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文学教学中革命传统教育探析

2018-01-28 11:58瞿华兵
铜陵学院学报 2018年3期
关键词:革命小说历史

瞿华兵

(铜陵学院,安徽 铜陵 244000)

所谓革命传统是指革命志士和广大人民群众为民族解放事业英勇奋斗、坚韧不拔的革命精神和革命品格,是共产主义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体现。中国当代文学中有大量的革命历史叙事,通过这些文学作品的学习,可以有效对当代大学生进行革命传统的教育,贯彻“思政进课堂”的教育方针政策。那么,如何挖掘革命历史的资源,廓清哪些对革命历史认识的误区,以及采取怎样的方法途径,成为中国当代文学教学中进行革命历史传统教育必须面对的问题。

一、挖掘当代文学中革命历史的教学资源

革命历史叙事是当代文学中重要的文学思潮,在当代文学史上从未中断。不论是在“十七年”和“文革”时期,还是在新时期初期的“伤痕文学”、“反思文学”以及1980年代中后期的“寻根文学”、“先锋文学”与“新写实小说”等文学思潮中,都能发现革命历史叙事的身影,尤其是1990年代以后,革命历史叙事呈现出再度繁荣的态势。然而,在多部权威的文学史教材中除了“十七年”时期出现了革命历史小说的称谓外,其它时期基本以战争小说、新历史小说、家族小说来指代这一创作潮流。因此,梳理革命历史叙事的流变历程,挖掘当代文学中革命历史的教学资源成为进行革命历史传统教育的前提。概括来说,当代革命历史叙事大致经历了三个发展阶段,产生了多种不同的叙事类型。

第一个阶段为新中国成立到“十年文革”结束,可以称之为革命历史的建构期,其特点是赋予革命历史强烈的政治性,属于对革命历史的政治化叙事。这一时期作家普遍以意识形态代言人的身份讲述革命的历程,塑造了众多崇高的革命英雄形象,展现出波澜壮阔的革命历史画卷,试图揭示出历史的本质与演变的规律,革命历史叙事担负起建构国家政权合法性论证和塑造人民历史意识的政治重任。梁斌的《红旗谱》通过冀中平原井锁镇两家农民三代人和一家地主两代人之间尖锐斗争的故事,展示了中国农民从自发反抗到有组织斗争的历史过程,昭示出中国农民阶级只有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走阶级斗争的路线,才能取得革命的成功。杨沫的《青春之歌》以青年知识女性林道静的生活轨迹为主线,展现出她从争取个性解放到走向投身于社会解放事业的成长历程,表明知识分子只有在党的领导下投身社会革命,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人生价值与生命意义才能得到实现。吴强的《红日》从一个军的角度,写了沈振新部从撤出涟水,经过莱芜大捷,到与兄弟部队配合消灭敌编七十四师的孟良崮战役,描绘出一幅解放战争的壮丽图画,揭示出“正义之师”力量的源泉,回答了革命取得胜利的根据。就是某些追求个人化风格的小说,也没能脱离政治化的主题。茹志鹃的《百合花》通过发生于前沿包扎所的一个插曲,叙写了小通讯员与两个女性在激烈战斗间的情感关系,“反映了解放军的崇高品质(通过那位可爱可敬的通讯员),和人民爱护解放军的真诚(通过那位在包扎所服务的少妇)”这一“许多作家曾经付出了心血的主题”。[1]这些小说的主题都具有强烈的意识形态色彩,承载起为新生的人民政权提供合法性论证以及塑造新的国民性的政治功能。

从新时期初期到1990年代中期是第二个阶段,可以称之为革命历史的觉醒期或转型期,先后诞生了人道主义革命历史叙事和新历史小说革命历史叙事,人道主义革命历史叙事赋予革命历史人性化内涵,新历史小说革命历史叙事对革命历史的正义性与崇高性进行解构。在思想解放运动和人道主义思潮的影响下,新时期初期作家表现出重新书写革命历史的努力,形成一股人道主义革命历史叙事的潮流。《冬天里的春天》以革命干部于而龙重返故乡石湖寻找亡妻、游击队指导员芦花40年前不明原因的死亡之谜为线索,回溯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新中国成立后17年到“文革”和粉碎“四人帮”长达四十年的斗争生活。小说全面展示出人物内心的情感,既描写了革命者之间生死与共的革命情谊,也写出了革命恋人之间至死不渝的爱情,还表现了革命者同劳动人民之间的血肉联系、鱼水深情,唱响了一曲革命战争年代人性真挚、善良的赞歌,表达了“春天在人民心里”的革命主题。《内奸》中榆面商人田玉堂出于一个老百姓最朴素的良心和对共产党的好感,在革命战争年代冒着生命危险帮助共产党做过一些事,算是对革命有功的“开明人士”。但在“文革”中却被当作内奸,遭受种种折磨,睡梦中的田玉堂不禁发出“冤枉”的呼喊。小说写出了人的美好善良的情感是如何被践踏的悲剧,提出应该关心普通人命运这样富有人道主义精神的命题。这些小说将笔伸展到革命历史的深处,从人性和人道主义的角度重写革命历史,探讨革命与人道主义之间的关系,提出革命也应该讲究人道主义的思想。

到了1980年代中后期,在西方文艺思潮的影响下,文学抛弃了“为政治服务”的文学观念,作家的主体意识日益增强,新历史小说的革命历史叙事开始兴起。作家站在民间的立场,以个人化的视角再现革命历史,使得以往被政治意识形态遮蔽的边缘历史重见天日。《红高粱》中的余占鳌是一个流亡无产者,当过土匪,三教九流什么都干过,身上显示出流氓和无赖的特性。他蔑视封建礼法,身体里流淌着不受传统伦理道德约束的人性欲望。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成为打死日本少将著名的抗日英雄。余占鳌带领底层民众参加抗日,不是出于民族的大义和崇高的理想,而是要为罗汉大爷复仇和不愿被日本人欺压的缘故。小说表现的不再是传统抗日战争的思想主题,而是彰显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民族野性精神。《一个地主的死》中的王香火是一个纨绔子弟,只要回家就是向地主的爹要钱。从城里回家的路上被日本兵抓住,日本兵让他在前面带路,给他们作向导。但他带领日本兵走的不是他们要去的松篁,而是走向了四面环水的孤山,并且伺机告诉人拆掉所有桥梁,从而将日本兵困死在孤山。日本人发现上当受骗后,用刺刀杀死了王香火。王香火虽死于民族的大义,但他的抗争始终显得过于被动和消极,他对日本兵的暴行表现得非常麻木与冷漠,呈现出来的只是人性的卑微,明显迥异于传统的英雄主义。新历史小说革命历史叙事颠覆了传统革命历史叙事的真实性和权威性,使小说突破了主流意识形态的限制与规约,革命历史呈现出多元、复杂的面貌。

从1990年代中期直至新世纪的第一个十年为第三个阶段,革命历史叙事多元共生,可以称之为革命历史的重构期。受大众商业文化、主流政治文化、知识分子精英文化等合力文化的影响与制约,革命历史叙事发生分化,既有主流意识形态主导的主旋律型革命历史叙事,如 《亮剑》、《我是太阳》、《历史的天空》、《八月桂花遍地开》、《向延安》等;也有民间立场下知识分子型的革命历史叙事,如《银城故事》、《笨花》、《人面桃花》、《武昌城》、《圣天门口》等;还有大众文化影响下消费型的革命历史叙事, 如 “风声三部曲”、《长征谣》、《红色娘子军》、《潜伏》等。当然,这几种叙事形态并非绝对壁垒分明,有时会出现杂糅、并置和融合的状态,存在难以完全剥离的因素。在市场经济语境下,作家摆脱了政治意识形态的重负,超越“二元对立”旧有的革命思维模式,以人为价值视点,从历史、生活、人生等多个层面展开革命历史的叙述,对个体与集体、民主与强权、暴力与正义等命题进行深入反思,力图还原出丰富、复杂的革命历史图景,重构革命历史叙事的史诗形态,追寻革命历史的现代价值。总之,这一时期的革命历史叙事呈现出日常生活化、娱乐化和通俗化的叙事特点。

“重要的不是话语讲述的时代,重要的是讲述话语的时代”。[2]受不同时代文化语境的影响与制约,当代革命历史叙事表现出多元化的叙事形态。多元化的叙事形态展现出革命历史不同的侧面,通过不同叙事类型的学习,当代大学生可以更加全面地把握革命历史的全貌,获得更多革命历史的真相。

二、廓清革命历史认识的误区

革命是人类历史的巨大动荡时期,是人类文明发展的非常态,有着复杂的面貌和丰富的内涵。当代文学中有许多对革命历史错误的认识,因此,在教学中只有廓清这些认识上的误区,直面挑战,才能更好地对当代大学生进行革命传统的教育。具体说来,主要有以下几点:

首先,革命的起源问题。那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那里有剥削那里就有造反,革命的根源在于阶级的压迫和阶级的剥削。“20世纪中国革命暴发,其根源就在于地主官僚资产阶级对人民群众特别是农民的压迫与剥夺,农民的根本利益系于土地和粮食,他们的基本生存条件得不到保障,必然会揭竿而起闹革命。”[3]中国共产党正是顺应了历史和人民的需求,通过土地革命解决了人民安身立命的问题,赢得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拥护和支持,从而最终取得革命的胜利。可见,社会是否公平合理,人民的生活是否得到保障,是引发还是避免革命的根源。新时期以来,阶级斗争的理论被否定,国家的工作重心转移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轨道上来,为迎合时代思想的变化,对于革命的起源出现了一些错误的叙述。其一美化劳资阶级的关系。《旧址》中将盐商李家的发达主要归因于新技术发明和“礼仪继世的家风”,完全忽略了形成累代传承的巨大产业背后的剥削因素。同时,地主阶级都具有仁义、善良的品质,李家“解囊相助,帮不相干的贫家子弟入痒就读”不计其数,受救助者对李家更是感恩戴德。因而,小说中革命的发生完全就是一场毫无缘由、非理性的暴动,对银城平静的生活造成巨大的破坏。其二革命起源的省略。《风声》中的顾晓梦出身于买办资产阶级家庭,是个娇纵任性的资产阶级小姐,表面身份是汪伪政府华东剿匪司令部收发专员,实际却是潜伏在敌方司令部、具有坚定革命信念的中共地下党员。顾晓梦如何从精致的资产阶级大小姐转变为坚定的革命者,如何与自己的资产阶级家庭决裂而开始拥护革命,小说没有作出丝毫的说明,而是采取回避的方式完成了叙事。因为,这种含混、模糊的讲述恰是多元化语境下讨好多方的叙事策略。对于这种错误的革命起源的讲述,在教学中必须坚决予以纠正。

其次,革命的动机问题。革命者之所以选择走革命的道路,是出于崇高的革命理想和信念,因此在革命的道路上遇到困难和挫折时,才会前仆后继,永不放弃。即使面对死亡也能视死如归,为了革命理想而牺牲,可以做到“脸不变色心不跳”。可是,在新时期的某些新历史小说中,革命者走向革命的原因被改写,革命历史中充满人性的斑斓欲望。《预谋杀人》中佃户王腊狗参军千方百计要杀掉地主丁宗望,原因是他喜欢的漂亮小姐杨安素嫁给了丁宗望,而他仪表堂堂却要娶个麻脸女人,内心充满了嫉妒和仇恨,决定参加革命来进行报复。《冬之门》中的伙夫谷世财用砒霜毒死日伪军又跑去炸毁日本人的炮楼,主要因为他向干爹坚强美丽的女儿抗日女战士顺英求爱,遭到拒绝和讥讽,感到受到莫大的耻辱,在绝望之下想以死来证明自我的“英雄壮举”。《圣天门口》中除职业革命者傅朗西外,几乎所有人走上革命道路都带有个人功利目的和人性欲望。阿彩是因为被雪茄抛弃产生怨恨而走上革命道路,杭九枫是为了家族复仇才参加革命,常守义参加革命仅仅是为了过上好日子。当然,我们不排除革命中会参杂人性的世俗欲望,但只有把个人革命的动机与救国救民的历史要求相统一,革命才会成功,这是历史告诉我们的真理。把革命的动力完全归结为人性的世俗欲望,看不到人性中的英雄主义、自我牺牲、谋求解放的崇高道德品格,无疑构成对广阔人性内涵的极大简化,不但无法解释革命的发生和发展,并最终取得胜利的客观事实,而且只会把革命庸俗化、欲望化,势必形成对革命历史本质的遮蔽乃至阉割,消解了革命的进步性与崇高性。

再次,革命的目的问题。革命的目的是要消灭剥削、消灭贫困,建立一个自由平等的民主社会。但“因为革命的原初政治自由诉求后来被虚假的意识形态、短视的社会物质诉求或自私的政党利益所绑架”,“革命毁掉原初的政治自由冲动”,[4]导致革命的失败。同时,革命无情地夺走了个体的生命,给社会带来巨大的破坏,革命成功后没能实现当初承诺给人们的幸福生活,甚至不如革命以前,理论界和思想界出现了“告别革命”的声音。《圣天门口》中天门口小镇经过几十年的革命,人们不但没有获得幸福的生活,反而陷入了更深的苦难。《旧址》中描写开明绅士和地主在土改运动中被错误杀害的事实,表达出对革命暴政的批判。这些小说批判了激进主义的革命文化,暗合了20世纪90年代“告别革命”的思想。然而,我们究竟需要告别什么样的“革命”?是告别作为革命手段的暴力、杀戮,还是放弃革命自由、平等、民主的根本价值?是畸形、坏死的革命还是失败、不成功的革命?答案显然是前者。所以,我们应该反思以民主、平等、自由、解放为价值追求的革命是如何演变为灾难的,革命之所以失败的根本原因是什么,革命的理想到底落实了没有,而不是对革命简单进行否定,匆匆地告别了事。教学中只有阐发清楚这个问题,才能彻底消除对革命偏见与误解。

三、开展革命历史教学的途径与方法

革命历史离当代生活已相当久远,网络化时代成长起来的大学生对革命历史缺乏切身的体验,感到非常陌生,为了达到理想的教育效果,使革命事迹和革命思想真正入脑入心,教学中我们应该采取切实有效的途径与方法:

(一)重视文本的批评鉴赏。为了便于教学的开展,可以编一本《当代革命历史小说作品选》,供学生阅读、鉴赏。在课堂教学中教师可以选择一些典型的革命历史小说文本,从审美主题、表现手法、语言技巧等方面带领学生进行鉴赏。采用学生课外自己阅读和课堂教师讲授相结合的方式,让学生了解中国革命历史的发展过程,感受革命历史的精神内涵,体会革命历史的价值意义,从而获得对革命历史全面的认识。通过这样的一个过程,培养学生的阅读、朗诵、口语交际的能力,提高学生文学鉴赏的水平,使学生感受到革命历史小说独特的韵味与魅力。在此基础上,可以要求学生对当代革命历史小说进行理论分析。如当代革命历史小说经历了怎样的发展过程,哪些因素、从哪些方面、以何种方式影响和制约了当代革命历史叙事的生成和变异,当代革命历史叙事在不同时期对革命是如何”赋值“的,不同时期的革命历史叙事承载着怎样的文化功能,与世界革命历史叙事相比,中国革命历史叙事的局限性何在?深入探究这些问题,培养学生批判思维的能力和独立思考的精神。具体实施时,教师可以通过专题研讨、问题研讨与比较研讨的方式,组织学生个体探究、分组探讨和集体讨论,帮助学生分析问题、解决问题。此外,还可以引导学生以革命历史小说作为毕业论文的选题,加大指导力度,选择其中优秀的论文推荐发表,激发学生学习革命历史小说的热情,推动革命历史小说在教学中的开展。

(二)打造教学“第二课堂”。除了课堂教学外,还可以打造教学的“第二课堂”。这里特别强调要利用本土的文学资源,彰显地方的文化特色。打造“第二课堂”,可以从以下几方面着手:(1)邀请革命历史小说作家举办学术讲座,激发学生学习革命历史小说的积极性。如邀请军旅作家徐贵祥开设学术讲座,讲授他的革命历史小说创作的历程,介绍革命历史小说创作的经验。(2)召开革命历史小说学术研讨会,拓展学生的学术视野。如举办莫言革命历史小说学术研讨会,邀请省内著名专家学者参加,研讨莫言革命历史小说的艺术特征。由于可以面对面与讲座人沟通交流,学生感到真实、亲切并受到鼓舞,增强学习的主动性。(3)鼓励学生进行革命历史话剧的创作,提高学生写作与表演能力。如以安徽第一任省委书记王步文的革命经历为素材,创作话剧《王步文》,并要求学生自己表演。教师全程跟踪,对话剧的创作、演出进行指导、把关。也可以让两组学生创作同一幕话剧进行表演,相互比较,相互借鉴。通过话剧创作、表演的方式,既弘扬了革命先烈的爱国精神和使命担当,传递出爱党爱国的情怀,又提高了学生的写作与表演能力,营造出浓厚的校园文化氛围。

(三)延伸课堂教学到社会。开展革命历史传统的教育不能仅仅拘泥于课堂、校园的教学活动,还要把课堂教学延伸到社会,实现课堂教学与社会实践的完美对接。[5]如讲授黎汝清的《皖南事变》时,可以带领学生参观泾县皖南事变烈士陵园和云岭新四军军部旧址,通过观看文物、书籍、史料图片,直观生动地了解当年新四军的光荣历史和“皖南事变”的经过,思考革命历史发展过程中的经验教训。讲授黄亚洲的《日出东方》时,可以带领学生参观上海中共一大会址和浙江嘉兴南湖红船,通过了解中国共产党建党初期的历史,感受中国共产党敢为天下先的创新精神和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政治信念。参观过程中,可以组织学生共同朗诵革命历史诗歌或革命历史小说的经典片段,激发学生的爱国热情。参观结束后,可以组织研讨会,让学生结合自身的感受自由发言。还可以让学生写参观游记,指导老师写出简短的点评,汇编成册,供学生学习鉴赏。甚至可以将课堂直接搬到地方的革命英雄纪念馆,置身于历史的氛围中,一定会收到更好的教学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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