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情的巧合与化合

2018-02-09 18:06
中学语文 2018年30期
关键词:赤壁写作者景物

严 辉

在文学作品中,景物可以作为背景,也可以作为幕间音乐,起过渡和调节节奏、舒缓情绪的作用,还可以营造氛围、孕育美感和给人以精神的启示等。可是,我们也常常看到写作者刻意写景,却并不能动情。恐怕主要原因还是景与情不能巧妙融合,更不能深度化合。

邓刚有着“中国海明威”的美誉,是一位写海的高手。我们先看看邓刚《迷人的海》中写到的海上日出:

一个金红色的圆边冒出来,世界变得清晰了;那圆边升腾着,扩展着,变成大半个金红色的圆,于是,大海被煮沸了,火球在升腾,她要剥离和跳出大海的母体,飞向广阔的天穹。大海母亲恋恋不舍地拥抱着这个刚分娩的婴儿不放,于是这金红色的圆球的下半部被拉长了,变形了,像一个巨大的、站立着的金卵。最后的粘连剥离了,那伸长的下体渐收拢,脱开了母体,腾地跳向空中,骤然射出万道金线。

他笔下的海富有浪漫主义的气息,热烘烘、金灿灿、火辣辣,虎虎有生气,绚烂斑驳。老、小海碰子的情绪与大海的形象巧妙结合,包孕着鲜明的时代情绪,达到了景和情(主客体)的有机融合。

明代陈嗣初说:“景和情会,景与情合,始可言诗矣。”(明都穆《南濠诗话》)简练剀切,可以说是深刻的认识到文艺作品中两个最基本因素神奇微妙的化合关系。景与情合,合则两生,合则生出征服人心的美学力量,只有景与情的巧合与化合,才能营造出广阔的审美天地。

同样写长江赤壁,一个“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一个却“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这是苏轼在同年同月写的散文《赤壁赋》和词《念奴娇·赤壁怀古》,前者贴切地反映作者泛舟夜游赤壁时恬静的心情,后者则反映的是诗人凭吊古战场,向往英雄业绩,感慨自己功业无成的澎湃心潮和悲壮情思。两文虽然反差巨大,但是,景情交融,情景俱佳。

景与情的融合包含两个层次面:第一层次面,写作者尊重景物的自身属性,按照美的原则,揭示景物的奥妙。景物的地域、时令特征,加上物种的差别,这三者共同构成了景物本身的属性特征,同时,景物还具有感情特征;第二层次面,每个写作者都有创作个性,必然会把各自的思想、感情、性格、气质贯注在对象上,形成独特的腔调。由此可见,文艺作品中的景物,是主客的统一体,是人化的自然。王国维所言“一切景语皆情语也”,就是这个道理。

景与情的化合会产生大于部分之和的效果。景和情作为孤立的要素,它们蕴含的美是有限的,但是,一旦景与情化合之后,情况就完全改变,景和情成为不容切割的整体,具有了新的生命和灵性。

《春江花月夜》被闻一多先生誉为“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唐代杂论·宫体诗的自赎》),诗人为我们描绘了一幅春江花月夜的美丽图画,表现了一种迥绝的宇宙意识。张若虚以江月起笔,以江月落笔,在仰观孤月、俯察江海的诗化巨大时空中使宇宙意识和人间真爱展示出美好的境界,在感悟人生有限和追寻人生归宿无限的心灵叩问中冥思永恒的千古之谜,情、景、理水乳交融,形成优美深邃的意境。

景物作为巨大的刺激源是通过其唤情结构实现的,这种结构具有驱动和暗示的性质,在不断的经验积累中,各种景物自觉不自觉的建立情感上的正向或反向的联系。吴乔说:“人心感于境遇,而哀乐情动,诗意以生。”(吴乔《围炉诗话》)人应物生感,然后主客拥抱、化合,诗意生成。

美是邂逅所得,是亲近所得。景和情的巧合与化合,它们或淡泊,或雄放,或清隽,或绮丽,或潇洒,或含蓄,真正是一片风景即一种心情。景和情的彼此交融渗透,从而形成语言力量的极大值,使诗成为一个谜,张力无穷,咀嚼不尽,余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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