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字的文化阐释(下)

2018-02-01 18:36黄卫星张玉能
关键词:阮籍嵇康音乐

黄卫星,张玉能

(1.中国科学院自动化研究所数字内容技术与服务研究中心,北京 100190;2.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9)

四、社会学中的“贤”

从社会学来看,中国古代社会是最讲究人伦等级和处理人际关系的社会,为此,“贤”就成为了人们区别人伦等级和处理人际关系的一个重要标准,因此,财多、才多、德多的人就成为社会的上层统治阶层,而要求他们“礼贤下士”,爱护兄弟、晚辈,以“贤弟”“贤侄”相称,要求女性还有特殊的贤德,比如,贤惠、贤淑。

中国社会从夏代末期由原始氏族社会转入奴隶制社会,由于自然经济和农业文明就相对比较多地保留了氏族社会的血缘关系和宗法制度,因而特别重视社会的人伦秩序和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处理,于是就形成了一系列礼仪制度,这些制度在西周时代就日益完善起来,相传周文王和周公曾经花了相当大的功夫制定和完善了周礼,并且记录下来,成为《周礼》。到了春秋战国时代,各大小诸侯国为了争夺地盘和利益而征战不断,所谓“春秋无义战”,就形成了当时的“礼崩乐坏”的局面。在这个时期逐渐兴起和壮大起来的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学派就极力要挽救礼乐教化的局面,相传孔子还亲自修订了《周礼》,在《论语·八佾》中也记载了孔子赞美西周礼乐制度的话:“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19]2467孔子说:“周礼是借鉴于夏礼和殷礼演变发展而建立起来的,条文多么丰富完备啊!我遵从周礼。”孔子之所以要恢复周礼,而且后来汉代“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后,中国历代封建统治者都十分重视孔子所整理的《周礼》,其用意就在于按照周礼的规定来规范社会各层次人们,让大家各就各位,各守本分,按照周礼所规定的各种制度来进行每一个人的社会活动和言行举止,这样才可能有社会的和谐。《大戴礼记·哀公问五义》中就记载了鲁哀公向孔夫子请教如何取士治国理政的办法,孔夫子就专门论述了社会中的庸人、士、君子、贤人、圣人,以强调对于不同的人采取不同的对策,才可能真正治理好国家政事,大概也是希望人们能够一步一步,按部就班地加强修养,使自己从庸人逐步经过士、君子、贤人而成为圣人。

孔子这样说庸人:“所谓庸人者,口不能道善言,而志不邑邑;不能选贤人善士而托身焉,以为己忧;动行不知所务,止立不知所定;日选于物,不知所贵;从物而流,不知所归;五凿为政,心从而坏。若此,则可谓庸人矣。”孔子所说的庸人,口不能说出有益的话语,志向平平;也不能选择有德才的人来帮助自己成功立业,而只是让他们为自己排忧解难;想做事不知道该如何着手,该停止也不知道在哪里停止;每日所选用的物品,不知道贵重在哪里;顺从世俗物质而流动,不知道该归依哪里;全凭五官感觉,随心所欲来为政事,总是干不成政事。像这样的人就叫做庸人。因此,庸人就是平庸自私、胸无大志、浑浑噩噩、不知轻重缓急、随心所欲的人。

孔子这样说士:“所谓士者,虽不能尽道术,必有所由焉;虽不能尽善尽美,必有所处焉。是故知不务多,而务审其所知;行不务多,而务审其所由;言不务多,而务审其所谓。知既知之,行既由之,言既顺之,若夫性命肌肤之不可易也。富贵不足以益,贫贱不足以损。若此,则可谓士矣。”孔子所说的士,虽然不能完全按照规律道理行事,但一定还是有所以如此的理由;做事虽然不能做得完美无缺,但也一定有如此处置的根据。所以,知识不必求得太多,但必须详细审查所得到的知识;做事不必求做得太多,而必须能够察知所做事情的原由。言语不必说得多,但必须详细审查所说的每一句话。知识就要明白它,行动就要有理由,说话就要谨慎,就像人的生命肌肤那样不可改变。像这样的人就可以叫作士。因此,士是求知合理、做事合度、说话谨慎、循规蹈矩的人。

孔子这样说君子:“所谓君子者,躬行忠信,其心不买,仁义在己,而不害不志;闻志广博而色不伐,思虑明达而辞不争;君子犹然如将可及也,而不可及也。如此,可谓君子矣。”孔子所说的君子,身体力行忠贞和诚信,心志坚定不移,自己坚守仁义,却不伤害志不在此的人;博闻强志却不居功得意忘形,思考明智通达却不与人言语争辩。君子就是这样,好像谁都可以做到,却又很难做到。这样的人就可以叫做君子。因此,君子是忠信仁义、意志坚定、与人为善、博闻强识、谦虚通达的人。

孔子这样说贤人:“所谓贤人者,好恶与民同情,取舍与民同统;行中矩绳,而不伤于本;言足法于天下,而不害于其身;躬为匹夫而愿富贵,为诸侯而无财。如此,则可谓贤人矣。”孔子所说的贤人,他的爱好和厌恶的情感与人民完全相同,他想要选择和舍弃的事物与人民完全一致,他行事完全执行中庸之道,注意不伤害到仁的根本,他所说的话能够作为天下人的行为准则,按照他说的话去做就不会遭受失败,身为平民时有发家致富的志向,成为王侯将相时也不积攒私财。这样的人,就可以称作贤人了。因此,贤人就是德才兼备、关心百姓、为民请命、允执厥中、为人楷模、勤劳致富、不谋私利的人。

孔子这样说圣人:“所谓圣人者,知通乎大道,应变而不穷,能测万物之情性者也。大道者,所以变化而凝成万物者也。情性也者,所以理然不然取舍者也。故其事大,配乎天地,参乎日月,杂于云蜺,总要万物,穆穆纯纯。其莫之能循,若天之司,莫之能职,百姓淡然不知其善。若此,则可谓圣人矣。”孔子所说的圣人,智慧精通天地大道,顺应变化的才能无穷无尽,能够预测万事万物的本性。大道,就是演变化育而凝聚天下万物的规律法则。情性,就是判别是非、取舍的原因根据。所以,他的本事很大,可以与天地相匹配、与日月相参照、与彩虹相混杂,总括着万事万物,忠厚诚恳。他就像上天所做的那样,没有人能够捉摸到,也没有人能够那样称职,老百姓感觉平平淡淡,领悟不到他的善德。像这样的人才可以称作圣人。因此,圣人是能够通天地大道、预测万物本性、如同天地、日月、霓虹那样大公无私、默默无闻、至诚化育万物的人。[18]10-11

孔子在这里所论述的各种不同的人,主要是要像鲁哀公这样的统治者能够识别不同的人和人才,知人善用,从而分别加以任用,可以人尽其才,让各种人等能够在自己相应的身份和地位上发挥应有的作用,从而促进社会的和谐发展;另一方面,孔子也是想让社会中的每一个人能够认识到自己的实际德行和才能,从而能够不断努力一步一步向前进,由庸人而士人到君子,再到贤人,最终向圣人的目标奋斗,那么整个社会就会蓬勃向上,欣欣向荣。果真那样,天下就一定将会是“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的大同社会,就会出现“天地养万物,圣人养贤以及万民”(《周易·颐》)[10]40的景象,那样的社会,似乎就会与马克思主义所预想的“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各尽所能,按需分配”的共产主义社会相汇通了。

中国传统文化不仅希望统治者能够知人善任,任人唯贤,而且也期望那些财多、才多、德多的贤人在成为社会的上层统治者以后,能够“礼贤下士”,爱护兄弟、晚辈,以“贤弟”“贤侄”之类谦辞相称。所谓“礼贤下士”就是:对贤者以礼相待,对士人屈居下位表示尊敬。在封建时代,帝王或权臣降低自己的身份,敬重和结交那些有才有德的人,让他们为自己的王朝和部门效劳,那就叫做“礼贤下士”。那么,在今天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社会中,我们的各级领导人,不论职务高低,都是为人民服务的,都是人民的公仆,他们与下级人员之间,只是分工不同,并没有高下尊卑之别,所以,更加应该继承和发扬古代封建统治者中开明人士的“礼贤下士”的品德风尚,形成一种“以人民为中心”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搞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每一部分工作的风气。这样,我们似乎应该像刘备等开明君主那样,求贤若渴,三顾茅庐,请出像诸葛亮那样的贤人来为国效力,成就一番大事业。在长期的封建社会中,一些开明的统治者和虚怀若谷的领导者以及知书达理之人都懂得“谦受益,满招损”的道理,谦虚谨慎地对待长辈和晚辈,形成了一种自谦的谦辞称呼:贤弟、贤侄、贤婿等等。《颜氏家训·风操》:“凡与人言……自叔父母已下,则加贤字。”[21]7这一个“贤”字加在对晚辈或者年轻的人的称呼上,就表现出中华民族的“爱幼”“自谦”的道德品质和道德风尚。这些都应该值得我们今天发扬光大。

中国传统文化要求女性还有特殊的贤德,比如,贤惠、贤淑,贤妻良母等等。汉代刘向的《古列女传·周宣姜后》记载:周宣王的王后是齐侯的女儿。她贤淑而有德行,不合礼的话必不说,不合礼的事必不做。周宣王曾经早睡晚起,留在后宫不愿离去。姜后就摘下了发簪和耳环等饰品,站在永巷里等待处罚,让她的傅母向宣王禀告说:“是臣妾无德无才,显现淫逸享乐之心,致使君王失礼而常常晚朝,显得君王好色而忘德。如果好色,就一定会穷奢极欲,引发祸乱。推究祸乱的根源,就是从臣妾而起。特请君王治罪臣妾。”周宣王说道:“是寡人没有仁德,实际上是我自己造成过错,不是夫人的罪过。”于是回复了姜后,然后勤奋从事政事。从此以后,周宣王早起上朝,很晚退朝,最终成就了中兴的美名。“颂曰:嘉兹姜后,厥德孔贤,由礼动作,匡配周宣,引过推让,宣王悟焉,夙夜崇道,为中兴君。”[16]61姜后的德行和贤淑,值得嘉许,她能由礼而行动,得配周宣王,通过承担过错,让宣王得到感悟,侍奉国君以道,使周宣王成为中兴之君主。《古列女传·柳下惠妻》记载:鲁大夫柳下惠之妻也。柳下惠处鲁,三黜而不去,忧民救乱。妻曰:“无乃渎乎!君子有二耻。国无道而贵,耻也;国有道而贱,耻也。今当乱世,三黜而不去,亦近耻也。”柳下惠曰:“油油之民,将陷于害,吾能已乎!且彼为彼,我为我,彼虽裸裎,安能污我!”油油然与之处,仕于下位。柳下既死,门人将诔之。妻曰:“将诔夫子之德耶,则二三子不如妾知之也。”乃诔曰:“夫子之不伐兮,夫子之不竭兮,夫子之信诚而与人无害兮,屈柔从俗,不强察兮,蒙耻救民,德弥大兮,虽遇三黜,终不蔽兮,恺悌君子,永能厉兮,嗟乎惜哉,乃下世兮,庶几遐年,今遂逝兮,呜呼哀哉,魂神泄兮,夫子之谥,宜为惠兮。”门人从之以为诔,莫能窜一字。君子谓柳下惠妻能光其夫矣。诗曰:“人知其一,莫知其它。”此之谓也。[16]87柳下惠妻,是鲁国大夫柳下惠的妻子。柳下惠在鲁国做官,被贬了三次还是没有离开,因为他忧心百姓,想要挽救危难。他妻子说道:“这岂不是自轻自贱吗?君子有两种耻辱:一种是国家无道而自己身处富贵,这是其一;一种是国家有道而自己身处贫贱,这是其二。现在正逢乱世,你被贬谪了三次,还不离开,差不多也是耻辱的事了。”柳下惠说道:“众多百姓将陷人祸害中,我怎么能不管不顾呢?况且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他们即使赤身裸体,又怎能羞辱我?”于是他恭敬和悦地跟别人相处,担任着低下的职位。柳下惠死后,他的门生想要写诔文纪念他。妻子说道:“你们想写诔文纪念他的德行吗?你们还不如我了解他。”于是她写下诔文:“夫子不夸耀自己,夫子德行完备,夫子讲究诚信,不做害人的事。他曲意柔顺,依从习俗。遭受耻辱救助百姓,德行实在很广大。虽然遭遇三次废黜,德行仍没被掩盖。温良谦恭的君子,永能砥砺操行。唉,可惜呀,他已经去世了,希望他或许能长寿。没想到现在就巳经离开人世。唉,哀痛啊,他的魂灵已经逸出,夫子的谥号,用‘惠’最合适。”门生们将这篇文章作为诔文,没人改动一个字。君子称赞柳下惠的妻子能将她丈夫的美名发扬光大。《诗经》中说:“人能知道其中之一,但不知道其他的事。”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像柳下惠妻这样的妇人应该就是人们所说的“贤内助”。

贤妻良母曾经是中华传统文化对妇女的一个基本的要求:一个结了婚的女子,既应该是丈夫的好妻子,又应该是孩子的好母亲;在中国传统社会中,人们往往用“贤妻良母”来称赞已婚女子的贤淑、贤惠,现在一般用来夸赞已婚女子的德才兼备、贤慧明理、相夫教子、勤俭持家、教子有方。在《古列女传》中有许多此类的故事,比如,在民间流传甚广的“孟母三迁”“断机警示”的故事,孙叔敖母教儿积德的故事,晋伯宗妻谏夫的故事等等。《古列女传·邹孟轲母》记载:孟子家最早住的离墓地比较近,孟子就在墓地里玩一些修墓埋棺材的游戏,孟母认为这不适合小孩,就搬到一个市场旁边,孟子又学着商人的叫卖,孟母认为这里还不是孩子应该住的地方,于是就搬到一个学校附近。孟母认为这里适合就定居下来。到孟子长大,学成六艺,最终成为儒学亚圣。孟子小时候学习不专心,他回到家里,孟母问他学得怎么样,他说:“还是那样”。于是孟母就用刀剪断了织机上的丝线,警示孟子,并对他说:“你荒废学业,就好像我割断丝线一样。我不能织布就不能给丈夫和儿子做衣服,也不能赚钱生存。妇女如果废弃了她的生存技艺,男人如果荒废学业,他们将来不是成为强盗,就是沦为奴仆。”从此孟子勤奋学习,最终成为儒学大师。“颂曰:孟子之母,教化列分。处子择艺,使从大伦。子学不进,断机示焉。子遂成德,为当世冠。”[16]43《古列女传·孙叔敖母》记载:楚国令尹孙叔敖小时候出外玩耍,看见一条两头蛇,便把它杀死埋掉了。他回到家里见到母亲就哭了起来。母亲问他缘故,他就告诉母亲说:“我听说看见两头蛇的人会死的,我今天出去玩看见了。”母亲问:“那蛇现在哪里?”孙叔敖回答:“我怕别人再看到它,就把它杀了埋了。”母亲告诉他:“你不会死的。有阴德的人就会得到阳报,德行能够战胜不祥,仁爱可以免除百祸。上天高高在上,是能够了解世间的事情的。《尚书》不是说:‘上天公正无私,总是帮助品德高尚的人’(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吗?你不要声张,以后你一定会在楚国兴旺发达。”后来孙叔敖果然当上了楚国的令尹。“颂曰:叔敖之母,深知天道。叔敖见蛇,两头岐首。杀而埋之,泣恐不及。母曰阴德。不死必寿。”[16]118《古列女传·晋伯宗妻》记载:伯宗贤,而好以直辩淩人。每朝,其妻常戒之曰:“盗憎主人,民恶其上。有爱好人者,必有憎妒人者。夫子好直言,枉者恶之,祸必及身矣。”伯宗不听,朝而以喜色归。其妻曰:“子貌有喜色,何也?”伯宗曰:“吾言于朝,诸大夫皆谓我知似阳子。”妻曰:“实谷不华,至言不饰,今阳子华而不实,言而无谋,是以祸及其身,子何喜焉?”伯宗曰:“吾欲饮诸大夫酒,而与之语,尔试听之。”其妻曰:“诺。”于是为大会,与诸大夫饮。既饮,而问妻曰:“何若?”对曰:“诸大夫莫子若也。然而民之不能戴其上久矣,难必及子。子之性固不可易也,且国家多贰,其危可立待也。子何不预结贤大夫,以托州犁焉。”伯宗曰:“诺。”乃得毕羊而交之。及栾不忌之难,三郤害伯宗,谮而杀之。毕羊乃送州犁于荆,遂得免焉。君子谓伯宗之妻知天道。《诗》云:“多将熇熇,不可救药。”伯宗之谓也。大意是:晋大夫伯宗很贤明,但是喜欢直言不讳,盛气凌人。每当上朝时,他的妻子常劝告他说:强盗憎恶主人,百姓憎恨国君。有喜爱你的人,也一定会有憎恶你的人。你好直言,被你指责的人就会厌恶你,灾祸必然降到你身上。伯宗不听妻子的劝告,有一天,伯宗退朝兴冲冲地回到家。他妻子问:“你面带喜色,为什么?”伯宗说:“今儿我在朝上侃侃而谈,各位大夫都说我的智慧像阳子一样。”妻子说:“饱满的谷子不开花,真理不需要修饰,如今阳子华而不实,说得好听却没有谋略,以至于灾祸将降到你身上,你还高兴什么?”伯宗说:“我要请各位大夫喝酒,跟他们说说话,到时你去听听。”他妻子说:“好的。”于是伯宗大宴宾客,与各位大夫饮酒。宴会后,伯宗问妻子:“怎么样?”妻子回答道:“各位大夫都不如你。然而现在老百姓早就不满官员了,国家动乱,一定会殃及你。你的性格固执难改,况且国家的人多怀二心,马上就要发生危难了。你为什么不预先结交一些贤德大夫,把儿子州梨托付给他们呢?”伯宗说:“好的。”于是,伯宗结识了忠义之士毕羊。后来,伯宗遭遇栾不忌之难,被三郤进谗言杀了。毕羊把他的儿子州犁送到了楚国,才得免于此难。君子称赞伯宗的妻子懂得天道。《诗经》所说:“错事做得多,将不可救药。”说的就是像伯宗这样的人。“颂曰:伯宗淩人,妻知且亡。数谏伯宗,厚许毕羊。属以州犁,以免咎殃。伯宗遇祸,州犁奔荆。”[16]120这些中国古代的贤妻良母实际上都为自己的家庭和后代人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同时也就是为社会贡献了智慧和力量,值得我们后人永远纪念和学习。

其实,刘向所著《古列女传》每一篇都讲述了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中的妇道真理,只要我们剔除其中的一些封建旧观念和迷信糟粕,比如,“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生死报应”“夫贵妻荣”等等,一定可以批判继承其中的一些优秀文化遗产。

五、中国古代美学和文艺中的“贤”

在中国古代文艺之中,描绘了大量的贤人、贤士、贤哲的形象,魏晋南北朝时代的“竹林七贤”堪称典范,一部《世说新语》也描绘了中国古代士大夫的贤德、贤能,为中华民族树立了各种贤人的道德风范。

魏晋南北朝时代的竹林七贤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所礼赞的贤人志士的典范。《世说新语·任诞》:“陈留阮籍、谯国嵇康、河内山涛三人年皆相比,康年少亚之。预此契者,沛国刘伶。陈留阮咸、河内向秀、琅邪王戎。七人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畅,故世谓竹林七贤’。”[22]175魏正始年间(240-249),社会动荡,司马氏和曹氏争权夺利,血腥统治,民不聊生,文人学士时时都有性命之虞,不得已而崇尚老庄思想,寄情山水林间,追寻虚无缥缈的仙境,清谈、饮酒、佯狂,排遣心中苦闷,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阮咸七人常聚于山阳县(今河南辉县、修武一带)竹林之中,放荡不羁,笑傲世俗,肆意狂放,不拘礼法,清静无为,聚酒纵歌,相传称为“竹林七贤”。竹林七贤的诗文,迫于时势一般都采用比兴、寄托、象征、寓言、神话等手法,隐晦曲折地揭露司马朝廷的罪恶,讽刺礼法之士的虚伪,抒发文人在政治恐怖下的苦闷。其中最突出的代表就是嵇康和阮籍。阮籍的《咏怀》诗82首、《大人先生传》,嵇康的《与山巨源绝交书》,刘伶的《酒德颂》,向秀的《思旧赋》等,都是脍炙人口的传世作品。竹林七贤是魏晋玄学的主要代表,嵇康、阮籍、刘伶、阮咸主张老庄之学,“越名教而任自然”,山涛、王戎则好老庄而杂以儒术,向秀则主张名教与自然合一。在正始玄学的影响下,竹林七贤的荒诞异行,独树一帜地展现了狷狂名士的“竹林玄学”的风流自得的精神世界。阮籍、刘伶、嵇康等人对司马朝廷采取政治上不合作态度,最终嵇康被杀害,阮籍逸世保身方得善终,王戎、山涛则投靠司马朝廷,竹林七贤最后各散西东,却在中国文学史和哲学史上留下了深远的影响。

嵇康(223-262),字叔夜,谯国铚县(今安徽省宿县)人,三国曹魏时文学家、思想家、音乐家,魏晋玄学的主要代表。他早年丧父,家境贫寒,但仍励志勤学,博通文学、玄学、音乐。他娶曹操曾孙女长乐亭主为妻,官至中散大夫,人称嵇中散。嵇康个性凌厉傲岸,旷逸不羁;虽然家世尊崇儒学,但嵇康并不认真从师学儒,却喜好老、庄之说,崇尚自然、养生之道,著有《养生论》,倡导“非汤武而薄周礼,越名教而任自然”。嵇康的政治态度倾向皇室,不受司马昭的拉拢,遭司马氏忌恨。与王戎、刘伶、向秀、山涛、阮咸、阮籍等人交游甚密,号称“竹林七贤”。后来与山涛政见不合,山涛去官,举荐嵇康代替自己,于是嵇康作书与山涛绝交,表明自己不与司马氏合作的态度。嵇康曾经冷遇司马昭的心腹钟会,二人成为仇人。嵇康之友吕安被其兄诬为不孝,嵇康为吕安辩诬,钟会劝司马昭借机翦除嵇康、吕安;《与山巨源绝交书》就成为了他们的借口。当时有三千太学生愿以嵇康为师,恳请赦免嵇康,司马昭不允。嵇康临刑,镇定自若,奏《广陵散》,一曲毕则曰:“昔袁孝尼尝从吾学《广陵散》,吾每靳固之,《广陵散》于今绝矣!”从容赴死,年仅四十。嵇康善鼓琴,以弹《广陵散》绝响著称。鲁迅辑校的《嵇康集》是嵇康作品的善本。

嵇康的《声无哀乐论》是中国古代美学思想史上一篇重要的音乐美学思想论文,表明了嵇康反对儒家音乐教化功利目的,提倡道家天籁自然的音乐美学思想。嵇康提出了“声无哀乐”的观点,认为音乐是客观存在的自然音响,哀伤和快乐是人的心灵被触动后的情感,二者没有必然关系。嵇康说,“心之与声,明为二物”,“殊途异轨,不相经纬”。人的情感哀乐,只不过是被音乐诱导和表现出来的人心中先有的哀乐。嵇康说,“哀乐自以事会,先遘于心,但因和声以自显发。”“人情不同,各师其解,则发其所怀。”“乐之为体,以心为主”,“至八音会谐,人之所说,亦总谓之乐,然风俗移易,本不在此也”。也就是说,人因为事物的触动而心中先有了哀乐,音乐(“和”)起着诱导和媒介的作用,使它表现出来;同时,人心中先已存在的感情各不相同,对于音乐的理解和感受也会因人而异,被触发起来的情绪也会不同,所以,音乐虽然能使人爱听,但并不能起移风易俗的教育作用。嵇康认为:“和”是音乐的本体。这个“和”是“大小、单复、高埤(低)、善恶(美与不美)”的总和,也就是音乐的形式、表现手段和美的统一。它对欣赏者的作用,仅限于“躁静”、“专散”;也就是说它只能使人感觉兴奋或恬静,精神集中或分散。因此,音乐本身的变化和美与不美,与人的感情哀乐毫无关系,即所谓“声音自当以善恶为主,则无关于哀乐,哀乐自当以情感而后发,则无系于声音。”[22]432-442《声无哀乐论》实质上这就是嵇康“越名教任自然”观点的具体表现,主张音乐脱离封建政治功利而回归音乐的自然本体,反对官方“礼乐刑政”并举和儒家音乐教化思想的音乐美学思想。嵇康旗帜鲜明地反对两汉以来儒家美学思想把音乐简单等同于政治教化、完全无视音乐艺术性的功利主义倾向,宣扬道家崇尚自然的美学思想,具有一定进步意义。并且他所看到的音乐形式美、音乐实际内容与欣赏者理解之间的矛盾也是前无古人的。对于中国古代美学思想和音乐美学思想的儒道互补和平衡发展有着直接的推动作用。除了《声无哀乐论》之外,嵇康还写了《琴赋》等有关琴的理论著作和《嵇氏四弄》等琴曲,同时又擅长弹奏《广陵散》等乐曲,是一位既有音乐实践经验,又有理论见解的音乐家和美学思想家。这些都显示出他作为“竹林七贤”之“贤”。

阮籍(210-263),三国曹魏末年文学家、思想家,字嗣宗,陈留尉氏(河南开封)人,曾任步兵校尉,世称阮步兵。他崇奉老庄之学,不问政治,谨慎避祸,明哲保身,与嵇康、刘伶等人友好交游,聚会竹林之下肆意酣畅,世称竹林七贤。阮籍以《咏怀》八十二首成为“正始之音”的主要代表。阮籍的诗歌广泛应用比兴、象征、寄托,借古讽今,寄寓情怀等艺术技巧,风格“悲愤哀怨,隐晦曲折”。阮籍还擅长散文和辞赋,有散文9篇存世,《大人先生传》是最长的代表作;另有赋六篇流传,《清思赋》《首阳山赋》述志;《鸠赋》《狝猴赋》咏物,都是传世佳作。《隋书·经籍志》记载阮籍集十三卷,已亡佚,明代张溥辑《阮步兵集》,收入《汉魏六朝百三家集》,近代有黄节著《阮步兵咏怀诗注》。阮籍才华横溢,淡泊名利,名扬四海,不与官场同流合污。据史书记载,司马氏权力集团千方百计拉拢他,阮籍却与之若即若离。阮籍曾被任命为司马朝廷的东平太守,他骑驴赴任,进了衙门就下令拆了隔墙,十几天后便骑驴离任扬长而去。后来他主动去任步兵校尉一职,因为他听说步兵营有一位厨师擅长酿酒,藏美酒300斛。在任职期间,他整天与刘伶吃肉饮酒,醉倒酒乡,不问政治,不议政事,明哲保身。闻讯晋文帝司马昭想为儿子娶自己的女儿,阮籍却故意酩酊大醉60天,让司马昭无法开口,只得作罢。其实,阮籍幼年曾经接受正统儒家教育,浸润经书之中,青少年时也曾立志治国平天下。当时他面临乱世,力图以儒家思想教化百姓,救国救民,大有担此大任,舍我其谁的气概。他的早期作品《乐论》就表达了这种思想抱负。面对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天下大乱的局面,他想以音乐教化人民,深信“移风易俗,莫善于乐”。然而阮籍接触社会,目见耳闻,沉思冥想,逐渐发现儒家学说不过是统治者的工具,并不能实现自己的远大志向,达到天下太平。于是他转向老庄道家思想,在恍兮惚兮的逍遥游之中,在笑傲竹林的酣畅之中,求得独善其身,心灵自由,超然物外,自得其乐。司马氏发动“高平陵政变”篡夺政权以后,阮籍彻底悲观失望,选择逃避现实,放纵自己,常常自己驱车,任意游走,到无路可走时就放声大哭,发泄一己的悲凉痛苦。也许阮籍的这种遗世独立,狂放任性,不与浊世同流合污,也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贤”的表现。

阮籍的《乐论》的主题思想仍然是中国音乐美学史中的一个热门话题问题:“乐与政”的关系。阮籍深信音乐具有“去风俗之偏习,归圣王之大化”的功能[23]69,不过他却以道家“道法自然”思想来论述儒家礼乐思想,是一部以道证儒的音乐美学专论,《乐论》还阐述了乐的器材、制作、歌辞与舞蹈,乐以求“和”“乐(快乐)”等独特的音乐美学思想。尽管阮籍崇奉老、庄,不过他并不排斥儒学。因此,《乐论》充分肯定了孔子制礼作乐对于“移风易俗”的必要性,认为“礼定其象,乐平其心,礼治其外,乐化其内,礼乐正而天下平。”[23]70《乐论》的主要观点是“此自然之道,乐之所始也。”强调圣人作乐依据的是“自然之道”:“律吕协则阴阳和,音声适而万物类”,“乾坤易简,故雅乐不烦。道德平澹,故五声无味。不烦则阴阳自通,无味则百物自乐”;他运用老庄思想来论证礼乐教化的儒家思想。阮籍以道家预设的天地之“道”为根本,而音乐就是这个“自然之道”的缘起。“乐也者,天地之体,万物之性也”。“昔者圣人之作乐也,将以顺天地之体,成万物之性”,“男女不易其所,君臣不犯其位,四海同其观,九州一其节。奏之圜山而天神下,奏之方岳而地祇上。天地合其德,则万物合其生。刑赏不用,而民自安矣”。后来世道败坏,道德沦丧,圣人之乐衰废了,代之而起的是各地的民间音乐:“楚越之风好勇,故其俗轻死;郑卫之风好淫,故其俗轻荡。轻死,故有蹈火赴水之歌;轻荡,故有桑间濮上之曲。”楚越的民间音乐使人好勇斗狠,郑卫的民间音乐则让人淫放不羁。于是天下音乐大乱:“各歌其所好,各咏其所为。歌之者流涕,闻之者叹息,背而去之,无不慷慨。怀永日之娱,抱长夜之叹,相聚而合之,群而习之,靡靡无已,弃父子之亲,驰君臣之制,匮室家之礼,废耕农之业,忘终身之乐,崇淫纵之俗。”[23]68这些靡靡之音破坏了君臣父子三纲五常,摧毁了整个社会体制。所以,阮籍还是要恢复圣人之乐曲,他说:“故圣人立调适之音,建平和之声,制便事之节,定顺从之容,使天下之为乐者莫不仪焉。自上以下,降杀有等,至于庶人,咸皆闻之。歌谣者,咏先王之德;頫仰者,习先王之容;器具者,象先王之式;度数者,应先王之制。入于心,沦于气,心气和洽则风俗齐一。圣人之为进退頫仰之容也,将以屈形体,服心意,便所修,安所事也。歌咏诗曲,将以宣平和,著不逮也。钟鼓所以节耳,羽旄所以制目,听之者不倾,视之者不衰,耳目不倾不衰,则风俗移易,故‘移风易俗,莫善于乐’也。”[23]69这样,他就以道家的“自然之道”论证了儒家礼乐教化的音乐美学思想。因此,音乐不是为了娱乐,不是为了美感,而是为了政治教化。他说:“昔先王制乐,非以纵耳目之观、崇曲房之嬿也。必通天地之气,静万物之神也;固上下之位,定性命之真也。”[23]70阮籍混合儒道,而旨归于正统儒家《礼记·乐论》的教化思想:音乐不是用来娱乐和抒发情感的,而是要为政治道德服务的。由此也可以看到阮籍的德才兼备之“贤”。

魏晋南北朝时代刘义庆撰写的《世说新语》,还有三国时代刘劭《人物志》等书,也描绘了中国古代士大夫的贤德、贤能,为中华民族树立了各种贤人的道德风范。

《世说新语》是南朝刘宋时期(420-581年)临川王刘义庆(403-444年)主编的一部记述汉末到魏晋时代名士贵族的言谈品行、遗闻轶事的笔记小说。全书原八卷,梁代刘峻注本分为十卷,今传本皆作三卷,分为德行、言语、政事、文学、方正、雅量、识鉴、赏誉、品藻、规箴、捷悟、夙惠、豪爽、容止、自新、企羡、伤逝、栖逸、贤媛、术解、巧艺、宠礼、任诞、简傲、排调、轻诋、假谲、黜免、俭啬、汰侈、忿狷、谗险、尤悔、纰漏、仇隙等三十六门,全书共一千多则,主要是品藻人物、清谈玄言、机智应对的故事。为了区分于汉代刘向所著《世说》(原书亡佚),取名《世说新书》,大约宋代以后才改称《世说新语》。所记长短不一,片言数语,但内容非常丰富,广泛地反映了这一时期士族阶层的生活方式、精神面貌及其清谈放诞的风气。鲁迅称它为“名士底(的)教科书”。书中所载都是历史上的真实人物,不过他们的言论故事却不一定确有其事,也有一些传闻逸事,另外不少篇幅则是杂采《史记》《汉书》等书而撰写。《世说新语》上卷4门:德行、言语、政事、文学,中卷9门:方正、雅量、识鉴、赏誉、品藻、规箴、捷悟、夙惠、豪爽,都是正面褒扬的故事。比如,管宁割席:管宁、华歆共园中锄菜,见地有片金,管挥锄与瓦石不异,华捉而掷去之。又尝同席读书,有乘轩冕过门者,宁读如故,歆废书出看。宁割席分坐曰:“子非吾友也。”对比华歆,褒扬管宁淡泊名利、不图利益。其他如,陈蕃礼贤下士,“难兄难弟”,王祥至孝感动后母,庾亮不以己祸嫁人,阮裕焚车,殷仲堪不失节俭本色,罗企生尽忠就义,陈遗因孝得报(《德行》)[22]3-12,等等都褒扬了礼贤下士、崇敬长辈、孝敬父母等贤德。《任诞》之中所记一些放浪形骸、狂放怪诞的行为,实际上也是对这些名士风流的特殊赞誉。比如,刘伶纵酒放达:“刘伶恒纵酒放达,或脱衣裸形在屋中人见讥之,伶曰:‘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裈衣,诸君何为入我裈中?’”江东步兵张翰:“张季鹰纵任不拘,时人号为‘江东步兵’。或谓之曰:‘卿乃可纵适一时,独不为身后名邪?’答曰:‘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不可一日无竹:王子猷尝暂寄人空宅住,便令种竹。或问:“暂住何烦尔?”王啸咏良久,直指竹曰:“何可一日无此君?”(《任诞》)又如:晋文王功德盛大,座席严敬,拟于王者。唯阮籍在坐,箕踞啸歌,酣放自若。(《简傲》)[21]197,199这些任诞简傲的行为实际上寄托了这些名士的不求名利、超凡脱俗、讲究气节、不畏权贵的人格理想。这样记载的魏晋风度、名士风流,也从一个特殊的角度表现了魏晋南北朝时代的贤人、贤士的贤德、贤能。

三国魏时刘劭所作《人物志》是中国第一部系统品鉴人物才性的玄学著作,或者说是中国第一部人才学专著。全书共三卷十二篇,南北朝时西凉刘炳曾为之作注。该书系统讲述了如何认识人才、如何发现人才、如何使用人才,表述了刘劭的以“中和”“平淡”“聪明”认识人的识鉴人才之术、“八观”的考察发现人才之术、“量才用人”之使用人才之术。刘劭在《人物志》自序中说明了写作目的:“夫圣贤之所美,莫美乎聪明;聪明之所贵,莫贵乎知人。知人诚智,则众材得其序,而庶绩之业兴矣。”[24]2魏文帝曹丕采纳尚书令陈群建议,用九品中正制选拔人材,《人物志》就是在推行九品中正制的历史背景下形成的人才学专著,为推行九品中正制提供理论根据,总结历代品评人物、选择人材、使用人才的经验,发展和完善举荐、发现、使用人才的制度。刘劭用人的骨、筋、气、肌、血与木、金、火、土、水五行相应,而呈现弘毅、文理、贞固、勇敢、通微等特质;这“五质”又分别象征仁、礼、信、义、智“五常”,表现为“五德”:温直而扰毅、刚塞而弘毅、愿恭而礼敬、宽栗而柔立、简畅而明砭。他说:“是故骨植而柔者谓之弘毅,弘毅也者,仁之质也。气清而朗者谓之文理,文理也者,礼之本也。体端而实者谓之贞固,贞固也者,信之基也。筋劲而精者谓之勇敢,勇敢也者,义之决也。色平而畅者谓之通微,通微也者,智之原也。”“五常之别,列为五德。是故温直而扰毅,木之德也。刚塞而弘毅,金之德也。愿恭而理敬,水之德也。宽栗而柔立,土之德也。简畅而明砭,火之德也。”[24]13-15这样,人的自然生命的“五质”具体展现为“五德”,“五德”又外显为神(精神)、精(感情)、筋(筋健)、骨(骨架)、气(气息)、色(脸色)、仪(仪表)、容(容貌)、言(语言)等“九征”,这就是现代心理学所说的“气质”。刘劭说:“性之所尽,九质之征也。然则平陂之质在于神,明暗之实在于精,勇怯之势在于筋,强弱之植在于骨,躁静之决在于气,惨怿之情在于色,衰正之形在于仪,态度之动在于容,缓急之状在于言。其为人也,质素平淡,中睿外朗,筋劲植固,声清色怿,仪正容直,则九征皆至,则纯粹之德也。”依照不同的才性,刘劭将人物分为“兼德”“兼材”“偏材”等“三类”。他说:“九征有违则偏杂之材也。三度不同,其德异称。故偏至之材,以材自名;兼材之人,以德为目;兼德之人,更为美号。是故兼德而至,谓之中庸。中庸也者,圣人之目也。具体而微,谓之德行。德行也者,大雅之称也。一至谓之偏材。偏材,小雅之质也。一征谓之依似,依似,乱德之类也。一至一违谓之间杂,间杂,无恒之人也。无恒、依似,皆风人末流。末流之质,不可胜论,是以略而不概也。”[24]20、21透过德、法、术等三个层面,依其偏向,又可分为“十二才”:清节家、法家、术家、国体、器能、臧否、伎俩、智意、文章、儒学、口辩、雄杰,[24]37依其才能不同,适合担任的官职也不同。《人物志》标举才、德并列,作为拔选人才的标准。刘劭的品评,以“中和”为最高,讲究平淡无味,是为圣人。所谓“中和”,在于兼具“平淡”与“聪明”两种层次,聪明为才,而平淡则是包含了道德修养和人性才情的生命境界。刘劭说:“凡人之质量,中和最贵矣。中和之质,必平淡无味,故能调成五材,变化应节。是故观人察质,必先察其平淡,而后求其聪明。聪明者,阴阳之精。阴阳清和,则中睿外明,圣人淳耀,能兼二美。知微知章,自非圣人莫能两遂。故明白之士,达动之机而暗于玄虑,玄虑之人,识静之原而困于速捷,犹火日外照不能内见,金水内映不能外光。二者之义,盖阴阳之别也。若量其材质,稽诸五物。五物之征亦各著于厥体矣。”[24]11除“中和”外,其馀为偏至之材。“九征”兼至的人,“阴阳清和,中叡外明”就是中庸,称为圣人,是君王之才;具体而微,称为“德行”,是大雅之才;偏于一才的人,称为偏材,是为小雅之才。此外尚有依似、无恒等级别。这应该就是所谓“任人唯贤”的标准吧。对于甄别人才,刘劭进而提出“八观”途径。“八观”由人的行为举止、情感反应、心理变化,由此及彼,由表及里,反覆察识。刘劭说:“八观者,一曰观其夺救,以明间杂。二曰观其感变,以审常度。三曰观其志质,以知其名。四曰观其所由,以辨依似。五曰观其爱敬,以知通塞。六曰观其情机,以辨恕惑。七曰观其所短,以知所长。八曰观其聪明,以知所达。”这就是:第一,观察他在救恤别人时所表现的另一面,以了解其品质的复杂;第二,观察他对外界变化的感应,以明白他平常处世的态度;第三,观察他的素质,以知道他将获得的名声;第四,观察他行为表现的缘起,以辨别两种相似行为的区别;第五,观察他对爱和敬的态度,以知道他与别人情感交流的通畅或阻塞;第六,观察他的情感变化的缘起,以知道他为什么对别人宽宥和疑惑;第七,观察他的短处,以知道他的长处;第八,观察他的聪明程度,以知道他将能达到的成就。[24]100-101这些都是非常具体的发现贤才、贤德的指南。《人物志》确实是一部任人唯贤,举贤用能,人尽其贤的著作,尽管其中有一些像阴阳五行之类的牵强附会之论,但是,总体上却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唯贤是举、知人善用的人才学著作,对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中的认识人才、发现人才、使用人才都具有借鉴作用和现实意义,值得我们的每一个领导干部和人事干部好好学习领会,批判继承,发挥它的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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