脚”,因此正确的表述应是“双脚四足”。在古代汉语里,“脚”指人的小腿,“足”指人的脚。《荀子·性恶》有“足可行遍天下”。在多数场合,“脚”“足”含义相同,可以通用,如“四脚椅”“三足鼎”等。但在上述裴注中,脚、足并出,应有区别。其中有“转者为牛足”,说明“牛足”是能转动的,而且有“四足”,这就可以明确地说:能转动的“四足”就是四个轮子(车轮)。上述裴注还有“摄者为牛秋轴”,这个“轴”就是车轴、轮轴。“轴”统摄四个轮子,“轴”与“轮”总是相配在一起,相互依存。这更能说明:“四足”是四个轮子。在这里,“双脚”是不能转动的,只能起到站立、支撑(木牛)的作用。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斜坡上,有时非常需要能够稳固站立、支撑的“双脚”。现在,四川某些地区使用的鸡公车(独轮车)有两脚。木牛的“双脚四足(四轮)”构造,应与独轮或独轮车没有丝毫的关系,完全可以排除木牛是独轮车的说法。柳春藩《三国史话》说:“诸葛亮设计制造了木牛(一种木制独轮小车)”[5]。如果是独轮车载“一岁粮”,两人驾驭也不能防止侧翻倾倒。

裴注有“人行六尺,牛行四步”。这说明,驾驭木牛的人,不是骑坐木牛背上,而是行走在木牛的前后或两侧,其中应有人在“双辕”的中间。后汉1尺长23.75厘米,6尺=142.5厘米。可以设想,这是一个车轮的周长(车轮向前转动一周的长度),车轮的直径应是45.36厘米(整取45)。商代有30根车辐的大车轮,《老子》有“三十辐,共一毂”。那车轮的上缘有马背高(直径可能有1.5米),“牛行四步”,不应理解为一个车轮(或4轮同时)转了4圈。如果那样,车轮的直径只有11厘米(只有手掌宽),这就太小,很难在山路行进了。有一种研究绘制的木牛图,下有并置的两脚(看上去像两脚牛),每只脚的左右两侧有两个小轮子,轮子直径约11厘米,也算是四轮车(四个轮装在同一轴上)。[6]这种小轮很难行进。

裴注有:“方者为牛腹”“覆者为牛背”“横者为牛领”“曲者为牛肋”。很明显,所谓腹、背、领、肋,应该与车轴一起(由轴统摄)组成装载军粮的围栏或仓框。裴注说到的牛头、牛角、牛齿、牛舌、牛鞅等,是装饰性部件,是为了将运输车装饰成牛形的“木牛”,应无实际功用。

裴注说,木牛的运载量为“一岁粮”。每个士卒每天吃1.5斤或2斤粮,“一岁粮”分别是547.5斤、730斤。如果杂有粗粮、杂粮,“一岁粮”的重量会更大。20世纪50年代,在江苏一个村的开山采石的石匠,一顿可吃2斤米的饭。60年代自然灾害严重岁月,政府采取粮食定量制。在成都的显像管工厂玻壳压制工,每月定量45斤(米),还有比这更高的定量。那时的定量,实际是限量。结果是体质变弱,出工不出力、少出力,产量下降,工程延期。军队士兵的定量,每月45斤。在20世纪70年代,军队有行军作战任务,在缺少菜肴的情况下,一个士兵的午餐、晚餐都要吃1斤米饭,一天要吃2斤多米,一月要吃720多斤米。吃得饱,有勇力,战能胜。

《居延汉简释义》卷二载:汉代士兵每人每月大米一石八斗。一石即一斛,一斛米重31.5斤,一位士兵一月食米56.7斤(近60斤),一年食(56.7×12)=680.4斤(近700斤)汉代运粮车的载重标准一般为25斛。《九章算术·均输》载:“当输二十五万斛,用车一万乘。”那么,一车能载25斛(1斛容31.5斤米),即可载730斤米。木牛载“一岁粮”,定为760斤米,即有23斛多。可以说,木牛的载重量是仿照汉代标准运粮车设计制造的,不是诸葛亮凭空瞎造。

因此,我们将士卒的“一岁粮”初定为730斤(即木牛载重量),应较为合理。裴注說:木牛“独行者数十里,群行者二十里”,一个人1小时可步行10里,一天可步行100里;1935年,红军在安顺场强渡大渡河,一昼夜急行军240里,到达泸定桥。两相比较,木牛的行进速度太慢。endprint

二、“木牛”是失败的构造

《三国志·诸葛亮传》载:“九年,亮复出祁山,以木牛运,粮尽退军……十二年春,亮率大众由斜谷出,以流马运,据武功五丈原……”这是说,建兴九年(公元231年),改用流马运军粮了。《三国志·后主传》载:“九年春二月,亮复出军围祁山,始以木牛运。”“十年,亮休士劝农于黄沙,作流马木牛毕,教兵讲武。”“十二年春二月,亮由斜谷出,始以流马运。”这个记述与前面基本相同,即在公元231年用木牛,公元234年改用流马。所不同的是,《后主传》的公元232年“作流马木牛毕”,制作了木牛之后没有使用,这个记载可能有误。陕西勉县黄沙镇北街边有石碑,碑刻有“汉诸葛武侯制木牛流马处”(1866年刻)。在黄沙,应该是制作流马,可能未制作木牛。

相隔三年,军粮运输由木牛改为流马,这是重大的变化,为什么会有如此变化,史籍没有记载,值得探讨。我们认为,首先,木牛基本上是木质结构(轴承处可能有铜或铁),装载量太大(730斤左右)。山路崎岖不平,行进太慢(1天20里)。这种慢速完全不能满足前线军士的急需。其次,载重量大的木质结构车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运输,难以驾驭,稍高的坎、稍深的沟过不去;稍大的坑会引发车辆剧震至震垮,容易损坏,也容易侧翻。在路途中没修理木匠,没有配件,木牛损坏之后只有废弃,所运军粮也无法运走。这样的木牛损坏与粮食浪费,有可能占总数的50%,或更多。第三,木牛装运军粮,以麻袋之类袋装为主(没有方囊),只有“牛背”部有覆盖物,前后两侧及底部难防雨水。那么,下雨之后,粮食就会受潮、霉变,造成重大损失。

如有人不信以上论述,他可制造几辆木牛,装上“一岁粮”,在祁山山路上行进,实际试一试,将会获得正确结论。有人认为,“出祁山”的道路“相对平坦”。我们认为,毕竟是山路,与江浙的平地相比,仍可说是崎岖。如果真的是路“平坦”,好运粮,诸葛亮也用不着“每患粮不继”了。即使是江浙的泥土道路,雨后人畜踩踏,一路坑坑洼洼,高低不平,推车前行也十分困难。笔者之一生长于长江三角洲,没见过鸡公车,20世纪50年代末到成都工作,参加建厂劳动时,用鸡公车(独轮)运砖或土(载约100斤),运输时很难保平衡,常常倾翻。要是载运730斤,一人掌控那就没法前行一步了。我们认为,木牛之所以很快被流马替代,缘于那是闭门造车的产品,没有实用价值,是完全失败的构造。别的缺点都可以不论,单就“日行二十里”,就可以说决定了其被淘汰的命运。

三、流马是一种小型四轮车

关于流马的构造形制,《三国志》裴注说:

流马尺寸之数,肋长三尺五寸,广三寸,厚二寸二分,左右同。前轴孔分墨去头四寸,径中二寸。前脚孔分墨二寸,去前轴孔四寸五分,广一寸。前杠孔去前脚孔分墨二寸七分,孔长二寸,广一寸。后轴孔去前杠孔分墨一尺五分,大小与前同。后脚孔分墨去后轴孔三寸五分,大小与前同。后杠孔去后脚孔分墨二寸七分,后载克去后杠孔分墨四寸五分。前杠长一尺八寸,广二寸,厚一寸五分。后杠与等版方囊二枚,厚八分,长二尺七寸,高一尺六寸五分,广一尺六寸,每枚受米二斛三斗。从上杠孔去肋下七寸,前后同。上杠孔去下杠孔分墨一尺三寸,孔长一寸五分,广七分,八孔同。前后四脚,广二寸,厚一寸五分。形制如象,靬长四寸,径面四寸三分。孔径中三脚杠,长二尺一寸,广一寸五分,厚一寸四分,同杠耳。

其中,流马有:形制如象,前后四脚,前轴、后轴,前杠、后杠,上杠、下杠;还有:肋、靬、后载克、方囊等,并有具体尺寸(位置)。裴松之对流马的注文紧接在木牛注文之下,两者分别记叙,这说明木牛与流马是两种车(不宜混同)。两者明显的不同是:木牛双脚、载重量大、没有方囊;流马四脚、载重量小(小型)、有方囊。流马注文没有说到“足”(能转动的轮),但说到了前轴、后轴。有轴必有轮,两轴的两端应有轮,因此,流马与木牛一样应有四轮,应是四轮小型车。

斐注没有说流马车轮的大小。我们认为,流马体形变小,载重变小,车轮应该没变小(变小不利于行进),应与木牛车轮相同,直径为45.36cm。相关的车轮直径(厘米)如下:现代城市公共汽车92,轿车58;人力载货三轮车68;A类自行车66,B类自行车58m;警用摩托车60,轻型摩托车40;成都地区常用鸡公车48~50。《周礼·冬官考工记》载:“故岳车之轮,六尺又六寸。田车之轮,六尺又三寸。乘车之轮,六尺又六寸。”这是说车轮的规格。周尺、秦尺,1尺=23.1cm,若以上尺寸指直径,则6.6尺=152.5cm;6.3尺=145.5cm。若以上指周长,则直径分别为48.5cm、46.3cm。《周礼》所说车轮规格,以上两种假设计算结果,都比直径11厘米的轮大许多。今人裴明相《说楚车》一文所列楚国战车车轮直径为95~146cm。[7]因此,流马车轮直径定为45cm较为合理。

流马新增的重要部件是方囊,其容积据什么测定,非常重要。吴承洛《中国度量衡史》[8]载:以往的1尺相当于今天的法定计量单位(厘米),分别是:商代16.17、周代23.10、秦23.10、后汉23.75cm、魏24.12cm、晋24.12cm。根据当时的政治、军事态势,蜀汉的刘备骂曹操是“寇贼”“凶逆”,曾上表汉献帝,说“臣等辄依旧典”,因此,刘备不会采用魏制,会用后汉制(1尺=23.75cm)。那时形容人高说“身长八尺”,即185~190厘米。据后汉制计,可得方囊长64.125cm,高39.1875cm,宽38cm。在长度方向,应减去两个木板厚度(3.8cm)。方囊内壁长约为60cm,方囊容积应为88920cm3,可容纳当今的精米148.2斤,2方囊容纳296.4斤,接近300斤(多次试装结果),少于木牛所载“一岁粮”的一半。

斐松之注:方囊“每枚受米二斛三斗”。《晋书·律历志》载:“魏陈留王景元四年,刘徽注《九章商功》曰:‘当今大司农斛,圆径一尺三寸五分五厘,深一尺……(王莽铜斛略小)。”上述斛的容积仍按后汉制计算直径则为32.18cm、深(高)为23.75cm,容积为19323cm3。据以上数据算得方囊容积88920cm3……是斛容积的4.6倍。制作方囊装米称重,再通过斛与方囊容积计算比较,所得结果竟完全相同。因此可以说:方囊“每枚受米二斛三斗”是个错误,应该是4斛6斗,可容纳精米148.2斤(2方囊容纳296.4斤)。这样的计算结果,也说明采用1尺=23.75cm是合理的。史载,每斛可装米31.5斤;本文計算,每斛装米32.2斤,有微小差距。可能的原因是,当今的精米很精很纯,古代的米由于加工方法古旧,掺杂有一定量的粉状物和稻壳等,而降低了比重。“二斛三斗”的错误,使许多探索者迷惑或误入歧途。endprint

方北辰先生说:流马“是一种两轴四轮车”,“每个方箱(方囊)装米二斛三斗,两个方箱装米四斛六斗,约合现今一百四十五斤”。这样说似乎没有制作方囊并亲自装米称重。马儒君《寻找三国》说:木牛“装有四个车轮……由一人推动,可运载约500斤粮食……流马是一种方形木制容器,没车轮……可与木牛组合起来,装载提高到670余斤……”[9]说流马没有车轮,难以令人信服。670余斤米,2个方囊装不下,需要5个方囊装了,不知如何算出的数量?

谭良啸《消除误区·求解木牛流马》可谓高屋建瓴,视野宽阔,论述精当。此文说:方北辰先生“关于木牛、流马是两种规格不同的四轮车的看法……是目前最接近木牛、牛马真实的研究成果。只是木牛在运行中稳定性如何解决,流马的具体形制等问题还须作进一步探讨。”[10]这是说,还需要探寻最终的正确答案。

《战国策·楚策一·张仪为秦破从连横》有:“秦西有巴、蜀,方船积粟……舫船载卒,一舫载五十人,与三月之粮,下水而浮……”《华阳国志·蜀志》有记载:“司马错率巴蜀众十万,大舶船万艘,米六百万斛,浮江伐楚……”以上记载也有问题。一船载50人,十万人只需2000艘船。若加载米船2000艘,也只有4000艘,少于“万艘”的一半。一人一月吃米60斤,十万人一月吃米600万斤,三月吃米1800万斤,折合为57万斛(近60万斛,按1斛=31.5斤米计),只是“六百万斛”的1/10,相差太多。这样的记载未见有人质疑。

流马的载重变小,其外形尺寸自然相应变小。裴注未能把形制与数据说全,也未说清楚。而且还有错讹。斐注说:前轴孔距前杠孔17.1cm,前杠孔距后轴孔25cm,那么前轴与后轴的距离应是17.1+25=42.1cm。而车轮周长6尺=142.5cm,直径是45.36cm。两个车轮的半径相加是45.36cm,大于前轴后轴的距离42.1cm。若将车轮安装于车轴上,前轮与后轮会出现重叠或擦碰。解决的办法是加长前后轴的距离。裴注说前杠(1.8尺)是42.75cm,后杠应相同,考虑到前后杠都会有上下杠,应有4根(横杠)。4根横杠与4根立杠可组成一个框架。裴注没说竖杠、立杠,说有肋,肋长(3.5尺)是83cm。已知横杠长42.75cm,方囊宽38cm,若将方囊置于框架之中,方囊的两侧外壁与框架分别相距2.37cm(是精准的设计与配合),可见方囊不能并排放置。王子今说:“方囊两枚,两者并立的缘故。”[11]此说有待商榷。《庄子·山木》“方舟而济于河”,“方舟”是并舟的意思。《史记·苏秦列传》有“车不得方轨”,是不得并轨的意思。《论语·宪问》“子贡方人”是谤人的意思,方囊是方形的囊的意思。方囊应是上下重叠放置(总高39×2=78cm)。

裴注说的肋应是竖杠的长度(83cm)。方囊(长64cm)两头与前后杠的间隙,非常方便取放方囊。肋的截面积7×5.2=36.4平方厘米,两个肋足以承载满装粮的方囊。同一轴上两车轮的中心距应由横杠长度(42.75cm)加30cm左右,应是70cm左右。这样的轮宽在狭窄的山路上行进较为有利,过宽不好。流马可能没有车辕(裴注未说及),驾驭者掌控上前杠或上后杠即可。裴注没有说马头、马耳、马舌、马齿等装饰物,实际可能会有,因为说有“靬”,这是马背上的装饰物,因此,流马应有马的形态。木牛的构造有牛头、牛角、牛齿、牛舌等。

四、流马的优点

吴迪《古代车马》说:“先秦时期的车可分为大车和小车两大类。古人常说‘服牛乘马,可见除了马车之外还有牛车。一般说来,驾马,车厢小的叫‘小车,驾牛、车厢大的叫大车。小车也叫轻车或戎车,主要用于战争,其余时候也供贵族使用,而牛车主要用来运载货物。”[12]这里说的牛车、马车,分别用牛拉或用马拉。裴注说,木牛“载一岁粮,而人不大劳。”这说明,木牛、流马是由人驾驭,而不用牛或马拉;称为“木牛”,应是大车;称为流马,应是小车,如此而已。这也启示我们,不能把木牛与流马视为一物,混为一谈。

流马的优点:流马体形小、载重少、速度快。路况好,每小时可行10里,日行可百里。其次,较易驾驭,可一人操控,灵活机动;遇较高坎、较深沟,可抬高前部拉过,也可两人合作抬过,还可取出方囊,拉过流马再装上。第三,构件坚固,载重少,不易损坏,安全可靠,运效高。第四,有方囊装粮,节省了装粮袋;方囊表面用油漆等防水涂料刷后可有效防止雨水与地表水的浸湿,可在雨天及浅水溪流中行走,而不会潮霉军粮,军粮损耗大大减少。《诸葛亮传》说“由斜谷出,以流马运”。褒斜道由汉中北通眉县。张哲浩等《秦蜀古道,活态展示三千年中华道路文明史》说:“史有记载‘秦岭,天下之大阻也……秦蜀古道穿越秦岭……特点是多沿水分布……堪称中国古代穿越河流与溪水最多的道路。”[13]流马可适应此路。从“斜谷出”的流马,可沿溪流的浅滩向下行。流马的车轮半径22.5cm、方囊高39cm,上下重叠放置,下层的方囊上口离地面有61.5cm(上层的方囊上口离地面100.5cm)。因此,在水深不超過50cm的溪流浅滩上下行,水流推送,会像舟船般自行向前(人可掌控方向而不大用力),在此境况下称为“流马”,既合情理且富诗意。

流马是特定年代、特定险峻道路上的军粮运输工具,对于和平时期尤其是平地或浅丘的运输及家庭农用,明显不适用。车轮要造4个,方囊要制2个,毫无必要,且耗料太多,成本太高,这可能是不能传于后世民用的原因。适用而能传于后世的是一种独轮鸡公车。

五、裴松之的注文比较可信

裴松之(372—451)是南朝宋的史学家,闻喜(属山西)人,曾任国子博士,永嘉太守等职。元嘉六年(公元429年),宋文帝命他注《三国志》。为此,他博采群书140余种,以补缺、备异、征妄、论辩为宗旨,保存大量史料;他的注文比正文多出3倍。裴松之生年只比诸葛亮(181—234)死年晚93年,距木牛流马的制作使用时间较近。他在博览群书与耳濡目染中较易掌握其构造形制。裴注有:“流马尺寸之数,肋长三尺五寸,广(宽)三寸,厚二寸二分,左右同……”其记述流马的数据有34项,精确到尺寸分(0.01cm)。他似乎是看到过实物,其叙述就像比对着实物测量过一样。因此,我们认为,裴注比较可信。endprint

遗憾的是裴注未能将木牛流马的数据说全,也未将结构关系说清,甚至有错,以至直到如今,众说纷纭,在学界没有形成科学合理的认知。对于木牛,裴注只说:“人行六尺,牛行四步,载一岁粮,日行二十里。”至于零部件的长宽厚的数据全部缺如。这有一种可能,即木牛在制造使用之后,即被淘汰(被流马替代),以至裴松之时代,人们对木牛已不太清楚了。而流马也未能流传于后世,当今人们皆不知流马是何形制。

六、结语

东汉末年,军阀混战,直至魏、蜀、吴三国鼎立,形成相对均衡稳定的局面。这三家一时谁也不能兼并谁。曹操具有雄才大略。他挟天子以令诸侯,于建安二十三年(公元218年)七月西征,打到阳平。由于刘备一方凭借险要地形抗击,曹操无功而返。同样,刘备也想剪灭曹魏。从建兴六年(公元228年)春至建兴九年(公元231年)春,诸葛亮四次北伐(四出祁山),未能成功。他再经3年准备,于建兴十二年(公元234年)春率10万大军,进驻五丈原(今陕西眉县西南)开始第五次北伐,也未取胜。至八月,诸葛亮病死五丈原,北伐遂终止。诸葛亮第四次北伐时,蜀军“以木牛运,粮尽退军”。这明白地说,他当时退军不是因为被打败,而是缺粮,是木牛不能胜任运粮任务;木牛是失败的设计、失败的制作。诸葛亮后来设计制作了流马,运用于第五次北伐。“以流马运”粮,肯定强于木牛,但载重量却减少一半多,这就意味着流马的数量要增加一倍多。加之路况差,路程长,木质流马损坏率高,运力低下,难保供给。因此,诸葛亮还是担忧:“每患粮不继,使己志不申,是以分兵屯田,为久驻之基。”第五次北伐四个月上,诸葛亮(181—234)病死五丈原,时54岁,与刘备(161—223)62岁、曹操(155—220)65岁、孙权(182—252)70岁相比,属英年早逝。

诸葛亮早逝的原因,除军旅生活的辛劳、军政事务的耗神之外,还应与木牛有关。那笨重的家伙,载重大,行速慢,木质脆,损坏多。可以设想,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那运粮车队像蚂蚁样爬行,即使在平缓的栈道上,也有阶梯式路段,造成行车困难。在路况险恶处,则势必会抛弃许多损坏的木牛与其上的军粮,一片狼藉,而前方士卒却因冻饿而死。于是,怨声载道。为此,诸葛亮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他整天在懊恼与深深自责中度过,历经三年,失去了健康,最终病死在前线。

陈寿《三国志·诸葛亮传》赞说诸葛亮“天下奇才也!”又说:“亮长于巧思,损益连弩,木牛流马,皆出其意……”此说影响后代,王子今文即有:“木牛和流马,是应用于军运实践的成功发明,也可以看作诸葛亮最后的才智贡献。”[14]从陈寿开始至今,对于木牛有过多溢美之辞、不当评价,当今应予重新评说。我们认为,木牛不能视作诸葛亮“巧思”的成功发明;木牛是失败之作,是造成诸葛亮早逝的重要因素。失败是成功之母。难能可贵的是,诸葛亮在失败的基础上,认真总结经验,很快造出了适用的流马。因此,说木牛是失败之作,并不影响诸葛亮的历史功绩与崇高地位。他杰出的智慧与坚忍不拔的精神,一直为后世所景仰。(本文写作,得到沈伯俊老师、谭良啸老师、梅铮铮老师指导,特敬致谢忱。)

注释:

[1]转见刘文学主编《黄帝故里文献录》,中州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第163页。

[2][12]吴迪编著《古代车马》,吉林文史出版社2009年版,第7、8页。

[3]吾淳:《古代中国科学范型》,中华书局2002年版,第311页。

[4][11][14]王子今:《诸葛亮“流马”“方囊”考议》,《四川文物》2015年第1期第46页。

[5]柳春藩:《三国史话》,北京出版社1981年版,第242页。

[6]参见方北辰:《一个成都学者的精彩三国》,成都时代出版社2015年版,第93页。

[7]斐明相:《說楚车》,《楚文化研究论集》第一集,荆楚书社1987年版,第258页。此文列举考古发掘的楚国战车形制,其中车轮直径(厘米)分别为(出土地·时代):淅川下寺·春秋中:118;洛阳马鞍冢·战国晚:136、146;辉县琉璃阁·战国:130、140、105,95。特小车的轮径有95厘米。

[8]吴承洛:《中国度量衡史》,上海书店1984年版。

[9]马儒君:《寻找三国》,中国文联出版社2008年版,第528页。

[10]谭良啸:《消除误区·求解木牛流马——兼评木牛流马研制现状》,《襄樊学院学报》,2011年第9期。

[13]张哲浩、杨永林:《秦蜀古道,活态展示三千年中华道路文明史》,《光明日报》2016年8月1日第5版。

作者单位 钱玉趾:四川省科学技术协会

陈 桐:成都七中育才学校endprint

猜你喜欢
诸葛亮
诸葛亮喂鸡
诸葛亮喂鸡求学
倒在五丈原上,是诸葛亮的命运
诸葛亮隆中决策
诸葛亮喂鸡求学
诸葛亮坦然报家产
也说『个个孔明诸葛亮』
诸葛亮首次北伐新议
诸葛亮“七擒孟获”说考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