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房中著作对中医男科学贡献简述*

2018-01-19 01:37湖北中医药大学武汉430065
中医文献杂志 2018年2期
关键词:葛洪男科孙思邈

湖北中医药大学(武汉,430065)

陈好远 王朝阳△ 周安方

《汉书·艺文志·方剂略》载:“房中者,情性之极,至道之际,是以圣王制外乐以禁内情,而为之节文。”[1]这里所说的“节文”即是指《汉书·艺文志·方剂略》中所载录的房中著作,计有《容城阴道》、《务成子阴道》、《尧舜阴道》、《汤盘庚阴道》、《天老杂子阴道》、《天一阴道》、《黄帝三王养阳方》、《三家内房有子方》。这8种著作均已亡佚,其内容不可确察,但从后世文献引载来看,其内容包括了房中术、性功能障碍防治、不孕不育研究等[2]。由此可见,中国的房中术源远流长,在专门的医学著作出现以前就已经出现,并且涵括了大量的性医学、男科学的内容。古代医著中男科学的记载论述散杂简少,并且深受房中著作影响,故此笔者整理归纳历代房中著作中的中医男科学内容于下,以为男科同道提供参考。

先秦以精为贵

《素女经》作为流传下来的最早的房中专著,据考成书于战国至两汉之间[3]。书中虽多谈房事养生的性医学、性心理学内容,但对男科学不无裨益。如书中针对男子不同的身体状况、年龄大小提出具体的性交频率,“人有强弱,年有老壮,各随其气力,不欲强快,强快即有所损”,又在“房中禁忌”中说“至丈夫衰忌之年,不可妄施精”,这种对男性“精”的重视,影响了男科医学“以精为贵”思想的产生。

彼时房中兴盛,医家肇始,医家文献中也多有房中学术思想和内容。如马王堆医学帛书中有《十问》、《合阴阳》、《天下至道谈》、《养生方》、《杂疗方》五篇房中著作,正确认识了男性性器官、性生理、性行为方式,反复阐述了“精”对男性的重要作用。如“九至勿星,通于神明”、“上合精神,乃能久视,与天地牟存”等。还正确认识了阳痿(书中称“老不起”、“不起”)的临床表现、病机,并提出了阳痿的综合治疗方法,除了汤药内服外,还首创以酒剂助阳,药巾外用壮阳的方法。[4]

晋唐适欲为要

晋唐时期,房中术发展至鼎盛,《玉房秘诀》、《素女方》、《洞玄子》、《玉房指要》等对后世产生深远影响的房中著作陆续出现[5]。《玉房秘诀》强调阴精的重要性,指出“夫阴阳之道,精液为珍。即能爱之,性命可保”,认识到了“极情逞欲”、侵饱剧饮、醉后交接等不当性交的危害,提出了精中道溢(早泄)、阴痿无精、阴痿不起、精变为血、茎中疼痛等男科病症,了解到因此而产生的一些病症的病机,如“当溺不溺以交接,则病淋,少腹气急,小便难,茎中疼痛”,“阴痿不起,起而不强……此阳气少,肾源微也”,并给出了“治男子阴痿不起方”、“治男子令阴长大方”、“欲令男子阴大方”等男科方药。《素女方》提出男性养生之“七忌”,男科疾病之“七伤”,给出男科保健七方,以及治疗阳痿五方,其中的“七伤”与巢元方之说相近而有别。《洞玄子》提出了秃鸡散、鹿角散、长阴方等男科临床方药,其中的秃鸡散对后世治疗阳痿方的方药组成影响深远。

同一时期葛洪、陶弘景、孙思邈等一批著名医家也精研房中术,在其各自的著作中阐述了大量的房中术内容。葛洪作《抱朴子·内篇》[6],陶弘景《养性延命录》[7]“御女损益篇”辑房室养生著作,孙思邈《千金要方》[8]卷二十七中谈“房中补益”。这些医学大家在承接前人房中思想的基础上,以医家的眼光批讹弃谬,去芜存菁,并加以个人的医学心得,为男科学、性医学作出了重要贡献。

葛洪在《抱朴子·释滞篇》中指出“至要者,在于宝精行气”,上承房中著作中男子贵精思想。又对当时房中流行的“还精补脑”之术进行科学的评价,认为:“古人恐人轻恣惰性,故美为之说,亦不可尽信也。”并对前人房中著作中提出的“多御益人”、“禁绝阴阳”两种极端进行批判,他在《抱朴子·微旨篇》中说:“若纵情恣欲,不能节宣,则伐年命。”指出纵欲多御的危害性。又说:“人复不可都绝阴阳,阴阳不交,则坐致壅瘀之病,故幽闭怨旷,病而不寿。”并在《抱朴子·释滞篇》中说:“人复不可都绝阴阳,阴阳不交,则坐致壅瘀之病。”明确指出“幽闭怨旷”会产生“精瘀”病症。在葛洪看来,人“唯有得其节宣之和,可以不损”,即人之情欲需要节宣有度,才能不损机体。

梁·陶弘景在《养性延命录·御女损益篇》中引前人房中著作,曰:“彭祖曰∶凡男不可无女,女不可无男。若孤独而思交接者,损人寿,生百病,鬼魅因之。”以及“采女问彭祖曰∶人年六十,当闭精守一,为可尔否?彭祖曰∶不然。男不欲无女,无女则意动,意动则神劳,神劳则损寿。若念真正无可思而大佳,然而万无一焉。有强郁闭之,难持易失,使人漏精尿浊,以致鬼交之病”,指出房事交媾乃人之本性,人无圣人,很难完全摈弃这种本性,有此本性而不交则心欲起,久旷则心欲化为淫欲邪思而为患,即使想闭守精气,也会适得其反,导致“漏精”、“尿浊”、梦遗等疾病。不仅丰富了“适欲”的理论内容,还增添了对“漏精”、“尿浊”、梦遗等男科疾病的认识,并且在对老年男性的性生理保健方面作出指导。

唐·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房中补益》中指出:“人年二十者,四日一泄;三十者,八日一泄;四十者,十六日一泄;五十者,二十日一泄;六十者,闭精不泄,若体力犹壮者,一月一泄。”通过对各年龄阶段男性性交频率的规定来节制房事,从而使房事不过,精气不失。

宋后渐为医辅

随着程朱理学的兴起,宋代及以后房中术的发展受到严重阻碍,彼时反映房中学术内容的文献大多归藏于道家、养生著作中,如《云笈七笺》、《三元延寿参赞书》。前者为道藏典籍,集宋以前道家学说之大成。后者则为养生典籍,为元代李鹏飞所著。他在书中对性欲提出了“欲不可绝”、“欲不可早”、“欲不可纵”、“欲不可强”的“四不可”理论,对不当性欲房事产生的病证作了详细介绍,丰富了中医男科病因病机理论。他还提出了“丈夫劳伤过度,肾经不暖,精清如水,精泄聚而不对,皆令无子。近讷言:此精气伤败”,认为精气伤败是男子不育的重要原因,为后世医家关于嗣继的研究作出重要贡献。

而宋元是中医学发展的重要时期,医家承古创新,开创了中医基础理论的学术争鸣,涌现了金元四家等学术流派,使男科学的基础理论得到极大发展,对房中关于性医学、男科学思想内容的吸收、融合,也使医家著作对男科的贡献开始逐渐大于房中著作。

明代中期,王阳明“心学”左派(“王学左派”)提倡人性解释,抨击禁欲主义,房中术的发展迎来又一个高峰,出现了《既济真经》、《修真演义》、《吕纯阳房中秘诀》、《素女妙论》、《紫闺秘书》等一大批道家、养生著作[9]。这些著作的内容大多沿承前人,缺少个人见解和新的观点,且多偏于性保健和性医学的内容,而对男科学的内容补充甚少。同时期的许多医家也吸纳融合房中术的学术内容,或多或少地呈现在其各自著作中,如《摄生总要》、《福寿丹书》、《遵生八笺》、《古今医统大全》、《景岳全书》、《广嗣要语》等。

随着清统治者重倡程朱理学,房中术再次受到严重打压。另一方面随着临床医学的发展,以及医学著作对房中思想的吸收,最终使房中术走向灭亡,而其学术精华继续丰富着医学著作中的男科学、性医学内容。

总的来看,早期的房中著作指导着医家对男科学、性医学的认识,并在医家对房中思想的不断吸纳融合中,推动着中医男科学的飞速发展。至晋唐时期,房中术发展至巅峰,葛洪、孙思邈等一批精于医、道的大家也将丰富的房中理论进一步融入医学之中,使中医男科学初具雏形。自宋元时代始,医学发展,房中受遏,医家逐步脱离房中著作的指导,从中医学角度对男科学全面认识。明清时期男科学理论逐渐成熟,出现了男科学的专著,使古代中医男科学日趋成形。相较而言,明清时期房中著作对男科学的贡献小于明清以前的房中著作,但在男子养生、疾病防治、性事保健方面,明清医家还是从同时期的房中著作中获益良多。

参考文献

[1] 战佳阳.《汉书·艺文志·方技略》中“房中”与“神仙”内涵理解[J].中医文献杂志,2013,31(4):12- 13.

[2] 汪明德.房中溯源[J].浙江中医学院学报,2001,25(6):11- 12.

[3] 周贻谋.论房中经典《素女经》与《玄女经》[J].中国性科学,2005,13(1):34- 35.

[4] 孙孝忠.战国秦汉的房中文献概述[J].中医文献杂志,2013,31(5):11- 13.

[5] 樊友平,朱佳卿,李家蓉,等.中华泌尿男科学古典集成[M].北京:中医古籍出版社,2007:1- 31.

[6] 葛洪.抱朴子内篇全译[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5:169,196.

[7] 陶弘景.养性延命录[M].北京:中华书局,2014:183.

[8] 孙思邈.孙思邈医学全书[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9:345- 499.

[9] 樊友平,龙政荣,张作庭.近年整理出版的男科学传统文献述评[J].中国性科学,2008,16(9):24-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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