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与丝绸之路经济带国家农产品贸易成本及影响因素

周振正，杨莲娜

2013年9月，习近平主席第一次提“丝绸之路经济带”发展倡议，旨在通过政治、经济、外交等多手段合作扩大中国的国外市场，强化欧亚大陆经济走廊。“丝绸之路经济带”途经亚欧18国，辐射40个国家，包含近30亿人口，约占全球人口的41%。商务部和海关统计显示，2015年中国与“一带一路”相关国家双边贸易总额达9955亿美元，占全国贸易的1/4，其中与“一带一路”相关国家双边农产品贸易额达到443亿美元，占中国农产品对外贸易的24.23%。

全球区域经济不断深化，以美国为主导的众多区域经济协议将中国排除在外，为应对这些协定可能给中国带来的不利影响，我国提出了“一带一路”的发展理念。2015年中国对整个“一带一路”沿途国家的农产品出口额达218亿美元，贸易总体处于逆差状态，而早在2013年，“丝绸之路经济带”区域内的农产品需求已超过6000亿美元[1]。鉴于我国农产品出口与“丝绸之路经济带”农产品需求的巨大差异，探索中国与丝绸之路经济带国家农产品贸易成本变化及其影响因素显得很有必要。

一、文献综述

本文主要从贸易成本的测度方法及影响因素两方面对已有文献进行归纳梳理。

对于直接测度法，由于其弊端较多，已较少使用，研究者逐渐关注并探寻间接测度法。

间接测度法起初是在测度前，假设好一些影响贸易成本的因素，即先设定好贸易成本的组成部分，而后运用引力模型，进行回归检验。之后，以Anderson为代表的一些学者以一般均衡理论为前提改进传统引力模型，改为事后根据已确定的贸易流量反推贸易成本，并在模型中加入多边贸易阻力因素。Novy认为改进后的模型没有考虑外生性和贸易成本对称性问题，只适用于截面数据的分析[2]，便在Anderson的基础上，推导出一种测度双边贸易成本的测算公式。Novy在自身研究的基础上进行完善，还进一步说明与其拥有相同形式测算公式的双边贸易成本测度方法在不同的贸易理论模型如李嘉图模型、异质性企业模型中也可以推导出来[3]，使模型兼具比较优势理论基础和新新贸易理论基础。

国内有大量探究贸易成本影响因素的文章，首先是基于国家层面的研究，研究我国与主要贸易对象间的贸易成本及影响要素。其次是基于产业层面的研究，以农产品贸易成本为例，许统生等以Novy最新的测算模型为基础测度了1996-2009 年中国主要农产品的贸易成本，得出其呈逐渐下降趋势的分析结果[4]。还有学者利用同样的测算模型，分析我国与中亚五国农产品贸易成本及影响其变化的诸多因素。得出：我国与中亚五国农产品贸易成本有下降趋向并具有波动性，且贸易措施和基础设施水平的发展可降低农产品贸易成本[5]。万晓宁等基于阿布来提·依明的测算方法测度中国、印度对美国的农产品出口贸易成本，发现进口国外贸自由度与出口国农产品贸易成本呈反方向变动[6]。

自“一带一路”倡议面世后，学者基本对我国与“一带一路”覆盖国家的贸易成本进行分国别研究，后有少数文章以“一带一路”为整体研究对象来测度并分析贸易成本[7-8]。关于对我国和“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农产品贸易研究也主要集中在贸易效率和贸易潜力方面[1,9]，而对我国与该区域农产品贸易成本的研究较少。

二、贸易成本的测算

(一)测度方法

Novy以Anderson改进的引力模型为基础，将模型扩展为多边贸易模型[2-3]，便得到下面的测算模型：

(1)

(1)式为双边贸易成本的关税等价形式(这是对两国相互出口成本作几何平均处理并减去1，主要方便于不同国家间的比较)，且Tij=Tji，xij、xji分别代表i、j两国相互出口额，xii、xjj分别为i、j两国国内贸易额，tii、tjj分别为i、j两国国内贸易成本，tij、tji分别为i国对j国、j国对i国的出口成本，σ代表商品之间的替代弹性。若两贸易伙伴间贸易额乘积xijxji较之国内贸易额乘积xiixjj上升，相应地更容易发生贸易，则双边贸易成本Tij下降。

(2)

因此，两国间农产品贸易成本测算模型可表达成：

Tij=

(3)

AGDPi和AGDPj分别为i、j两国农业生产总值(农业GDP)，AEXPi和AEXPj分别为i、j两国农产品总出口额，AEXPij和AEXPji为i、j两国相互出口的农产品贸易额。

(二)数据来源及说明

基于胡鞍钢对丝绸之路沿线国家的划分和数据的可获得性，本文选取2003-2014年中国与丝绸之路经济带的部分国家，主要包括中国、德国、意大利、希腊、英国、法国、匈牙利、波兰、乌克兰、俄罗斯、克罗地亚、印度、土耳其、约旦、以色列、沙特阿拉伯、伊朗、巴基斯坦、哈萨克斯坦、孟加拉国、埃及这21个国家[10]。根据联合国提出的国际贸易标准分类(SITC Rev.3)来定义贸易农产品的范畴，包含0、1、4类全部产品和2类中除27、28章外的全部产品。但由于测度公式中的农业GDP数据来自联合国粮农组织，而其农产品统计中不包括商品编码为03、08、09、11、24、25、26、29、41、42、43等11章产品，故搜集农产品贸易额时也相应去除。文中农产品贸易数据均源于联合国贸易与发展会议数据库(UNCTAD)，加上农业GDP数据，均为名义数据，但因为测算模型中的分式为比值形式，从而并不影响计算结果。

另外，(3)式中s和σ的取值很难直接获取，因为选取国家中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国家居多，则s的数值可参照Jacks等的研究取为0.8[11]。参照前人的方法，将σ取值为8。但前人的研究基本认为替代弹性σ处于5-10之间，因而文章也测算了σ=5和σ=10时的双边农产品贸易成本，发现替代弹性差异并不影响中国与贸易伙伴农产品贸易成本的变化趋势，故依旧取σ值为8。

(三)计算结果

根据(3)式和数据计算中国与各贸易伙伴的农产品贸易成本，结果见表1。

表1 中国和“丝绸之路经济带”20国的农产品贸易成本

表1显示，在2003-2014年间，除中国与俄罗斯、约旦、沙特阿拉伯、伊朗的双边农产品贸易成本有小幅度上升趋势外，中国和“丝绸之路经济带”其余16国的双边成本皆出现下降趋势。其下降幅度从高到低依次为：孟加拉国、波兰、德国、克罗地亚、巴基斯坦、以色列、乌克兰、意大利、哈萨克斯坦、匈牙利、法国、埃及、希腊、印度、英国、土耳其。数据统计中，2003年孟加拉国出口到中国的农产品值过小，导致中国与孟加拉国在该年的双边农产品贸易成本过大。另发现，中国与经济发展水平较高国家的农产品贸易成本的下降幅度排名处于前列，而排名最后的几位基本为经济发展水平较低的国家。

至2014年，观察中国与20国的双边农产品贸易成本排名高低，基本来说，农产品贸易成本的排名与其下降程度排名呈相反方向。由此发现，在没有提出“丝绸之路经济带”倡议之前，我国与邻近或自身经贸发展水平较低国家的贸易处于劣势，不仅双边贸易成本高，而且下降幅度小。

三、双边农产品贸易成本影响因素实证分析

(一)模型设定与变量说明

1.被解释变量

本文的被解释变量为双边农产品贸易成本，它是根据(3)式计算出来的，用Tijt表示。

2.解释变量

(1)基础设施因素。国内外很多研究表明，基础设施水平能影响贸易运输成本，一般结论为基础设施水平与贸易成本呈负相关关系。本文结合前人研究，以贸易伙伴铁路密度和互联网使用情况作为基础设施水平的衡量指标，铁路密度等于铁路长度与国土面积之比，互联网使用情况是每百人互联网使用人数，分别用railjt和interjt表示，数据来自世界银行数据库。

(2)自然因素。传统理论中，贸易伙伴国间距离对两国间贸易运输成本及贸易流量有重要影响，一般认为贸易伙伴国间距离与贸易成本呈正向关系，本文用贸易伙伴首都间距离disijt来衡量地理距离，数据来自CEPII的GeoDist数据库。

(3)经济因素。相关贸易理论认为贸易更易在经济发展水平相近的两国间发生，本文则认为：两国间经济差距越小，农产品贸易更易开展，相应地双边农产品贸易成本越小。我们以我国与贸易国人均GDP差额的绝对值来代替经济差距，用GDPcapijt表示。两国间是否缔结区域贸易协议(rta)会影响双方的关税水平，也会有贸易创造效应，相应地会降低双边贸易成本。若两国已缔结rta，则取1，否则取0，用rtaijt表示，数据源于世贸组织数据库。借鉴罗淋潇的描述，选取The Heritage Foundation出版的Index of Economic Freedom衡量全世界160多个国家经济表现共10个方面总体得分数据，这10项构成经济自由度指数，该分值可近似表示各国制度水平[12]，反映固定贸易成本，认为二者呈负向关系。用efijt表示总体得分。

据上述分析，建立面板数据模型：

Tijt=Cij+β1Lnrailjt+β2Lninterjt+

β3Lndisijt+β4LnGDPcapijt+

β5rtaijt+β6Lnefijt+εijt

(4)

t表示年份，i表示中国，j表示中国贸易对象，Cij表示常数项，εijt表示随机扰动项。为了克服各解释变量统计口径差异的不利影响，故除了rtaijt，其余解释变量皆取自然对数。而贸易成本与大多数解释变量相比，其数值较小因此对其不取对数。

考虑到“一带一路”倡议于2013年9月提出，而文章只选取截止到2014年的数据，而倡议在一年间并没有得到正式安排部署，故面板数据不会出现较大波动。

(二)回归结果

对2003—2014年中国与丝绸之路经济带20国双边农产品贸易成本影响因素的面板数据进行回归分析，利用豪斯曼检验得出本文应采用随机效应模型，计量结果如表2：

表2 双边农产品贸易成本影响因素的计量分析

注：***、**、*分别表示1%、5%、10%水平上显著。

从上表看出，Lnrailjt系数为负，但并不显著，说明铁路网络发展在促进中国和“丝绸之路经济带”沿途国家农产品贸易、降低其成本方面的作用较弱，另外这些贸易伙伴国的铁路网络在过去十几年没有较大发展也是产生不显著的原因之一。另一个衡量基础设施水平的变量Lninterjt对双边农产品贸易成本的影响显著，贸易伙伴国每百人互联网使用人数增加1%，双边农产品贸易成本降低0.420167个单位，说明互联网改善了传统的贸易方式，提高了农产品这类特殊商品的贸易效率，从而降低了双边贸易成本。统计结果表明德国、波兰和英国的互联网普及率较高，相应地中国与其农产品贸易成本的确很低。

出乎意料地，Lndisijt对Tijt的影响不显著，以往研究基本显示地理距离与贸易成本呈显著正向关系，而随着各国间交通、物流发展水平的提升，它对贸易成本的影响有明显减弱趋势，本文结果正说明中国在与“丝绸之路经济带”国家发生外贸联系时，地理距离对双边农产品贸易的阻碍作用越来越弱。

LnGDPcapijt系数显著为正，且人均GDP差额绝对值每增加1%，双边农产品贸易成本提高0.132584个单位，表明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差距越大的贸易国家间的农产品贸易成本越高。rtaijt系数显著为负，表明发生贸易的国家之间若签订地区贸易协议，则有助于双边农产品贸易的开展，致使双边贸易成本降低。Lnefijt系数为负，发现经济自由度指数得分每上升1%，双边农产品贸易成本便下降1.136441个单位。说明贸易伙伴国较高的制度水平(包括贸易自由化)可以有效降低中国与其双边农产品贸易的成本，统计数据表明德国、法国和英国的综合得分较高，而中国与这些国家的双边农产品贸易成本确实低于其他国家。

四、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结论有：第一，2003-2014年间，只有中国与俄罗斯、约旦、沙特阿拉伯、伊朗4国的双边农产品贸易成本有极小幅度上升，与其余16国的农产品贸易成本都有不同程度下降，我国与经济发展程度较低贸易伙伴的双边农产品贸易成本不仅高，其下降幅度也较小；第二，贸易伙伴制度水平、与贸易伙伴国是否签订区域贸易协议以及贸易伙伴互联网使用情况皆对中国与贸易伙伴双边农产品贸易成本有显著的负向作用，双方人均GDP差额对其有显著正向作用，这四个因素的影响程度由高到低；第三，贸易伙伴国铁路密度以及我国与贸易国的地理距离对双边农产品贸易成本作用不显著。

据此，提出相应的政策建议：

虽然文中贸易伙伴的铁路密度并没有对贸易成本的降低起到显著作用，但铁路运输依然是农产品贸易的基本方式。对于一些发展中国家而言，低下的基础设施发展水平是其贸易成本较高的原因之一。我国应该坚持与“丝绸之路经济带”国家在交通建设上的互联互通，带动沿线国家共同发展本国的交通设施，尤其对于有修建高铁需求的国家，中国可以对其进行投资，从而深化设施联通。

现今，互联网影响了国民经济各行各业，为企业和市场运作效率的提升作出巨大贡献，在开放经济中对开拓海外市场、增加贸易往来、降低贸易成本具有重要影响。中国互联网建设水平位于世界前列，可以与互联网使用率较低的国家加强合作。目前，像华为、中兴这样的通信科技公司已经拓展了“丝绸之路经济带”沿线部分国家的通信网络市场，未来我国应继续鼓励这样的企业走出去，促进当地互联网络发展，使贸易行为更加便捷有效，贸易成本进一步减少。

结论也证实了贸易双方贸易自由化和贸易伙伴制度发展的重要性，而“丝绸之路经济带”倡议本身具有区域性的特征，在WTO功能弱化之际，我国应积极与沿线国家进行贸易协定谈判或自贸区建设，增强双方贸易往来自由化，推动农产品贸易发展，为该区域经济建设注入活力。同时还应构建与贸易伙伴国在投资便利、人员流动、货币流通等方面的合作机制，通过双边的各种合作提升贸易伙伴国的制度水平，从而降低双边农产品贸易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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